苏厨全文阅读 第124分节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大移民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大移民

    梁屹多埋都傻了,琢磨了一阵:“其实还有一法……那大宋……能否给予下国一些援助?”

    苏油又开始给梁屹多埋布菜:“我们这就是闲聊,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我说的那样糟,来来来,吃菜吃菜……”

    梁屹多埋想要拒绝,可又抵不过苏油的热情,将糖醋里脊放进嘴里,已经味同嚼蜡,再没有之前的香甜可口了。

    苏油说道:“大宋作为负责任的大国,西夏民生凋敝,援助是可以援助的。”

    梁屹多埋刚刚面露喜色,却又听苏油说道:“不过大宋援助的,必须是对大宋的政制礼制认同和向往的国家。对于贵国来说,好像除了贵上和李清,没有别人了吧?这一点,想必都指挥可以理解吧?”

    “如果贵国君上主动提出请求,要求帮西夏赈济民生,推行汉制,那我大宋当然责无旁贷!”

    “梁兄啊,你作为梁氏的嫡系,或者也该委婉地劝劝上面,不要把路都走死了,免得到时候,别人想帮也帮不了……”

    梁屹多埋都想哭了,你特么不早说,现在这条路,可不是已经被他们走死了!

    将酒杯端起来:“国公不以异国为壑,谆谆相劝,句句在理,屹多埋感愧莫名。”

    “借国公的美酒,敬国公一杯,屹多埋也不敢在宋国多待了,得将国公这一番好意,转告夏国朝堂上下。”

    苏油也端起酒杯来:“我是不太相信贵国太后和国相能听劝的,不过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族人,梁兄于情于理,都该尽力而为。”

    “苏油也不敢矫情相留,不过……就跟刚刚在院外小摊边那样,让贵国太后,千万不要再用国运来关扑。”

    “能赌赢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其实都没什么用,因为只要输掉一次,面临的就是灭国覆族的大祸啊……”

    “都指挥使,能说的苏油都说了,最后还有一句,那就是如果有朝一日,都指挥使遇到过不去的坎,记得在大宋,还有苏油这位故人。”

    梁屹多埋这一刻真的被感动到了:“如果不是两国为臣,屹多埋只愿跟随益西威舍,每日躬聆教诲,只可惜如国公所说,情势不由人啊。”

    苏油也感慨:“是啊,情势有时候不以人的意志与祈盼为转移,苏油就跟在渭州时一样,虽然本心是努力发展内政民生,但是外敌相侵的时候,保家卫国也是责无旁贷。”

    “上一次劝,你们没有听进去,这一次,我真希望你们改变一下。梁兄,苏油雅不愿与你沙场再见。”

    ……

    元丰四年春,正月,辛亥,冯京罢知河阳,孙固知枢密院,龙图阁直学士韩缜同知枢密院事。

    孙固履任的第一道上奏,就是请徙蜀中下户充荆湖,两浙下户充南海,汴京下户充河北。

    此议引发了轩然大波,本来还没有来得及上班的朝臣们纷纷上章,要求廷议。

    不得已,今年大家只好因为孙老头提前开工,商讨此议的可能性。

    孙固拿出了三处地方的奏报,其中荆湖路转运司,答应给移民一丁百亩的田地,河北路转运司开出了一丁一百五十亩,南海路少一些,一丁八十亩,但是那地方一年三熟,算下来要当内地两百亩有余!

    孙固在朝议上振振有词:“如今大宋,人口主要集中于汴京,蜀中,两浙杭扬,这三处地方,土地已然非常紧张,以蜀中田亩为例,多年传续,权属已然碎如饼屑,一亩之地,至有由五户所有者。”

    “名曰繁华,实则于国大为不利。”

    “一方面是河北赤地千里,荆湖开发不足,南海万顷良田沦为象园;一方面却又是千人耕,万人食,耗竭地力,以养人丁。”

    “天之道,取有余以补不足。如行臣计,繁华之地,可减负担;乏民之地,可得耕作。百姓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

    王珪对枢密院干涉中书事权非常不满,说道:“理政务在清净,不与民生事。皇宋如今财政大好,又何必多造事端?天之道,固然以有余补不足,然如水之趋下,当取自然之理。人力干涉,恐怕拔苗助长,劳而无功。”

    蔡确说道:“从道理说,孙枢相所言无可辩驳,迁三地失地无业之民,充实皇宋新开之地,无论从巩固安定地方,还是解决三地负担,看起来都是有好处的。”

    “然而陛下,此事要实际操作起来,实在是太过于烦难。”

    “首先,人口增长,涉及到官员的考绩,他们辛辛苦苦让地方人口长起来,现在一句话就要将人迁走,这考绩该如何进行?”

    “人口还涉及税收,我朝丁税,地税,乃是主要的税种。这又再次涉及到地方官员的政绩,人口迁移,必定导致其丁税的剧减。”

    “还有,失地之民,乃是依附于豪强,地主;这些人迁走,豪强和地主的地怎么办?谁替他们耕种?”

    “有了这三条,这政策要推行,肯定会遭到地方上的巨大阻力。”

    “这只是从汴、蜀、浙这边来考虑,我们再说荆湖,河北和南海。”

    “首先,这些移民沿途跋涉,远达千里,水土能否安服?沿途食宿如何安置?”

    “就算到了地方,除了耕地,他们可能还需要学习新的种植方式,生活方式,和当地语音是否相通?风俗是否有异?与当地百姓是否会产生冲突?”

    “荆湖南海,本来就蛮荒偏远,新移民过去,当地州府肯定也会安排在更偏远的地方,有没有盗匪?如何防备?当地是否给他们准备好了耕牛、种子、住房、农具?”

    “汴京无地之民,多事手工,贩运,他们会种地吗?能养牛吗?叫他们务农,怕是不容易。”

    “还有我大宋的顺民,多是务安静的老实人,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而敢于离乡背井的,都是不怎么安分之辈。”

    “如果要迁安静之民,就不由得让我想到衙前之役,一个衙前转运,都能让小户之家破产,何况让老百姓转移千里,再不回归?”

    “如用顽滑之民,就又不由得想到此前各处流民造乱,兵丁起事。平日里安绥都来不及,如今却要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难道就不怕他们化作盗匪?”

    “因此看到孙枢相的章奏虽然看起来很美妙,但是中书就觉得,此事实际上大不易与。难,实在太难……”

    苏油在一边听得有些滑稽,大宋朝堂,是一个奇怪的合体,所谓的保守派和改革派,在行政手段来说,不见得就是保守派的保守,改革派的就激进。

    而是应当说,各有各的保守,各有各的激进,这才比较符合事实。

    比如历史上废里正衙前的陋政,就是保守派著名人物韩琦所发起,并非王安石的创举。

    而在川中坚持禁榷茶酒,是张方平的政策;在河北禁榷食盐,又是张方平和陈希亮的主张。

    在大宋的政事上淫浸到了今天,苏油更多的觉得,两派政治主张的区别,更多的应该定义在“强国富民”,还是“富民强国”的先后顺序上。

    因此才有了今天孙固和王珪蔡确等人的意见分歧。

    赵顼见苏油想得入神,一言不发,不由得问道:“涪国公,以你所见如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周全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周全

    “哦,”苏油赶紧躬身:“陛下,臣刚刚是在想,当年开发太湖溇港,从浙南迁移民安置浙东;后来开发南海,又从河北迁流民安置,都积累了哪些经验。”

    “这件事情当属民政,理应由中枢来负责,不过由于荆湖的粮食,也是洛口仓粮食储备的重要来源,因此臣不得不置喙一二。”

    “枢相的建议,对于减轻人口密集地区土地压力,减少行政管理难度;对于增加朝廷对荆湖的控制力,增加南海对中国的向心力,增加河北的安定与综合实力,都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而蔡参政所说得那些问题,又全都对,全都有。”

    “不过幸好,参政所说的这些问题,我在移民两浙和南海的时候,都遇到过,并非不能解决。”

    “首先是人口迁移导致的税收减少问题,这个我认为无需考虑。”

    “首先迁移的都是无地之民,他们的迁出,对于地方上地税收入,并没有任何影响。”

    “而丁税,虽然国家规定每个男丁都需要缴纳,但是落实到地方,实际操作上,平日里生计都困难的这部分百姓,要收他们的丁税就是个笑话。”

    “别说丁税了,就臣所知,哪怕是大宋的田赋,很多地方都三年才能征到两年,所以请参政放心,这部分人的迁出,地方政府是乐见其成的。”

    “主要的问题在豪强,尤其是占地千顷,连阡连陌的豪强。这些人手下的地太多,依附其上的无地之民也太多,他们肯定会对移民设置障碍,大力反对。”

    “其实这个问题也并非不能解决,这部分人的地,和依附其地的百姓,我们完全可以不动,先解决愿意迁移的那部分人的问题。”

    “等到那一部分人迁走,当地的空地就会多出来,那些依附于豪强的百姓都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那一部分人,自然就会成为填补当地剩余耕地的主力,有这个利益摆在眼前,却就是豪强们所无法阻止的了。”

    “我们再说移民迁移的问题,要搞好,那就必须要有组织。”

    “以家族的一个分支为集体,以几个关系良好家族自愿组成一队,然后政府负责他们的沿途食宿管理,地方上做好充分的准备,我觉得差不多就可以解决参政所担忧的流民作乱的问题。”

    “民无恒产,则无恒心,这部分人和流民不同,他们是怀揣着希望上路的。臣最早在眉山,夔州,后来在陕西、两浙、南海,都安置过这样的百姓。”

    “我大宋百姓,是天底下最好的百姓,只要给他们希望,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他们就绝对不会选择走上与朝廷对抗的道路。”

    “总体来说,枢相提出的举措,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举措;而蔡参政所说的问题,虽然烦难琐碎,但只要当政者尽力得法,思路周全,就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因此臣以为,是可行的。”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切政治措施的出台,最好慎之又慎。我们不妨从如今民风最开放,人口最密集,土地压力最大,迁徙最方便的蜀中做起,先试试成效。如果得利,再行推广。”

    “政令先教而行,应当大加宣传鼓励,将朝廷法令,准备工作,激励措施,明文予以颁布,先看看百姓们的反应。”

    “尤其官员必须得力。除了荆湖北路转运副使刘嗣,臣再向陛下推荐三个人。”

    “一是晁补之,他记忆力强悍,当时在我两浙路幕府,对移民的诸多条例制度,条理分明,成竹于胸;”

    “二是司农寺丞,提举南海路屯田事郏亶。郏公从昆山,太湖,南海,一辈子就是从事的农田水利,移民肯定会涉及到村落规划,农田水利兴建,有他在,必定无忧。”

    “三是屯田员外郎李大栓,荆湖北路多丘陵,李大栓是四通商号水利营造司管事,蜀中很多畲田改梯田的项目,都是他的手笔,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丰富经验。”

    “有此四人,可保无虞。”

    “最后臣要说的,是朝廷不要急功近利,不要想着立竿见影产生利益。第一步只将移民荆湖,当做减轻蜀中土地负担的举措。能将人移出蜀中,在荆湖北路扎稳根基,就算是初步成功了。”

    “第二步则是鼓励屯田开垦,只要能让百姓们有所收成,能够自食其力,薄有积蓄,不再需要朝廷赈济,就算是又一次成功。”

    “第三步才是禽畜繁育,人口滋生,形成聚落,并且带动当地的土著化入汉家,成为一体,逐渐形成村,乡,县,郡,到了这一步,移民政策才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因此一开始,朝廷的投入与扶持是必须的,而不是将他们投入蛮荒就置之不理,要他们供给朝廷的赋税,也不在一年两年,臣请将开荒免税七年之政,延长到十年。”

    “并且要严格监督官员执行,地方官府,不得肆意增加赋税,将加赋扰民这一条,纳入地方官员考绩,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国策执行的关键,不在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而在水滴石穿,动静不大但坚定持久,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便是此理,王相公说治政务安静,也与之相近。”

    “如今大宋局面从容了许多,我们有时间试着来,一步步来了。”

    赵顼看了看殿中众人:“各位对涪国公的意见,有什么看法,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臣都是面面相觑,这就是涪国公的理论水平。

    别看苏油才刚刚过了三十四,这娃将大宋地方官职,从小到大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几乎都轮了个遍!

    这尼玛就是整整十八年地方实务锤炼出来的丰富经验!

    而这还是从中探花入仕起算,要从入成都在张方平手底下打酱油算起,得是二十五年!

    再往前推,从在眉山统合江卿势力开始的话,已经整整二十八年!

    换做一般的大臣,三十五岁中进士不算晚,再等到拥有苏油这样的经历,都已经年逾花甲,多数入土为安了。

    孙固第一个拱手:“臣赞同涪国公之议。”

    韩缜估计在枢密院早都跟孙固商议妥当了的,也紧跟着拱手:“臣也赞同。”

    蔡确微微一笑:“涪国公此议,让臣大开眼界,臣也赞同。不过所荐之人是否得用,尚需考量。请陛下择日召晁补之进对,还有将关于在两浙路移民的政策条陈,录备于中书,以便参考得失。”

    王珪到此也无法再坚持,只能躬身:“臣附议。”

    赵顼很高兴:“好,那就如涪国公之议,不过要以百姓自愿为原则,先试点从蜀中移民荆湖。”

    ……

    河北,雄州。

    此地为古易县,属河间,涿郡,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雄杰辈出。

    后周显德六年,世宗亲征伐辽,收复瓦桥关,置瓦桥关为雄州,后世雄安新区的“雄”字,即名源于此。

    以白沟河为界,分为南北两县,南归义先属后周,次年属宋,北归义则属辽。

    这里是宋辽两国之间最重要的关卡,当年苏油考察北地的时候,曾经飞舟阻挡萧禧大军,并且化解了他讹诈大宋的企图。

    新任雄州知州窦舜卿,正在视察城防工事。

    窦舜卿乃是相州安阳人氏,真正戎马一生的老江湖。

    曾经担任过府州兵马监押,青淄路都监,还出使过契丹,对辽国的情况非常了解。

    湖北彭仕羲起事时,他为湖北钤辖兼知辰州,和章惇刘嗣配合得很好,率师取富州,击降之。

    等到任邕州观察使的时候,又跟沈括做过同僚。

    不过交趾之战没有遇到,那个时候他早已调任环庆,任路副都总管。

    六十多岁了上章求退,且求易文阶,赵顼念他劳苦功高,改刑部侍郎,提举嵩山崇福宫。

    宋辽通海之后,两国关系变得更加“亲密”,然而因为有了獐鹿二岛这俩“保税区”和“自由贸易港”的缘故,各方密谍的行动只能用猖狂二字来形容,大宋边境急需一个老狐狸坐镇。

    经文彦博和苏油推荐,老头在七十岁该致仕的年龄,接到赵顼的任命,出任雄州知州。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雄州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雄州

    二月,己巳,知制诰王存上奏:“辽人觇中朝事颇详,而边臣刺辽事殊疏,此边臣任间不精也。臣观知雄州刘舜卿,议论方略,宜可任此,当少假以金帛,听用间于绳墨之外。”

    于是赵顼诏问窦舜卿,命他上报所需资用。窦舜卿乞银千两,金百两,赵顼诏三司给之。

    窦舜卿是相州人,和韩家的关系密切,相州如今得到四通的大力支持,相州模式今年给河北提供了大量的马驹,牛犊,羊羔,如今河北的荒地,正在大量种植息鸡草和甜象草,加上洪灾被陈昭明他们摁住,去年河北,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年成。

    关于雄州城防的修建,宋辽两国之间做过无数次的交涉,大宋曾经在大辽的威胁下,一度让步再让步,让城池几乎连基本的防护功能都没有。

    辽宋通海之后,苏油直接命令雄州,霸州,广信军,密州,登州,大肆修城。

    辽人再来交涉,窦舜卿一句话就硬邦邦地堵了回去:“宋辽之间的木材贸易,不就是拿来干这些的?这是明文写在《宋辽通商协议》上的!如果连城都不让修,那我就只有上报,说河北不需要你们的木材!”

    辽使顿时无语,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其实雄州并没有用到多少木材,这里的城防,按照渭州和大名府的棱堡设计,表面主要是用水泥和钢筋,连周边高地,都建成了要塞,望楼,形成了一个坚固的防御工事群。

    工事群设计得非常复杂,从雄州到周边高地,还有暗道相连,暗道里设置了呼吸孔,射击孔,藏兵洞,水瓮,粮草。

    窦舜卿还干了件大事儿,效仿春秋时分晋的赵氏,将整整三百万枝箭杆埋进了城墙当中,缓急之时,可以挖出来使用。

    四通城建司是城防的修造者,薛通胖得跟个球一样,屁颠屁颠跟在大步流星的窦舜卿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明公……明公咧……你老走慢点成不成……”

    窦舜卿是故意的,他打申请给军机处,请求划拨城防炮,被苏油拒绝了,不但镇国大将军不给,就连霹雳炮都不给。

    理由是河北的辽国密谍太厉害,要求窦舜卿深挖间谍,利用黄河新河道巩固边防,什么时候不再发生城锁被盗的事情,什么时候再打报告。

    因此雄州城头之上,现在摆放的都是钢臂弩炮,弹药是和弩炮相匹配震天雷,让见识过汴京和大名府镇国大将军炮的窦舜卿一想起来心头就毛躁不已。

    停下脚步:“你年纪轻轻,脚力还敌不过我花甲老夫,国家要都是你们这样的废材,还能有救吗?”

    薛通终于赶了上来,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喘:“这城楼可真是,上来一回要了一回命……明公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有气别撒我身上啊,四通里边国公的股份已经没多少了,我现在是……是给陛下跑腿的人……”

    “可给你脸了!”窦舜卿呵呵冷笑:“你就一商贾!找你换城门的大锁,换好了?”

    薛通掏出一张毛巾抹着脖子:“换好了换好了,五十斤的大铁锁,这回辽人盗不去了。”

    窦舜卿冷笑道:“还不是你们在两岛上搞事,通海之后,两岛上全是垃圾杂碎,河北路的密谍多如牛毛,都是从两岛过来的!”

    “机宜司那一帮子人,怎么全都丢去了陕西?我河北面对大辽,不比西夏重要?”

    “哎哟明公可真是冤枉人……”薛通终于喘匀了气息:“机宜司那是军机,辽人敏感得很,将人派到河北来,这就又该闹了!”

    窦舜卿一瞪眼:“我怕他闹?!”

    “不怕不怕……”薛通赶紧胖手连摆:“我怕,我怕还不行吗?”

    说完赶紧解释:“国公说了,现在宋辽两国的关系乃是那啥……新阶段,就跟小两口新婚燕尔一般……”

    “我呸!”窦舜卿发上冲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夫一脚将你这胖球踹下城头去?!”

    “哎呀说错了说错了……”薛通说道:“总之国公的意思就是现在和辽国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这密谍可以通过商队狠了命地往辽人,女直人那里输送,不过不需要搞什么机宜司的招牌,那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们要偷东西吗?”

    “听说明公遇到了麻烦,国公立即命我赶来解围,国公说了,如今咱手里握着辽人的二十五万贯绢钞,财大气粗,怕他个鸟!”

    “哈哈哈哈……”窦舜卿的面色这才好转:“这样说话才像个爷们儿!现在雄州,霸州,广信军三处要塞已经修备完毕,后边还有大名和登州撑着腰杆,说话再不硬气一些,老夫可就真要憋死进棺材了!”

    “可别……国公说……国公说……”薛通又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

    窦舜卿白眉毛又皱了起来:“苏明润他又说了什么?”

    “国公言语有些难听……”薛通可怜巴巴地看着窦舜卿:“他说……国事艰难,窦老你要保重好身体,要死……也得熬过这几年,等大宋料理完西夏,腾出手来照顾这边的时候……再……再死不迟……”

    “哈哈哈哈……”窦舜卿不但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那你得空转告他苏明润,老夫如今饭每一斗,肉每一斤,再活十年都无碍!就是他要是大言不应,休怪老夫铁鞭有些沉!”

    薛通额头又冒汗了,大宋老头过了七十就惹不得,你一个边关武将要打当朝一品国公,当年包侍制都没你这么嘴强!

    一名年轻将领快步登上城头:“太守,辽使来了!”

    窦舜卿冷笑道:“呵呵呵,我还以为他们熬得住!走吧,下去会会。”

    辽国使臣耶律慎思一脸铁青坐在雄州府衙都厅,手里的茶水冲了喝喝了冲,已经淡出鸟来。

    换做往年,耶律慎思早已发作,听说当年萧禧萧林牙按镇白沟馆,宋人任他搓圆搓扁,喷嚏都不敢打一个。

    如今世道变了,宋国雄州太守,竟敢扣押他的从人!

    他此次前来,本来是接引绢钞的,结果刚入雄州,窦舜卿就命人抓了他三个从人,说是密谍,然后将使臣队伍押送一般簇拥到州衙,连正厅都不给坐,丢在都厅不管。

    要不是有接手二十五万贯绢钞的使命,他现在就打出城门,点起本部兵马,让这个老棺材瓤子知道什么叫百胜铁骑!

    就在耶律慎思终于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都厅外响起了皮靴的脚步声。

    窦舜卿一身五品公服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名小将,一个胖得球一样的商贾。

    耶律慎思身周的从人一起怒目而视,厅中的气氛就如同凝固了一般。

    窦舜卿就如同没有看见一般,走到都厅大椅子中间坐下:“番邦蛮夷,礼数都没有,白瞎了老夫的好茶。”

    “你!”耶律慎思愤怒至极:“窦太守,本人忝为大辽东京道主官,同知北院枢密使事,也曾饱读经史,博取功名。”

    “大辽与大宋乃是匹敌之体,兄弟之邦。论官位,你还在我之下,当不起你施一礼吗?”

    “是吗?”窦舜卿不以为然:“那贵使来得多余了,这便请回,改遣一个与我同级的小官,来办理交接吧。”

    “窦太守!”耶律慎思一拍椅子扶手:“你真要挑起边衅,不顾河北安危吗?”

    窦舜卿冷笑:“我何曾挑起边衅?”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交涉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交涉

    “你扣押了我三名从人!”

    “呵呵呵……你那三名从人,在雄州马市试探军情,证据确凿,两国既然是兄弟之邦,为何贵国会派遣间谍?要说挑衅,也是从你们开头吧?”

    耶律慎思手下一名书办模样的幕僚拱手道:“窦太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要怎样?”

    窦舜卿说道:“一个月前,贵国白沟馆抓捕了我三位越境打柴的州民,根据两国协定,宋人在边境有事,辽人抓获,当移送宋国处置。”

    “我移檄相取,白沟馆守臣不理不睬,迁延至今,却如何说?”

    那名幕僚说道:“窦公,几个边民,那是小事,交接绢钞可是两国大事,岂可因小失大?”

    窦舜卿懒洋洋地说道:“你说得在理,无奈老夫年迈昏庸,一事未了,也实在打不起精神来料理它事啊……”

    耶律慎思狠狠地瞪了窦舜卿一眼,转头对幕僚低语了几句,幕僚点头,也低声跟耶律慎思汇报了几句。

    耶律慎思说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命白沟馆那边放人,太守也释放我方三名从人如何?”

    窦舜卿笑了:“你看,原来贵使来得也不是毫无用处,老夫这扯了一个月的皮,也当不了贵使一句话。我三位州民出现在城下之日,便是贵使三名从人出现在厅下之时。”

    那位幕僚拱手道:“那太守,我们可否先商谈一下绢钞交接……”

    却见窦舜卿理都不理,自顾自闭目养神了起来。

    一边辽人都是满面怒容,却也不敢发作。

    过了一阵,耶律慎思有些表情忸怩,不安地扭动起身子,给幕僚示意,幕僚凑过耳朵,听耶律慎思低语了几句。

    幕僚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看向闭目养神的窦舜卿,又看向一边昂首挺胸的小将,最后看向一身厚绸袄子的大胖商贾,对他拱手:“这位兄台,敢问……盥洗之所在哪儿?”

    薛通小眼睛眨巴着:“呃……不瞒官人,小的也是第一次进雄州州衙,这个……真不知道。”

    那幕僚看了看已经憋得脸红的耶律慎思,又看了看对面三人:“呃……这位小将军,敢问你知道吗?”

    小将还是昂首挺胸,就如同木雕一般,根本不搭理。

    幕僚无奈,见耶律慎思已经快不行了,只好再次拱手:“太守……”

    窦舜卿还是闭着眼睛,只将手一抬,那名小将才好像活了过来一般:“跟我来吧。”

    薛通赶紧说道:“我也去我也去,憋得都快不行了……”

    小将带着两人来到净所,薛通手脚贼快,抢先一把就解开裤带摆好了姿势,才好像刚刚想起满面怒容的耶律慎思,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了,人有三急,要不……贵使咱……一起来?”

    耶律慎思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

    薛通说道:“那小人就斗胆有扰贵听……哎哟忍不住了……”

    撒尿的声音一起,耶律慎思脸色不由得大变,再也坚持不了,手忙脚乱地撩袍解带。

    随着两道水柱落入净桶的声音一起响起,耶律慎思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

    那讨厌的商贾还在自己旁边絮叨:“你看,我就说贵使真不用跟我客气的……”

    这一刻耶律慎思只恨不得转身就走,甚至希望有一条地缝立刻钻下去,无奈……胯下奔流的水柱它不允许。

    这该死的尴尬好像持续了好久,好久,那该死的商贾却早早就完事儿了,甚至还在一边饶有兴趣的观摩。

    耶律慎思感觉自己遭到了最大的羞辱,却毫无办法,那猥琐的胖子见自己快要完事儿了,还殷勤地提醒自己擦手!

    三人回到都厅,耶律慎思重新坐下,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到对面胖子投来的猥琐笑意,不由得脸上一红,说话也就没有了气势:“窦太守,总这样等下去,也不对吧?”

    窦舜卿睁开眼睛:“贵使很忙吗?”

    耶律慎思终于拱手:“主上等待今年新引发的绢钞,此乃大事,多留在贵国一刻,便多一分不安稳,这又是何必呢?”

    这时候,通判过来,对窦舜卿拱手:“太守,三位州民已经进城了。”

    窦舜卿问道:“可受了伤害?”

    通判摇头:“除了受到一些惊吓,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窦舜卿这才扭头对小将说道:“伯佑,将辽使的三名从人带上来吧。”

    三位从人被带了上来,窦舜卿还虎着脸教训:“以后进了雄州城,不该打听的少打听,雄州城如今明桩暗哨多了去了,不要给我们增加麻烦。”

    耶律慎思表示不满:“太守这是与邻为壑吗?”

    窦舜卿反问道:“北院枢密这是教我窦舜卿如何在雄州做事吗?”

    耶律慎思想要反驳,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这些无谓之争太无聊了,太守,还是交接绢钞吧……”

    窦舜卿笑道:“这话才是正理,走吧,在这里交接可不行,朝廷规制,需要我军押送至白沟驿外。”

    一行人走出州衙,尽皆上马,薛通摸出一个勺子吹响,远处行来一队蓝衣马军。

    薛通一夹马腹:“走吧,出城。”

    耶律慎思一直以为此人是个幕府请客之流,这时候才感觉不对:“请问你是……”

    薛通笑道:“我就一商贾,不劳贵人过问。四通物流河北诸路经理,薛通。”

    耶律慎思又看着那一队骑军,不是大宋正军服色:“那他们是……”

    薛通不以为意:“他们是四通物流雇佣来负责保安的趟子,以前大宋西南跑马帮的夷人。”

    耶律慎思不再说话,等到车辆抵达白沟边,耶律慎思将钞箱打开一一验过,这才冷笑着对窦舜卿拱手:“太守,如今京东路在我辖下,今后可要多所往来。”

    他身边的幕僚也拱手:“还请太守看尽城防,别又出现城门铁锁被盗的事情。还有,听说河北盗匪刺客横行,太守要多保重啊。”

    窦舜卿不以为意:“雄州城新建了四门,铁锁早就换了,旧锁都扔在校场,给儿郎们打熬筋骨用,前几天倒是的确少了一个,看来是你遣人取走了。”

    “一个废旧门锁值当什么,就怕你那下人拿这个欺哄与你,让你当做了不得的大功呢。”

    那幕僚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对了,钥匙不知道收到没收到?”

    “什么意思?”

    窦舜卿拱手道:“辽国南院枢密佥书,掌机宜事萧惟信造访雄州,既然不露行藏,舜卿也不好揭破。只有将那把旧城门锁的钥匙作为见面礼,送给佥书,就在你第二房宠妾的妆奁里,还请佥书笑纳。”

    萧惟信顿时脸色大变。

    窦舜卿顺手从钞箱里抽出一张绢钞:“这个就作为我三位州民受惊的赔偿了,几位快上船吧,告辞。”

    说完打马而去,只有薛通还嬉皮笑脸地多交代了一句:“二位,小的如今还是四通商号的业务代表,以后常驻雄州,獐子岛,鹿岛三地,这生意场上的来往,就请多照顾了。”

    回程的路上,那员小将还兴奋异常,对窦舜卿说道:“窦公真是虎胆!上一次这么扬眉吐气,还是跟着少保入萧禧大营那次!”

    薛通这才想起来:“对哟,那一次,你和孙干臣为国公左膀右臂,深入辽营。当年国公年方弱冠,而你们俩一个不过十四,一个不过十五,哈哈哈,可比关羽单刀赴会厉害多了!”

    小将正是当年雄州经略副使王光祖之子王襄,如今十二年过去,已经在他爹老战友周永清的调教下,成为镇守雄州的得力干将。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金殿文元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金殿文元

    当年周永清和王光祖为苏油推荐,一个去了汴京给上四军传授阵法,一个去了西军随王中正征战青唐。

    各自得了功勋,苏油以二人熟悉河北,请赵顼命他们一人镇守霸州,一人镇守广信军,都成了独挡一面的将才。

    苏油不想过于刺激辽人,因此在河北暂时没有部署新军,正好两人都是旧式将领,周永清认为自己的阵法,配合厢车与鹤胫弩,防守住三处关要没有问题。

    窦舜卿抖了抖手里的绢钞:“什么时候不给辽人送这个劳什子,大宋才算有了颜面!小小口角争胜,就值得你们如此得意?!”

    薛通顿时表示不服:“窦公不知,绢钞里边大有门道,这个我就要和窦公好好说道说道了……”

    二月,辛未,以陕西转运兴旺,经济体量大增,苏油奏请赵顼,置秦州铸钱监,扩皇宋银行陕西分行钱本。

    诏从之。

    己卯,孙固上奏,为移民荆湖做准备,请分东南团结诸路为十三将,其中荆湖北路两将,以吴逵为第一将,往夔州迎接蜀中移民。

    三月,癸卯,升蔡卞给事中、同知谏院、侍御,命主持礼部试。

    受命当日,蔡卞就住进了试院。

    同日,升邵伯温翰林学士,编修国史。

    甲辰,以端明殿学士苏颂参知政事。

    三月十九日乙巳,礼部试前一晚,蔡卞正在与几位监考的官员饮酒会诗,突然一位中官闯入,手持圣旨:“学士,陛下有旨。”

    蔡卞赶紧将中官请入内室,接了旨意。

    待到中官离去,几位监考官才凑了过来:“学士,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蔡卞对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陛下英睿,此次策题,由他亲草。”

    几位都是大惊:“可知是何题目?”

    蔡卞看了几位试官一眼:“呵呵,我也不知道,等明日大家一同揭裱时同观吧……这一科士子可有福了,是陛下亲自从举人命题考上来的,真真的天子门生啊!”

    副主考刘玢不由得兴致大起:“要不我们各拟几道?待到明日揭卷,拟中者办一场东道?”

    众人都是叫好,这下会诗的兴致都没有了,各自抓耳挠腮地思索起题目来。

    不说试官们在考场中苦中作乐,次日清晨,通往三司试院的两边道路上,无数读书人提着考篮,开始等待入场。

    因为起得早,考生们基本都没怎么吃饭,不少小贩推着卖食物的小推车,在两边巷子口摆开了摊子叫卖起来。

    又买煎饼的,有卖炊饼的,有卖汤饼的……叫卖之声此起彼伏,颇为热闹。

    这时,就见两个小孩也推着一个小车过来,将车上的白布揭开,热气直冒,扯着脆生生的小嗓门喊:“金殿文元——又香又甜的金殿文元——五十文一枚喽——”

    这价格有点吓人,汴京城里的早餐,十五文就能吃得很舒坦了。

    不过金殿文元四个字在这里也实在是诱人,便有那不差钱的士子遣仆人过来:“小孩,这金殿文元是什么个说头——呵!真香!”

    一个小孩拿着一个竹棍在大缸里一搅,绞出一个黑白花纹的糯米粉团来:“喏,这个就叫文元。”

    另一个小孩取过一个纸盒,往里边撒了些桂花干黄豆粉白砂糖:“金色豆粉,垫上文元,就叫金殿文元。文元如满月,加上桂花,喻意蟾宫折桂,各位哥哥吃了这个,保管金殿中文元,蟾宫折丹桂!”

    仆人也是机灵的,赶紧掏钱买了一个,屁颠屁颠地捧到自家少爷跟前:“少爷少爷,这孩子卖的东西有说道,意头贼喜庆,我赶紧买了一个送少爷,送少爷此去鱼跃龙门,蟾宫折桂!”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黑白糯米糍粑,但是架不住意头到了,士子们反正都要买早饭,那买别的就不如买这个,纷纷掏钱,一时间俩孩子的小车前就围满了人。

    可把俩小孩给忙坏了,等到东西卖完,好些没买到的还捶胸顿足不让走,不行怎么都得在缸壁上再给我刮一个下来,金殿文元怎么能没有我的份?

    大点的那个小孩眼珠子一转,喊道:“卖完了卖完了,要不各位哥哥三年后再来?到时候我们兄弟多做一些,包管人人有份!”

    此话一出,周围人群顿时散去。

    小破孩口无遮拦,三年后再来,意思就是这一科老子没指望了,切!

    俩小孩这才推着小车跑了。

    转过小巷,小的那个转头看着巷子里边往试院走的读书人们:“扁罐,国公说五十文一个丸子一文钱不带少,竟然真的这么好卖!我们这是卖了多少钱?”

    扁罐推着小车:“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钱,反正很多很多,爹爹说读书人最矫情,他们的钱最好赚了!”

    王彦弼扭头回来帮着扁罐推车:“就怕我娘知道了要骂我……”

    扁罐不以为然:“爹爹说过,手自衣食不丢人,这是用自己的勤劳智慧,换来的生活保障。”

    “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给百姓们做贡献,只从百姓们身上索取的米虫才丢人!”

    王彦弼有扁罐撑腰胆子就壮了:“对,那就是夫子说的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扁罐也加入进来:“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两个小屁孩,一边高声念着《诗经》,一边推着小车去了。

    清晨,赵顼出了內宫,来到偏殿,开始准备办公。

    皇城司郑穆上前:“陛下,这是今天的报纸。”

    报纸好多份,汴京时报、汴京商报、两浙潮报、还有……水西漫画。

    赵顼一边翻阅,一边随口问道:“今日是礼部试,皇城司要周勤一些。每次试礼部,都有那粗心大意的士子,忘记带录籍,纸笔的。皇城司要留意这方面,能帮的帮一下,不要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了读书人的大业。”

    郑穆点头:“是。”

    赵顼问道:“除了报纸上这些,京中可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郑穆说道:“倒是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不过,今日早上三司试院外头,大槐树街卖早点的人里,有涪国公家苏轶和舒国大家的王宣尉。”

    扁罐没有官身,不过王彦弼因为阳燧之功,被赵顼赏了个正八品宣节校尉。

    这俩娃一向同进同出,赵顼也不在意,翻看着报纸:“嗯,让孩子早日体验一下科场的气氛也是好的。涪国公坚谢恩荫,以后定是要扁罐走科举得官的路子。他们苏家是书香门第,国公看似温和,其实在这方面,自傲得紧。”

    郑穆小心地说道:“要仅是如此,也不值当辱官家圣听。就是两位小少爷……不是看举子进场,而是……卖吃的……”

    “什么?”赵顼讶异地放下报纸:“扁罐和彦弼,学小商小贩赶早给士子们卖吃的?”

    郑穆送上一个盒子:“两位少爷卖的这个……说是叫金殿文元,那生意……好着呢……”

    赵顼拿起盒子,端详了里边的糍粑团子半天,哭笑不得地道:“跑不了苏明润的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说完将盒子放下:“一个当朝一品国公家的公子,一个是我的亲侄儿,当街叫卖糯米粉团,传出去岂不是失了我大宋的体面?成何体统!”

    郑穆将身子躬得更低:“是,王宣尉也是如此说,害怕舒国大家责罚,不过苏小公子却另有一说……”

    接着将俩孩子卖完糍粑后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赵顼听完,又将那团子拉到身前端详了好一阵,感慨道:“言传,身体,力行。这是当年玻璃江滨的就立下的家风,涪国公教育晚辈的方法,令人钦佩啊……”

    说完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俩孩子卖了多少钱?”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分歧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分歧

    郑穆都不敢看赵顼的表情:“我看他们卖了得有五六百份,一个早上没白忙……”

    赵顼算不清楚这账,不耐烦地问道:“我问你多少钱!”

    郑穆吭哧了半天:“二……二三十贯……”

    “什么?!”赵顼都愣住了:“就这糯米粉团,这么一会儿功夫二三十贯?!我有那么多举子赴试?!”

    郑穆努力憋着笑:“架不住这东西滋味不错,臣见到,也……也有买两份的,甚至……还有买三四份的……”

    赵顼手扶额头苦笑:“你下去吧……这营生可了不得,说得我都动心了……”

    郑穆躬身退下了,赵顼盯着那小糍粑看了一阵,轻轻地拖到面前。

    嗯,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三月,乙巳,命官阅九军营阵法于京城南。戊申,大阅,郊赏。

    丙辰,青唐瞎毡遣使来贡。

    军机处苏油上奏,兴洛仓吴安持,转运粮秣有功,七十万石粮食,于四州分储完毕,请设粮坊加工军粮,量备出入。

    同时献上了《新军驻战口粮细则》,规定无作战任务的驻军情况下,新军每天基本的膳食定量为:精米一斗、精麦半斗、鲜肉二两、蔬菜六两、精盐五钱、酱油五钱、砂糖半两、茶叶五钱、淡酒三两、甜食一两、口香糖三片。

    战役期间,新军口粮规范则是:精米一斗半、精麦半斗、牛羊肉四两、蔬菜六两、盐菜三两、肉罐头一个、砂糖半两、茶叶五钱、水果罐头一个、饼干一盒、口香糖三片。

    其中精米和精麦,战是可以是炒米粉,炒面或者挂面代替。

    相应的,旧军减三分之一供给。

    同时还要求,驻军部队,常备半月口粮,其余由各地转运司负责。

    战时,各军用仓廪,转由军方接手,军队行军携带三月口粮,而后勤保障需另备三月。

    如此计算下来,七十万石粮食,可供西军战时四个月所需,因此还需要继续从兴洛仓转运五十万石以上。

    高遵裕的地三次沙盘推演结果已经送到了军机处,这一战苏烈使尽了浑身解数,和宋军进行了残酷的兑子,最后还是败绩了。

    苏油经过研究发现,现在的所有军队最为薄弱的,都是后勤环节。

    比如西夏,一般出兵时只带半个月的军粮,极限情况下,甚至只有七日。

    辽国和宋国同样如此,一般只有一个月。

    也就是说,如果大军在一个月内没有取得战果,那就只能从后方押运,战争就演变成夺粮和护粮之争。

    如今大宋有了长足的运输能力,还有各种干粮和罐头的加工技术,膳食结构也更加的合理,那就可以大大降低主食的运输量的同时,依旧能够保障士兵的战斗力。

    马匹同样如此,可以通过添加配比饲料的方式,保障体力。

    这些努力,完全可以让士兵携带更多的口粮随军作战,减小后勤压力,虽然苏烈的排兵布阵无懈可击,甚至还打了几个局部性的胜战,但是在宋军坚持施压一个月之后,苏烈指挥的模拟西夏大军,照样因缺粮而崩溃了。

    这还是在高遵裕过于小心,刻意压制了新军的出击强度的情况下取得的胜利。

    苏油和军机处的老将们将三次演练分析了很久,最后郭逵表示,苏油担心的宋军失败的风险,非常小,只要能保障军队自带口粮意外两个月的后勤,夏人必败。

    苏油还是不放心,强行将后勤保障提到了三个月,反正计划作战时间是秋后,完全来得及准备。

    除此之外,苏油还通过私人渠道,在龙首村和狼渡马场囤积了四十万石粮食,在秋季来临之前,力争达到六十万石!

    这个月,朝廷损失了一位重臣,随州通判上奏,知随州、正议大夫薛向卒。赵顼辍朝,遣中使护其丧归葬。

    给薛向办完丧事,夏国的情报,终于从边境传到了朝廷。

    早在三月初,梁永能受够了和禹藏花麻的对峙,决心武力解决。

    三月三日,梁永能趁着大雾偷渡葫芦川,打了禹藏花麻一个措手不及。

    禹藏花麻损失惨重,只得率领残兵退到天都山北麓,一边坚持抵抗,一边向熙州太守苗授送信,通过外交渠道正式传达了西夏国主失位,李秉常被梁太后囚禁的消息!

    禹藏花麻在信件中详细描述了兴庆府的事变,并称李清当时正准备出使宋朝,李秉常同意将曲野河南地割让给大宋。

    梁太后得知后,立即诛杀了李清,囚禁秉常,同时下令命梁乙埋与罔萌讹等聚集兵马,控制河梁要道,断绝都城与外界的联系。

    李秉常的皇族亲党、左右亲信和各地部族首领,纷纷拥兵固守所属城池堡寨,与梁氏对抗。

    西夏国相梁乙埋多次派亲信持银牌招谕,晓以利害,但也无人听命。

    西夏如今已经大乱,如果此时发兵来讨,西夏一定会全国响应!

    与这封信同时送上的,还有李秉常之前给李清的割让曲野河南地的信件,以及李秉常被囚禁之后,命贴身内侍冒死送出的衣带诏。

    衣带诏中,秉常请求大宋出兵相助,为他复国!

    苗授收到这些东西后哪里敢怠慢,立刻排遣快马,火速送抵朝堂。

    几封书信和苗授的奏报,立即在大宋朝堂引发了轩然大波!

    群臣马上分成了主战与主和两派。

    然而搞笑的是,这一次,王珪和孙固站到了一起,苏油和蔡确站到了一起!

    这一次,不是保守派和改革派相争,而是年长的鸽派大臣和年轻的鹰派大臣相争。

    而更搞笑的是王珪和孙固举出的理由,却是苏油曾经用过的理由,那就是大宋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进行一场大战。

    苏油曾经说过,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没有准备好,即使机会降临,也不会有好结果。

    大宋现在面临着自己的问题!

    首先,国家刚刚死了重臣,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其次,黄河第一次夏汛就来势汹汹,幸好电报即使,宋用臣在澶州小吴埽主动行洪,通过御河分流,扛住了这次洪灾。

    如今洪灾虽然勉强过去,但是还是造成了一定面积的水患,灾民需要救治。

    而且洪水过后,北方又开始出现了蝗灾的迹象!

    辽境东京道密谍将情报送到雄州,声称辽国永清、武清、固安三县大蝗,正在向河北转移。

    而河北多地,地方政府也送来奏章,报告发现了蝗生的迹象!

    多灾多难的河北,又一次面临严峻考验!

    所以这次机会,大宋只能放弃!

    而蔡确却坚持认为孙固在危言耸听,河汛已经安然过去,受灾面积非常小,以大宋如今的财力资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蝗灾的迹象还不明显,命令当地官员督促,挖出虫卵爆晒就能杀死,再将苏油当年在开封府治理蝗虫的措施提前用上,相信蝗灾可以大大减轻。

    而且如今雄州、密州和胶州已经囤积了大量粮食,数量多达四十万石,而且两浙路和南海还能够持续转运,赈灾绰绰有余。

    总而言之就是,大宋如今不是表面光鲜内里苦逼的时候了,即使面对这样不好的局面,仍旧应该抓住机会,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进士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进士

    而苏油的坚持,纯属表演性质,站队是必须的,同时还要留出给领导发挥的空间。

    其实他早就在密奏里与赵顼说得清楚,出兵的最好时机是在八月陕西秋熟之后,反正秉常的求援信已经到手,什么时候都可以打。

    于是赵顼最后出面和稀泥,这消息只是禹藏花麻一面之词,就算夏主的割地信和求援信是真的,但是西夏内部的局面是否就真如信中所说那样不堪?焉知他不是被梁永能逼迫急了胡说八道?

    最后下诏,命熙州知州苗授派人认真核实,然后将西夏的真实情况上报朝廷。

    本来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朝廷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科举和改官制上,结果赵顼是个猴子性子,一道绕过了军机处和中书枢密院的密诏,让他露出了马脚。

    壬午,诏陕西路缘边诸路,累报夏国大集兵至,须广为之备。

    以东上合门使、文州刺史种谔为鄜延路经略安抚副使,应本司事与经略安抚使沈括从长处置。

    这道诏书本来很正常,但是赵顼画蛇添足,一是走了内中密旨,二还赠了种谔金带,别赐银万两为招纳之用。

    命赏不配,再加上种谔是所有边将中对平灭西夏最积极的将领,让人老成精的孙固立即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知道赵顼已经决意西征,于是三天两头扯着赵顼苦口婆心地劝说。

    就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中,元丰三年进士榜,揭晓了。

    元丰三年举进士的策题为董仲舒的一句话,“国之所以为国者,德也;君之所以为君者,威也。故德不可共,威不可分。试论之。”

    这道策题,核心内容是“内儒外法”,但是一大堆举子却被表面所迷惑,一股脑儿朝君权专一那头写。

    大宋士大夫的职责之一就是限制君权,结果被蔡卞毫不留情的黜落。

    真正得到蔡卞青眼的文章,是那种语气中正平和,行文平实朴素,但是立论高远视野开阔的文章。

    太学学霸刘正夫一句“德之教,儒也;威之用,法也。故圣君内怀德望,而外用法威。”破题,被蔡卞等试官毫不犹豫地点中头名。

    这题苏油算是打中了半道,但是仅仅半道打中,便已经让可贞堂诸子全部进入进士之列。

    刘正夫,黄裳,王仲煜,邢居,韩粹彦,韩嘉彦,苏迈,苏迟,一个不拉。

    其中邢居十六岁,苏迟十五岁,韩嘉彦十四岁!

    苏文熟,吃羊肉!

    好死不死,殿试试题,赵顼命诸位进士写了一篇《火德论》。

    满殿进士没有能比这八个小子写得更好的了,而且这些人的背景分配得极度均匀。

    殿试考官吵得沸反盈天,比如刘正夫,他代表的是国家最高学府太学国子监上舍,同时是范仲淹学派的继承人。

    黄裳则代表的是大宋科举之乡福建路,朝中一小半的官员如今出在那里。

    王仲煜代表的是大宋最传统的士大夫,其父是不以义理见长,只以文字出彩的王珪,而且王珪还是首相。

    邢居的父亲邢恕,在王珪和蔡确之间摇摆不定,同时和大宋保守派关系良好,是如今大宋朝堂第二号人物蔡确努力争取的对象。

    而且邢恕之前就进给赵顼一篇《火德论》,仅这一点就让试官们不得不考虑赵顼的意图,那里还敢将邢居列位低等。

    韩粹彦,韩嘉彦,代表的是大宋朝堂传统势力,韩家和大宋所有世家几乎都有姻亲关系,可谓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苏迈,苏迟代表的是朝堂新兴势力,川峡四路的人才如今对大宋的经济,金融影响力巨大,其爷爷辈苏油,实力不容小觑。

    而且全都是硬碰硬考出来的,愣是一个也黜落不了。

    试官们争执的重点,在于这些人都是可贞堂闭关半年出来的。

    朝廷甲科一共十个,当中一甲三名全取,二甲七名取五个,会不会引来士子们闹事?

    甲科五分之四出于可贞堂,让天下人如何作想?!

    最后鸡蛋里边挑骨头,刘正夫的文章里,犯了高滔滔父亲的名讳,试官们以此为理由,建议将刘正夫的状元取消,刷到是榜尾,这样好歹不至于惊世骇俗。

    赵顼倒是觉得蛮有道理,刘正夫的文章是极好的,但是毕竟是出了错吗,这样各方都好交代。

    结果这高帽子高滔滔根本不接,什么意思?我高家什么时候重要到父亲的名讳都要影响到国朝栋梁的科举名次了?

    如此天下人以后会如何看待我高家?

    直接下了懿旨,避外戚名讳,是今年大朝会之后才颁布施行的,而那时候,士子们大多在闭门揣摩经义紧张备考,可能根本不知道大宋新出了这项制度。

    不知者不罪,高家人也绝不敢因为自己的外戚身份,就耽误国朝文萃们的前程,此事万万不可,再议!

    就在这时,苏油也上表,因为可贞堂规模日渐庞大,自己独自承担那么庞大一个机构的经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为了不让可贞堂中的文明至宝遭受损失,他愿意将可贞堂捐献出来,由国家负责管理,成立大宋国立图书馆,为天下向学之人大开启智之门,同时也为自己减轻沉重的经济负担。

    这道奏疏,顿时再起波澜。

    可贞堂占地两百亩,里边大小楼宇十几座,还有三面临街一面临水的众多门面,书坊,茶楼,亭榭……

    那里如今是全大宋最顶级的文化圈子,周边地价一涨再涨,已经一跃成为大宋房地产最贵的地方。

    汴京城房价一直极其昂贵,现在一套三进小院的价格就是一万贯。

    不要说可贞堂里边各种珍籍善本,顶级文物,光地皮和房产,价值都不下八十万贯!

    加上里边囊括的大宋十多家藏的上百万册图书,每年出版读物的利润,和诸多珍贵文物,根本就无法估计其价值。

    涪国公好大的手笔!

    赵顼看了苏油的奏表非常感慨,要是这样的主人,这样的地方,还培养不出我大宋最顶级的人才,那我大宋所谓的文教百年,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提笔准了苏油的奏章,命礼部接手可贞堂,成立京师国立图书馆,陈昭明暂代馆正一职,一切制度,遵照涪国公所定,不得擅改。

    涪国公一门,世代皆进一人守任京师国立图书馆可贞堂主一职,涪国公之后,可任意借阅馆内所有典籍。

    京师士子奔走欢庆,办理借书卡的长龙,每日排出一整条街。

    试官们再不闹了,不过为了尊崇太后,还是将刘正夫降到了第二名,状元成了黄裳。

    苏迈,取进士二甲第七名;苏迟,取进士一甲第九名。

    ……

    汴京城里这段时间简直热闹到了极致。

    其实张榜的前一天,大佬们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自家子弟的名次。

    所以王仲煜,邢居,韩粹彦,韩嘉彦,早早的就被家里人接走了,家中要给他们准备庆贺,接喜报的时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时机,进士不在家那可就错失了显摆的机会。

    苏油倒是没怎么关心名次,因为能进入殿试,苏迈,苏迟的进士身份就已经稳了,《火德论》这个题目一出来,苏油就知道两人的名次,最起码比他们的父亲名次高,压根就不用担心苏轼苏辙会不满意。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金明池聊天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金明池聊天

    可贞堂要移交给礼部,苏油趁休沐的日子,带着扁罐,漏勺,观儿,还有苏迈,苏迟,刘正夫,黄裳,收拾小楼搬东西。

    很多都是垃圾,几个小子做文章的草稿尤其多。

    一个仆人刚刚端着一箩筐的废纸出来,一群人便“轰”的一下冲了上来,将仆人挤得差点跌倒。

    一个抢到纸张的汉子从人群的腿下爬了出来:“哈哈哈哈抢到了……我终于抢到了……这张好全是字……”

    苏油被门外的吵嚷声吸引了,扭过头一看:“靠!这不是唐伯虎点秋香里的情节吗?”

    苏迈拎着一篮子秃笔出来:“伯虎今年该转通判了吧?他在宁德推广种植茉莉,宁德茉莉熏茶和茉莉油现在广受海商青睐,来信可是得意得紧。”

    “呃……是吧?也不知道托他给我找的建瓯找没找到。”苏油决定跳过这一节。

    这个时候门口又来了一队人,见到门口哄抢废纸的人群都傻了:“大家让让,我们要进去报喜!”

    一听这个人群就沸腾了:“哪位少爷中了?”

    报信人得意洋洋:“苏家少爷,苏伯充讳迟,高中黄榜甲科,名列二甲第六!”

    “哇——”

    话音未落,又是一队人赶了过来:“喜报——苏家少爷,苏维康讳迈,高中黄榜甲科,名列二甲第四!”

    “哇——”

    然后又是一队人跑了过来:“快快快……恭喜刘家少爷德初讳正夫,高中黄榜一甲第二名!”

    “我去……榜眼!可贞堂出榜眼了——”

    “哎哟我刚刚抢的纸呢?是不是被你拿了?还我……”

    “走开这是我刚刚地上捡的……”

    “抢都抢不到,地上能捡?你还我,搞不好就是榜眼的文字……”

    “没有没有,就是一张废纸!”

    “那也是榜眼的废纸……”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连两边街巷都惊动了。

    不少文玩字画铺子的商家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

    大宋重文士,一条街上出一个进士,哪怕是在这里租房住的,那都倍感光荣。

    何况这里又是顶级文化圈,可贞堂里圈住了三个进士,这就是了不起的大喜庆。

    这时一队衙役敲锣打鼓地走了过来,见到街巷已经人山人海,班头命衙役拿水火帮支开人群,拼了命地朝里边挤,扯破了喉咙嘶喊:“让一让让一让……还有一位咳咳咳咳……恭喜黄家少爷晟仲讳裳,得中元丰四年一甲头名状元——”

    “咳咳咳状元啊求你们让让啊……今后平步青云,登台入阁,封侯拜……我说你们都听了没有啊,一会儿赏钱发错人了了不得啊咳咳咳……”

    好不容易挤进园内,班头可算是明白咋回事儿了,原来自己前头,还有三班兴奋至极的人马。

    苏油坐在椅上,身前放着四个簸箩,簸箩里边都是宝钞,通宝,还有银笏:“总算是都到齐了,晟仲,德初,维康,伯充,这是你们的荣耀。大家报信辛苦,先把赏钱发下去吧。”

    四人对着苏油郑重行了一礼,将财物分赏给了前来给自己报信的差役们。

    这些都是苏油的老部下,知道苏油是个温和性子,一边谢赏,一边忙不迭地与他道贺。

    苏油看着门口幅模样:“老刘选几个会撑船的,先送四位新科进士去水西门码头登岸入宫谢恩吧,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怕都出不去了……哎哟不行我也得随船走,陛下怕是要召见……”

    元丰四年的金明池进士宴,办得异常丰盛。

    王珪的儿子王仲煜拿了二甲第一,这可是响当当的正牌进士,起码保住了王家今后三十年富贵。

    王珪当年是榜眼,他那一科的二甲第一名,就是如今自家儿子坐那个名次,就是鼎鼎大名的王安石!

    大宋财政现在宽裕得很,因此这回的助局钱王珪给得异常痛快,金明池宴会的等级明显比照正旦大朝会,往上抬了一级。

    赵顼已经在水殿等着了,周围一干文学大佬和朝廷重臣陪侍。

    他们在耐心等待状元夸街,进士们入园,这是大宋给进士们的荣耀。

    终于,院外进来了三匹高大的雪白骏马,赵顼特旨,今年的一甲,用骐骥院的照夜白。

    黄裳是修道之人,心神镇定得很,头上戴着赵顼在和蚨祥特意定制的金牡丹,上边的蝴蝶随着马蹄还能轻轻扇动翅膀,可是今日汴京城中的一大话题。

    所以赵仲迁才是最大的赢家,和蚨祥抓紧机会做了个“金玉满堂”的展示促销活动,让本就已经富贵的家庭锦上添花。

    应该说,元丰四年一甲前三名,在气质这一块,每个人都拿捏得死死的,还各自都有各自的特点。

    黄裳身上有一种空灵的气质,这与他幼年随道士在獬豸山修行有关,加上人又年轻,给人一种仙都玉郎的感觉,赵顼定做的那朵大金花加在人家帽子上,都显得落了几分俗气。

    刘正夫是苏油最欣赏,那种真正被苏油所承认的士大夫,身上糅合了范仲淹,包拯,司马光,王安石的气质,正气盈然,不怒自威。

    太学的内部管理,如考勤,收食住钱,等很多杂事,都是学生管理,真有学生干部。

    刘正夫这是长期在太学搞运动,当学生干部搞出来的领袖气质。

    探花韩粹彦,出生大宋名门,这是天生锦衣玉食的洵雅公子哥,行动自幼都受过严格的家训,是汴京城小姑娘们梦中情郎最标准的形象。

    黄榜一甲的学问文章诗词如何,汴京城的老百姓其实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皇宋有史以来,一甲颜值和气质最优秀的一届!

    看着前方领着新科进士们翩翩而来的三人,赵顼心里都莫名地有了一丝妒忌,对王珪说道:“这一科的前三,气质上佳啊……”

    王珪好气哦,这么说第四就不行了吗?我家二甲第一那个,就不行了吗?

    讪讪地笑道:“要说起来,大约只有仁宗朝皇佑元年冯京那一科,状元二十八,沈遘榜眼二十,钱公辅探花二十八,差相仿佛。”

    赵顼轻轻摇头:“冯京,公辅入仕宦途之后,诗词就完全抛荒了,沈遘还行,有《西溪集》行世。”

    “前段时间翻阅他的遗作,见到‘凤下朝阳时鼓舞,鱼游太液自徘徊。’一句,才想起来当年陪仁宗宴金明池的情形。”

    突然扭头问苏油:“那次明润负责置办宴会的饮食,当年抓的那条金鲤鱼,现在还有没有在皇家理工学院?”

    当年赵顼在苏油帮助下,在金明池钓到一条大红鲤鱼,舍不得放回去非要带回去,养在了潜邸的池塘里。

    后来赵顼当了皇帝,将潜邸拨作为苏小妹解决宗室就业的培训场所,渐渐发展出了皇家理工学院。

    苏油傻眼了,这个我上哪儿知道去,只好答道:“按道理讲鲤鱼寿命很长,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还在那池塘里活得好好的。”

    赵顼有些感兴趣:“那什么时候有机会得去看看,冯京一科,沈遘和钱公辅却都不在了,唉……”

    说起来沈括真是辈儿大,沈遘还是他的从侄,不过年岁比他大十多岁,死了都十多年了。

    苏油赶紧岔开话题:“臣不佩服沈遘诗才,而是他的治政。臣与子瞻在杭州淘浚的街井,引水渠,都是当年沈公所凿。”

    “后来到了开封,参览前辈治政,发现沈公在这天下至烦难的治所,居然还能半日料理政务,半日与宾客旧友诗词酬唱,‘沛然有余暇’,实在是令臣叹为观止。”

    “科举的目的终是入仕,是故入仕之后,先要做好自己的差事。”

    “至于诗词文章,不过差遣之余,让心思放松消遣的小道而已。”

    王珪好气哦,想要辩驳,却又想起苏家还有个如日东升的胖大苏,于是更气了,只好轻咳一声:“陛下,新科进士们过来了。”

    赵顼意气风发,这一科的门生实在是给他涨脸,笑着说道:“走吧,我们上去迎一迎,国之华翰,当得起。”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照会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照会

    汴京城一番热闹过后,又到了苏油送别的时刻。

    苏迈和苏迟,两兄弟就如同他们父亲一样,各奔东西。

    苏迈要去登州文登县做知县,那里是如今宋辽木材贸易的终点站,张散正在建设军港,船厂,打造军舰,四通商号营建司也在那里大建仓库,商号,皇宋银行也马上要在那里设立银行分号。

    苏元贞如今就是河北路转运副使知登州,有这些人在那里扎堆,算是苏迈一个良好的仕途起点。

    苏迟年纪太小,本来赵顼的意思是让他在京中几个司、监锻炼一阵,就跟韩佳彦差不多,先给个监官挂着,跟兄长在相州搞几年金石文字再说。

    无奈苏迟人小主意定,他可是横渠先生的衣钵传人,主动上书,要求去郑州学宫当助教。

    郑州是嵩阳书院所在,这是要和二程打擂台。

    为此赵顼还特意将苏油找去,苏迟要去当助教,是不是你的意思?要是明润你顾忌子弟在京中任职的话,苏迟才初入仕途的九品官职而已,根本就不在避嫌之列。

    苏油只能叹息,这真是人家伯充自己的志向,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理想,我这当幺爷的,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啊……

    这大辈儿充得让赵顼哈哈大笑,这才准了苏迟所请,给了苏迟太学监书的身份,挂了京官职衔,让他去了郑州州学。

    看着汴渠上一东一西的两艘船,苏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糟糕了,《石钟山记》这下可能没有了……”

    扁罐和漏勺也跟在父亲身边送两个侄儿,扁罐闻言问道:“爹爹,什么叫石钟山记没有了?”

    苏油只好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石钟山是鄱阳湖边上的两座小山,山上没有寺庙,也没有钟,模样也不像钟,却得到这个名字。”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谁都不知道。本来苏迈的任命是江南,我还想让他探探石钟山的秘密来着,结果你无咎叔叔闹着要人,这就去了河北。”

    扁罐说道:“那等着以后我去破解。”

    “呵呵呵好的。”苏油心底暗翻白眼,你去破解写出来的那叫论文,能跟大苏叙议结合,丝丝入扣,同时又声情并茂,行文卷舒,霸占着课本几十年不下来的经典文章相比?

    跳开话题:“爹爹调了几天休假,这个寒假你忙着弥补错误,爹爹也忙着料理公务,都没有时间去看望八公,趁这个机会,我们去中牟看看八公好不好?”

    漏勺最开心:“也!哥哥我们又可以抓刺猬了!”

    四月,熙州知州苗授给梁永能发去了照会,声称最近在西夏发生的保泰军司和静塞军司之间的军事冲突,引发了宋朝的严重不安,要求双方保持冷静与克制,立即停止战争。

    同时要求梁永能对西夏在保泰军司部署重兵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大宋将视其为针对大宋的不友好举动,将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

    同时,朝廷对西夏内政的变化表示严重关切,认为种种迹象表明,西夏有大乱的征兆,请西夏方面将最近的国内大事件通报大宋。

    陕西路转运司立即响应了苗授,同样给梁永能发去了一封照会。

    照会里声称,为了让夏人意识到宋人的认真态度,陕西路转运司决定,先期大宋将对几大榷市进行调整。

    应广大蕃部的要求,渭州榷市今后将北移到宁夏城外,节约他们的脚程。

    同时为了加强管理,今后所有进入榷市参与贸易的商队,必须持有大宋发给的经营牌证。

    牌证将根据商队在皇宋银行陕西分行的存款,注明相应的贸易额度。

    对于超出贸易额度的部分,部分商品如药品,丝绸,四十度以上烈酒,玻璃制品,上品纸张等,大宋将课以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关税。

    同时还规定,羽绒,皮革,帆布,猪鬃,丝绵,毛呢,面粉,金属制品,药品,将列入战略物资名单,禁止贸易。

    这些条款,两浙路转运司将在五月开始正式施行。

    照会一公布,陕西路诸商坊的商品价格顿时上跳了百分之三十。

    “混账!”梁永能拔出青锋剑,将帐内的一个虎皮墩劈得稀烂:“混账!混账!混账!”

    一名副将喊道:“大帅!我们点起铁鹞子,杀进渭州城!让宋人见识见识咱的厉害!”

    梁永能的参军冷静地拱手:“嵬名隆遇此言断不可行。大帅,我军强在具甲重骑,而宋朝边境如今占领横山诸多隘口。”

    “铁鹞子马甲,甲身一副,搭尾一件,鸡项一件,大秋钱一件,小秋钱一件,面子一件,合计九十斤。”

    “经家先生改良之后,方降至六十五斤。”

    “青唐瘊子甲五十斤,经家先生改良后,变成三十六斤。”

    “加上人,就是两百斤负重,因此我军入宋境,极少使用重骑,皆是以轻骑和步跋子急进,以抄掠为主,快进快出为主。”

    “唯一一次以铁鹞子深入宋境,乃是渭州之战,结果宋人突袭,铁鹞子连具装都来不及,便被一支义勇轻取,平白成就了石娘子的威名。”

    “如今宋人将横山经营得铁桶一般,能通过重骑的关碍,无不戒备森严,铁鹞子在平野上自是横行无敌,但是山地里,绝不是用此决胜力量的地方!”

    梁永能将剑插到几案上:“我这边很麻烦,那家先生那边呢?他那里才是我大夏军力的根本,打造军器更是需要大笔钱粮。”

    参军说道:“家先生来信说,他正在沙洲从西域调运玉石。宋人兴礼教,对和阗美玉那是急需。”

    “家先生捏死了宋人的咽喉,由不得他们不贸易,他那边,请大帅不用担心。”

    “知道大帅和禹藏花麻冲突,他这次特意将第二期的军器提前发运了部分过来,和一期一起,共计人甲三百具,马甲一百具,青锋枪、剑一千具,箭矢十万支。”

    “如果大帅需要,他还可以支援部分粮食,是从西域搜刮来的,不过给不了太多。”

    梁永能坐了下来:“家先生那边已经尽力……粮食,我们就不要了。”

    “炼铁是体力活,消耗大得很。要是再伸手,梁永能实在是愧对挚友……”

    嵬名隆遇问道:“大帅,那我们怎么办?失去了贸易的好处,大军衣食难继啊……”

    梁永能思索一阵:“格嵬,你有没有办法?”

    参军乃是梁氏小辈亲族梁格嵬,拱手道:“如今大相正在料理国内那些反叛,需要时间,不过只要熬过这一段,局势平定之后,太后就会重开和宋朝的和议,到时候木已成舟,宋朝也只能认同。”

    “好在夏税即将收成,我想能不能加一点?一户两羊,五户两牛,七户两马,熬过今年就好了。”

    “对宋人我们也不能软弱,以免被其窥破我朝内政,正好环州狄咏之前侵扰我两川,是不是可以在环庆路发动一些攻势,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梁永能皱眉:“这种局势下,还要打环州啊……”

    梁格嵬冷笑道:“就是这种局势下,宋人才想不到嘛,这就叫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正好罔萌讹不是闹着要立功吗?那就让他去好了……”

    梁永能讥笑道:“一介面首,也敢妄言兵机。”

    梁格嵬笑道:“反正就是个闲棋,成了,太后那里就算是有了交代;败了,以后也好让他闭嘴,从此不得插手我营中事务。”

    梁永能回过味道来了:“那便如此,隆遇持我将令,命罔萌讹进讨环州!”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战端再启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战端再启

    永兴军路,环州。

    如果说横山一线,陕西路部分现在已经被大宋捏得死死的,在永兴军路一线,实力便相对弱了不少。

    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这一带汉人少,蕃人多,环州蕃人和西夏通消息当间谍,夏人进攻时踊跃带路,是他们以往的传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庆历四年,种世衡经营好了清涧城,改任环州知州,对蕃人善加抚恤之后,才得以改善。

    当年种世衡在境内巡视,深入羌族抚谕。

    环州蕃族大首领奴讹倔强自负,种世衡与他联系,说次日会去他的部落慰问。

    是夜大雪,奴讹以为种世衡一定不会去,结果种世衡信守了自己的诺言,顶着大风雪来到了奴讹帐中。

    奴讹感动惊服,急聚族人听命。

    从那以后,环州周边蕃部才开始归顺宋朝,渐渐成为了保卫永兴军路的决定性力量。

    结果到了赵顼时期,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当年苏油和韩缜分权,各自镇守一方,韩缜在永兴军路信任了夏人的间谍,用错了方略,制造汉蕃矛盾,歧视蕃人,造成环庆精锐蕃骑广锐军叛乱,给永兴军路的军事带来了严重的挫折。

    事后苏油虽然进行了积极补救,但是永兴军路,总体和一直蓬勃发展的陕西相比,还是落了后手。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地利。

    如今的陕西路,宋军完全占领了所有分水岭,取得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而环州这里,地势已经开始变得低平,总体还是北高南低。

    环州地处白马河和归德川交汇处的下游河口,夏人出击时,可以自由选择两条河谷,居高临下而来,从地利上讲,对防守方其实是有些不利的。

    这里是永兴军路面对西夏的最前线,环州的北面,就是居住在白马归德之间的熟蕃和部分汉人义勇,弓手。

    狄咏到任之后,这里的军队一共不过两千人。

    于是狄咏首先便是招募蕃部,在两川间屯田,然后在屯田更北部的河谷险要,设立了洪德砦和广恩砦,以巩固边防。

    接到赵顼的旨意后,狄咏将环州周围的下蕃勇敢编为数部,按时操练,从中提拔勇武之人,终于得到了一支蕃汉相杂,骑步相杂的部队,总计五千。

    赵顼很高兴,命狄咏好生慰劳部属,给了他们旧式禁军的待遇。

    四月的麦苗刚刚开始抽苗,进入长势旺盛时期,狄咏就接到斥候来报,夏国大将罔萌讹带着两万人,前来攻打环州。

    环州熟蕃头领令讹舍不得地里的麦子,加上刚刚抄掠成功颇为骄狂,于是出兵与罔萌讹前军邀战,被罔萌讹诱入包围圈打了埋伏,五百蕃骑全军覆没。

    初战获胜,罔萌讹飞兵突破无兵镇守的洪德砦,立即带领大军沿着白马河南下。

    另一边镇守归德川广恩砦的小将贾嵓惊闻洪德砦被攻下,害怕自己后路被抄,反应也是极快,率领守军五百人从归德川撤退,抢在罔萌讹之前渡过白马河,在罔萌讹的进军路线上不断游击骚扰,以阻滞罔萌讹的进军速度,为两川蕃部退入环州争取时间。

    宋夏战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环州突然爆发!

    大宋从朝臣到边臣,包括苏油在内,谁都没有想到梁永能还敢在这时候突然挑衅,赵顼将还在中牟带着孩子在瓜田里抓刺猬的苏油紧急召回,商议对策。

    偏殿里孙固一脸的刚强倔强:“战端易起,祸患难休!环州狄咏,去年秋后兴兵之时,便当预料到夏人今日的报复!”

    孙固是赵顼蕃邸的老人了,赵顼还是颖王的时候,孙固就是他的侍讲,后来做了皇太子,又是侍读,幼年以立志闻名,九岁读《论语》,就曾曰:“吾能行此。”

    入仕之后,站的是顽固保守派的队,但是不管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对他的人品都是钦佩的,所谓“宅心诚粹,不喜矫亢,与人居久而益信。故更历夷险,而不为人所疾害。”

    属于“人不忍欺”的品种。

    因此他跟赵顼说话,比较随便,也敢于放言切谏。

    赵顼说道:“当年种谔取绥州,孙翁便劝我以先事以戒,对我说待远人宜示之信,无名举兵,非计之得。又告诉我兵者乃凶器也,动不可妄,妄动将有悔。”

    “然如今西夏乱象已呈,前日苗授回奏,说禹藏花麻所言大体属实,夏主已然被太后囚禁,此正是进取良机,先祖之志,岂可或忘?”

    孙固说道:“苗授之言,尚在两可之间,西夏有乱,无人得见,也无从证明。”

    “然而洪德、广恩两砦,先后失守,环州危在旦夕,大宋有倾城覆将之祸,这却已经是实实在在已经在发生的灾难。”

    “陛下,如若西军有备,有岂能有此失?既然有此失,那就说明我们还没有做足准备,防守尚且不足,却又何谈进取?”

    “还有,高遵裕他乃是环庆守臣,如今到底在哪里?口口声声为国家调制精锐,敌军大犯,到现在未有奏闻,臣参劾其失职之罪。”

    赵顼装傻:“枢相,现在是说解决办法的时候,就算你刚刚说的那些有道理,是不是也得先急而后缓?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孙固怒道:“臣恐不先议缓,急事将接踵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顼很无奈:“那以枢相之见如何?”

    孙固说道:“如今之计,当坚守环州,命陕西路范纯粹、永兴军路李稷遣将相救,然后派遣使臣入夏,候测虚实,待其归返,方可示秉常之书于天下,遣王师征讨之!”

    赵顼忍不住笑了:“枢相当真是老诚人,须知兵事诡道也,设若苏明润在此,必不赞同此说。”

    孙固急得脸都红了:“陛下你还笑得出来?臣固然深知干能不若苏油,屡次推荐他代冯京之位,结果陛下虽然去了冯京,却命臣相继。”

    “当年包拯弹劾张方平去职,自己却继而任之,为欧阳文忠所讥,陛下……陛下这是陷臣于不义!”

    说完取下幞头:“臣今日再请外放,陛下如一定要西进的话,请命苏油为枢相,臣惟幸陛下得人,绝无怨尤!”

    “哎哟!孙公这是干什么?”门口响起一个声音:“陛下,孙公乃潜邸之臣,陛下要多念孙公淳德,曲意优容,怎么能逼他摘下幞头呢?”

    赵顼就跟见到救星一般,站起身来说道:“涪国公可算是来了,你与孙公商议环州战局,议定之后再报与我知晓,我这里还有他事……”

    孙固一把拉住赵顼的袖子:“陛下不能走,什么事还能大过敌国入侵?”

    赵顼也不好跟老头拉扯,只好说道:“好好,那孙翁你先放手,我不走行了吧?”

    苏油从皮包里翻出一叠文书和地图:“孙公,陛下,这只是夏人的小袭扰而已,无关大局,尽管放心。”

    这下赵顼真不走了:“夏人来势汹汹,连夺两寨,狄咏折损了五百精骑,涪国公何出此言?”

    苏油说道:“臣刚刚在军机处整理了奏章文案,狄咏的奏报里,并没有请求援兵之意,说明他对守住环州,还是很有把握的。”

    孙固却不认同:“边将怕朝廷追究,往往恃强狠傲,当年任福还不是以为李元昊易与?”

    嘿这老头说话可真不忌讳,苏油只好说道:“当然情报不仅仅只有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