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芳全文阅读 第21分节

201章 我敢

    “他们居然找来了俞大。”萧廉皱着眉头,“有点麻烦啊!”

    姚谌漫不经心瞟了他一眼:“怎么,这样就没信心了?”

    萧廉很想回一句有信心,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俞大挺厉害的,三年前领着一群新科进士,把武进士都打败了。”

    “那是他们太自大。”姚谌懒懒道,“以为对着一群书生,凭实力就能碾压。打马球讲战术的,轻敌落败怪得了谁?”

    萧廉还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平王世孙的性格,自己还不清楚吗?他认定俞慎之没什么了不起,自己还泼冷水,说不定会翻脸。

    他可得罪不起姚谌。

    “你要什么人,我都给你了,要是这样都赢不了……”姚谌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萧廉心中一凛,回道:“昨天能赢,今天也能赢!”

    “最好是这样。”姚谌停顿了一下,说,“你不是喜欢我那匹乌骓吗?要是这回赢了,就送给你。”

    萧廉大喜:“多谢世孙。”

    姚谌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又道:“那个楼四,你想办法教训教训他。”

    萧廉不解:“他冒犯过世孙?”

    姚谌哼了声:“看他不顺眼。”

    萧廉没再多问。

    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平王世孙就是这样的脾气,喜怒无常。

    萧廉去检查马匹了。

    姚谌坐在凉棚内,眼睛盯着楼晏,慢慢喝着一杯酒。

    他当然看楼晏不顺眼,家里那个老头子,对这小子赞不绝口。

    真搞不懂,一个被家族抛弃的丧家之犬,有什么好称赞的。

    紧张的鼓声中,马球赛开始了。

    耿冠杰一马当先,抢到马球,往对方球门跑去。

    萧廉带人来劫,俞慎之与楼晏随后包抄,双方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场中精彩操作频出,场外呐喊声不断。

    俞敏紧张得直揪手帕,问池韫:“池姐姐,我们能赢吗?”

    池韫盯着场上的局势,慢慢道:“能赢。”

    他们挑出来的都是高手,萧廉还想玩昨天的诡计,可就不管用了。

    “咣!”一声锣响,却是楼晏孤身闯入敌营,一杖送出马球,俞慎之接力,而后耿冠杰拔得头筹!

    “啊啊啊!”耿素素开心得跳起来,见人就抱。

    她的快活感染了姑娘们,纷纷露出笑容,有几个胆子大的,也跟着喊了几句。

    萧廉越打越气。

    自己这边都是大老爷们,怎么喊都不如人家有气势。

    再加上战术全面失效,更是难受。

    他想故技重施,带着手底下的人,包夹俞慎之。

    可惜俞慎之不是怀宁王,发现苗头,纵马就跑。

    试了好几次都不行,而耿冠杰借着这次机会,连接击中几球。

    这么打下去要输。

    萧廉横下心,给侍卫打了个暗示。

    萧家侍卫立刻围拢过来。

    楼晏又一次抢球成功,转身跑开的当口,腰间忽然一痛。

    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对方根本不是来截球的,而来打人的。

    当即一矮身,从球杖下面钻过去,同时手一挥,送出马球。

    原以为危机已经过去,哪知后面又有风声。

    “小心!”俞慎之喊道。

    楼晏一勒缰绳,马儿直立长嘶,躲掉了暗算。

    他皱起眉头,看向萧廉。

    萧廉扯了扯嘴角,阴冷地瞪了他一眼,策马向耿冠杰追去。

    楼晏也跟着追过去。

    可惜还是迟了,耿冠杰一心想把马球送进球门,不防备后面突然来了一杖,猛冲之下,身体一晃,从马上摔了下来。

    马球是一项危险的比赛,时常有人受伤。

    一旦见人落马,就会暂停比赛。

    可是,看到耿冠杰摔下来,萧廉非但没有停下,还纵马踩了过去。

    这要是踩实了,残废都是轻的!

    耿素素瞪大了眼,指着那边,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楼晏眼见事态紧急,球杖抛了出去。

    这一杖,打中了萧廉。

    萧廉身影一晃,也从马上落了下来。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

    那匹马,仍然往前踏去。

    耿冠杰想要闪避,可是来不及了。

    他的后背刚才被击中,疼痛之下,动作变慢。

    “哥……”耿素素的声音终于喊了出来,急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怎么办?跑疯了的马,根本不认人啊!

    “嗖——”羽箭破空的声音,从耳边撩过。

    萧廉的马突然直立起来,痛声长嘶。

    耿素素愣了愣,看到马的脑袋处插着一支长箭。

    池韫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玉雕弓。

    上一次的箭,是去了头的,这一次没有。

    萧廉的马轰然倒地。

    这般变故,惊呆了众人。

    只有凉棚里观战的姚谌,皱了皱眉,嗤了一声。

    马球赛暂停。

    耿家侍卫一拥而上,扶起耿冠杰。

    萧家那边围住了萧廉。

    俞慎之翻身下马,走到他的面前,面如寒霜。

    “萧公子,你这样做不合规矩吧?”

    萧廉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道:“我做什么了?俞大,你不要血口喷人。”

    俞慎之看了眼躲远的裁判,冷笑一声。

    “听说你昨天就来这一出,暗算怀宁王。”

    萧廉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怎么,做了不敢承认?”

    萧廉一脸无畏:“我何曾做过?”

    “你……”这样的流氓行迳,连俞慎之都动了气。

    楼晏踏步走过来:“算了,别跟他讲理了,这种人就是没脸没皮,你能拿他怎么办?”

    萧廉还笑:“楼四,你讽刺几句就舒服了?反正本公子没干,到陛下面前,也是这么说。你能怎么样?”

    裁判站在他这边,平王世孙也会为他说话,就算当着他们的面暗算耿冠杰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楼晏说道,“既然你不讲道理,就没想过别人也会不讲道理吗?”

    萧廉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俞慎之随之露出笑来:“没错。你以为只有你会打人吗?”

    “难道你们想打人?”萧廉立刻道,“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你们一个是大理寺推丞,一个是通政司通政,都是正经的文官,高官,跟我们这个纨绔子弟不一样!”

    楼晏和俞慎之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

    萧廉看他们这样,越发得意:“打啊!你们敢打吗?”

    话音才落,另一个女声响起:“他们不敢,我敢!”

    随后,一球杖打在他的脑门!

    

202章 该打

    萧廉只觉得脑袋一痛,腥热的液体就从额头滑下来了。

    他懵了一下,一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打他了?

    俞大?还是楼四?

    不对,他们没动手,说话的是个女人……

    萧家的侍卫慌忙冲上来,按住他的伤口,将他护住。

    “公子!公子!”

    萧廉晃了下脑袋,恢复些许理智,推开这些侍卫。

    “走开!”

    打他的还真是个女人,耿冠杰的妹子。

    呵呵,这女人真是不知礼数,男人的事,她出来掺和什么?

    但他没能走到耿素素面前,因为楼晏和俞慎之拦住了。

    “怎么的,你们不敢打,倒是敢拦?”萧廉嗤笑,“需要女人给你们出头,挺长脸的嘛!”

    俞慎之的火气,因为这一球杖消下去了,笑道:“萧公子说的没错,我们身为朝廷命官,确实不能打人,当然,也不能看着别人欺凌弱小。”

    听他这么说,萧廉脑袋一热:“弱小?”他指着自己流了满脸的血,不可思议,“把本公子打成这样,叫弱小?”

    俞慎之神情自若:“是啊!耿小姐身娇体弱,当然是弱小了。至于刚才动手打了萧公子,有句话叫兔子急了也咬人。”

    “呵呵,呵呵。”萧廉成功被他激怒了,冲侍卫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愣着干什么?没见本公子让人打了吗?现在是正当防卫,给我打!”

    萧家侍卫得到命令,一拥而上。

    平王府的人看了眼主子,嘴里嚷着“别打别打”,挤进来拉偏架,明着要劝阻,暗地里却拦着耿家的人。

    他们会拉偏架,别人不会吗?在俞慎之的示意下,怀宁王府的人也冲了过来。

    场面乱成一团。

    被刻意护在中间的耿素素,手里拿着球杖,有点茫然,又有点害怕。

    时间倒回半盏茶前,萧廉的马被射杀倒地,两家对峙,俞慎之和楼晏上前理论。

    眼见大哥捡回一条命,萧廉还矢口否认,耿素素暴跳如雷:“萧家的坏小子,卑鄙无耻,龌龊下流!就该打死了事!”

    “那就打!”这话说完,她手里被塞了一支球杖,池韫看着她说:“你现在走过去,对准了,给他来一下。”

    耿素素愣住了:“这、这……”

    池韫露齿一笑:“怎么,不敢了?姓萧的差点把你亲哥哥踩死,打他不应该吗?”

    想到刚才的情形,耿素素怒气盈胸。

    没错,就该打他!

    刚才要不是及时射死了马,大哥残废都是轻的!

    郑国公府几代掌兵,要是大哥废了,以后怎么办?

    这是要断郑国公府全家的命!

    耿素素这样想着,大步走上前,一杖打了出去。

    “他们不敢,我敢!”

    ……

    “池姐姐。”俞敏慌了,“这怎么办?”

    “没事。”池韫回到凉棚,坐回去喝茶,“你哥哥在呢,怕什么?”

    这句话安抚了俞敏。

    对,大哥在这里呢!他最聪明,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别家小姐被这番变故吓呆了,她们见过打马球,可没见过打群架啊!

    池韫和俞敏镇定的样子,给了她们莫大的安慰,便都挤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池姐姐,他们打成这样会不会出事啊?”

    “是啊!萧公子的脑袋都给打破了。”

    “耿妹妹还在那里呢!千万别误伤。”

    还是章琦够冷静,征求意见:“要不我们避一避?乱成这样,等会儿打到这边来怎么办?”

    池韫笑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们看,观战的都是各家王侯,怎么会任由事态发展呢?何况郡王殿下在保护我们呢!”

    众人闻言,去看怀宁王。

    场上对峙的时候,他就跳起来了,嘴里骂着萧廉,想冲上去干架。

    幸好怀宁王府的侍卫知道主子什么德性,及时把他拉住了。

    这会儿他骂骂咧咧站在场边跳脚,周围护着一群侍卫,倒是正好把她们护在后面了。

    看事态严重,各家王侯的侍卫也上去拉架。

    平王府也不能真看着他们打出好歹来,眼见萧廉占不到什么便宜,姚谌也让侍卫上去平息事端了。

    两方打得头破血流,所幸没带利器,没有人员伤亡。

    萧廉捂着自己的脑袋,冷冷地看着他们,放话:“你们等着!”

    然后领着自己的人,撤了。

    怀宁王冲他背影喊:“有种回来打啊!输了就跑,算什么好汉!”

    说完,他被楼晏看了一眼。

    怀宁王一个哆嗦。

    怎么了,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楼晏开口:“郡王殿下,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进宫告状去。”

    怀宁王眨了下眼。

    “没错。”俞慎之也回来了,“还有耿兄,立刻叫一位长辈,去宫门请罪。”

    耿冠杰让侍卫抬回来了。

    他虽然没被马踩中,但是挨了萧廉一杖,又摔到地上,伤得也不轻。

    听他们这么说,他愣了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风起青萍之末,一件小事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变成大事。”俞慎之扯着嘴角,“你说萧廉让我们等着,等什么呢?”

    自然是……

    “恶人先告状!”

    “对,所以你们要先发制人。”

    怀宁王支支吾吾:“可是我……我不敢啊……”

    七夕那天,他惹了事,已经让皇帝不喜了。

    “不敢也得敢。”楼晏淡淡道,“郡王现下不去告状,等会儿也会被陛下传进宫质询,是当原告还是当被告,你自己选。”

    这个楼四,是皇帝的心腹。

    他说的肯定没错。

    怀宁王犹豫片刻,终于咬咬牙:“好!本王这就进宫去。”

    “知道怎么说吗?”俞慎之问他。

    “这个……”

    “郡王要这么说……”

    俞慎之仔细地教他,从哪里入手,怎么用词……

    怀宁王连连点头,把他的话背了几遍,视死如归:“本王去了!”

    耿冠杰这边,就用不着教了。

    他说:“我们可以稍微晚一些,最好掐在郡王告完状的时候。”

    俞慎之点点头,走到凉棚那边,向观战的各家小姐施礼,扬声道:“抱歉,让小姐们受惊了,这就送你们回去。”

    说着,安排人手送她们回隔壁庄子。

    他温文有礼,态度亲和,正好安抚了各家小姐的心,不由想到,这位俞大公子,果然如传闻般出色,听说还没娶亲,不知道……

    

203章 告状的技巧

    回城的马车上,池韫陪着耿素素。

    “池姐姐,”耿素素手脚冰凉,嘴唇颤抖,“我是不是惹祸了?”

    萧廉的父亲,是禁军统领萧达。

    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必然是皇帝的心腹。

    现在萧廉被她打破头,要是去皇帝面前告状的话……

    这祸岂不就是她惹的?

    “别怕。”池韫握住她的手,“是我叫你打的,难道你认为我会害你吗?”

    耿素素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素素,你听我说。”池韫慢慢剖析给她听,“今天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左右都吃亏的局。打马球受伤很常见,平王世孙又明摆着站在萧廉那边,而其他人也不会为了这点事,为我们得罪平王府。所以,今天的事要是不闹大,耿大哥就会白吃这个亏。”

    “可要怎么闹大?除非那匹马真的踏上去,耿大哥因此受了重伤。但,对我们来说,耿大哥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教训萧廉,让耿大哥受伤,是得不偿失。”

    耿素素懵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的对。”

    “所以,得另外想法子闹大。我们不好去告状,那就让萧家去告!”池韫看着她说,“我原想自己上去敲他一棍子的,但是我的身份,到底不如你名正言顺。”

    这么掰开来一说,耿素素明白过来了。

    “所以,我不是在惹祸,而是给大哥讨公道。”

    “对!”池韫笑着说,“怀宁王已经进宫去了。你现下回家,立刻叫伯父请罪去,就说你不知轻重,打伤了萧家公子。两下一对照,明着是请罪,实则是告状,叫萧家吃不了兜着走!”

    耿素素神清气爽:“我明白了。池姐姐,多亏有你,不然我们就吃定这个亏了。哦,对了,大哥也是你救的。你的箭法怎么这么好?我还以为自己学得不错,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正中目标……”

    见她又叽叽喳喳起来,池韫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行至半路,两人分道。

    耿素素回家,池韫回朝芳宫。

    她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抬脚就去了兰泽山房,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给大长公主听。

    大长公主立刻道:“走!我们去郑国公府。”

    当她们抵达郑国公府,老夫人正守着受伤的耿冠杰生气,看到她过来,叫道:“阿凤,怎么还惊动你了?没事,你大哥大嫂已经去萧家了,打个转就进宫……”

    既然心怀愧疚,当然要先给事主赔罪。

    郑国公算着时间,等萧家父子出了门,才去萧府。

    碰不到人,才有理由直奔皇宫。

    大长公主见他们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便知郑国公心有成算,笑道:“这不是不放心吗?冠杰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无妨,就是落马扭伤了,养些日子就好。”

    耿冠杰露齿一笑:“婶娘安心,这点伤小意思。”

    老夫人回头数落他:“还敢说!二十几岁的人了,这么不知轻重,知道萧家小子什么人,还跟他们混一块?这回伤好了,你别在家里混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军营去!”

    耿冠杰叫屈:“祖母!明明是您叫我在家多留一阵子的!”

    “谁知道你留下来会惹这么大的祸?还好你两个妹妹反应快,不然你这脑袋瓜子,就让马蹄踩成烂西瓜了!”

    “……”

    说着,老夫人对池韫和颜悦色:“好孩子,这回多亏了你。”

    ……

    郑国公府安排得有条不紊,宫里可就闹开了。

    皇帝正在处理公务,忽然内侍来报,说怀宁王求见。

    他心里奇怪,怀宁王是个胆子小的,平日只会吃喝玩乐,从不往他面前凑,怎么突然来求见?

    还没决定见不见,怀宁王的哭声就从外头传进来了。

    “陛下啊!求您救救微臣!您再不管,臣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皇帝听得头大,只得吩咐:“让他进来。”

    “是。”

    怀宁王一进门,便趴在地上哭道:“陛下,臣要死了,求您救命!”

    皇帝按了按额头,说道:“皇叔有事好好说,什么死啊死的,也太难听了!”

    怀宁王立刻收了哭声,喏喏道:“陛下恕罪,臣就是着急了……”

    皇帝叹了口气,想着怀宁王向来乖巧,便和颜悦色地问:“皇叔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你啊?”

    怀宁王擦了擦眼泪,说道:“是萧达的儿子,萧廉。”

    “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他打马球的时候,故意挤我!”

    皇帝哭笑不得:“就因为这点事?”

    “当然不止了!”怀宁王叫了起来,“这个混账小子,赢了臣好多东西,还不肯收手,想骗御赐的龙纹佩。臣一时气恼,就叫人来帮忙,跟他约了比赛,一场定胜负。结果他出阴招,对臣的人下手。臣哪能站着让他打,就叫人还手了。结果,结果……”

    “结果怎样?”

    “也没怎样。”怀宁王硬着头皮说,“就是不小心打破了他的头。臣的人也受了伤啊!比如耿家小子,差点就让马给踩了……”

    皇帝听明白了:“原来是皇叔不小心打破了别人的头,怕人家来告状,所以先到朕这里来求情的。”

    怀宁王忙道:“不是,臣就是来告状的……”

    他可是照俞大的吩咐,一五一十说的。

    皇帝不在意地挥挥手:“行了,朕知道了。不就打破了他的头吗?一点小事,朕看萧达不会来告状……”

    话还没说完,内侍就来通禀:“陛下,萧将军在殿外求见。”

    “……”皇帝刚说完就被打脸,不禁心中暗恼。

    这个萧达怎么回事?平时看着挺好的,竟然这么不懂事。

    他冷冷道:“宣。”

    很快,禁军统领萧达进来了,跪下见礼:“臣萧达,参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问:“萧将军所谓何来?”

    萧达看到了怀宁王,却没放在心上。谁不知道怀宁王是个蠢蛋,八成告状也告不好。

    于是他道:“陛下絮罪,臣本不应该为这点小事来打扰陛下,只是事关小儿的性命,不得不……”

    “行了,不就是皇叔打破了你儿子的头吗?”果然是这件事,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也说是一点小事,有必要到朕的面前来告状吗?朕叫皇叔赔你医药费就是了。”

    萧达听得一愣。

    怎么回事?怀宁王还真告成功了?

    

204章 三家的官司

    回俞家的路上,俞敏问兄长:“大哥,怀宁王去告状真的能成功吗?”

    俞慎之晃着扇子,说道:“当然告不成。”

    “哈?那大哥你……”

    俞慎之悠然道:“萧达掌着禁军,是陛下的信臣。怀宁王去告他儿子的状,再怎么添油加醋,陛下心里都要怀疑一下。等萧达进宫,摆出萧廉的伤,受训斥的只会是怀宁王。”

    “那你……”

    “故而,这个状不能明着告。萧廉使阴招,想害怀宁王落马,不能提。他不打球打人,甚至想纵马废了耿世子,也不能提。他的背后站着平王世孙,更不能提。以怀宁王的脑子,想不到那么多事,如果提了,陛下就会怀疑他的用心。”

    “那要怎么告?”俞敏不解地问。

    俞慎之笑道:“从怀宁王的角度去想,他恐怕只意识到萧廉欺负了他,但究竟是怎么欺负的,却又说不上来。相反,萧廉被打破头,是明摆的事实。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萧家要让他负责。”

    “怀宁王胆子小啊,哪里敢跟萧大将军对着干呢?他越想越害怕,心里又憋屈,就壮着胆子进宫告状去了——名为告状,实为求情。”

    俞敏恍然大悟。

    “陛下先听怀宁王这么一说,定然觉得这是一件小事。而且,从怀宁王的只言片语里,还能推断出,萧廉欺负了他。那么萧达再进宫告状,就没有用了。”

    “也不能说没用吧。”俞慎之道,“萧达要告状,肯定会夸大萧廉的伤势,后面就看郑国公府的了。”

    说到这里,马车到了太师府。

    俞慎之让俞敏先进去,自己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大哥,你去哪?”

    “去宫门候着,身为一个懂事的臣子,应该去等候召见了。”

    “那我……”

    “你去跟我母亲说一声,我晚些回去用饭。”

    俞敏见他神情从容,放下心来,乖巧应道:“好。”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到了宫门前,他看到了等候召见的郑国公夫妇。

    另外,还停了一辆没有徽记的马车,车前坐着个眼熟的小厮。

    俞慎之下了车,伸手就撩那边的车帘,果然看到楼晏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文书在看。

    “就知道你会来。”他大大咧咧地坐上去,“反正都要来,刚才和我一起多好!”

    楼晏看着不请自来的俞大公子,叹了口气:“你不来也无妨。”

    这件事,主要牵扯三方。

    一是怀宁王,二是萧家,三是郑国公府。

    至于他们两个,只能算是证人。

    楼晏是必定要来的。

    他才提了通政,皇帝正是信重他的时候,遇事岂能不报?

    何况,他与那些勋贵纨绔,本无来往,突然跑去平王府打什么马球,要不要解释?

    而俞慎之,这桩官司的几个关键点,都与他无关,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别来。

    他们三家打官司,被牵扯进去,一个不好,麻烦上身。

    俞慎之笑道:“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

    楼晏看了他一会儿,吐出两个字:“谢了。”

    说来说去,他是为交情而来。

    ……

    “陛下!”萧达跪倒在地。

    “怎么,你还不满意?”皇帝拧着眉头,“要朕叫皇叔给你赔罪吗?”

    皇帝生气了。

    萧达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他是来告怀宁王状的吗?当然不是啊!

    怀宁王算什么?一个闲散郡王,告赢了也没意思。

    他是来告状的,但告的是郑国公府!

    不能让怀宁王把他带到坑里去。

    萧达当机立断,喊道:“陛下,您误会了,与小儿下注打马球的,虽然是郡王殿下,但是打伤他的,另有其人!”

    皇帝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萧达缓了口气,说道:“回陛下,打马球的时候,小儿与郑国公世子有所擦撞,这本是在所难免,不料耿家小姐竟然一杖子敲在小儿脑袋上,将小儿打得头破血流。现下小儿昏迷不醒,臣心痛难忍,只能请陛下主持公道!”

    皇帝听懵了。

    又是郑国公世子,又是耿家小姐,刚才怀宁王又说萧廉是他叫人打的。这到底谁跟谁起了冲突,谁又打了谁?

    怀宁王叫了起来:“萧达,你胡说什么?萧廉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萧达理直气壮:“脑袋这个地方,谁说得好?走的时候是没事,可我儿一到家就大吐特吐,吐完就晕了。现下还躺着呢,郡王殿下不信,到臣家里瞧瞧?”

    怀宁王冷笑:“他要装晕,别人有什么法子?”

    “那郡王殿下非要罔顾事实,臣也没有法子。”

    “你……”

    “行了,你们别吵了。”皇帝听得头痛,“都别说话,朕来捋捋。”

    他想了想,问道:“皇叔说,是你跟萧廉约了比赛?”

    “是。”怀宁王答道。

    “萧将军又说,萧廉与郑国公世子打马球有所冲突,他妹子因此打了萧廉。”

    “是。”萧达也回答。

    皇帝便问:“这是同一场马球赛吗?”

    怀宁王抢先答道:“回陛下,臣与耿世子相熟,他看不下去萧廉屡屡欺负臣,所以帮臣打这场马球赛。耿小姐在旁观战,看到萧廉故意推兄长下马,还纵马踩踏,一怒之下就打了萧廉……”

    “哦。”这下皇帝听明白了。

    萧达忙道:“陛下,郡王这么说,未免失之公道。打马球有推撞,是常有的事,怎么就成了故意?若是害怕受伤,那还打什么马球。倒是耿小姐,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脑袋,这才是故意伤人!”

    这么说也有道理。

    皇帝问:“所以,你要郑国公府还你公道?”

    萧达义愤填膺:“正是!小儿现下昏迷不醒,要是有个好歹,臣……”

    皇帝点点头:“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也难怪着急。”

    “是。”萧达一副伤心的样子,“臣早年一直在外领兵,只留下这么一个子嗣,要是有个好歹……”

    皇帝想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正要召见郑国公,那边内侍又来传话了。

    “陛下,郑国公夫妇来请罪了。”

    

205章 皇帝的疑心

    郑国公夫妇一进殿,二话不说跪下叩头。

    “臣没有教好儿女,以至于他们犯下大错,特来请罪。”

    “臣妇家教不严,没有管好女儿,责无旁贷。”

    “知道小女打破了萧公子的头,我们立刻去萧府赔罪,不料萧将军已经出门,所以我们就来见陛下了。”郑国公再次叩头,语气诚恳,“都怪小女,脾气冲动,臣认罚。”

    “……”

    郑国公夫妇的态度,让殿中三个人都静默了一瞬。

    萧达已经做好准备,要跟郑国公府打这场官司,结果人家一来就认输,这还怎么打?

    而且,这说辞他听着怪怪的。

    意思是不是,他连赔罪的时间都不等,就迫不及待来告状了?

    正常来说,儿女发生冲突,家长应该先沟通,沟通不了才会请人主持公道。

    郑国公夫妇的反应,恰在情理之中。

    这岂不是反证了,他萧达的反应不正常?

    果然,皇帝的脸色温和下来,说道:“朕就知道,郑国公向来通情达理。萧将军,你听到了?你这脾气得改改,着什么急啊,这不就给你赔罪来了?”

    萧达张了张嘴。

    所以变成他的不是了?

    可……

    “萧将军,”郑国公转过身来,低声下气,“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孩子做得不好,是我们大人管教不严。萧公子受伤,你生气是应当的,不过看在他们年轻不懂事的份上,请你别跟他们计较,你有什么要求,老夫照做就是。”

    “是啊!”郑国公夫人立刻接下去,“素素这个孩子,就是脾气冲动。他们兄妹从小感情好,眼看她大哥差点被马踩死,一时气愤才会出手。”

    “还有池家小姐,她射杀萧公子的马,也是不得已。万一那匹马踩实了,我家小子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那样我们两家可就结下死仇了,你别怪她。”

    “那个臭小子也真是的,二十来岁的人,还不知道控制脾气。论起来萧公子比他年纪小,年少轻狂也是有的,说几句狠话哪能当真呢?偏偏他要计较。”

    “我家小子落马摔伤了腿,现下躺在床上,怕是要养个把月了。萧将军,看在他已经受到教训的份上,求你高抬贵手。”

    “还有俞大公子和楼大人,那是犬子请来的,并不干他们的事。”

    郑国公夫妇一答一唱,萧达越听越不对劲。

    等等,他没打算说出射马的事啊!

    也没迁怒到俞慎之和楼晏身上。

    他又不是傻子,告个郑国公就够了,连俞家和楼晏一块告上,还想不想赢了?就连怀宁王,他都没打算计较!

    说到怀宁王,他听着郑国公夫妇请罪,忍不住了:“不是,这事因本王而起,耿世子才是无辜受牵连的。陛下,您要降罪,就由臣来受吧!都怪臣,要跟萧廉斗气,才会惹来这些。”

    说着,他捧出那块龙纹玉佩,又心痛又坚决:“臣、臣认输就是了。呜呜呜,臣错了,臣不该来告状,现在耿世子受伤躺在床上,耿小姐又要因此受罚,臣实在太罪过了。陛下,求您开恩。”

    怀宁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巴巴的。

    皇帝越看越是恼火。

    就算怀宁王无足轻重,到底是宗室郡王,居然因为这么点破事,就逼得他跑来求情,还要交出御赐玉佩,至于吗?

    萧家公子被打破头,确实有点过。但他刚才听着,郑国公世子也受伤了?

    逼到射马的地步,可见当时情况有多紧急。

    这样说来,耿家小姐怒而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萧廉,先是激怀宁王下注,又对郑国公世子说狠话,最后被一个女孩子打伤了,怎么听都是自作自受。

    萧达眼看皇帝脸色沉下,心知不妙,喊道:“陛下!小儿……”

    皇帝打断他的话:“皇叔,你先别哭。这事朕听着,涉及的人不少啊!”他回忆刚才的话,“你们说的池家小姐,莫非是大长公主那位义女?还有俞大公子,是太师府俞家的吗?楼大人又是谁?”

    郑国公回道:“是。池小姐与我家素素在一块儿,俞大公子则是犬子请来的。至于楼大人,便是通政司那位,他是随俞大公子一起来的。”

    “楼晏?”皇帝惊讶,“他居然也会跑去打马球?”

    怀宁王插嘴:“陛下,他们都是臣请来帮忙的。”

    皇帝神情微动,吩咐胡公公:“去请楼大人。”

    胡公公笑道:“陛下,楼大人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召见,奴婢这就去请。”

    皇帝心道,楼晏果然懂事。

    萧达却是心中一沉。

    感觉不对,楼晏已经等在外面了,说明他早就做好准备趟这浑水了?

    姓楼的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不掺和这些事吗?

    这变故,打得萧达措手不及。

    他有胆子来告状,是因为郑国公府不得圣心。

    现在拉了这么多人下水……

    等等,别急,楼晏未必会站在郑国公那边,他向来会揣摩皇帝的心思。

    萧达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楼晏进来了,顺带加了个俞慎之。

    “臣楼晏,参见陛下。”

    “臣俞慎之,参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平身吧。”

    “谢陛下。”楼晏起身,身子有些不稳,便伸手按了按腰。

    皇帝发现了,问道:“楼四,你这是怎么了?”

    楼晏回禀:“臣方才下场打马球,不小心伤到了。”

    皇帝拧起眉:“谁打的?”

    楼晏停顿了一下,答道:“是萧统领家的公子,想来球杖无眼,不小心碰到了。”

    皇帝心里不舒服起来。

    怎么连楼晏也为萧家说话?

    一个郡王,一个国公,再加上他的心腹宠臣,竟然都不敢得罪一个禁军统领?

    怀宁王连御赐玉佩都输了,第一反应是进宫来求情。

    郑国公只有一个儿子,落马摔伤躺在床上,却马上进宫来赔罪。

    楼晏有他的信任,但还是不敢直言。

    萧家什么时候这么势大了?

    皇帝冷声开口,问的却是俞慎之:“俞推丞,听说你受邀参加了这场马球赛,且来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

    

206章 父之过

    俞慎之恭声回应:“是,陛下。”

    他理了理思路,开口道:“昨日下衙,臣收到书信,却是怀宁王与萧公子约战,邀臣相助。想到今日休沐,臣就应了,又顺便叫上楼大人。”

    “我们练了半天,配合甚好,开局顺利,一直领先。想来萧公子急了,动作有些粗暴。球杖先打中了楼大人,随后在截耿世子的马球时,又将耿世子打落下马……”

    皇帝眯起眼,重复:“打落下马?”

    “是。”俞慎之抬头回视,目光坦然,一点也没有告黑状的自觉。

    可是,对比前面三个不敢说的,皇帝对俞慎之这种做法,反而十分满意。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瞒着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没有判断力吗?

    萧达忙道:“陛下,小儿绝对不是故意的,马球场上,一时收不住手也是有的……”

    “对。”俞慎之立刻接下去,“所以臣一开始也没多想,然而在耿世子落马后,萧公子并没有勒马。”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

    萧达怒道:“俞推丞,你这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儿故意纵马踩踏?”

    俞慎之微微笑,神情自若:“萧将军,下官任职大理寺,习惯推理案件。以当时的情形,很难相信,萧公子不是故意的。”

    “你血口喷人!”萧达转身向皇帝告状:“陛下,俞推丞是怀宁王请去的,想来早有立场,无法公正处事!”

    俞慎之竟不否认:“陛下,萧将军这么说也没错,臣与萧公子在场上对立,故而对他的行迳很难不生恶感。倘若当时池小姐没有将马射杀,那么现在陛下要断的,可能就是一场人命官司了。”

    “陛下!”萧达喊道,“他危言耸听!”

    他越是这样,皇帝越是反感,冷冷道:“先听他说完,是不是危言耸听,过后再论。”

    萧达被这一句话堵的,难受极了。

    俞慎之却神情轻松,还向他拱了拱手,继续说下去:“随后,臣下马与萧公子理论,说他这样做不合规矩,然而萧公子有恃无恐,甚至喝问臣与楼大人,他敢打人,我们敢吗?”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正如他所言,臣与楼大人有职司在身,岂能与他争这样的闲气?少年郎,正是收不住脾气的时候,放两句狠话,难道我们还与他计较?臣想息事宁人算了,不料一时没留神,耿小姐冲上去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皇帝缓缓点头,问萧达:“萧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

    照俞慎之的说法,萧廉何止自作自受,还要重罚才是。

    纵马踩踏,其中所怀恶意不言而喻。

    要是踩中了,轻则残废,重则谋杀!

    萧廉并无官职,他哪来的底气这样对一个国公世子?还不是他老子给的!

    看出皇帝生气了,萧达冷汗直流,“扑通”跪下,争辩道:“陛下!俞推丞只是一家之言,小儿绝对不是故意的……”

    “一次不是故意,两次三次也不是故意?”皇帝质问,“皇叔刚才说了,萧廉昨日就对他出过阴招,今日更是接连打中楼晏和郑国公世子,你叫朕怎么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这……”萧达冷汗直冒。

    皇帝这是怎么了?怀宁王无足轻重,郑国公府也不得他欢心,为何今日却站在他们那边,反过来斥责他?

    莫非因为楼晏?可他也没说什么啊!

    就凭俞慎之一番话?皇帝对俞家有这么信任?

    “萧将军,你说萧廉现在昏迷不醒?”

    “是。”

    皇帝道:“既如此,朕就当他受过教训了。不过,他这般胆大妄为,不罚不足以正视听。方才郑国公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萧廉出身将门,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用在正道上,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没教好。你罚俸半年,回去思过吧!”

    萧达抖了抖嘴唇,看到皇帝脸色阴沉,到底不敢再争辩,跪下谢恩了。

    怀宁王听了,心中一喜,马上喊道:“陛下英明!”

    郑国公夫妇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陛下恩典!”

    皇帝心里舒服了一些。

    果然,再信重的臣子,也得不时敲打一番。

    得让萧达知道,不能越界。

    “郑国公,萧达罚的薪俸,就给你儿子养伤吧!不过,耿小姐确实冲动过头了,姑娘家如此暴躁,将来如何为人妇?郑国公夫人,你要好好约束。”

    “是,臣遵旨。”

    郑国公夫妇千恩万谢。

    皇帝又勉励了俞慎之几句,说道:“行了,都退下吧。为了这么件事,耽搁了政务,朕晚上又要熬夜了。”

    众人忙又请罪。

    皇帝摆摆手,说道:“楼四,你正好留下,帮朕理一理奏疏。”

    “是。”

    皇帝挥挥手,让胡公公也退下,很快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你为何要帮萧达说话?”皇帝张口质问。

    楼晏答道:“臣以为,陛下不想降罪萧将军。”

    皇帝冷冷道:“为何不能降罪?他儿子连郡王都敢欺负,也太过了!”

    楼晏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禁军统领掌皇城戍卫,您若与萧将军离心,臣怕便宜别人。”

    皇帝瞪眼:“你这个别人是谁?”

    楼晏低下头,没有回答。

    皇帝不快:“你也遮遮掩掩了?”

    楼晏无奈道:“陛下心里知道的,萧将军并不是您自己挑的人。”

    皇帝当然知道。

    三年前,他被拱上皇位,这些人手都是康王离京前安排好的。

    以往,有萧达守着皇城,他甚是安心。

    可康王世子一回来,他就不安心了。

    因为萧达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康王世子。

    “陛下,您今天这样做,萧将军心里怕是不爽快。”

    皇帝冷笑:“怎么,还要朕这个当皇帝的顺着他吗?”

    楼晏沉默片刻,才道:“陛下这样做也好,叫萧将军知道一下本分。若是他还不知道,陛下便可以着手安排,找一个知道的禁军统领。”

    这句话,说到皇帝的心坎上。

    他点点头:“朕就是这么想的。禁军统领,要听话才好……”

207章 药酒

    出了宫门,郑国公笑吟吟向萧达拱手:“萧将军,多谢了啊!”

    萧达脸色难看,哼了声,甩袖而去。

    本想借机打压一下郑国公,没想到皇帝的反应出乎意料。罚俸半年,虽然不疼不痒,可这是在打他的脸!

    还有萧廉,本想过阵子给他谋个差事,现在皇帝亲口说他胆大妄为不走正道,这事算是泡汤了。

    总之,这一状告得血亏。

    萧达还是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站在郑国公那边的呢?

    俞慎之跑来御前奏对,是俞家表态了吗?

    还是说,世子说对了……

    郑国公府,收到消息的老夫人松了口气。

    大长公主笑道:“您瞧,没事了吧?可惜陛下还是给萧家脸面,只罚了半年薪俸。”

    “这就够啦。”老夫人道,“明着只是罚俸,暗地里萧家亏的多了。”

    度过难关的郑国公府欢天喜地,留她们下来用饭。

    过后,老夫人送了一匣子珍珠给池韫:“好孩子,拿回去做首饰。”

    这是感谢她出手相助。

    池韫笑着接了,与大长公主出了郑国公府。

    上车时,池韫道:“义母,您先回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大长公主点点头,只嘱咐她一句:“早些回来。”

    池韫恭送她离开,再招手叫来自己的车:“出城。”

    ……

    楼晏出了宫,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先是打马球,再是告御状,一整天都不安生。

    他上车闭目养神,寒灯知趣地坐到外面去,不打扰他。

    马车驶得飞快,过了一会儿,楼晏忽然惊醒。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

    他撩起车窗的帘子,却发现景物不对。

    “寒灯,这是去哪?”

    寒灯探头进来,笑嘻嘻道:“公子别问,等会儿就知道了。”

    楼晏纳闷,这个寒灯,什么时候也会自作主张了?

    幸而没让他等太久,车停了下来。

    楼晏发现是城外那座别院。

    寒灯伸手:“您请。”

    楼晏跟着他,到了书阁下面。

    寒灯停下不动了。

    楼晏看了他一眼,举步上楼。

    寒灯笑眯眯进屋,看到坐在桌边的絮儿,觍着脸上前:“姐姐,已经照你的吩咐做了,是不是赏我杯茶?”

    ……

    推开书阁的门,书架层层排列。

    顺着走到底,有少女坐在窗下,手里握着一卷书在读。

    面容如玉,眉目如画。

    看到他过来,她抬起头,露出笑容:“来了?”

    楼晏停了一下,才在她对面坐下。

    “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

    池韫伸手给他倒茶。

    楼晏看着她的手出神。

    真是奇怪,明明和玉重华是完全不同的长相,可在他眼里,就是能重合到一起。

    在他喝茶的时候,池韫从书案后绕出来,到了他身边,然后……

    “干什么?”楼晏手一抖,洒出些许茶水,慌忙放下茶杯,按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

    “解腰带!”池韫理所当然地说。

    楼晏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什么鬼?突然伸手来解他腰带?

    “快点。”池韫还催促,“让我看看。”

    “看、看什么……”他的声音都不稳了。

    “看你的伤啊!”

    楼晏愣了一下,终于恢复了理智。

    “萧廉先前打中了你,是不是?我瞧他下手不轻,快给我看看,是不是伤到了。”

    “……”楼晏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不行,我还不知道你?有事也会说没事。快解开,不然我就亲自动手。”池韫催促,“快点啊,等下天就黑了。”

    天黑了,适合干坏事……

    楼晏发现自己的思路跑歪了,急忙拉回来。

    “真的没事,你看我坐立无碍。”

    池韫不理会他的辩解,再次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楼晏没奈何,只能道:“好了好了,我来。”

    他磨磨蹭蹭地解开腰带,拨开衣衫,露出那一小块地方:“你看,没事吧?”

    哪知才说完,就让池韫拍了一下。

    她生气地说:“都青成这样的,还说没事?”

    楼晏愣了下,想扭头去看,可那处伤在后腰,看不见。

    “还好我有准备。”池韫拿出药酒,勒令他,“侧过去,给你揉一揉。”

    楼晏的视线又落在她的手指上,不由顺着话意想了一下,顿时身上好像燃了把火。

    他低声道:“真的不用,叫寒灯给我揉就是了。”

    “你怕我技术不好?”

    技术……

    楼晏快要无地自容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这回事。”

    “行啦,你别耽搁时间。”池韫倒出药酒,在手心搓了搓,“我还得回去,等会儿天黑了不好走。”

    然后,他就被强行按下了,或者说,半推半就。

    柔软的手心,带着药酒的冰凉,按在他的腰上。随着按揉,皮肤慢慢发热起来。

    楼晏额上渐渐出了汗。

    神思正在浮游,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腰间那双手上。

    他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揉散那块淤青,可……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间的力道慢慢变轻了,原来的按揉,变成了滑动。

    楼晏逼迫自己专注。

    不能乱想,她只是好心……

    “想不到,你腰上还有肌肉啊!”她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带着兴致勃勃的意味,“一点赘肉没有,平时练功挺勤快的吧?”

    ???

    楼晏火速抓住她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

    “我就摸两下,这么小气干什么?”她还想伸回去。

    楼晏抓紧腰带,绷着脸:“行了!揉完了吧?”

    看他一点也不容情,池韫很失望:“真小气。”

    楼晏差点稳不住呼吸。

    他忍了一会儿,问:“好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你这就赶我走?”池韫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想见我吗?”

    “不是……”

    “那你赶我走?”

    楼晏脸又红了。他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池韫完全不能体谅他,甚至还逼近了:“你说的都是假的吗?之前说的那么好听,现在变一副样子了!”

    “我没有……”

    “那你……”

    话没说完,她身子忽然一转,发现自己被按住了。

    他的气息吐在耳边:“叫你走不走,可别后悔!”

208章 不谈正事

    楼上传出一声惊呼。

    絮儿猛地站起来:“是小姐的声音。”

    寒灯急忙拦住她:“我家公子在呢,不会有事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絮儿更担心了。

    楼上就两个人,一男一女,青春年少……

    “不行,我要去看看!”

    “姐姐,姐姐别走啊!真的没事的!我跟你发誓……”

    开玩笑,公子好不容易有点什么,怎么能让人破坏了?

    “可能就是出了点意外,你听,没声音了对吧?要是真出事,哪会只叫一声。”

    絮儿迟疑了一下。

    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小姐跟她保证过,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寒灯见她有所松动,忙将她拉回来:“姐姐可喜欢上次的糕点?我叫人去买可好?”

    一边说着,寒灯一边在心里祈祷。

    公子你可得争气点……

    书阁里,楼晏已经端端正正坐好,就是握着茶杯的手有点抖,脸色也有点红。

    池韫拿出手镜,重新涂上口脂。

    其实她不涂口脂,也很好看……

    楼晏出神地想。

    “你上次给的卷宗里提过,萧达是三年前调回来的。”

    楼晏轻咳一声,拉回浮游的神思,回道:“是。”

    池韫叩了叩桌案,说道:“当初的大清洗,萧达很可疑,对不对?”

    楼晏点了点头:“这件事基本可以定论。康王离京时,留了大量人手,为了稳固当今的皇位,清洗了许多官员,或被栽赃,或被暗杀。萧达身为禁军统领,掌握京城戍卫,这些事避不开他。”

    “那么,他很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

    “就算不是他下的手,也一定有关。”

    池韫瞅着他:“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趁这个机会搞他?”

    楼晏轻咳一声,没有否认。

    “那你想怎么搞他?”

    楼晏道:“还没想好,不过,萧廉那个性子,不可能吃一次亏就安分。”

    池韫继续问:“平王世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萧廉会和他混在一起?平王不是挺公正的吗?”

    楼晏轻声道:“平王老了,现在做主的是平王世子。当初宜安王入继,宗正这边点了头的……”

    池韫明白了:“平王世子和康王府那边……”

    楼晏“嗯”了一声。

    他看着她搁在案上的手,又出了神。

    今天真不是个谈正事的日子……

    池韫感觉到了,就伸手碰了碰他。

    楼晏仿佛被火烫到似的,猛地一缩。随后又觉得自己傻,大着胆子伸出去,慢慢地、小心地抓住她的。

    池韫低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楼晏脸上有点挂不住,扭开头问:“笑什么?”

    “明知故问!”

    “……”他耳朵微红,手却没停。

    姑娘家的手,真是奇妙,比他小了那么多,可以完全包起来。指腹有拉弓练出来的茧,可还是那么柔嫩。

    楼晏没忍住,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

    不疼,可她却像被惊吓到似的,抽了抽。

    这样的反应,让楼晏恍然大悟。

    原来她不是不紧张,只是太会装了。

    洞悉秘密的楼晏,想到刚才,又将她拉近一些。

    “哎。”池韫抵住他,“别弄乱头发,让絮儿看到……”

    楼晏心荡神驰:“那就小心点……”

    不过口脂还是要重新涂了。

    天色渐暗。

    池韫好不容易挣开,起身推开窗。

    脸烫得厉害,心口也跳个不停。

    原以为自己脸皮挺厚的,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根本不可能镇定……

    过了一会儿,楼晏那边平静下来,也起身倚着窗,顺手将她拉进怀里。

    男人的脸皮才是真的厚,这么快就适应了。

    “抱歉,”他没什么诚意地说,“吓到你了。”

    池韫“唔”了一声,片刻后道:“要到年底才行……”

    她的头低着,楼晏怀疑她脸红了。

    他偷偷笑了,心情愉悦。

    每回都那样撩拨他,好像他才是被调戏的小媳妇,原来都是装的。

    楼大人迅速找到了自信心,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占据主动。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有了自信,他胆子也大了。

    池韫回头瞥了他一眼。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里没点灯,只有院子里悬挂的灯笼漏进来一点光,恰恰照在她的脸上。

    眸光流转,惊心动魄,仿佛连呼吸都被夺走。

    楼晏怔怔看着,满心都是喜悦。

    曾经他渴望的,以为求之不得的,原来一直都在他这里。

    “你怎么不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听到她的反问,楼晏咳了一声,思索起来:“……不记得。”又问她,“你还没说。”

    池韫道:“就那天,你来救我的时候。”

    楼晏愣了一下。

    池韫说:“我们几个,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跟太子最要好,因为脾气最相投。宜安王的话,我总觉得他真实性格不是这样的,所以心里保留了几分。至于你……”

    楼晏盯着她:“我怎样?”

    她笑了笑:“其实我想过的,一直独身,好像太惊世骇俗了,是不是找个合适的对象。然后我就把熟悉的人数了一遍,最后觉得,你最符合我的要求。”

    “是吗?”楼晏很惊讶,没想到自己曾经离她那么近。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你是王府公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北襄去了,而我只想留在无涯海阁。”

    楼晏道:“可我早就说过,想留下来教书的。”

    池韫看着他笑:“你是这么说了,可谁知道能坚持多久。”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他还在坚持最初的承诺。

    “拖着拖着,先帝派人来求亲了。祖父问我,要不要考虑一下。他虽然不希望我嫁入皇家,但又觉得,太子是个可靠的人。”

    “那你……”

    “我说过,我从来没想过当太子妃。”池韫认真地看着他,“哪怕你不开口,我也不会嫁给太子。”

    楼晏心中百味杂陈。

    原来,他一直在庸人自扰。

    “所以,这桩亲事,本来就谈不成。”池韫说,“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哪里知道,会刺激到宜安王……”

    然后,她被宜安王截住了,楼晏及时来救她。

    当她看到他的时候,忽然明白了。

    她等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209章 忠心的小厮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祖父会拒绝那桩亲事。

    然后,她可能会先问他,又或者直接告诉祖父。

    可惜没等到这一天,变故就来了。

    “辛苦你了。”池韫真诚地说,“让你等了这么久。”

    楼晏心里只有庆幸。

    他原以为,是永远失去了。

    没想到还有得回的一天。

    这样想着,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池韫的呼吸吐在他耳边,令人心猿意马。

    “……松开,这样好热!”

    楼晏僵了僵,不动:“那就热着!”

    池韫服了他,才这么一会儿,脸皮就厚成这样了?那个被她调戏一句就脸红的楼大人呢?

    正如絮儿想的那样,一男一女,青春年少,独自相处,还能做些什么?

    眼见初更都敲了,再不走真的不行了,池韫不得不推开他。

    “我得回去了,义母交待过,让我早点回……”

    结果还是磨蹭到这个时候了。

    楼晏心里遗憾,不得不起身点灯。

    池韫拿出镜子照了照,发现头发还是乱了,她怕絮儿乱想,只能自己动手理。

    楼晏凑上来:“我帮你。”

    池韫瞪了他一眼:“不许再动手动脚了。”

    动手动脚……

    他的脸又红了一下,勉强端出正经的样子:“我保证。”

    终于收拾好仪容,楼晏送她下楼。

    絮儿坐立难安,听到动静,迫不及待跑出来:“小姐!”

    池韫对她笑了笑:“走吧。”

    楼晏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都没收回来。

    “咳咳!咳咳!”

    他瞥了一眼:“干什么?喉咙不好就去看大夫。”

    寒灯嘿嘿笑了两声,凑上去问:“公子,成了吗?”

    “成什么?”楼晏起身往后门走去。

    寒灯紧跟着他:“你们一直没点灯,我瞧见了。”

    “……”

    “公子,要不要告诉夜雨,让他回北襄去?”

    “不。”

    “为什么?”寒灯惊呼,“难道您移情别恋,要他不要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楼晏耐着性子道:“如果让大哥知道,你想想会发生什么事。”

    寒灯想了一下……

    王爷最爱凑热闹……

    算了,为了自家公子的幸福,就先忍着夜雨吧。

    他就是这么忠心的小厮,不涨工钱简直不合理!

    另一边,两人出了别院,坐上马车。

    看絮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池韫慢吞吞道:“有什么话就说,这副样子回去,和露倚云还不起疑心?”

    絮儿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奴婢就是、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这么久了,絮儿也看出来了。

    小姐和楼大人,八成是真有其事。

    她一个当丫鬟的,没资格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可没法不担心啊!

    “楼大人……是真心的吗?”絮儿忧心忡忡,“倘若是真心的,应该为您着想吧?这事要是让人知道,小姐的名声怎么办?”

    池韫安抚她:“你别多想,这只是一时的,就算他想提亲,也得等年底再说。”

    絮儿忙问:“那楼大人答应到我们家提亲了?”

    池韫笑道:“他不提亲,我就嫁给别人好了,有义母在,想找门过得去的亲事,还是不难的吧?”

    “可是、可是……”

    “好了。”池韫点她的脑袋,“接下来,我们足不出户,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絮儿一愣:“小姐,为什么不出门了?”

    “最近出了这么多风头,该藏一藏了。”池韫说。

    大长公主跟她说了,寿安郡主去了康王府,极有可能受了那边的请托,帮他们探情况来的。

    这说明,她还是引起了康王府的注意。

    偏巧,在别庄上,又惹出阮六小姐的事,而且她还在紧急情况下,射死了萧廉的马。

    现在,大家的目光被萧家和郑国公府的官司吸引住了。

    但事后,有心人恐怕会注意到她。

    混乱中,一箭射杀发狂的马,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还是装乖一阵子吧!

    ……

    第二日,池韫去兰泽山房请安。

    “本宫有个老朋友,姓吕名康,是景元年间丁卯科状元。”大长公主一边说,一边瞄着她。

    池韫无辜地眨了下眼:“然后?”

    “你去西郊的那几天,他来探望本宫,说起你曾经去过天水书院的事……”

    池韫明白了。

    大长公主道:“本宫仔细想了想,上次司芳殿被诬陷,他来得也太及时了……”

    “我说是巧合,义母信吗?”

    大长公主的表情说明了她不相信。

    “还有七夕那天,别的臣子都不敢沾这等后宫秘事,偏偏他跑过来了。”

    池韫随口道:“谁都知道,楼大人最会讨陛下欢心。”

    “还有这次……”

    “他是俞大公子请过去的。”

    大长公主啧啧道:“你可真会圆谎。那怎么解释,昨天的去向?”

    池韫瞪着她:“义母,莫非你叫人跟踪我?”

    “跟什么踪!”大长公主摆手,“你这丫头太会惹事,本宫早早调了两个暗卫去保护你,哪知坏人没抓到,先抓到了一个偷香贼!快说,你进了那间别院,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池韫:“……”

    “说啊!到年底快着呢。要是没什么,义母可就帮你拿主意了!”

    大长公主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饶是池韫脸皮已经够厚了,也被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义母,你不反对?”

    “本宫反对什么?”大长公主白了她一眼,“你喜欢,别人反对有用吗?”

    池韫小声道:“他是出了族的,名声又不好听……”

    大长公主叹气:“瞧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来没跑了。”而后道,“这小子是吕康的师弟,如果人品有瑕,吕康不会这样护着他。至于名声,这东西惯会骗人……”

    “既然你自己觉得好,我就先派人跟你继母说一声,准备准备。”想想又犯愁,“出了族还是有点麻烦啊,谁当他的长辈呢?北襄那边的亲戚不用想了,只能找个德高望重的。俞太师?不行,这老头已经退隐很久了,怕是不肯出山。平王?这个可以!平王叔以前跟楼渊就是忘年交,不过平王府那几个小兔崽子有点讨厌……”

210章 秋闱将至

    从西郊回来,池韫便足不出户。

    每日读书射箭,陪大长公主。

    而凌阳真人,上回撺掇康王妃和曹夫人,被梅姑姑敲打了一番,现下乖得像只鹌鹑,号称闭关,已经月余不出现了。

    自打成为池大小姐,池韫的日子就没这么清闲过。

    演武场,青玉急步而来:“师姐!”

    池韫正在搭弓瞄准:“什么事?”

    青玉缓了口气,禀道:“花神签,又有人抽中了!”

    花神签一月一抽,第一支是袁少夫人,第二支是商人刘三,第三支是学子孔蒙,俱都应验。

    现在朝芳宫香客如云,大多冲着花神签来的。

    但六月份过去,并没有人中签。

    眼看七月份将要过完,池韫还以为又是空签的一个月,不想事情还是来了。

    她一松手,箭支呼啸而去,正中红心。

    “既然中了,你就去解签。”

    青玉一愣:“我?”

    “当然是你。”池韫向倚云伸出手,接过箭支,继续瞄准,“我早晚要离开朝芳宫,日后司芳殿就是你和涵玉的。你不解签,谁去解签?”

    “可是我、我……”青玉结巴了,“我不会啊……”

    “我如何解签,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有何不会?”

    青玉心道,这是看看就会的吗?解第一支签,必须会医术,解第二支签,必须懂行商,解第三支签,必须知文墨。而且,还要从各种杂乱的信息里,找到有用的东西。

    打理司芳殿这几个月来,青玉察言观色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要做到这份上,她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射完这支箭,池韫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对青玉道:“如何安抚香客,从他们的神态言语中,找到真正的诉求,这不难吧?过后再针对他们的心愿,寻到关键的人或物,便可助他们达成。这样一想,是不是简单多了?”

    青玉稍微安定了一些,仔细想了想,说道:“可我没有师姐的本事,便是找到关键点,恐怕也……”

    池韫笑道:“抽中第三支签的孔蒙,希望学业有成,难道我还能亲自教他不成?说穿了,借的是别人的力。青玉,你现在不是无依无靠的小道姑,你背后有我,有大长公主,多少人想跟你搭上关系,只要你愿意,可以借力的地方很多。”

    听了这番话,青玉慢慢回过味来:“师姐是说……人脉?”

    池韫含笑:“去吧,试试自己的能力。你不放手去做,怎么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好?”

    青玉受到鼓励,信心大涨。

    “那我去了,过后如何安排,请师姐给我把把关。”

    池韫点头,目送她迈着坚毅的步伐离去。

    絮儿递来茶杯,好奇地问:“小姐,青玉仙姑真的能做到吗?”

    池韫喝了两口茶水,回道:“一次不行,多做几次就好了。”

    “可是,这回花神签要是不灵,岂不是坏了名声……”

    池韫笑了起来:“花神签的招牌已经竖起来了,一时没应验,他们也会自己找借口。等到后面应验了,就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啊……”

    青玉果然做成了。

    中签的妇人,儿子在铺子里做事,求的是前程。

    青玉通过刘三,给那边介绍了一桩生意,铺子的老板大喜,提了他当管事。

    经过这件事,青玉信心大增,趁着凌阳真人闭关的时机,渐渐揽过观务。

    朝芳宫,俨然成了池大小姐的朝芳宫。

    ……

    进了八月,天气终于没那么热了。

    池韫跟俞敏约在酒楼相见。

    “你的分成。”她推过钱匣,“话本刚刚上市,利钱还不多,将就买点胭脂吧。”

    俞敏拿着三十两的银票,乐不可支。

    “这么多啊!我一个月才二两月钱,这都顶得上一年了!”

    池韫笑道:“早着呢!才卖了几天,等下个月,你就成小富婆了。”

    俞敏算了算,一个月三十天,到时候少说翻个五六倍……

    “原来写话本这么挣钱!”

    池韫慢悠悠道:“你别误会,一般的话本没这么挣钱。书商多半买断,作者也就拿个十两二十两。你拿的钱多,一是给的分成本来就高,二是你写得好,一上市就卖疯了。”

    俞敏开心极了:“我的话本果真好看?”

    池韫点点头:“写话本的,多半是落魄文人,对王侯世家一知半解。可你不一样,是货真价实的高门千金,日常起居,各家秘辛,信手拈来。平民百姓哪有对豪门不感兴趣的,当然看入迷了。”

    俞慕之那本书,让刘三大赚了一笔。

    现下俞敏又写出了一个分类,他磨刀霍霍,要大干一场。

    听说找了不少写手,准备照着俞家兄妹的模版,出系列书,带起一股风潮。

    这些人可就没俞家兄妹这么好的条件了,多半是买断的,到时候进兜的银子少不了。

    说到俞慕之,池韫想起来:“你二哥呢?是不是该考试了?”

    “对,初九下场。”俞敏心情愉快,一边吃着冰果子,一边跟池韫说二哥的糗事,“昨天二哥偷溜出去玩,让大伯发现了,追着打了一顿。现在憋在家里,不考完不许出门。”

    “错过要等三年,也难怪俞大伯着急。”池韫问她,“他自己有把握吗?”

    俞敏道:“二哥的意思,中举应该没问题,不过会试就难说了。”

    毕竟会试集中了全国的英才,学问再好,都有落第的可能。

    池韫点点头:“我建议他,到时候多看看吕大人的文集。”

    “为什么?”

    “陛下可能点吕大人为考官。”

    俞敏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春闱的事,现在还没决定吧?难不成花神还会告诉你这个?”

    池韫装神秘:“是啊!我们朝芳宫的签可灵了。”

    “你个神棍!”俞敏嘟囔了一句,跟她分享新的八卦,“哎,我最近听说……”

    其实,挺好猜的。

    皇帝与康王府渐渐离心,迫不及待组建自己的势力,而科举,就是最好的收拢人才的途径。

    吕康出身无涯海阁,在皇帝看来,算是同门。

    他那么信任楼晏,当然也会信任吕康。

    任命他为考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