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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新义之争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新义之争
《新义》,是《周官新义》、《毛诗义》、《尚书义》的总称,其中只有《周官新义》是王相公亲笔,其余两篇乃王雱和吕慧卿所作,当初制定的时候就极不严谨,乃是介甫公一家之言!
比如《尚书》,当年苏明润《尚书祈询》中提出的一百多个问题,都在点子上,算是开辟了《尚书》辨析这样一门学问。
到了今天,学界已经渐渐形成共识,其中不少章节,存在改编,删窜,颠倒,甚至是伪写等情形。
这些问题,是当时安石公也没有弄明白的,王雱、吕惠卿就更隔了一层,他们作的《尚书义》,能作为学校法定教材?能作为科举的唯一参看书目?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周官》同样如此,不说别的,就一个《考工记》,能绕得过理工去?
关于音律,尺寸,量衡,参照出土文物就会发现,和今人的理解区别甚大,商周文字考义局如今对这个问题已经作了很多详尽解释。
这些进步,反证了王相公的《周官新义》,有很多地方不靠谱。
现在明明问题出在教材错误上,却归罪到考官的考题正确上,这不叫文过饰非叫什么?
因为涉及到苏辙,苏油不得不上书阐明立场。
苏辙的问题,不在于他对真理的坚持,而在于他犯了“程序错误”。
国家立《三经新义》为三经唯一参考书目,并且规定其为试官的唯一出题科目,那么试官就理应遵守规定。
如果是教材有问题,考官发现后,应当按照正常程序上报,建议朝廷修改,就像司马学士现在所做的那样。
但是在国家没有给予明确答复,下达指导意见之前,一个考官,当然必须按照原有规定来执行。
这就叫“程序正确”。
当然程序正确也存在例外,那就是事发突然,即将给国家百姓造成严重损失的时候,可以从权。
但是出考题,明显不在此例外之列。
所以苏辙童鞋应当承担责任。
但是话又得再次说回来,苏辙承担了责任,并不是意味着他这件事情所体现出来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因此朝廷应当在处理苏辙的同时,也对他说提出的意见,予以高度重视。
如果《三经新义》有问题,那就应当集合全天下的博学才士共同讨论,制定出一本符合大宋标准的“官方版本”《新义》出来,作为考试参考教材。
有问题的部分,要标明有问题;有异议的部分,要标明有异议;未定的问题,要标明未定。
这是有先例的,著名的《史记三家注》,便是这样的体例。
至于考试,只能从已定的,无疑义的那些内容中选取,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道奏章说白了还是理工“求同存异”,“实事求是”那一套,但是不能说苏油的奏章有什么毛病,完全站得住理,立得住脚。
可问题是,如果要照苏油这个搞法,大家都服气的“博学才士”,都有哪些?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苏油第一次将朝廷的博弈摆到了明面上来,而且推出了解决问题的新方法——集体讨论,求同存异,明确分歧,搁置争议,照顾多数意见。
赵顼对此颇为犹豫,主要是他要顾忌王安石的面子。
反倒是王安石上书,提出《尚书义》的问题相当严重,《周官义》也有很多地方不严谨,这是事实。
他提出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就是先办一份报纸,名叫《学报》,只攻学术,不涉政争,大家都可以投稿,水平高的予以发表,启发讨论,最后趋同。
王安石都认账,赵顼就不好再坚持了,同意先开一个学报局,点了程颢为编修,先办几期《经义学报》再说。
苏油再次上书,陛下,安石相公这个法子好啊,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办个《数学学报》、《理工学报》、《化学学报》、《医学学报》、《农事学报》、《经济学报》啊?
吓得赵顼赶紧按住,明润我们别闹好不好?这里边好些都是国家机密,先缓缓再说吧……
戊辰,陈昭明上奏,汴京到陈留铁路改造完毕,第一列火车已经上路,时速最高五十公里,实际运转时速二十五公里,一次可以带动十节车厢,运输货物五十吨。
陈留到汴京城不过四十里,两个小时就能一个来回,换成粮食一天能转运一万石。
如果提速,还能多一倍。
这个运力在大宋已经堪称恐怖,但其实也不算是多么的了不得,因为毕竟如今从东南转运到陈留的粮食,平常年岁都高达四百万石。
像去年那种连续两年大丰年,转运发运加起来,更是高达千万!
但是铁路在时间、人力、沿途参耗、官员贪污上节省出来的财富,那就堪称巨大了。
想到要是洛阳到汴京的四百里建成之后,再加上陈昭明说过的调度站,这条路上其实可以同时跑很多列火车,赵顼心里就美得慌。
这个月,提举商州胄案高士林抵达郑州,提举军器监,同时主持铁路修建大局。
桥梁工程和涵洞工程研究,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中国的拱桥技术已经积累了上千年,著名的赵州桥,这个时期已经存在,桥梁跨度近八十米。
也就是说,一条跨度两百多米的河流,现在的宋人,只需要两个桥墩,就能够利用拱桥跨过去。
后世建立于兰州的第一座跨越黄河的中山铁桥,长度也不过二百三十三米。
现在有了钢梁技术和钢筋混凝土技术,造桥的难度不在桥面,而在桥墩。
苏油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开挖岔河,修好桥后再将河流还原。
二就是用大钢梁扎入河心,然后在外套管,利用锅驼机抽掉管中的水,就能够下到河底挖掘桥基,再搭建铁架浇灌混凝土,应该能够造出足够承重的桥墩来。
这个方案对付深水肯定不行,但是修建满足从长安到胶州半岛的桥梁工程,应该已经够了。
涵洞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是炸药,很多地方甚至挖不了洞,需要直接开沟,也就是将涵洞上的整个山体的土石全部移走。
工程量虽然大了很多,但是技术难度小了很多,再加上一些可以走之字形轨道的地方,经过考察,从长安到兰州的这段道路,涵洞减少到了三十五处。
当然这些都是方案设想,离实际操作还早得很。
壬戌,李宪过扁都口,与刘昌祚合军。
河西节度使巢谷奏报,阿里骨沿途携裹黄头回鹘暴民,洗劫商道,给河西走廊甘州、肃州、沙州带来巨大安全威胁,请求大宋同意遣军进剿。
赵顼同意党项八部军进入河西,扫荡走廊,保证来宋贸易商团的利益。
追逐战从甘州开始,巢谷和李宪一日挥师百里,用了十四天的时间,将阿里骨和沿途黄头回鹘赶过了沙州。
戊辰,童贯奏报,沙州西面出现了黄头回鹘大军,他们是来接应被巢谷李宪驱逐的阿里骨和黄头回鹘匪帮的。
这个情报充分说明,活跃于甘沙一带的马匪,与黄头回鹘有着直接的联系,黄头回鹘的军事势力不解决,河西走廊就得不到安全保障。
戊子,赵顼下诏,重组西域都护府,建节沙州。
以巢谷为主帅,童贯为监军,王厚、刘世恒为副将,合计新军六千,铁鹞子五千,八部轻骑三万,征讨阿里骨和黄头回鹘。
巢谷受命,不过没有慌着征讨,先是让陈慥带着招募的新军退伍伤残军人,西域亡命徒,投效的黄头匪首,敢于冒险得商队头目,进入沙州以西的祁连——昆仑走廊,负责刺探情报,联络力量,绘制地图。
这些事情和苏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青唐入宋,扫清河西之后,整个宁夏的安全生态,已经非常巩固。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家事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家事
大军西进的同时,苏油上奏,请求派遣商团、使团、僧团,分别从大陷谷、沙州、兰州入吐蕃、黑汗、塞尔柱、于阗、疏勒、龟兹、阏氏、高昌、伊州、阻卜、白鞑,初步建立外交关系,掌握这些国家与城邦的情报。
赵顼下诏大建金刚崖寺,亲书“弘法祖庭”四字匾额,授益西央为西路弘传活佛禅师、吉多坚赞为东路弘传活佛禅师,并赐金紫袈裟,锡杖,名香,并精装《敦煌宝笈》洒金卷第一批三十卷,《敦煌蕃经》第一批二十卷。
益西央和吉多坚赞接受了赵顼的任命,派出五百多名僧徒,陪同大宋使臣奔赴各个城邦、小国、部落,传播佛学和大宋的荣光。
二月,太师致仕文彦入觐,置酒垂拱殿。
而苏油也重新回到兴州,举行了一次三路士子的“摸底考试”。
为了让士子们学问尽快提高,苏油特意从眉山、嵩阳书院礼聘了大量的教师,前来授讲。
河西士子们的水平其实是不差的,只是被隔断在中原以外太久,有些东西,需要重新回归到大宋的“主流思想”里边来。
思想问题是大问题,解决了思想问题,也就解决了大问题。
可问题是,大宋自己的思想问题都还有些成问题。
关蜀理学,虽然已经成为显学,但是也还没有大到一家独步的程度。
而且关蜀理学本身,其实也在不断分化,发展非常快。
好在苏油高举的复古大旗和“天理人情”的口号,几乎放之四海而皆准。
因此体会理解关蜀理学,既是河西士子们最容易接受,最方便融入大宋主流的途径;也是关蜀理学进一步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有力措施。
摸底考试不是科举,但是确是按照科举实战来进行的,和学宫平日里的考绩方式不一样,苏油称之为“期末考试”。
为了给士子们一个下马威,苏油亲自出题,比真正的礼部试难度还要大。
卷子发下去,整个学宫里顿时一片哀嚎。
苏油对学生们的反响很满意,对李济笑道:“李公你看,都知道哭,说明大家还是很上进的嘛……”
李济都要无语了,这还是人话?
轻咳了一声:“国公,是不是太难了一些?主持学宫以来,我也研究过大宋这些年来的考题,我们这只是路转运司的学宫,何至于搞成这样?”
苏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下面战战兢兢写卷子的学生们:“李公你要讲道理,当年我们的科举可比这难多了,还要考诗赋。以我老堂哥的文名,都折在了那上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李济苦笑摇头:“要加上诗赋,那我党项一族休想考上一人了。”
苏油笑道:“已经不考了,不过大宋重文事,这文章上要是过不去,那也是仕途惨淡。”
“李公,培养族中的下一代,也就是十几年的事情,现在八姓不缺财力,请些先生,买点书籍,家学自己就可以搞起来了,端看重视不重视而已。”
“今后的三路,肯定也是流官管领,这是制度。”
“你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套体制里边出头,而且每一代都要有人才,这样才能保住家族的地位。”
李济微笑道:“不知道会不会给国公一个惊喜。”
这场考试考了三天,当然没有礼部试那么严密,生活上苏油还是将士子们照顾得很好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考得学子们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苏元贞和晁补之是初审,苏油,李济、张聿正为覆审。
试卷改完,苏油颇为高兴:“三路人才还是很厉害的嘛,除了河西儒家这几位,巢国栋、房聿精、芭良、赖升聂、李谕密,这几个都相当不错的。”
“嗯,尤其这个李谕密,基础比国栋还要扎实,要说没有家学渊源我绝对不信。元贞,将他们都叫来见见。”
苏元贞让学官出去,不一会儿,带了十来位学子进来。
有些人年纪比苏油还大,看上去说过了五十苏油都信,苏油一一好言相慰,告诉他们继续加油,等到八月会再来一次这样的摸底。
虽然很丧心病狂,但是如果还是今天这样的成绩,三路都转运司会送他们去汴京参加礼部试,一切费用全包。
学霸们都是大为惊喜,一个个道谢出去之后,苏油才对李谕密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家子弟?今年才十八岁,不但义理通明,连时政也颇有心得,拿这次考试的第一算是实至名归。”
“家中父老平日里可没少督促,还锤炼过实务是吧?”
李谕密躬身施礼:“不敢欺瞒国公,学生父亲,就在国公身边。”
说完又对李济施礼:“父亲,孩儿侥幸,未辱大人之命。”
“啊?哈哈哈……”苏油这才明白,对李济笑道:“李公,原来是君家千里驹啊!”
李济微笑道:“犬子幼好文学,我见他性格如此,延请了几位先生传授汉学,十四岁后便在我幕府充作书办。”
“只可惜夏国不兴宋制,平日里我也不敢让他展露文才。”
苏油说道:“现在没这个问题了,要不过来跟我一段时间?跟我做书办?两个无咎现在都有了官职,我也不好随意使唤了。”
李济大喜,对李谕密道:“还不谢谢国公,国公乃士林高选,有他指点,你的学问自会更加进益。”
李谕密才是真的惊喜。
暗中观察了苏油两年,苏油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了偶像级别,否则文章也不会做的如此合苏油的心意,当下一躬到底:“谢过先生,谕密纵为先生牵马执鞭,亦不胜心喜。”
苏油摸着下巴:“我有一套神器,对你科考应当大有好处,就是还剩下七个月时间,不知道你刷不刷得完……”
苏元贞和晁补之立即举手:“我们来帮他!”
独苦苦,何如众苦苦!小子,当年俺们受过的那些罪,可算是找到接班人了!
……
汴京,故相张知白宅,今蜀国公府。
石薇正在给毕观梳头。
不过石薇也梳不出什么花样,平日里这些都是绿箬的事情。
石薇梳理着毕观柔亮的头发,看着镜子里边的小脸蛋:“观儿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婶婶没有你绿箬婶婶那么手巧。”
“绿箬婶婶被太常寺叫去编纂敦煌乐舞,现在也忙。”
将观儿的头发梳理柔顺,用一个金环和一根簪子束好头发:“婶婶就只会这样了。”
毕观笑道:“我看可贞堂里珍藏的汉代绢画上的女子,多有用这样发式的,谢谢婶婶。苏山长也喜欢这样的发式。”
石薇放下梳子:“小嘴真会说,苏山长那是跟我一样不懂这些,走吧,进学去。”
“对了,这些天扁罐和彦弼在书房里边翻箱倒柜地找什么?”
毕观说道:“听说跟徐王之子赵孝锡起了争执。”
徐王就是赵颢,赵顼做了皇帝都十年了,这两个弟弟竟然还不就外第,虽然有高滔滔包庇的因素在里边,但是也难说这俩兄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或者说,就算他们没有什么想法,他们这样做,会带给大宋的臣子一些别样的想法。
赵頵还好,终日里就是研究书法、绘画,尤其喜欢医术,还搜集整理过一本《普惠集效方》,书中记录的都是老百姓用得起的寻常的药物,平日里还储药以救治病者。
除了儿子赵孝奕太不省心,在京中名声太差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急惊风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急惊风
而且赵孝奕的名声差也只是在朝官当中。
这娃实在是宗室里的另类,长期混迹于市井,而且学什么像什么,让官员认为他大丢了宗室体面。
但是除了这点变态行径,人家也并没有干什么坏事,还经常帮老百姓,汴京城的市民将他当做宗室里边的杰出有趣的人物,喜欢得不行。
扁罐他们在市井中厮混的时候,赵孝奕熟门熟路,也没少带队,算是扁罐的狐朋狗党之一。
但是赵颢的小动作就太多了。
苏油对赵颢的映象一直非常不好,刚到京城,就因为盐引控制权与赵颢发生过冲突。
教训赵颢之后,看在高滔滔的面子上,苏油主动建议赵顼与赵颢和解,收其权,给其财,督其用。
所以两个王爷都不差钱,赵頵将钱财用于医学,周济百姓。而赵颢却拿钱财补贴学子,交好太学、国子监,周济有困难的进京举子。
颇得文士和朝中官员拥戴,名声甚至比赵頵还好,有“贤王”之称。
因为小油哥哥的关系,石薇也就觉得“医学同行”赵頵还不错,对赵颢也比较反感。
听到自家儿子和赵颢的儿子起了争执,石薇就皱眉道:“扁罐那么心大的,怎么会跟人家起冲突?”
其实扁罐也是勋戚中的另类,这个又跟苏油和石薇的教育方式大有关系。
以人为本,是苏油和石薇刻到了骨子里的东西,因此扁罐从小也对身外之物不怎么看重。
不然也不会大胆到去拆司天监的天文望远镜。
性格是相当大方的,也很受同学们欢迎,怎么看都不是容易和人起冲突的那种人。
就听毕观说道:“扁罐哥哥告诉赵孝锡,说地球是个球体。赵孝锡回到家中,告诉了坐师郑雍,结果挨了一通申斥,被指为邪说。”
“赵孝锡气不过,回来说扁罐哥哥骗他。好像这几天扁罐哥哥椅子弟弟就在找关于地球是球体的证明。”
石薇不由得好笑:“就这个?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扁罐上学比毕观要早半个时辰,男孩子精力旺盛,理工学院操场器械多,他们约好了在那里晨练。
等石薇和毕观从门里出来,却见迎面来了一辆简素的马车,不过马车边跟着的人,却是高太后手下宦官梁惟简。
石薇将毕观送上自家的马车:“观儿去吧,看来我得去内中起居了。”
上到马车上,梁惟简这才敢露出一脸的忧急:“仪国公昨夜得了急惊风,陛下召钱乙入宫,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今日又废了早朝。”
“太后有些担心,命我出来接国夫人入宫看看。”
石薇本来每日都要去药局,问诊的包包都是随身携带,这时便开始检查包裹,一边说道:“叫车夫快点!”
急惊风是非常可怕的小儿病症,所谓“小儿之病,最重惟惊”,石薇也是心中焦急。
马车从西门直接进入宫掖,当值的黄门见到梁惟简露出脸,连问都不敢问,直接放人。
石薇下车,宦官冯宗道过来接着:“国夫人,都管,陛下就在里边,快请随下官入见。”
赵顼的子息当中,如今只有一个赵佣,一个赵佖,还有一个一岁多的赵佶,其余尽皆早殇。
赵佶降生之前,赵顼曾到秘书省观看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梦见李后主来谒,第二天便得到消息,陈氏给他生了个儿子。
这些都是宫闱里的闲话,石薇因为身带技能,算是命妇里出入宫禁比较多的,因此偶尔也能听到一些。
仪国公赵佖是赵顼的九子,赵佣的弟弟,赵佶的哥哥,今年刚三岁。
宫内愁云惨雾,赵顼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武贤妃悲痛欲绝,几个医官在一边战战兢兢。
见到石薇进来,武贤妃首先站起来:“国夫人,救救我的佖儿吧……”
赵顼皱了皱眉头:“死生都是天定,贤妃不必如此。”
说完对石薇说道:“劳动国夫人入宫问诊,于国礼不合,我自会去信与明润解释。贤伉俪当体谅太后忧急皇孙的心情,不要怪我皇家无礼。”
石薇拎着问诊包,对赵顼和武贤妃施了礼:“陛下言重了,还是先看仪国公的病情吧。”
赵顼点点头:“那就有劳国夫人了。”
小赵佖已经晕厥,众医官早已束手无策,石薇给赵佖烤了体温,发现又开始发烧,对钱乙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钱乙说道:“第四次。”
石薇问道:“之前用过什么药?都取来我看看。”
钱乙赶紧将药方递上。
古代医家称小儿科做哑科,因幼小儿童还不能语言,即使能语言的儿童,亦往往词不达意,因而“问”这一条,基本就废了。
钱乙是哑科圣手,在多年的行医过程中,根据小儿的生理特点,逐步摸索总结出一整套的儿科诊治方法,认为小儿“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因此“易虚易产,易寒易热”。
在诊断上,增加了“面上证”与“目内证”两种特殊的观察方法,以小儿的脸部表现和眼睛表现,作为判断病症的依据。
比如面部可以“左腮为肝,右腮为肺,额上为心,鼻为脾,颏为肾”,从这几部分的颜色变化上判断孩子的病症。
而观察眼内,则有“赤者,心热。淡红者,心虚热。青者,肝热。黄者,脾热。无精光者,肾虚。”
在处方用药方面,力戒妄攻、误下与峻补,主张以“柔润”为原则。
这套体系颇有效验,在京中已然推广。
但是凡事有急也有权,对于急惊风这样来势凶猛的危重急症,就需要区别对待。
之前的医官明显怕担风险,用药过于缓慢,导致病情拖延,最后等到钱乙接手时,已然变得非常严重。
石薇是大医家,一看前后的药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得在内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钱公用了伏龙肝,是国公逆呕,已然无法用药了?”
钱乙露出惭愧之色:“是。”
石薇呡了呡嘴唇,终于还是说道:“那就用玉枢丹吧。”
钱乙和众医官都是大惊:“这如何使得?”
医官叶忠恒吓得跪倒在地:“陛下,万万不可,玉枢丹分量一旦用错,对小儿来说,那就是催命之符啊!”
赵顼看着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武贤妃:“如何说?”
叶忠恒奏道:“玉枢丹化痰开窍,辟秽解毒,消肿止痛。寻常里只用于治疗感受秽恶痰浊之邪,肠胃气机闭塞,升降失常,以致脘腹胀闷疼痛,吐泻兼作之症。”
“其方歌所言,乃‘紫金锭用麝朱雄,慈戟千金五倍同。太乙玉枢名又别,祛痰逐秽及惊风。’”
“虽然说是治疗惊风,但是小儿医案里却极少使用,原因就在于玉枢丹虽然兼治逆呕、惊风,但方中千金子霜、红大戟等,均为通利迅疾而有毒之品。”
“寻常小儿都得慎用,何况皇子。臣……万万不敢苟同国夫人此方。”
赵顼这才知道这方的凶险,又看向石薇:“蜀国夫人用此方却是为何?难道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吗?”
石薇倒是沉着:“仪国公急惊风拖延到现在,已经肠胃闭塞吐泻兼作,难以再受药,如今脑部已然受损,高热即将再临。”
“陛下,仪国公现在已是九死一生。不信你问叶医官,如果仪国公高热再起,是否还能扛得过去。”
眼下之意,这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武贤妃一听此语,顿时悄无声息地软倒,石薇手快,一把搀扶住,将她安置到椅上。
待要起身,武贤妃却一把将石薇袖子拉住,虚弱地说道:“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孩子……要是……我也不用活了……”
钱乙也在纠结,这个医案关系实在是太大,不过终于还是救人的心思胜过乱七八糟的想法:“国夫人,如用玉枢丹,当如何增减?”
叶忠恒大急:“钱国医!小心祸从口出!撺掇宫中擅用剧毒之药,就算是救得一时,也必将后患无穷啊……”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救治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救治
钱乙摇晃了两下,他年纪也大了,又熬了一晚,现在心中惊惧莫名,不由得感觉眼前一黑,也有些站立不住。
石薇又只好将钱乙扶住。
“拖下去!”却是赵顼发怒了:“此际尚有这等心思,何论忠直!”
几个宦官赶紧上前,将还在奋力疾呼的叶忠恒拖了出去。
大殿里气氛冷如冰窟,就听照顾赵佖的小黄门哭喊道:“国公又起热了!”
赵顼手脚冰凉,感觉身体都在颤抖:“石……石夫人,如果用玉枢丹,我儿……还救得回来吗?”
这已经是用私礼相询,不顾及宫中礼仪了。
石薇飞快地说道:“如用玉枢丹,先让国公稳住病情,能够用药,之后便可细细辩证。”
“急惊风之症最急,快则两个时辰,慢也就五个时辰,一旦救治稍缓,立成大憾。”
“国公用药太缓,耽误得有些久了,刚刚替国公看视过,即便救治回来,可能……可能……”
钱乙对石薇感激非常,心中已定,便不再犹豫,决定将医官该承担的承担起来,接口道:“即便救治回来,小公爷也会双目失明。”
赵顼手握椅把,恨不得将之捏出水来,终于还是吐出一口浊气:“就依钱国医和石夫人所言,就用玉枢丹!”
钱乙躬身:“臣这就拟方……”
却听一个声音怯怯地道:“不用,小臣……启禀陛下,玉枢丹,小臣已从御药局取来了。”
却是一个小黄门,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边有一个小瓷瓶。
钱乙取过瓷瓶来,打开塞子一闻,不由得大喜,交给石薇确认。
石薇抖出药粉品尝了一下,对赵顼点头:“陛下? 我们这就进去救治国公。”
赵顼点头? 任由钱乙和石薇去了,又愣神了半晌? 才看向面前夹着空盘子的小黄门:“你叫什么名字?如何想到先将药备好?”
小黄门恭恭敬敬地说道:“小臣刘友端? 是御药局下库行走。昨夜轮值当班,国公不豫? 便过来听候调用。”
“刚刚听闻医官们争执,小臣想着无论用是不用? 先备下总不是错。”
“就算不用? 大不了还入库房,总比要用的时候却来回取药,耽误时间的好。”
“玉枢丹本是伏暑时避疫清瘴的常用药物,御药局六月时也会发放给百姓? 每年这个时候? 都要开始着手制备一些的。”
不一会儿,石薇和钱乙出来了,武贤妃立即起身:“姐姐,佖儿怎样?”
石薇看了钱乙一眼,钱乙上前对赵顼奏道:“启禀陛下? 有国夫人推拿手法相助,仪国公已然受药? 这次没有逆呕,高热后的抽搐发作没有跟来。”
“接下来便可退热消炎? 然后着手细细疗治了。”
赵顼心情大松:“病根可找到了吗?”
钱乙犹豫了一下:“此病有些匪夷所思,刚才与国夫人一起细推了医案? 国夫人提出一个可能? 倒是颇有启发……”
赵顼问道:“是什么?”
钱乙对着武贤妃拱手道:“国公的饮食? 平日里都是娘娘料理的是吧?”
武贤妃抹着眼泪:“正是,都是手把手料理的。”
钱乙问道:“那国公爷平日里,是否厌食蛋类、酪乳?”
武贤妃楞了一下:“还真是,佖儿平日里不喜荤,宫中说他生有宿慧……”
石薇问道:“那国公平日里的饮食,都是用的精米精面是吧?”
武贤妃点头:“这是自然,陛下赏赐的那些,连我都舍不得,却给佖儿留着的。”
石薇叹了口气:“或者病因便在于此了,先试试用一道猪肝粥吧,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很快就会见效。”
“这粥要是料理不好味道会很差,国公肯定不耐烦,陛下不若遣人去方知味学学,我看小油……夫君料理过,其实很简单的,滋味却也不错。”
赵顼和武贤妃都觉得匪夷所思:“猪肝粥?”
石薇点头:“先试试吧……”
……
三日之后,石薇再次奉太后召,入宫探视仪国公的病情。
果然,赵佖虽然眼睛盲了,但是身体却已经大好。
武贤妃抱着赵佖对着石薇拜倒,泪流满面:“我母子二人,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石薇赶忙将武贤妃扶住:“外命妇怎敢当贤妃此礼。”
待得替赵佖检查了身体:“恭喜娘娘,国公已然大好了。”
贤妃赶紧称谢:“陛下子息艰难,虽然佖儿眼力受损,终归留下了性命。”
石薇说道:“宫中御医,用药讲求稳妥,对于急症往往措置不及,这是人之常情,光靠苛责,是苛责不过来的。”
“小国公这病,其实与富韩公的软足症属于同一类,不过发生在小儿身上,发作起来也很凶险。小孩子偏食的毛病可不能惯着。”
武贤妃恨恨地道:“此事可不是如此简单,佖儿偏食,也找那个医官叶忠恒看视过。叶忠恒说佖儿生而宿慧,或是前世高僧转世,要我们随他之意,米面更要供奉精致,谁曾想害了佖儿……”
这事情到底有没有其他势力的阴谋,没人能够断定,但是苏油曾经跟石薇说过,陛下子息如此艰难,不合常理。
不过宫禁之事,讳莫如深,苏油反复叮嘱过石薇,能不沾惹,千万不要沾惹。
想到这里,石薇也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自说自话:“正因为御医用药稳妥不应急症,那平日里更要善于观察,防微杜渐。”
“宫中伺候之人,多数没有这样的经验。娘娘可以建议陛下,让这些人都普及一下医学常识,这样宫中贵人有了轻微病症的时候,也好及时通知御医,诊治于初起之时。”
武贤妃楞了一下。
宫中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石薇这个建议会带给自己的好处。
这建议如果自己荐上去,就是推己及人的仁慈之心。
自家孩儿遭了难,却首先想到如何让宫中众人,不再遭受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在陛下那里,必定会留下极佳的印象。
都说蜀国夫人性子直爽豪迈,行侠仗义,从来都是以力破巧,实乃心思诡谲的大宋勋戚里边,独一无二的存在。
如今看来,竟然也是深虑良谋啊……
石薇哪里知道武贤妃这等玲珑心窍已经想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从包中拿出一个长短不一的彩漆金属片组成的乐器来:“这是敲击琴,是我家夫君弄出来给扁罐漏勺玩的。国公生在皇家,些许眼力不便也不算什么,娘娘还请不要担忧。”
武贤妃将敲击琴接过放在桌上,用小木槌试着敲击了几下,接着又随手敲出一首曲子来。
石薇有些惊讶:“原来娘娘还精通音乐。”
小赵佖咿咿呀呀地抢娘亲手中的击锤,武贤妃便将小木锤给了他,叹气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佖儿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得官家不怜惜,说不定今后便许他呆在我的身边,却又是因祸得福了。”
小赵佖开心地敲击起小琴来,明显非常喜欢,兴奋得咯咯直笑。
石薇也笑了:“小国公还真是喜欢这个呢,那我家中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给小孩子玩的乐器,下次我都给娘娘送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电机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电机
甘州铁冶,苏油正在和石勇一起察看高炉。
大宋如今比较流行的是平炉,因为平炉可以熔炼回收的铁料,用处比产量虽高,但只能练矿的高炉更强。
不过因为张天师在这里又发现了两种金属,让苏油不得不来。
镍、铬。
苏油的原始周期表上没有这两种金属,这个完全是张天师的发现。
但是张天师不知道这两种金属有什么作用,苏油却知道。
最简单的就是金属镀层,高级些的就是不锈钢。
对于金相的研究,大宋如今也走了三十年,现在每一种新金属的发现,都会导致军器监和理工学院化学分院一大波的合金试验。
经过三百多次试验之后,石勇在甘州铁冶得到了一种极度抗腐蚀的钢材,含铬百分之十八镍百分之八,并且添加了少量的硫和磷提高其加工性能。
虽然耐腐蚀,不易生锈,但也有缺点,就是硬度不够高,且无法通过热处理改变其金相结构。
只能用作容器、餐具、医疗器械、室内高档装饰水龙头管件来使用,石勇将之称为三零四不锈钢,以纪念其试验次数。
在理工学院内部,则称之为幺八八不锈钢,标示其成分比例。
这无疑是巨大的冶金成就,除了不锈钢,用铬矿和纯碱石灰石共热,可以制得铬酐,然后与硫酸一起处理,便能够得到电镀液。
现在的理工学院、铁冶、化工厂这些大工矿产业基地的研发人员,是最幸福不过的一群人。
自从苏油点开兴趣小组这个东西后,各地喜欢研究的理工人才,常常各自找寻喜欢同一项目的同伴,雨后春笋般地自发成立课题研发小组。
很多研发小组的课题,常常显得非常的无厘头,比如水分解发动机,比如元素转化器,永动机,飞行器,制冷机,汽油动力设备……但是苏油却非常鼓励这样的行为。
成果也出了不少,比如真空镀镜玻璃保温瓶内胆就是一例。
不过这东西不便宜,现在还属于有钱人才用得起的东西,而且因为太容易打碎,导致内官们非常抵触。
宁愿给贵人们现烧水,也不愿意打碎贵重物事被责罚,人之常情。
拿到了石勇用不锈钢制作出的真空保温杯后,苏油美滋滋地在手中抛着:“这玩意儿,加上枸杞参片和茶叶,就是中年成功男士的标配啊……”
说完又皱眉:“既然都有了这样的好东西,那就得再把外壳加工搞好一点,起码得比照精品刀剑的剑装加工工艺来才行。”
“这样子的东西,我怎么拿去给陛下替你们请功?”
石勇赧笑道:“这个不是试验品吗?很快,很快就会出成品的……”
苏油这才表示满意:“那这个试验品就归我了。天师呢?这不锈钢少不了他的功劳。”
石勇说道:“天师痴迷太乙大道,发现两种金属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他如今在研究电力。”
“哦。”苏油乐了:“这个我完全帮得上忙啊……”
这话没毛病,绕电机、修大喇叭,是早期理工背景的年轻乡干部,正儿八经的兼职工作。
到后来升级到维修全乡的电脑,安装系统软件,各种办公软件,处理打印机、传真机小故障,传授操作技能……
甚至有些厉害的乡干部,连乡上的小水电、小农机、小五金设备、拖拉机、甚至简单汽车故障处理都得会。
当然随着社会的发展,等到即便是乡村一级,都有了这些方面的专业人才,才用不着乡干部当万金油了。
苏油曾经负责的那个乡过于闭塞,非遗人才储备倒是一抓一大把,可电工就一个。
因为是理工院校毕业的,在老乡长的印象里,就是凡是我们不懂的那些玩意儿,你都该会,经常叫他去给电工搭把手。
老电工也是老派人,能自己修理的,绝不让组织花钱,能自己加工零部件的,绝不出村去购置,将老一辈儿“好三年,坏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艰苦朴素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绕线圈不难,安线圈也不难,难的是接线。
不过对于有理工基础的苏油来说,那个歌诀很容易掌握。
然而他现在搞不出来永磁体,这玩意儿只有天师府用强大的经济实力才能试验出来,他所知道的就一个名词,就是钡铁氧体烧结工艺,然后进行磁化,别的就不知道了。
钡盐在大宋已经有普遍应用,是张天师最早确立的元素之一,在瓷器增白,玻璃器皿制造中都有普遍的应用。
今天蒙天师宠召,看样子是永磁体材料烧结工艺成熟了。
屁颠屁颠地跑到天师的实验室,张象中见到苏油:“贤弟,你的设计图我们经过讨论,认为是可行的,不过实际操作有些复杂,还得你来。”
苏油开心地道:“兄长将永磁体研究出来了?”
天师推过两个黑色的圆柱、半圈:“没有,不过如果你今天能够将电机绕出来,我天师府会同意这个立项。”
苏油傻了:“还没成?那这是啥?”
天师说道:“这个是用天然磁石手工打磨出来的,要找到精纯的磁石,打磨成这样的形状,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苏油看着桌子上拳头大小的两个转子:“那这有啥意思……”
天师在长期试验过程中早就习惯了无数次的失败,涵养气度不是一般的好:“先试试吧,看看是否如贤弟所言那般神奇。”
苏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师兄涵养好,刚刚是我失态了。”
说完将袖子撸起来:“我们试试!”
严格说起来,这个也需要计算磁通量,然后根据漆包线的线径、电阻确定线圈匝数,不过现在只是进行原理性试验,没有必要搞得那么精细。
很快苏油缠好了十二个线圈,用蜡纸包上卡在定子槽里,然后开始连接线圈的接头,做成三相电机的定子。
之后的浸漆,烘烤,让漆包线硬化,再放入磁石转子。
同样的原理,张天师领着自己的科研班子,模仿苏油的做法,制作出另外一个。
加上外壳,将两个电机放在实验桌的两端,将电极连接了起来。
在一个电机轴上装上皮带轮,另一个电机轴上装上个扇叶。
让一个小道士摇动大轮,大轮通过皮带带动电机轴飞转起来。
这边电机飞转的同时,另一边电动机的桨叶也跟着飞转了起来。
“哈哈哈哈!”张天师抚桌大笑:“吾弟真天人也!真的成了。”
苏油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指着小道士摇动着的那个电机:“这个,是靠机械动力驱动线圈切割磁力线,产生电能的机械,叫发电机。”
说完又指着另一个:“那个,则是利用电能,驱动转子转动,将电能还原成机械能的设备,称为电动机。”
“有了这套设备,我们就能够利用机械能产生电能。再将电能传输到其它地方,作为机械动力的输入源。”
张天师点头:“妙极,如今天师府制备的锭子药数量巨大,将药坊设置在水车房边上,药物容易受潮,设置在锅炉边上,却又烟熏火燎影响药性。”
“风力作坊倒是得用,可是又要受天气的影响。用畜力却还要养牲畜,更是麻烦。”
“有了贤弟这套装备,我们可以在远离河水锅炉的地方制药了,不错不错!贤弟真是有心了!”
呃……师兄你怕是有什么误会……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失踪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失踪
其实现在这个东西虽然是三相交流发电机和电动机,但是还很弱,摆在桌子上玩玩还行,要投入大规模应用完全是想多了。
反而是直流发电机和电动机,在如今有大作用——比如给电池充电,比如用于电镀、电解等方面。
那就得是另一种玩法了,没有整流二极管之前,只能将三相单独使用。
倒是张天师大受启发,想到了另一方面:“贤弟是不是走了弯路?既然线圈通入电流就能够产生磁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通电线圈代替永磁体?达到一样的效果?”
苏油楞住了,这个……这个你别问我呀!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啊!
只好呵呵赧笑:“师兄学究天人,就由你慢慢摸索吧,可能……说不定……也行哈?”
当下又将三相交流电的物理公式写了下来,然后画出三个相位差一百二十度的正弦波:“师兄你看,要让电机做功最大化,就只能如此设计,但是这样的电流是交流电,正负两极会不停交换。”
“用于驱动三相电动机,让电阻丝发热发光,倒是有些用处,但是对于我们冶金工业说需要的电镀、电解工艺,却又无法完成了。”
“因此还需要一个设备,整流器,才能将交流电变作直流电,才能覆盖整个电力能源使用领域,而在电机功率不高的情况下,先发展这方面,才能得到最快的应用。”
“因此你的主攻方向,应该囊括三个方面——交直流应用型发电机、交直流应用型电动机、机械式整流器。”
张象中对苏油的课题设定很满意:“这个比化学好玩,现在发现新元素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合金和有机材料,又是一个穷举和碰运气的过程,我不太喜欢。这个好!不然我就只能去研究数学了!”
天师府的化学研究,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上千人的学院,其下覆盖的产业更多。
对于张象中这样的顶级科学家来说,给化学一门摸索出研究方法后,剩下的那些积累,手下精英就能够完成,在成就感方面,好像有些索然无趣了。
于是苏油又给他推开了物理中电能方面的窗户,张象中顿时觉得又有课题可以玩儿了。
自己这小老弟,实在够意思。
两人又兄友弟恭地相互吹捧了一番,苏油才开心地拿着保温杯从厂区出来。
却见到张麒一脸忧急之色:“少爷,大事不好,小少爷,他失踪了!”
苏油“啊”了一声,惶然失措,手里的保温杯一下掉到了脚边的黄土地上。
……
汴京城,武英殿偏厅,赵顼一脸铁青:“皇城司办得好差事,几个孩子都看不住!”
郑穆也满头冷汗:“臣有罪,臣失职,请陛下降罚。”
“罚有什么用?!”赵顼非常愤怒:“一点踪迹都查不到?”
郑穆连连叩首:“查到了一些线索,几个……几个少爷,他们似乎不是遭遇歹人,他们……是有计划偷跑出京的!”
“什么?!”赵顼更生气了:“汴京城里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要偷跑?!”
……
元丰七年三月,汴京城中表面还是太平,但是私底下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曹王赵頵长子赵孝奕、蜀国公长子苏轶、判司天监陈昭明,华容县君独子陈桐,失踪了!
一开始三家大人还没有留意,赵孝奕前科太多,长期玩失踪的主,被四通“收编”之后老实了一阵,还做到了军机处机宜司河北厅事。
不过做了一阵又感觉没意思,辞了差遣回家逍遥去了。
苏油长期不在家,石薇也是个对孩子放养的性子,小时候督促武艺督促得厉害,等到扁罐诸般基础打好,将练武变成习惯和爱好之后,也就撒手不管了。
扁罐童鞋事务也繁多,要跟同学文会,每五天要陪皇子读书,要去理工学院学数理化,要去各个厂房、庄子实习金工、农事,还要经常完成苏油的加课,去中牟三县考察调研,总之十天半月不着家也是常态。
陈桐作为扁罐的铁杆,这些事务经常是两人一起完成的,一起的常常还有王彦弼。
舒国长公主刚开始还有些不放心,这么些年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这种状态。
几个孩子精熟世情,明了时务,可谓文武双全。
眼看十四就是成年人了,小户里边翻年就该成家立业,真没啥不放心的。
结果就是三月里扁罐禀告石薇,要和椅子去三县考察水稻和小麦种植成效,之后几天不见踪影。
过了五天,中牟庄子管事进城来送鱼,顺便跟石薇禀告庄务,石薇才知道俩少爷压根没有去过庄上!
石薇遣人寻找,绿箬动用市井力量搜寻都无果之后,石薇立即托石富入宫,禀告了赵顼。
赵顼也是大惊,命皇城司详加探查,才有了今日的对话。
郑穆赶紧将目前掌握的情况禀告赵顼:“二月十二日,苏朝请和陈通直……”
赵顼不耐烦地挥手:“就说苏少爷和陈少爷!”
“是。”郑穆从善如流:“两位少爷在京中都有神童之誉,平日里周济贫苦,凡事亲力亲为,在百姓里边口碑极好的,也从未听说过和谁有过仇怨。”
“要说起来,今年二月十二日,苏少爷和陈少爷,在内书房与徐王之子赵孝锡起过一场争执。”
赵顼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因何争执?”
“都是学问之争,下属也不太明白,大致是苏家少爷告诉团练说地球是个大……大球体,团练回到家中,又将此事告诉了王府坐师郑雍。”
“结果好像是挨了一通申斥,地球说被郑师斥为邪说。团练感觉受到了欺骗,在内学署与两位公子争执起来,两位公子找了很多……额,证据,其中涉及月食之类的天象,小臣不敢妄究其详,总之团练只是不信。”
赵顼说道:“郑雍迂夫子,自身都学问不精,如何当得王子师?我那弟弟笼络的这些名士,可真是呵呵呵……”
郑穆不敢接茬:“之后也就没事儿了,到了二月二十,苏家少爷禀告国夫人,要去考察田亩,之后到二月二十五,国夫人发现两位少爷没有去庄上,事情这才为大家所知。”
“大家又寻了两日,杳无音信,这才作慌了,告知了陛下。”
“经过皇城司多方查证,我们也发现了一些线索。”
“二月二十日,苏少爷和陈少爷,哦,还有曹王长子濮州团练使,三人结伴在万姓集大肆采购,物品包括了行囊、成衣、罐头、水壶等等,都是出门行脚的物事。”
赵顼眉头又皱起来了:“还有赵孝奕?”
郑穆说道:“是,不过我们也没有探查到三位少爷的行踪,不过四通商号禀告了一件蹊跷事儿,当日陈留转般仓火车站,有力夫见到了三位郎君,衣着普通,不过身量形容,似乎……便是三位少爷。”
赵顼松了口气:“到底是发现几个淘气了。”
郑穆不敢说死:“后来又查到,三位郎君当日用了四通的凭信,冒充舟子,操作四通商号用作票据运输的快银船,沿着汴渠往杭州去了。”
“四通票据至关紧要,所涉及钱财遑论万千,发现快银船被冒名驶走后,不由得大惊。”
“于是打电报往杭州询问,得到的回报却是票据已经正常送达,尽皆妥当,负责的郎君业务熟悉得很,熟练地办理好了交接,不像是歹人。”
赵顼手扶脑门,有些哭笑不得:“之后呢?”
郑穆说道:“之后……三位郎君又利用皇家理工学院研究员的身份,混进了上海务,伪造了二十一节度试航的调令,征调了刚刚打造好的夔州型纵帆船——左旋螺号。”
这下赵顼都慌了:“他们……他们要出海?他们有钱准备粮水?”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旧交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旧交
郑穆吓得匍匐在地,飞快地说道:“臣奉命按查,也是如此考虑,乃命杭州市舶司配合调查。”
“结果刚刚接到杭州市舶司电报,皇宋银行杭州分行,于二十七日收到过一张大额支票,支票是杭州蕃商蒲蠡名下金号掌柜收取的,说是一个小郎君从他那里兑取了十八万贯舶来钱,金号掌柜收取了两万贯的手续费,签名……正是苏家少爷。”
赵顼一拍椅子:“岂有此理!蕃商眼瞎吗?这样就敢给一个孩子十八万贯?!光是金币都得多沉?!”
郑穆吓得浑身哆嗦:“蒲蠡的掌事和杭州市舶司都说支票手续齐全,掌事还说三个郎君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恍若……神仙中人,手持的都是大宋官印,还有四通商号一级股东文书。”
“蕃人见利眼开,又见有大船临埠,因此也没有怀疑,不但兑了钱,还亲自给送到了船上。”
赵顼急道:“赶紧传朕旨意,拦住那船!”
郑穆连连叩头:“官家,他们已经出海了!”
“啊?去哪儿了?!”
郑穆都结巴了:“尚……尚不知晓,臣已命市舶司详查……但有所得,直接电报内中,不得走漏消息。”
这时候,一名穿着薄灰呢军服的小黄门来到门口,一个军礼:“陛下,杭州市舶司急报!”
郑穆赶紧爬起身来接过,战战兢兢地送到赵顼跟前。
赵顼接过来一看,顿时觉得不妙:“昌国?”
再往下一看,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日本?”
再往下一看,赵顼顿时觉得血压又升高了。
市舶司的奏报里,说三个人在驿站留下了一封信,里边只有一句话。
我们要去证明地球是圆的!
……
昌国外海,一艘奇怪的纵帆船,正朝着昌国港驶来。
左旋螺号,这么富有理工气息的名字,只能是出自二十一节度赵宗佑之手。
今年是火星大逆的最佳观察期,赵宗佑在钟山观象台主持观测,他手里现有一个重要的天文课题。
如今几大行星的轨道都已经确定,这次全国性大观测,将通过星体运行速度变化,推算出地球到太阳的近日准确距离,进而确定几大行星到太阳的近日距离和轨道。
这是天文学的重大进展,陈昭明和赵宗佑都忙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想到,防守森严的上海务船坞出了内贼,三个小混蛋竟然偷走了代表大宋顶尖科技的左旋螺号。
左旋螺号底部为钢骨结构,摆放着大宋最大的两台船用蒸汽机!
中层还有一台方便临时加工机件的第六代蒸汽驱动机床!
大宋第一影帝赵孝奕,如今正身着大宋新式水师的船长制服,在船长室内,装模作样地拿尺规制作航海图。
其实他啥都不会,不过有两个理工小能手帮衬着,倒也一直没有穿帮。
大副林卫敲开了船长室的大门:“船长,昌国港到了!”
赵孝奕将铅笔投入笔筒:“走,看看去,苏技师和陈技师呢?”
林卫说道:“在用机床加工机件呢。”
说完有些兴奋地小声问道:“船长,那两位……少年班的高才吧?不光船用蒸汽机明白,连火车机车头都门清!加工的几个机件可帮了我们大忙了,那精度,上海务的老手都搞不出来啊。”
赵孝奕脸色一沉:“不该打听的少乱打听,纪律不要了?”
这做派林卫相当熟悉,军器监的大佬们常常如此,赶紧一个立正:“是!”
赵孝奕这才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林卫的肩膀:“一会儿有个重大秘密任务宣布,你心里先有个底。”
林卫心中砰砰乱跳,脸都涨红了,兴奋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高丽和日本的海贸兴盛起来之后,昌国县如今已然成为了大港,赵顼大笔一挥,改名为昌**。
龙继才这个当年的苦逼县令,坐地升迁,如今也是五品知州了。
州衙还是那么破败,龙继才还是在自家家中办公。
岛上除了学宫、灯塔,反倒是高丽会馆和日本会馆修得富丽堂皇。
三月也不是淡季,南下的大船年初就走了,六月才会回来,不过马上就要进入石首鱼季,无数海船开始在昌国三岛集结,准备打鱼。
如今的舟山群岛,日子过得可是太滋润了。
就是三岛如今还没有出过进士,让龙继才对岛上的学宫有些不满意,琢磨着怎么去杭州骗几个学问家到岛上来。
比如那个曾经晕船吐得生死不知的郑侠郑介夫,给龙继才的印象就非常深刻。
正琢磨间,海生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叔,叔啊!海上来了一艘怪船!”
“什么怪船?胡说八道!”龙继才珍惜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绸袍,红色的绸缎代表着他是这三个岛上的最高长官:“这些年见到的稀罕事儿还少了?海生你也是跑过蕴州跟高丽的人,现在是我一州司马,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
“不是啊叔,那船,那船冒着烟,没张帆还能跑得贼快,还不怪?”
龙继才吓了一大跳,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年前蒙转运司和市舶司召见,去杭州见识了一场,听闻我大宋太湖之上有一种自行船,如今跑漕运也甚是便利,莫不是它?”
龙海生不以为然:“漕船才多大个?海上来那艘可是夔州型!”
龙继才这下坐不住了:“是什么旗号?”
“倒是宋字牙旗。”
龙继才跳起来一巴掌拍到龙海生的脑袋上:“宋字牙旗那就是我大宋的战舰!你个大宋昌**防御使,怕大宋战舰?我踢死你个不知长进的家伙!”
叔侄俩正在院子里鸡飞狗跳,门口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请问,可是昌州太守当面?”
龙继才正揪住龙海生的后衣领,乌靴还停在半空,闻言扭头,表情顿时变得又惊又喜。
叔侄俩一同发出声惊呼,连滚带爬跑到那问话的少年跟前,一人抱住一支大腿哭喊起来。
就听海生哭道:“少保爷你终于来看我们来了……这些年我们可想死你了……呜呜呜……”
龙继才也满脸鼻涕眼泪,抱着少年的大腿死不松手:“少爷果然是仙卿道侣陆地神仙,返老还童之后,模样比当年还要年轻啊,可怜继才就老了呜呜呜……”
少年正是扁罐,连同门外的赵孝奕和陈桐,都被这叔侄俩的表现搞得一脸的懵逼。
三人第一反应就是——事发了!
赵孝奕轻咳一声,内心慌得一逼,面上却稳如老狗,反过来一声大喝:“龙太守!你还是朝廷命官!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赵孝奕是宗室子弟,当今陛下的亲侄儿,声威一拿出来,果然吓了龙继才一大跳,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整顿衣裳:“下官……下官知昌**龙继才,参见……呃,未知三位郎君如何称呼?”
赵孝奕大咧咧地一摆手:“我姓赵,叫我团练就行了。”
龙继才心中噗通乱跳,这尼玛,这么年轻的团练使,又是姓赵,再偷偷一看那位的穿着,看似朴素,可袖边衣带用的是大花彩缎,腰间还挂着个……我的天,金鱼袋!
大花彩缎镶边,看不懂具体的花色,但是花纹工艺却是自己没有见过,似乎是……传说中的缂丝?
这位是大宋宗室!落地就封小使臣,三迁团练,七迁节度那种!
龙继才赶紧邀请几位进屋里奉茶。
赵孝奕大模大样,貌似不经意地直接坐了主位,捧起茶碗,看着贝壳镶嵌的院墙:“还真是靠海吃海,贝壳都能拿来砌墙用。”
扁罐和王彦弼见龙继才这番小心翼翼奉承的做派,实在不像已经得知消息来抓自己的,这才放下心来,对赵孝奕说道:“贝壳烧煅之后是蜃灰,刷屋子刷晒盐盘都是好材料,其实和石灰是一样的成分。”
龙继才瞟了扁罐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地试探着问道:“这位小郎君,可是姓苏?”
“啊?”扁罐顿时傻了,到底还是暴露了!
赵孝奕却是哈哈一笑:“来之前还收到蜀国公的信件,说是三岛太守龙继才是他的旧交,行事肯定方便,果真如此!”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招募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招募
龙继才吓得都站了起来:“国公爷要真这么说,可真是愧煞继才了。三岛如今的兴盛光景,都是国公爷当年按治两浙的时候给咱带来的。”
“国公就是三岛百姓的再生父母。旧交一说,那是国公和蔼不计较,继才可万万不敢领受。”
赵孝奕将茶碗放下,伸手虚压了两下:“坐下坐下,老龙你这样搞,大家都没法聊天了。”
待到龙继才讪讪坐下,赵孝奕才对着扁罐一摊手:“既然都是熟人,那就不必隐瞒了……这位,蜀国公长子,官家恩荫的朝请郎,苏轶苏子超。”
说完又朝王彦弼一摆手:“这位是判司天监陈学士华容县君公子,通直郎,陈桐陈子鸣。”
“我是赵孝奕,蒙官家仁德,恩赐家父曹王之荫,现在遥领着濮州团练使。”
龙继才反倒是不怕了,只剩下无尽的欢喜:“果然是国公家公子,刚刚见第一面就觉得像!”
说完又开始回忆起来:“国公第一次上岛还是熙宁七年,当时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这好像才一转眼,连公子都这么大了……公子今年是十七八了吧?”
扁罐对这絮絮叨叨的知州颇有好感,能够看得出来,老头是真心喜欢自己和父亲:“回太守话,今年十三了。”
“呀!”龙继才表示吃惊:“才十三就这么高了啊……啊也对,国公祖籍是赵郡,北人就是生得高大。对了几位吃饭了没?要不我带三位公子岛上逛逛?可是我们岛上的贵客。”
扁罐不由得觉得好笑:“不麻烦太守了……”说完看了赵孝奕一眼:“实不相瞒,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龙继才这才想起来刚刚海生说的话:“听说几位公子驾了艘船过来?不张帆都能航行,是我大宋宝贝自行船吧?”
扁罐点头:“龙公,我们此次停靠,是想补充水、粮,为接下来的试航做准备。另外还想招募一些熟悉帆船和航道的水手。”
椅子赶紧补充道:“当然费用我们会给足的。”
龙继才问道:“敢问三位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扁罐说道:“这次是试验新帆船的性能,具体航行到哪里尚未定,就在海上转圈也说不定……所以我们的船不搞货运,只需要各种给养配备充分就行。”
“还有我们现在只有十一个人,我想再招募二十人,给养就照三十一人半年到九个月来准备。淡水还要翻倍。”
夔州型载重两百吨,锅炉和车床用掉了十几吨,另外还有六门霹雳炮和几个基数的弹药,剩下的载重量绰绰有余。
龙继才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三位公子的事情,就是我三岛上下全体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好叫公子得知,如今岛上的罐头产业也兴盛,主要就是给来往大船提供补给,都是做熟了的买卖。”
“这人手嘛……海生!去跟三娘子知会一声,悄悄的,选二十名好手,有四通背景的,对了,还要懂文字的!”
海生问道:“叔,我也去,行不?”
龙继才说道:“跑不了你!最好都跟你一样,先紧着当年跟着国公爷打过南海的挑!”
海生兴奋坏了:“瞧好吧!三位少爷,我去去就来!”
海生去了,龙继才又将师爷叫过来,吩咐先给左旋螺号上货,这才说道:“三位公子可能不知道,当年国公搞水师,第一批静海军的水手,就是出自我们岛上。”
“后来大宋扬威南海,娃子们立了大军功,官家命改为南洋水师,照新军那赏给走,颁赐给的丰厚,一个个回来都成了有钱人,好些还搏得了官身!”
“如今三岛的娃子们一代代的出去从军,大宋南洋水师里边,好些都是咱们三岛的人。就算退伍回来的,不少也在行船,做水手船长,跑槟城到高丽一段。”
“因此三岛别的不多,说起操舟的老把式来,那多得是!”
扁罐问道:“刚刚说的三娘子,是不是就是四通商号在岛上的管事?我听父亲说过,当年她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却自立自强,做出的蚝干虾干卫生洁净,熬出的蚝油鲜美可口。”
“现在做得大了,在京中都畅销。”
龙继才乐得合不拢嘴:“就是就是,三娘子如今在岛上可威风了,将四通的生意料理得很好。”
“岛上大宗的黄鲞、蚝干、鱿鱼、带鱼、海带、蚝油……总之海产加工,占了一多半都是她在管。”
“去年光我们一个昌国,供应国中的黄鲞就多达五万石!一斤就是五十文,光这一项的收成就是二十多万贯哩!”
要是苏油在此,就会撇嘴说这个数据只能算是一般般,后世最厉害的年月,这一带的大黄鱼产量曾经高达惊人的一年十六万吨。
不过那种搞法属于掠夺性资源开发,很快便遭遇到苦果。
五万石的鱼干产量,就算生鲜的时候当做二十五万石计算,也不过才一万多吨而已,就已经把龙继才骄傲得不要不要的了。
不过也不怪龙老头傲娇,黄鲞滋味鲜美,在京中的价格可不便宜,如今甚至有了“典帐买黄鱼”的说法,一斤零售价高达两百文。
这才是岛上的一项进项而已,真正的大头,还是海贸。
这一切都是苏油带给他们的,因此龙继才说起这些来,对苏油是既感恩有钦佩。
聊了一阵,龙海生和一个妇人领着十几个汉子过来了,那妇人见到扁罐就带着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拜倒:“民妇龙刘氏,拜见苏家少爷,当年蒙国公恩德,万死难报,只能携全家给少爷叩个头。”
“此番少爷要出海,无论如何要带上我家两个小子,路上也好服侍一二。”
扁罐赶紧将龙刘氏扶起来:“婶婶言重了,不敢当婶婶如此大礼,父亲要是知道,怕是要责罚于我,赶紧请起。”
将龙刘氏扶起来后,扁罐又笑道:“婶婶我是早有耳闻的,每年家中还能收到婶婶制作的咸鸭蛋。”
“父亲早上最好这口,说昌国海边吃螺虾长大的海水鸭,其鸭蛋做成咸蛋,那蛋黄香胜蟹黄。”
龙刘氏顿时喜笑颜开:“哎哟民妇就是图个念想!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孝敬少保的东西。原来少保做到了国公,也还真吃着民妇家中的咸鸭蛋啊?!”
扁罐也很感动:“当然要吃,好东西啊,我跟弟弟都常吃着呢。”
龙刘氏笑道:“说起来,法子却还是国公当年传给咱们岛上的!天上文曲星下来,这水陆吃食都跟别人料理的滋味不一样!”
说道国公爷的贪吃,所有人都是会心一笑,龙刘氏继续说道:“三位少爷要在京城做官的,难得来我们穷乡僻壤一趟。岛上别的没有,水产可是丰富,民妇这就给少爷们料理一桌去!”
昌国海鲜宴,的确让三个汴京城来的土包子大涨了一回见识,扁罐算是明白了父亲当年为啥每年开海都要往岛上跑了。
听说南海的鬼爪螺更是滋味鲜美,扁罐都无法想象那到底会是什么味道。
船只补给特事特办,蜀国公大公子的船,那必须紧着先上货。
火腿、腊肠、猪羊腊肉、鱼肉罐头、大罐的午餐肉、水果罐头、果酱、蜜饯、茶叶、柠檬干、面粉、面条、大米、豆类、薯蓣、各种药品、酒、甚至还有活猪,活羊,活鸡鸭。
在海生的建议下,还添置了几只猫。
因为空间巨大,淡水充足,龙海生还在甲板上弄了几百个柳条筐子,里边装着泥土,种着新鲜的蔬菜!
根据昌国水手们的建议,还在船上配置了弩炮,鱼叉,渔网。
整整上了一天的货,晚上都没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上完。
扁罐一句话,这些挂四通的账上,让舅舅石富买单,然后挂上帆,溜之大吉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反应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反应
汴京城,蜀国公府。
毕观跪在石薇身前,泣不成声。
漏勺也跪在毕观的旁边,七岁多的他也知道大事不妙,哥哥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家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石薇对毕观说道:“观儿,扁罐他们到底要去哪里?你别跟我说不知道。”
毕观抽泣这说道:“扁罐哥哥……跟椅子哥哥,他们说,他们要去证明……地球是个球体!”
“什么?”石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他们俩?他们爹都不敢说这种大话!”
“二十一节度和小邵先生最远也只到了新宋洲,他们怎么敢?!”
毕观说道:“扁罐哥哥说……三叔的航海日志,还有大宋的气象观测报告……说明……说明不同纬度上有固定的风带。”
“利用风带航行……顺利的话……沿着北纬三十度……只要六个月……六个月……就能够到达……”
石薇就跟听天书一般,一个头两个大:“到达哪儿?”
毕观抽噎着道:“扁罐哥哥说,用好西南风,能够到达……天方,或者大西州……”
“哪儿?!”石薇又惊又怒,不由得站起身来:“三哥说过那是万里开外!他们怎么有的这想法?!”
毕观说道:“是……根据二十一节度和邵学士的航海记录……推测的。”
“二十一节度在环新宋洲航行的时候,在南纬二十五度到三十度间,遇到了猛烈的西风,后来邵学士在新宋洲东面,也遇到这股风,还利用这风从玄鹄城抵达了金滩城。”
“加上三叔从南海到天方的航海经验,邵学士和二十一节度,推测绘制了南半球的两个风带——信风带和西风带,然后……然后扁罐哥哥和椅子哥哥推算地球北部,就是从杭州到高丽的航线,发现……发现以前的近海航线,和现在的外海航线,风和洋流是不一样的。”
“外海航线的洋流和风力,与邵学士和二十一节度绘制的洋流和风带,可能是对称或者近似对称的。”
“要了命了……”石薇手扶脑门:“你们一屋子的学问人欺负我听不懂是吧?你敢说你没参与?”
毕观飞快地瞥了石薇一眼:“我……我帮着……算了一点……”
石薇见到毕观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也不好发作,耐下性子道:“扁罐一个人偷跑就算了,他为啥还要拉上孝奕和彦弼?孝奕可是曹王长子,今后要继承曹王爵位的!椅子更不用说了,那是陈学士和容婶婶的独苗!太后皇后都经常关注他的学问进展!”
说完又觉得好失落:“……他们,他们怎么就狠得下心跑那么远?他们心里头就没有娘?!”
说到这里又对毕观问道:“他们不懂事,观儿你可一直都是乖的,说,扁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你帮他瞒着这天大的干系?!”
毕观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石薇将毕观扶起来,搂在怀里,柔声道:“是不是扁罐让你受委屈了?还是他对你干了什么坏事儿了?”
毕观摇着头:“没有……扁罐哥哥……他说他马上就十四了,要是再不大胆一回,以后就要给官家效力,再没机会了……”
“他还说……还说等他回来,我就十四了,他就上门提亲……呜呜呜……”
石薇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自己担心苏油在夔州的安危,那种想见又不敢和他相见,只敢偷偷躲起来保护他的纠结心情,不由得眼泪就下来了。
搂着毕观哽咽道:“可怜的傻闺女啊,等那没良心的回来,看我不揍死他!”
漏勺见到姐姐和娘亲在抱头哭,也哇哇地哭了起来,爬起来抱住他们:“漏勺乖,漏勺比哥哥乖……娘亲和姐姐别哭了,呜呜呜呜……”
就在一家子正凄惶的时候,却听绿箬焦急的说话声音在外想起:“县君和宗叔来了,你们来了就好,赶紧去劝劝夫人和观儿吧,她们说的那些我也不明白……这小少爷,小少爷怎么就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就听苏小妹的声音说道:“绿箬姐姐你也不要心急,没事儿,听三哥说,现在的海船还是很可靠的,扁罐、桐儿、孝奕,都是机灵鬼,肯定有计划有安排,谋定而后动。”
“现在急也急不来,昭明已经与陛下言说去了,事情或者不是太糟……”
……
军机处,赵顼正在听取各方汇集的情报。
陈昭明、郑穆、韩绛、郭逵等都在其列。
首先是郑穆在汇报:“三岛巡防使王德甲送来奏报,接杭州市舶司转达的陛下旨意,王德甲命快船赶赴昌国军,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据昌国太守龙继才所言,三位少爷在那里补充了半年的给养,还招纳了二十名水手,已于数日前起航了,据说目的地是日本的宋城。”
赵顼说道:“左旋螺号是大宋自行船,水手们可靠吗?”
郑穆说道:“倒是可靠,都是当年随蜀国公征战南海的水师转业军士。”
“头领叫龙海生,曾在南海之战中随刘世恒突入麻城港,火烧蒲释马水师,之后又接应曹南及时登陆会安市舶务,积功到致果校尉。”
“三岛设州治,建大港,朝廷以龙海生熟悉昌州情势,命从军中退伍,转为昌国军防御使,说起来,也是朝廷命官。”
赵顼就有些头疼:“大宋对海岛的治理还是有些松懈了,这是中书之过。一州防御使,说离开治所就离开了?”
韩绛解释道:“边镇里多有这样的问题,昌国军类似之前的延安、麟府,唯一区别,就是在海上。”
“龙氏也类似种家、折家,子弟多在南洋水师效力。这样的局面,朝廷应当注意了。”
“龙继才倒是本份,昌国军事,其实也归两浙路宁海军管辖。龙海生平日也就是尽引伴的职责,长期来往与日本、高丽一路,管理候风船只,引导蕃船前往杭明二州贸易而已。”
“不过龙氏族长,长期在本地为官,终究不合大宋的规矩,最好还是调任。”
赵顼说道:“昌州是高丽日本来贡必经的港口,大宋懂港务岛务船务的知州有几个?等有合适的继任者再说吧。”
韩绛说道:“倒是有一个,就是……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赵顼问道:“谁?”
韩绛说道:“邵伯温邵子文,他一定能做好。”
赵顼点头:“这倒也是,邵伯温在高丽和日本的声望,做起来也轻易。不过如韩公所言,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了。”
“要这样说起来,知文登苏迈,其实也是人选……罢了再议吧,先说眼下。”
郑穆这才说道:“皇城司受陛下之命,利用军机处电报,让北洋水师提督张散,出动军舰前往宋城进行拦截。但是因内海风向不利,从胶州遣舟船前往日本,多耗费了十五日。”
“等到舟师抵达宋城,才得知左旋螺号已经补充了大量的淡水、煤、火硝、硫磺、铁料铜料,已经启程往东北方向去了。”
郭逵说道:“昨日接到北洋水师电报,说是有船只发现了左旋螺号在日本北部外海的踪迹。”
“左旋螺号在那里帮助一艘叫丰登号的捕鲸船打了一条鲸鱼,取了部分鲸油后,将剩下的都留给了丰登号,然后打听了近日北海的海况,朝正东方向驶去。”
“左旋螺号少了两根桅杆,用于安放大烟囱,比普通夔州型纵帆船来得古怪,因此丰登号的船长印象深刻。”
“从丰登号交到市舶司的海图来看,那里已经是我大宋船只从未到过的区域,属于外洋,接下来左旋螺号的去向就无法猜测了。”
赵顼苦笑了两声:“听陈学士讲讲吧。”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守制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守制
陈昭明黑板上挂出了一张地图:“陛下,诸君,这是大宋如今所知的坤舆全图。”
“从图上我们可以看出来,其实对于地球上的大部分区域,我们所知甚少。”
说完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圆:“从国夫人问询毕仲游幼妹的话来估计,几个孩子,是想要利用左旋螺号,完成一次环球航行!”
殿中都是大哗。
陈昭明在圆上划出了几个横线,然后开始涂抹:“他们的推断是这样的……”
“根据邵伯温和二十一节度使的航海记录,在南纬三十五到七十度,五到二十五度之间,存在两个明显的,风力持续的风带。”
“而根据孩子们的推断,司天监研究了大宋所知的北半球地区气象资料,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在北洋上,这两个风带,一样存在。”
“也就是说,孩子们的推断,基本是正确的。”
“北纬五到二十五度之间的这个风带,风力从东北吹向西南,这个风,就是从高丽日本,前往大宋,前往南海的帆船所需要利用的风,因为持恒如有信,海上的水手们称之为‘信风’。”
“而日本外海,北纬三十五到七十度之间,这个风力从西南向东北的风带,则是大宋引伴们,追逐鲸鱼所倚仗的风带,水手们称之为西风。”
“风力又会带动洋流,就目前已知的洋流来说,大致有这么几条……”
经过一番讲解之后,厅中众人都感觉眼界大开,原来让大宋东南如此兴盛的海贸,从槟城到胶州的海运粮道,竟是如此巧妙地利用了近海和远洋不同的风力和洋流,实现一日千里的往返呀……
陈昭明说道:“现在日本外海的洋流与风带,我们尚不得而知,不过按照孩子们的思路,如果北半球洋流和南半球洋流相对应的话? 那么其洋流和风带? 应该是这样……”
“孩子们的意图,从现在来看? 是想在日本东北外洋? 利用西风带和洋流往东,一直航行到大西州或者天方附近? 再南下寻找航海通道。”
“如果找到通道,则可以穿过天方和大西州之间的海道? 之后通过诸藩来宋的海路? 抵达槟城。”
“如果南下到北纬十五度,通道依旧没有找到,就只有利用信风带回航,最终重新回到日本外海。”
郭逵看着陈昭明在黑板画出的线路图? 感慨之余又有些失落:“现在的娃子……心都大到没边了啊……”
赵顼皱着眉:“半年给养? 够吗?”
韩绛却说道:“补给尚在其次,航海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这个什么……西风带,我查阅过二十一节度和邵伯温的日记,都说西风带风高浪急? 大浪能高达三丈。”
“杭州型都视若畏途,更别说夔州型了……”
陈昭明却看不出焦急:“对? 司天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根据现有的情报? 我们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北纬和南纬? 西风带的风力和浪涌烈度? 是不一样的。”
“四月之后? 北纬西风带的浪高很少高过一丈,和南纬动辄三丈有余比起来,大相径庭。”
赵顼问道:“司天监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昭明说道:“如果地球是一个光滑的球体,风力的影响,南北应该都是一样的。”
“不过洋流,却要受到大洋周围大陆的影响。”
“因此司天监的推断,南纬西风带上,可能是沿途没有大的陆地阻挡洋流,才导致巨浪滔天。”
“而在北纬地区,在我们所未知的地方,会有一片巨大的大陆,它约束了洋流的肆虐,让其威力减小了大半!”
“那片大陆,或者并不比我们现在已知的这片区域小,才能将北半球的洋流,变成我们所知的这个样子。”
说完用用粉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所以我们估计,左旋螺号单程不超过一万五千里,按照夔州型顺风顺水十四节的平均速度推算,如果一切顺利,两到三个月即可抵达那片未知的陆地。”
说完将粉笔往下画了个箭头:“如果南下找不到通道,只有利用信风带回航,半年后,即可回返杭州。”
说完将粉笔放到粉笔盒里,语气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丝遗憾:“不过如此一来,孩子们环球航行的梦想,却是实现不了了……”
赵顼心中翻起了白眼,顶级科学家一旦进入角色,那真是有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味道……
你亲儿子也在上头!
郭逵忧心忡忡:“陛下,要是陈学士推断无误,那边可能有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国……”
韩绛说道:“郭太尉多虑了,要是有那样一个大国,他们的船只是不是早就该过来了?如今放眼区宇之内,除了大宋,哪个国家有此能为?安心吧。”
赵顼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上苍保佑……蜀国公上表为苏八公守制,请辞一切职务的事情,我已经驳了四次,如今是第五次,看来其心甚坚。”
陈昭明说道:“八公虽然和国公不在五服之内,但是养恩深重,蜀国公请守制一年,也甚合情理。”
韩绛说道:“如今也无甚大事,阿里骨已然被巢谷李宪逐出五百里,宁夏三路也无大事……要不,便许了蜀国公?如此也好消减左旋螺号一事的影响。”
郭逵说道:“如今各路转运司皆有电报所,成都到眉山,电报更是用得最早的地方,不如便许了蜀国公之请,一年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陛下如需问策,也还有电报嘛。”
赵顼说道:“扁罐和椅子这事情,目前只有少数人知晓,左旋螺号事属机密,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
“这样,此事先对外保密,便宣称蜀国公携子回蜀守制,以消减此事的影响。”
郭逵说道:“张散有个建议,就是用唐四郎的名义,暗中发动海上引伴、捕鲸船,沿左旋螺号的航迹,前往东大洋搜寻其踪迹。”
“有道理!朕出悬赏五十万贯!一定要给我找到他们!”赵顼觉得这法子不错,立即同意。
陈昭明到底还是爱子心切,到此终于忍不住了,热泪盈眶深施一礼:“臣,谢陛下隆恩。”
……
元丰七年,夏,四月,丁丑,赐饶州童子朱天赐《五经》出身。
壬戌,周邦彦献《汴都赋》,文采可取,诏以太学外舍生钱唐周邦彦为试太学正。
辽主如山检淀,女真贡良马,命知制诰王师儒、牌印郎君耶律固傅导燕王延禧。
甲子,准蜀国公五请,归蜀守制。
八公自打苏家被陛下准许起家庙之后,便立即赶回眉山料理这件大事儿。
待到可龙里修整完成,八公就再不愿意出来了。
老人可能有感应,今年新春,八公就去老翁井转悠,给自己选地儿,最后哈哈一笑:“老汉哪里做得来这事儿,大家都说木客是灵兽,干脆它选哪儿,我就选哪儿吧。”
木客比八公先走,四十多岁的白猿,算是猿猴里边超长待机的了。
去年秋冬之际,有一日木客不见了踪影,八公让村里人寻找,最后在苏家祖茔老翁井的松林窝子里边,发现了已经没有呼吸得木客。
八公便让大家将木客葬在那里,现在又将那里作为自己的吉宅。
回来之后,八公便命唯一还留在眉山的土地庙七子之一的张胜,给自己备好棺材,烧好墓砖。
逝世前的一天,八公还跟往常一样,早上把家庙打扫了一遍,给祖宗烧了香,然后喂了门口鱼塘里的大草鱼,喂了回到眉山之后,重新养起的猪,晚上还吃了一大碗豆花饭。
等到早上张胜起来问安,发现八公已然仙逝了,享年九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