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芳全文阅读 第32分节

311章 命中注定

    北襄太妃一边清点东西,一边问北襄的情况。

    楼奕答道:“都好,除了阿轩那小子又赶跑了两个先生,没什么大事。”

    北襄太妃瞅了他一眼:“这小子跟着我的时候挺乖巧的,怎么到你那儿就皮了?是不是你不会管?”

    楼奕叫道:“他跟着您能不乖巧吗?爬树逃课打架,您全都带着他一块儿干了,他自个儿还能干什么?”

    “什么逃课打架?我那是正正经经地请了假,带他出去散心的好吧?打架那也是路见不平。”

    “呵呵。”楼奕抽了抽嘴角,不跟母亲争辩。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老太太惯孙子,免不了的。

    两人争争吵吵,东西总算清点完了,北襄太妃很满意。

    “差不多都带了,这桩婚事总算能办得体体面面的。”

    楼奕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说话。

    北襄太妃伸个懒腰:“我累了,先去睡,你们兄弟俩聊一会儿也散吧。你小心点,别让人瞧见。”

    后一句话是跟楼奕说的。

    楼奕就问她:“母妃,你不打算跟我住王府?”

    北襄太妃摆摆手:“京里的王府常年不住人,太冷清了。反正你住得不久,我就不折腾了。”

    “行吧。”楼奕点点头,“反正我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北襄太妃不回王府,也就是站在楼晏这边。那么他们兄弟反目的事,就会换个说法。

    当初父王突然身故,北襄风雨飘摇,不得已让老四背了夺爵的罪名。现在他稳住了,是时候把锅接过来了。

    北襄太妃回屋睡去了。

    楼晏正准备说说京里的形势,哪知道被兄长一把抓住,兴奋地问:“你真要成亲啊?不是说笑吧?原来你真的喜欢姑娘?”

    楼晏黑了脸:“大哥半夜跑来,就问这个?”

    “好奇嘛!你瞧瞧你,活到二十三岁,连姑娘的身都没近过,谁会觉得你不正常的好吧?”

    楼晏起身。

    “哎,你干嘛去?”

    “没功夫跟你扯这个,明天还要上朝,回去睡觉。”

    “别啊!”楼奕拉住他,“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你喜欢玉大小姐,我还当你这辈子都走不出阴影了,没想到……”

    “咣当!”门合上,楼晏转身看着他,“大哥,你说什么?”

    楼奕眨了下眼:“你喜欢玉大小姐,不对吗?”

    “你怎么知道?”

    楼奕哈哈一笑:“我是你哥啊!当初去无涯海阁,一眼就看出来了。说什么要留下来教书,不就是为了她吗?后来我还跟父王提议,叫他向玉家提亲。只不过,运气不好……”

    那伙人先动手了,叫玉家祖孙赔了性命。

    看楼晏神情有异,楼奕上前搭住他的肩,劝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该走出来了。现在不是又有了喜欢的姑娘吗?没缘分也是没办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楼晏差点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如果他早点说,是不是早和她在一起了?那样的话,海盗来的那晚,他一定会守在她身边,不会叫她孤零零死在海里。

    “老四,你干嘛?”

    “没事。”楼晏露出一个笑,“现在还不晚。”

    她还在,真的不晚。

    ……

    池韫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

    她习惯独睡,丫头们就算值夜,也睡在外间。

    现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总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有点毛毛的。

    她爬起来,小心地摸过去。

    窗外好像真的有东西,影影绰绰的。窗栓忽然动了一下,竟然弹了开来,然后窗户被推开了。

    池韫“啊”了一声,一边狠狠抓了烛台甩过去,一边想要叫人。

    ——她扔出去的烛台被接住了。

    叫也没叫出来,因为有人捂住她的嘴。

    反倒夜灯因此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池韫只惊慌了一瞬,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别怕,是我。”

    她整个人松弛下来,差点滑倒。

    楼晏翻窗进屋,外间已响起絮儿的声音:“小姐,什么事?”

    池韫抚了抚胸口,回道:“没事,我起夜呢!”

    听她声音如常,絮儿也就他“哦”了一声,躺回去继续睡了。

    外间安静下来,池韫回身,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大半夜的,这是做贼吗?

    楼晏关好窗,揽住她:“来看看,你回去,别冻着了。”

    池韫顺从地上了床,却见他坐了上来。

    “你……”

    她有点懵。

    楼晏不是这样的人,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也有三个来月了,他很少主动做这样的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

    楼晏什么也没说,只脱了靴子和外衫,躺进被窝里,从后面抱住她。

    他也没再做什么,只这样抱着。

    池韫被他抱得有点糊涂,小声问:“你怎么了?”

    十月底,已经很冷了。他的身上带着外头来的寒气,冰冰的,格外清冷。

    但他抱得很紧,呼吸热热地扑在耳朵上。

    “没事。”楼晏轻声说,“只是觉得好幸运。”

    池韫没懂。

    他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过了会儿,将她转过来,低头咬住她的唇。

    池韫一时没防备,完全陷入被动,只觉得他今天特别热情。

    屋里没有一丝光线,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对方的影子,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呼吸越来越急促。

    然后,被子里多了只手,在她腰间动了动,竟顺着亵衣滑了进去。

    “唔。”她咬住嘴唇,身体微微绷直。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整个脑子都是糊涂的。

    直到他起身撩起帐幔,让新鲜空气得以进来。

    好一会儿,她终于清醒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再次问道:“你怎么了?”

    楼晏躺回来,紧紧地抱住她,说道:“我们错过了好久。”

    “怎么忽然说这个?”

    楼晏默了默,道:“今天母妃和大哥跟我说,他们先前就打算向你祖父提亲。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这样啊!”池韫安静了一会儿,抓住他,“就算不提,我们也会在一起的。因为我打算好了,你不说,那我来说。”

    她身为玉重华的时候没来得及。等她睁开眼,又遇到他,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们终究会在一起,这是命中注定。

312章 随你惹事

    第二天醒来,楼晏已经不在了。

    絮儿进来伺候梳洗。

    整理床铺的时候,奇怪地问:“小姐,你昨晚睡得不好吗?被窝这么乱。”

    池韫难得尴尬了一下,假装一本正经:“半夜醒了,一直没睡着。”

    “哦,难怪滚成这样,衣裳都皱了。”

    “……”

    絮儿还在探究:“是不是昨晚茶喝多了?以后睡前少喝些茶。”

    池韫“唔”了两声,岔开话题:“明儿要进宫,义母那里有好多事,我们早些过去帮忙吧。”

    絮儿答应一声,这才没说了。

    池韫到兰泽山房时,梅姑姑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万寿节就在明天,礼物得备好。

    还有大长公主,已经恢复了正常交际,宫里的应酬不能不去。

    最后说到池韫。

    “阿韫要穿什么衣裳?她师父的祭日还没过,这样的喜庆日子,论理不好去的,可我想带她多见见人。”

    上次进宫是家宴,就是认认人,可以不讲究,这回是皇帝的寿辰,一定要讲究了。

    梅姑姑笑道:“殿下您忘了?小姐还有一个身份呀!那个不用讲究的。”

    大长公主愣了下,恍然大悟。

    “对哦!司芳殿的殿主,她可以和凌阳一起去祈福!”

    出家人已经断了尘缘,池韫这个孝,本就是心意,而不是规矩。她以司芳殿殿主的身份进宫祈福,就没问题了。

    “就是委屈阿韫了,到时候还得做做样子。”大长公主说。

    池韫笑道:“义母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其实这样更自在,可以四下走动。”

    这次进宫,最主要的是见一见柳丝丝。

    如果规规矩矩赴宴,那才不方便。

    大夫人想得就多一点了,连连叮嘱她:“听说宫里勾心斗角,你千万别招惹到是非,做完事就跟着大长公主,省得被牵连进去。”

    池韫答应一声:“我听夫人的,尽量避开那些人。”

    忙乱了一天,总算料理完杂务。

    池韫回去的路上,看到有人站在路边,仰头看一株银杏。

    已经入冬了,银杏叶落了一地。

    楼晏背手站在那里,莫名有些萧瑟。

    絮儿乖觉地道:“小姐,我先回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

    池韫点点头,看着楼晏往自己走来。

    “明天会进宫吧?”他问。

    “嗯。我跟凌阳师叔去祈福。”

    楼晏塞给她一样东西。

    她发现是枚玉佩:“给我的?”

    “嗯。”楼晏说,“你挂在腰上,若是遇到事情,会有人帮你。”

    池韫明白了:“这是信物?”

    楼晏颔首:“有信物在,我在宫里的眼线,都会听你的。”

    池韫握着玉佩,笑问:“给我这种东西,你就不怕我惹事?”

    楼晏微笑:“你惹就是了,我会帮你收拾。”

    千言万语,都不如这句甜蜜,池韫笑开来。

    看她这样笑着,楼晏目光温柔地追逐过去。这么多年,他所求的,不就是让她一直这样笑着吗?

    他忽然伸出手,贴上她的脸颊。

    池韫急忙看了眼四周,生怕被人看到。

    脸立刻被扳回来,说:“别动。”

    她控制住往后退的冲动,小声:“你想干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她还记着呢!这儿是外面,可不能胡来。

    但楼晏只是往前站了一步,与她更近一些,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草木香。

    “母妃已经选好日子了。”他说,“下月初六下定,明年二月成婚。”

    池韫惊讶:“这么快?”

    楼晏脸上露出笑意:“我只嫌太慢。”

    还要再等三个月。

    池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时间太紧,我怕几位母亲忙不过来。”

    楼晏笑道:“放心吧,大哥把母妃准备的东西都带来了,婚事一定办得光鲜体面。你的嫁衣也无妨,我已经问好了绣娘,叫她们赶一赶工就是了。”

    池韫还能说什么,反正他都安排好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鸟鸣。

    楼晏无奈地收回手,说道:“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池韫对他一笑:“嗯,你去吧。”

    她看着楼晏远去,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了。

    楼晏出了朝芳宫,寒灯问:“公子,还去衙门吗?”

    “嗯。”楼晏上了马车,闭目养神。

    马车晃悠着,忽然踉跄了一下。

    楼晏睁开眼,问道:“怎么回事?”

    寒灯跳下车,过会儿来禀道:“公子,是西宁王世子,跟人起了冲突,闹到街上来了。”

    楼晏皱了皱眉。

    西宁王和北襄王,是本朝仅剩的异姓王。不过他们两家,一个在西南,一个在北方,隔得远,也没什么来往。

    这次万寿节,不止北襄王来了,西宁王也带着世子来了。

    但西宁王和楼奕不太一样,他是来要钱的。

    西南那个地方,异族聚居,十分难管,战事就没有断过。

    而且穷山恶水,难以经营,西宁王经常上奏要军费,可给钱的事朝廷能勤快吗?

    这回干脆趁着万寿节,进京来当面讨要了。

    楼晏前几日在朝堂上,见了西宁王父子一面,当时看着还好。

    “为什么起的冲突?”

    寒灯答道:“是……为了争花娘。”

    楼晏默了默:“和他争的是谁?”

    “临昌伯家的公子。”

    楼晏顿了一下,想起来了。

    这临昌伯家的公子,不就是当初华玉想陷害池韫的那个冤大头吗?这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西宁王世子怎么跟这种人争起来了?也不怕丢了祖上的脸面。

    “你帮他一把,把人带过来。”

    “是。”

    外头喧闹不停,果然有人说起了西宁王世子的身份。

    楼晏听到寒灯出面喝止,把人都驱散了。过了会儿,马车一沉,寒灯推着西宁王世子上来。

    楼晏搁了手头的文书,看着醉醺醺的少年,问道:“天色渐晚,世子怎么不回家去?”

    西宁王世子睁眼看了他半天,问:“你是谁啊?”

    眼见问不出东西来,楼晏摇摇头,问寒灯:“有西宁王府的人在吗?”

    寒灯回道:“有两个随从,不过连人都拉不住,实在没用。”

    楼晏想了想,说道:“先送他回去吧。”

    

313章 进宫

    西宁王在京里也有王府。

    楼晏的马车在外头停了一会儿,西宁王便匆匆来了。

    看到醉态朦胧的世子,西宁王脸色变了变,吩咐下仆将他带进去。

    自己走到车边,拱手道:“多谢楼大人,将这逆子带回来。”

    楼晏没有下车,只淡淡道:“京城之地,易生事端,明日就是万寿节,王爷还要多约束世子。”

    他这般行迳,可说是不敬了,西宁王却没有计较,反而客气地应了一声。

    楼晏说罢,便吩咐寒灯回去。

    西宁王目送他的马车离开,转头问侍卫,咬牙切齿:“谁撺掇世子出去喝酒的?”

    ……

    转天就是万寿节。

    池韫一大早起来,梳洗换衣,打扮一新,然后去兰泽山房。

    大长公主看到她就笑了:“长得好,怎么穿都好。”

    她今天要和凌阳真人同行,故而穿了一件和道袍十分相似的裳裙。除了没有戴冠,猛一看和道姑差不多。

    但是,谁家道姑都没有这么仙气。

    池韫笑着禀道:“义母,我和凌阳师叔同乘一车吧?等祈福结束,再来找您。”

    大长公主笑着点头:“好。”

    都准备好了,一行人出了朝芳宫。

    凌阳真人早就等在门外,恭恭敬敬地施礼:“大长公主。”又亲热地唤,“师侄。”

    池韫笑着施礼:“凌阳师叔,今天就麻烦你了。”

    凌阳真人受宠若惊:“不敢。”

    直到坐上车,她还小心翼翼的。

    这丫头,对她这么客气,不会有什么深意吧?

    池韫懒得搭理,靠着车壁养神。

    不多时,马车到了宫门。

    托大长公主的福,她们没等多久,就被放进去了。

    凌阳真人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在寿宴开始前,献上朝芳宫精心培养的鲜花,为宴席增添亮色。

    池韫只要跟着就是了。

    马车停下,池韫和凌阳真人等,被内侍带去偏殿。

    这样的场合,凌阳真人混不到正席。池韫与她同行,难免受些冷落。

    不过,招待她们的小内侍,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十分殷勤。

    又是送手炉,又是添热茶,还特意送来了点心。

    池韫舒舒服服的,还不用应酬,倒是轻松。

    坐了一会儿,外边来了个宫女。

    她目光一扫,看到池韫在这,笑着来问:“这位可是朝芳宫的仙姑?”

    池韫起身回道:“不敢当,只是俗家弟子。”

    “哦。”她点点头,说道,“那也无妨。我家娘娘只是想问个签。”

    凌阳真人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能解签,可对方已经出声:“姑娘可否移步帮个忙?”

    她只能坐了回去,暗暗撇嘴。

    哪个娘娘这么没眼光?她才是正经的道门真人啊!

    池韫笑着回道:“三生有幸。”

    两人出了偏殿,走了一段路,眼见周围都没人了,那宫人小声探问:“池小姐?”

    “是。”池韫回道。

    宫人舒了口气,笑道:“奴婢香雪,是柳婕妤的贴身宫婢。”

    池韫笑着点点头。

    她知道,柳丝丝在宫里打点收服宫人的银两,还是她托楼晏送进去的。

    这香雪的背景,楼晏仔细查过,没有可疑之处,才叫柳丝丝将她收服了。

    香雪领着她穿过长长的巷道,最后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园子。

    有宫人候在廊下,看到香雪来了,笑着行礼:“香雪姐姐。”

    香雪颔首,才要禀报,屋里便传来熟悉的声音:“香雪回来了?快进来吧!”

    “娘娘。”香雪领着池韫进屋,施礼,“您要找的仙姑,奴婢请来了,这位姑娘是朝芳宫的俗家弟子。”

    柳丝丝正在对镜理妆。

    短短月余时间,她和当初已经完全不同了。

    脸还是那张脸,已经不见了当初的谨小慎微,取而代之的是华贵雍容。

    她今天打扮得很美,目光在镜子里与池韫相遇,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

    宫人们都退下了,香雪将其他人都打发去做事,自己守在门口。

    柳丝丝起身,向池韫施礼:“池小姐。”

    池韫连忙扶了她一把:“娘娘,今时不同往日,臣女受不起您的礼。”

    柳丝丝却道:“这一礼是应该的,若不是池小姐筹划,丝丝何来今日?”

    池韫只得笑道:“娘娘的谢意,臣女收到了,只此一次,日后娘娘就是娘娘。”

    柳丝丝露出笑来。

    池韫帮了她很大的忙,助她进宫不说,还送来银两帮她站稳脚跟。难得还知道谨守礼节,对她没有半点慢待。

    施恩而不以恩公自居,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太舒服了。

    “娘娘在宫里过得可好?”池韫问道。

    柳丝丝点点头,回答:“虽然有些麻烦,但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她是什么人?在长乐池的花船上,由着人呼来喝去,唱曲解闷。有时候遇到不规矩的,还得吃点小亏。

    现在呢?哪怕宫里少不了明枪暗箭,可表面上都是体面的人。

    “皇后娘娘有些冷淡,但并不为难人。宸妃娘娘瞧着性子好,其实不太容易接近,不过并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就是了。还有玉妃娘娘……”

    柳丝丝踌躇了一下,才道:“最近一直病着,不怎么出来。不过她的宫女,到陛下面前哭了好几次,昨儿才被罚了一顿。”

    池韫点点头:“其他人,想必娘娘用不着放在眼里。”

    柳丝丝笑起来:“除了她们三位,就属我位份最高。虽然有人不大规矩,但还应付得来。”

    “陛下呢?对你可好?”

    “好倒是好。”说了这句,柳丝丝迟疑了。

    她握着池韫的手,低声道:“池小姐,不瞒你说,我觉得陛下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

    “是吗?”

    柳丝丝慢慢点头,说道:“自打我进宫,陛下只去过灵秀宫一次,还没有留宿。但是,我觉得他还是惦记着玉妃的。”

    这是女人的直觉,当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很容易感觉出他的喜怒哀乐,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叫她看出问题来。

    尤其柳丝丝,从小学的就是揣摩男人的心思,她相信自己不会弄错。

314章 献贺礼

    “我、我很害怕。”柳丝丝轻声说,“陛下现在对我固然恩宠,可原因却在于,他对另一个女人有心结。倘若有一天,这心结解了,他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去的。”

    池韫柔声道:“娘娘,陛下喜欢你,与专宠她,原本是两回事。身为帝王,陛下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只要娘娘一直让陛下喜欢,陛下就不会离开。娘娘,你要相信自己。”

    柳丝丝被她点醒,仔细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我与玉妃之间,陛下不需要选择。都说皇后和宸妃不受宠,可她们仍然能够分到陛下的雨露。只要我让陛下喜欢,陛下就会来。让他喜欢得多一点,来得次数就更多。”

    这个道理,和她在长乐池当伎子是一样的。

    那些男人,哪个家里没有妻妾,耽误他们找乐子了吗?只要讨了他们的欢心,不管家里有多少妻妾,该来还是会来。

    池韫笑着点头。

    “娘娘,宴席快开始了,您该去正殿了。”外头传来香雪的声音。

    柳丝丝吐出一口气,对池韫笑了笑,扬声:“进来吧。”

    宫人鱼贯而入,忙而不乱地准备启驾。

    柳丝丝道:“香雪,你送池小姐回去。”

    “是,娘娘。”

    柳丝丝盛装出来,上了外头的仪驾。

    池韫目送她离去,转头对香雪笑笑:“香雪姑娘,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走到半途,遇见了玉妃的仪驾。

    她们避让到一旁,看着盛妆的玉妃从眼前缓缓经过。

    待仪驾远去,池韫道:“玉妃娘娘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呢!”

    香雪附和:“是啊!”

    池韫笑了一下。

    果然开窍了啊!

    以前的玉妃,妆容行止,完全就是玉重华的翻版,可她刚才看到的玉妃,只留了些许玉重华的痕迹,其余都是她自己了。

    回到偏殿,凌阳真人连连瞄她。

    池韫神情自若,自顾自喝茶。

    凌阳真人挤出笑容,说道:“师侄,宫里更衣不便,还是少喝茶为妙。”

    池韫对她笑了一笑:“多谢师叔提点。”

    说着,真的放下了茶杯。

    凌阳真人见她态度不错,试探着问:“不知是哪位娘娘请师侄过去?”

    池韫瞥着她。

    凌阳真人忙道:“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是真的怕了,现在没人给她撑腰,倒是这丫头成了大长公主的心肝宝贝,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做个缩头乌龟吧!

    等了一会儿,庆典开始了。

    司仪的声音,远远传来。

    乐声响起,彩旗招展。

    几案从殿内延续到殿外,文武百官、王侯权贵、外国使节、内外命妇齐声庆贺。

    随后,各方敬献贺礼。

    有各色祥瑞,有珍禽异兽,还有稀世奇珍。

    一轮轮下来,终于到朝芳宫了,凌阳真人笑道:“师侄,我们去吧。”

    池韫颔首。

    她们二人在前,十二名弟子在后,捧着蒙了红绸的花盆,往正殿而去。

    到了殿前,十二名弟子将花盆放下,凌阳真人扬声:“贺陛下诞辰,朝芳宫敬献十二月花令。祝陛下千秋永寿!”

    廊下坐的小国使节,没听过花令,操着腔调怪怪的汉语,问一旁的内侍:“十二月花令是什么?”

    内侍笑着回答:“回使节,我国有以花代月的传统,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有代表的鲜花。一月梅花含香,二月杏花照影,三月桃花怒放,四月牡丹独芳……这十二月花令,就是代表十二个月的十二种鲜花。”

    使节惊讶:“你是说,她们要献不同季节开放的十二种鲜花?”

    “是。”内侍神情带着骄傲,“朝芳宫为江阳公主所建,现在由骊阳大长公主掌管,供奉的是花神。但凡是花草,没有她们培植不出来的。”

    各国使节听闻,纷纷惊叹。

    不愧是天朝,竟然能让鲜花不按季节绽放。

    司仪的声音传出大殿:“陛下有命,准。”

    凌阳真人和池韫都让到一旁,十二名弟子蹲下身,解开上面绑缚的绳索,揭去红绳。

    这一揭开,已经准备好欢庆的人们,恭贺声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凌阳真人原本带笑的面容,在看到花的瞬间,顿时冻结。

    那使节不解问:“这些花,怎么都谢掉了?”

    但见十二个花盆里,花朵零落,竟有大半谢了。

    凌阳真人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花早上才从暖房里拿出来的,她检查过,每个开得刚刚好,这一路过来,才两个时辰,怎么就谢了?不可能啊!

    现在怎么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献给皇帝已经谢了的花,岂不是成了大不敬?

    整个朝芳宫都要倒霉的啊!

    凌阳真人越慌越乱,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想不出该怎么办。

    殿内的大长公主,看到这情形,眉头就是一跳。

    这是有人捣乱?

    凌阳真人在这种事上,一向小心,离开朝芳宫时,这些花肯定是好的。那么,是在宫里被人弄坏的?

    现在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得想法子把这件事给圆过去。

    大长公主正在思索用词,忽然听得声音:“陛下。”

    却是池韫站出来了。

    她神情自然,大大方方地站在殿前,躬身禀道:“请陛下稍待,今年的贺礼,还需要费些功夫。”

    片刻后,殿内传出司仪的声音:“速速献来。”

    这是给她们补救机会,毕竟在外国使节面前出错,可不好看。

    池韫笑着施礼:“是。”

    凌阳真人神情慌乱,压低声音问:“怎么办?”

    池韫平静自若,吩咐弟子们:“把谢了的花拿来。”

    “是。”

    一朵朵残花,递到池韫面前,她毫不犹豫地将花瓣撕下,在掌心揉了揉。

    凌阳真人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散开,疑惑地看她一眼。

    池韫揉罢,又将花瓣递回到弟子手上。

    “洒到花盆里。”

    “是。”

    花瓣纷纷洒落。

    随后池韫做出等待的姿势。

    这是在等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有人等不住了,搓着手问:“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可别错过了开宴的吉时。”

    就是,这么多人在这瞎等?后面还有人要献贺礼呢!

    忽然有人出声:“快看!”

    众人仰头,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东西,往这边飞来。

315章 得罪了谁

    廊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是什么?”

    “蜜蜂!好像是蜜蜂!”

    “好多啊!”

    看到蜜蜂的一瞬间,池韫终于松了心里那根弦。

    天气这么冷,外头几乎不会有蜜蜂了。她知道宫里的花房会养蜜蜂,但到底能不能招来,真不敢肯定。

    现在终于放下心了。

    蜜蜂纷纷落在花盆里,停留在花苞上。

    “陛下。”她转身面对大殿,扬声说道,“自您登基,总有流言蜚语。先帝在位二十余年,仁德爱民,四海称颂。膝下育有太子,德才兼备,品行高洁。在您登基之前,没有人想得到,您会成为万乘之尊……”

    这话一说出来,殿内殿外都乱了。

    百官权贵们震惊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池韫。

    朝芳宫疯了吗?陛下的皇位来由,背后议论两句就算了,谁敢当面提一句?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说这皇位本来不是他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大长公主。

    难道是大长公主的安排,故意给陛下难堪?

    不至于吧?都三年过去了,大长公主早就没了权柄,与陛下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龙椅上的皇帝,也皱了皱眉,看向大长公主。

    然而大长公主神情如常,既没有慌乱,也没有嘲讽。

    她相信阿韫,这么说一定圆得过来。

    大长公主这样想着,还端起果酒饮了一口。

    “大人!”楼晏的座次,安排在廊下,他身边的高灿听得目瞪口呆,急得不行,“快制止池大小姐啊!要是陛下震怒……”

    “听她说完。”楼晏淡淡打断他。

    高灿张了张嘴,只能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然而,世事无常,就像这鲜花,清晨还怒放,也许中午就凋零了。先太子之殇,举国共哀,先帝之逝,天下同悲。但是,悲痛之后,这偌大的帝国,终究要有人来接掌。这是时势,也是天命。”

    她侧身站过,露出身后的十二月鲜花。

    “鲜花落了,还会有新的花苞。那些落花,不会怨恨花苞来抢夺它们拥有过的春光。花瓣落入泥土,化为春泥,养护着花苞长大,引来蜂蝶起舞,等待再次怒放。这就是一代代的传承,或许会凋零,但永不断绝的传承。”

    说到这里,皇帝微有动容。

    这是在借事喻理,为他正视听?话倒是好听,可是,大家听不进去吧?

    这样想着,就见大长公主站了起来。

    “陛下,本宫潜居朝芳宫三年,知道外头总有人说您的闲话。先帝和先太子的逝去,本宫悲痛欲绝。但是,就像阿韫说的,世事无常,这花都已经落了,有什么办法呢?人要往前看,皇兄这一辈子,勤政爱民,为了帝国呕心沥血,他临走前,将天下交到陛下手里,本宫就会一力帮您维护!谁再说您的闲话,就是跟本宫过不去!”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目光冷冷扫过殿内众人。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了。

    最重要的,不在于理正不正,而在于说话的人是谁。

    池韫那么说,只是好听而已。换成大长公主,这分量就不轻了。

    原来是姑母,特意在这样的场合,为他张目。

    有了今天这一出,以后谁还敢说他得位不正,因为心虚,逼姑母退居朝芳宫?

    皇帝感激涕零,心情激荡,不禁取了酒,向大长公主:“姑母慈爱,为侄儿正视听,朕定当继承先帝遗志,为大舜绵延国祚。”

    大长公主顺势举起酒杯,恭声道:“陛下万寿千秋,大舜国祚绵延。”

    皇室宗亲、王侯勋贵、文武百官,在这一刻都起身举杯,高声祝词:“陛下万寿千秋,大舜国祚绵延。”

    外国使节们见此情形,哪还有疑问,急忙跟着祝贺。

    内外上下,共饮此杯。

    皇帝笑着落座,池韫松了口气,向弟子们摆了摆手,赶紧带着花盆走人。

    回到偏殿,凌阳真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花怎么会谢?”

    弟子们战战兢兢,为首的怯生生地道:“师父,我、我出门前看过,开得好好的,绝对没有问题!”

    其他几个跟着点头。

    她们一人负责一盆花,都是检查过才上车的。

    池韫另拿一瓶花露,驱走了蜜蜂,仔细辨别了土壤,问道:“凌阳师叔,你瞧这是不是被人浇了什么东西?”

    凌阳真人凑过去,捏起一撮土,仔细闻了闻。

    一股带着腐蚀气味的酸味冲鼻而来。

    果然被人浇了药水。

    弟子们大吃一惊。

    “师父!我敢保证,出门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是万寿节上用的,我们一直很小心。”

    “你的意思是,出了门才被人浇的?”池韫问。

    那弟子迟疑着点头:“应该是吧?”

    “这些花,刚才有离开你们的视线吗?”

    弟子们互视,面露犹豫。

    “看你们这样子,不能保证没被别人碰过。”

    有弟子带着哭音道:“我、我刚才去了一趟茅房。”

    另外几个互视,好几个怯怯应道:“我也是……”

    “我没去茅房,但是到外头看了一下乐人。”

    行了,那就是在宫里出的问题。

    池韫眉头微皱,问凌阳真人:“凌阳师叔,你在宫里有仇人吗?”

    凌阳真人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啊!我进宫讲经,也都是与人为善,哪怕宫女内侍,都不得罪。”

    “不、不对。”她的弟子小声道,“师父,您得罪过一个人。”

    凌阳真人看向她:“谁?为师怎么不记得?”

    这弟子道:“您是没得罪过宫女内侍,可您得罪了主子啊!”

    凌阳真人倒抽一口凉气。

    对啊!她是因为什么做小伏低?因为差事没办好,宫里对她生了不满,失去了靠山。

    可是……

    “不至于吧?”凌阳真人喃喃道,“若真是娘娘,直接下旨惩戒都行,何必这样?”

    池韫看着她:“你说的,是不是灵秀宫?”

    凌阳真人瞥了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池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凌阳真人警惕地看着她:“师侄,你明白了什么?”

    池韫笑眯眯:“假如今天真的出了事,我们都会被关起来吧?义母不会不管我,但不一定会管你。到时候,如果有人能捞你出来,你是不是就会对她死心塌地?”

316章 我帮你骂

    朝芳宫众人退下去的时候,玉妃抿了一口果酒。

    “玉妃姐姐看起来兴致不高啊!”坐在她身后的一个美人,觑着她的脸色道。

    玉妃神情淡淡,回道:“高妹妹说哪里话?陛下诞辰,自然是大喜的日子。”

    高美人倒是乖觉,立刻认错:“是我说错了,玉妃姐姐莫怪。”

    玉妃听得身后传来对话,却是另一个美人跟她说话。

    “你还对她这么客气干什么?都已经失宠了,还摆架子呢。”

    “妹妹别这么说,玉妃姐姐位份高于我们,理应礼让的。”

    那美人却冷笑一声:“高姐姐是担心,以后她会复宠吧?怎么可能呢?陛下都已经一个多月不搭理她了,想来已经腻了。”

    高美人呵呵笑了两声,没接话。

    却听她继续说道:“论样貌,宫里多少人比她强。说才华,不就会写写字品品茶吗?真是奇了怪了,玉家小姐偌大的名声,见着真人,怎么就这么水呢?”

    玉妃猛地攥住了杯子。

    一旁伺候的坠儿,轻呼出声:“娘娘!”

    她面露怒色,想要回头教训,却被玉妃按住了。

    “娘娘!”坠儿露出委屈的神情,“她分明故意说给您听的,真是太过分了,区区一个美人,也敢这样说三道四。”

    玉妃却平静地说:“锦瑟还伤着呢,你可不能再出事。”

    坠儿咬了咬唇,露出悲愤的神情。

    眼见皇后那边看过来,似乎对此处的动静有些不满,玉妃轻声说:“快点收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要笑。”

    坠儿挤出笑容来。

    “这就对了,倒酒。”

    “是,娘娘。”

    玉妃神情自若,大家说笑就微笑,大家鼓掌就跟着鼓掌。

    皇后身边始终有人献殷勤,宸妃置身事外,柳婕妤那里分外热闹。

    她有点想笑。

    原来不受宠是这种感觉吗?可有可无。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勾心斗角,全都找上门来了。

    这就是后宫啊!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啊。

    可惜刚才……

    各处献完贺礼,宴席开始了。

    宗亲权贵和文武百官,一边欣赏歌舞百戏,一边饮宴。

    池韫跟着内侍进入正殿,坐到大长公主身边。

    大长公主低声问:“怎么回事?”

    “凌阳师叔不小心,已经没事了。”她暗示地眨了下眼。

    大长公主点点头,便不再提起。

    现在不便说,那就以后再说。反正谁干的,总会查清的。

    旁边的寿安郡主,见状笑道:“瞧你们母女俩,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这么黏糊。”

    大长公主侧头一笑,说道:“本宫这辈子,子女缘薄,本以为要孤独终老了,哪想到突然得了这么个乖女儿,可不得好好疼着?”

    寿安郡主取笑:“瞧你疼女儿的劲,我家阿琦都要嫌弃我了。”

    “母亲!”坐在她身边的西亭侯府三小姐章琦,不依地唤了一句。

    寿安郡主呵呵笑:“你不是一直念叨池大小姐吗?现下正好,你们小姑娘一块儿玩去吧。”

    章琦就探头过来,笑眯眯招呼:“阿韫,来,我们一块儿坐。”

    这位章三小姐,曾经在七夕后邀她去西郊避暑,事后证明,那可能是试探之举。

    池韫后来就没怎么跟她来往了。

    现在这么叫,可真是过分亲近了。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人家这么亲热,也不好拒绝。

    池韫见大长公主点了头,便起身施过礼,和章琦坐到后头去。

    后面坐的,都是和她们一般的年轻小姐。

    章琦拉着池韫,上上下下打量,夸道:“还是你心思巧,这裙子怎么就这么仙呢?杨七妹妹,你说是不是?”

    和章琦熟识的几个贵女,凑过来讨论。

    “是呀!方才风一吹,真跟仙女下凡似的,现下瞧瞧,样式好像也不出格。池姐姐,你是怎么改的?”

    “这布料也特别,不像绸不像锦,可摸起来又滑又轻,哪里买的?”

    “这一块青一块白绣在一起,像是水田衣的做法,偏只拿来做襟口,不但不花眼,还很别致。”

    池韫笑着回道:“不过是将道袍上的花样,做到寻常衣裙上罢了。”她细细说了几处改动,又讲明这布料的来历。

    几名贵女连连点头,说:“我也回去试试。就是太素了,得换个颜色。”

    池韫道:“我与师叔同来,姑且算是俗家弟子的装束。几位妹妹日常穿着,可以换成鲜艳的颜色,省掉这些八卦、太极就是了,襟口的配色也可以活泼一些。”

    说得正热闹,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几位姐姐,还有胆子跟她来往啊!你们这么快就把阮六姐姐抛到脑后去了?”

    讨论声顿时一停。

    章琦皱了眉头,看向说话的人。

    “李大妹妹,这关阮六妹妹什么事?”

    那位阮六小姐,在池韫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冷嘲热讽,结果让池韫当场堵了回去。后来不死心,在章琦邀她们去避暑的庄子里,推池韫下水,然而池韫早有准备,反倒她自己,衣衫不整被人瞧个正着。

    事后,阮家接了她回去,没多久就嫁人了。

    提起这事,章琦还恼火。

    当初是她请了池韫去,阮六小姐这样暗算,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事实证明是她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那位李大小姐忿忿道:“要不是她,阮六姐姐何至于那么惨?”

    章琦还没说话,就听耿素素的声音响起:“哟,李大姐姐这是为阮六抱不平?我记得当初,俞四妹妹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分说清楚了。是阮六心思恶毒,故意推池姐姐下水,才会有后面的事。李大姐姐这么心疼阮六,该不会觉得她做的是对的吧?那我以后可不敢跟李大姐姐出现在同一场合。”

    李大小姐被她一顿讽刺挖苦,嘴都气歪了。

    可她不敢跟耿素素硬顶,耿素素就是贵女里的鲁智深,连萧达的儿子都敢打,听说打傻了也没半点事……

    见她没话说了,耿素素哼了一声,端着杯子走过来,坐到池韫旁边。

    “章三姐姐,不介意我蹭个位置吧?”

    章琦哪会不给她面子,笑道:“荣幸之至。”

    耿素素骄傲地拍拍胸脯,对池韫说:“池姐姐别怕,谁敢骂你我来帮你骂。”

    章琦抽了抽嘴角,心想,谁敢惹你呀……

    李大小姐也是,阮贤妃不明不白没了,阮家人半个屁都不敢放,明摆着势头不如以往,还往上贴……

    

317章 淹死了

    池韫一句话都没说,找事的人就让耿素素给甩回去了。

    其他贵女一看,这哪里招惹得起?也就不搭这茬了。

    感兴趣的凑两句,不感兴趣的只管和小姐妹说悄悄话。

    一派和乐。

    玉妃早在池韫过来时,就留意到了。

    她怔怔地看着,大长公主待池韫如何亲近,章琦和她如何说笑,耿素素又如何维护,心里泛起酸意。

    上次在朝芳宫,池韫算是帮了她,可她看到池韫,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司芳殿里悠然泡茶的自在。那姿势,那神情……

    玉妃不禁要想,这位池大小姐,明明什么倚仗也没有,怎么就这么顺利呢?

    大长公主、耿家,还有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接受她如此迅速。

    而自己呢?为了成为玉重华,付出那么多……

    她正在出神,忽然被坠儿碰了一下。

    “娘娘!”

    玉妃抬头,这才发现皇后在跟自己说话。

    皇后神色淡淡,说道:“玉妃近日缠绵病榻,莫非还觉得不舒服?若是如此,早些退席休息吧,千万别熬坏了身子。”

    玉妃低了低头,回道:“多谢娘娘关爱,臣妾没有大碍,只是瞧着百戏好看,有些入迷了。”

    皇后点点头:“没事就好。”

    说罢,转头与太后讨论后头的剧目去了。

    宴到中途,酒过三巡,大家不免随意起来。

    皇帝心情甚好,也不拘束。

    于是换位置的换位置,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还有嫌太远跑到外头看节目的。

    耿素素酒喝多了,有点憋不住,于是拖着池韫去更衣。

    净室里,耿素素解完手,看着镜子。

    “池姐姐,我的脸是不是很红啊?”

    “你才知道啊?”池韫说她,“刚才拉着你,死活拉不住,非要喝酒。你可别喝醉了,小心耿伯母收拾你。”

    “好喝嘛!今天的果酒,是宫里才有的,又甜又润,不像外头,总带点酸味。我们家每年也就赐下来一点点,都喝不过瘾。”

    池韫帮她把歪了的衣带系好,口中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想喝你跟我说呀!想去果酒里的酸味,有的是法子。下回你来朝芳宫,教你酿不酸的果酒,以后你想怎么喝都行。”

    “哇!”耿素素不禁抱住她,“池姐姐,你怎么什么都懂?这是秘方吧?哪里得来的?”

    池韫笑眯眯:“我跟着师父天南地北地走,无意中见过。”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嘈杂声,中间还夹着叫喊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耿素素探头去看,“难道走水了?”

    “应该不会。”池韫说,“这大白天的,没点蜡烛,走水的可能性不高。”

    说着,两人理了一遍衣裳,开门出去。

    耿素素问守在外头的宫人。

    那宫人回道:“奴婢只听到喊救命,好像有人落水了。”

    池韫和耿素素对视一眼,眼中浮起疑惑。

    宴席所在之处,可没有什么水。

    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大,耿素素心痒难耐,拉着池韫道:“池姐姐,我们去看看。”

    两人跑到外头,正好看到有侍卫抬着人过来。

    奇怪的是,后头还跟着一拨人,却是几个侍卫押着个金冠锦袍的少年。

    池韫看到淹水的那人,吃了一惊。

    “池姐姐,怎么了?”耿素素不解。

    池韫问:“你看他,是不是临昌伯府的小公子?”

    耿素素看了两眼,点点头:“好像是。”眼见这郑小公子半天没动弹,她问,“他还活着吗?”

    池韫摇了摇头:“应该没了。落水的人捞起来,肯定就地救人,让他吐出水,好顺过气。这会儿都没睁眼,可能是救不活了。”

    两人说着,就见宴席处冲出来几个人,正是临昌伯一家子。

    看到郑小公子的样子,临昌伯夫人眼皮一翻,就晕过去了,急得临昌伯府的小姐们围着她直喊。

    临昌伯扑到郑小公子面前,叫道:“儿啊!快醒醒!快醒醒!”

    可郑小公子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心口都凉了。

    临昌伯大悲:“三儿!三儿你睁开眼看看爹啊!”

    一旁的侍卫露出不忍不色,劝道:“伯爷请节哀……”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临昌伯就炸了,喊道:“我儿没死,我儿还没死,你们不要咒他!”

    侍卫把求助的目光投到临昌伯大公子身上。

    临昌伯大公子上前,扶住他:“父亲!您冷静点,咱们等太医来,好不好?”

    这句话就算稳住了临昌伯。

    太医很快赶来了,摸了摸脉搏,翻看了眼睑,又捂了捂胸口,叹了口气。

    “小公子已经去了,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满怀希望的临昌伯,顿时受了刺激,暴跳起来,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三儿怎么可能会没了?你有没有好好看,有没有?”

    “父亲!”临昌伯大公子死命拉住他,“您冷静点……”

    这边还在劝说,那边西宁王来了,看到被侍卫押着的少年,脸色顿时变了:“阿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抓着阿兴?”

    这边的侍卫冷硬地回道:“西宁王殿下,我们在郑小公子落水的现场,找到了西宁王世子,两人身上似乎有斗殴的痕迹。”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话什么意思,大家一听就明白。

    这是怀疑西宁王世子,推郑小公了下的水,导致郑小公子淹死。

    “不可能!”

    西宁王才说了一句,临昌伯就冲过来了:“西宁王!我郑家得罪你什么了?要下这样的狠手?不就是小孩子打闹吗?你们真够心狠手辣的!”

    西宁王没防备,被他抓了两把,直到被侍卫隔开,才回过神来。

    “郑伯爷,小儿不是这样的人,你消消气,我们好好说,行吗?”

    临昌伯哪里听得进去,冷笑道:“你说得倒是好听,死了儿子的是我不是你!昨天我儿回来说,跟你儿子打了一架,我没放在心上,不想竟然招来这样的大祸!那么点小事,你们至于吗?”

    临昌伯叫得凄惨,看到皇帝过来,连忙跪地喊冤:“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啊!”

318章 立案

    耿素素胆子虽大,可到底没见过死人,此时不禁退后一步。

    “池、池姐姐。”

    “没事。”池韫拉着她,站到角落里。

    “怎么就死人了?”耿素素纳闷,“这是陛下的生辰啊!宴席上死人也太不吉利了。”

    “嗯。”

    耿素素看她一脸凝重,不禁问:“池姐姐,你在想什么?”

    池韫说:“我在想,这事怎么这么奇怪。”

    “奇怪?”

    “是啊!有湖的地方,离这里不近吧?怎么这么巧,郑小公子和西宁王世子都去那里了?而且你看西宁子世子的样子,分明醉得糊涂。”

    耿素素道:“听起来,他们之前有过节?是不是约到湖边解决去了?”

    池韫看了她一眼:“你还挺有经验的。”

    耿素素干笑了一声,脑子终于活络起来:“西宁子世子这是喝醉了,不小心把郑小公子推湖里的吧?”

    “不知道。”什么证据也没有,池韫觉得不好推断,“在场这么多大人,看他们怎么说吧!”

    皇帝的脸色有点青。

    他登基的第一年,因着先帝,万寿节凑合着过了。

    后面两年,也没有大办。

    到今年,终于有了底气操办,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事。

    宴席上死人,简直就是触他霉头。

    可临昌伯死了儿子,他又不能发火,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临昌伯别急,先查一查令公子的死因。”

    说着,他的目光在臣子们身上掠过。

    查案,自然要找刑部和大理寺,但要说他最信任的人……

    “陛下。”康王世子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哥?怎么了?”

    康王世子出列禀道:“郑小公子落水而亡,现场又找到了西宁王世子,这事必须要有个说法。如果是西宁王世子所为,要还临昌伯一个公道。如果是意外,要还西宁王世子清白。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此事都不能等闲视之,必须要严正对待。”

    皇帝还是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只说这段话,还是有道理的。

    “大哥说的有理。”

    康王世子接下去:“还请陛下下旨立案,查出真相。”

    这话也没有问题。

    皇帝点点头,说道:“应该的,朕就任命……”

    说到这里,他卡了一下。

    如果立案,他选楼晏审理,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皇帝瞟了眼康王世子,他是故意的吗?

    但康王世子表情正常。

    也许只是想卖临昌伯和西宁王一个好,彰显自己公平公正的形象吧?

    这个案子,给别人审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只是更信任楼晏,并不是别人有问题。

    皇帝道:“刑部、大理寺合并立案,尽快查明真相,给临昌伯和西宁王一个交待。”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出列:“臣遵命。”

    好好的万寿宴,弄成这样,皇帝兴致也不高了。

    回去后,神情有些闷闷。

    郑小公子的尸首,被人移到偏殿暂时安置,临昌伯一家子极是伤心,偏又因为这是万寿宴,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默默流泪,谁看谁可怜。

    西宁王世子被带到隔壁关押起来,西宁王看儿子烂醉的样子,一并跟了过去。

    “醒酒汤呢?”刑部尚书问。

    “来了。”有内侍急步而来。

    几大碗醒酒汤灌下去,西宁王世子总算醒过来了,不过看他眼睛发直的样子,到底还有多少理智,够呛。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对视一眼,彼此谦让了几句,最后还是由刑部尚书发话。

    “西宁王世子,你认得本官吗?”

    西宁王世子他愣愣了看了一会儿,摇头。

    刑部尚书又指着旁边:“那你父亲,你总认得吧?”

    西宁王世子总算点了头,开口问道:“父王,这是哪里?”

    他抬起自己的手,摸着湿漉漉的袖子:“怎么都湿了?谁泼我水了?”

    看个情形,两位大人就知道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但还是心存侥幸,继续问下去:“西宁王世子,你可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西宁王急得很,看儿子懵懵的样子,忙道:“阿铭,你快想想,你怎么会跑到御花园去的?这事很重要!”

    照理,问案不能让亲属插话,但是今天这情况,和往常不同,两位大人也就松松手了。

    几人盯着西宁王世子,却听他道:“我、我就是喝多了,出来走走……”

    “那你可遇到了什么人?”

    西宁王世子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有,但是记不太清了。”

    他奇怪地看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敢问两位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是我冒犯了谁吗?抱歉啊,我酒量不太好,没想到宫里的酒这么容易醉……”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

    听说西宁王世子和郑小公子昨天打过架,而且他今天还喝得这么烂醉,他们还以为,这是个和临昌伯世子一样的纨绔。可现在听他说话,还挺客气的,不像不知轻重的人。

    西宁王在旁边解释:“小儿酒量不佳,喝醉了有些糊涂。但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两位大人,你们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啊!”

    这情形,对西宁王世子很不利,谁敢说一定能还他清白?

    两位大人沉默了一阵,大理寺卿发话:“先去验尸吧。”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拦住想跟过去的西宁王:“西宁王殿下,临昌伯一家现在情绪激动,如果看到您,怕是又吵闹起来。”

    西宁王只得止步,向他们连连作揖:“有劳两位大人,若有消息,还请尽快告知。”

    楼晏没有回到席上,他趁乱去了偏殿。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被人拖到一边去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楼晏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俞慎之。

    “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

    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俞慎之没忍住,问他:“你真觉得是西宁王世子干的?”

    楼晏道:“是不是要查了才知道。”

    俞慎之撇嘴:“得了吧!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要是没可疑之处,你会过来?”

    看到楼晏没话说,俞慎之心情愉快:“还想糊弄我?快点,说实话!”

319章 哪里不对

    沉默了一会儿,楼晏回道:“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他们打架了。”

    “你说郑小公子和西宁王世子?”

    楼晏点点头:“当时西宁王世子就醉得厉害。”

    俞慎之眉头大皱:“西宁王带儿子进京,怎么会这么疏于管教。”

    异姓王,又是实权藩王,就不怕被参上一本?

    瞧瞧楼奕,进京第一天,跟楼晏打了一架,这还只是兄弟各执一词的闹剧,隔天皇帝御案上就搁满了奏本。

    “我看西宁王知道轻重,昨天送世子回去时,他还特意出来感谢。”

    俞慎之更奇怪了:“那怎么今天还让他喝醉了?”

    “是啊!想不明白。”

    两人正说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各自走出来,过去招呼。

    “薛尚书。”

    “李大人。”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有点意外。

    “你们俩……”

    楼晏是刑部尚书的前部下,俞慎之是大理寺卿的现部下。

    俞慎之假装没看到两人异样的眼神,笑着跟上司请示:“李大人,下官来看看,能不能帮上手。”

    大理寺卿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个俞大,真是相当地懂事。平时办事就很可靠,这种场合也知道主动过来帮忙。

    “那好,随我去验尸。”

    “是。”俞慎之得意地向这边挑了挑眉。

    楼晏视若无睹,只等刑部尚书的指示。

    照理,楼晏已经调离刑部,不能算是部下了。不过刑部尚书另有考量。

    陛下对他极为倚重,想来他最能明白陛下的心思,带在身边,能避免一些麻烦。

    “楼四,你也是来帮忙的?”刑部尚书笑吟吟地问。

    楼晏答道:“下官昨天正好遇到了石世子,想来对大人查案有些帮助,就来跟大人说一声。”

    “哦?”刑部尚书欣慰地摸了摸胡子,“你知道什么?”

    他将昨天的事又说了一遍,两位大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事有点怪啊!听起来,这位西宁王世子连续两天醉酒,堪称荒唐。可他刚才稍微清醒时,答话还是很有条理的。

    不管怎么说,这事前有过节,已经证实了。

    如果没有相关的证据,证明与西宁王世子无关,那么他很难脱罪了。

    无论临昌伯还是西宁王,都和他们没有太多关系,两位大人都很淡定。

    说话间,仵作吏员等人擦着汗赶到了。

    好好的万寿节,他们都放假了,哪想到突然被召进宫来。

    第一回进宫,竟是为了一桩命案。

    众人进了隔壁,临昌伯一家已经被劝住了。

    临昌伯夫人呜呜哭泣,临昌伯眼睛发直,儿女们围在劝着,一边劝一边抹眼泪。

    俞慎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郑小公子虽然是个混账,可爹妈到底心疼啊!

    “几位大人!”看到他们进来,临昌伯一个激灵,急忙站起来。

    刑部尚书点头安抚:“伯爷节哀,我们来看看小公子的情况。”

    临昌伯红着眼睛,杀气腾腾地说:“还请大人们为小儿做主,将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

    “你放心,我们会禀公执法的。”大理寺卿说完,示意仵作上前。

    仵作查验了一番,禀道:“大人,是淹死的。”

    “没有别的伤?”

    仵作脱去郑小公子的衣裳,仔仔细细查了一遍,说道:“只有手肘上一处擦伤。”

    临昌伯马上道:“那是小儿昨日和石家那小子争吵,不小心伤到的。”

    “那就没有了。”

    死因清清楚楚,就是推到河里淹死的。

    “他喝酒了吗?”俞慎之问。

    仵作掰开嘴巴闻了闻,说道:“酒味很明显,应该喝了不少。”

    这情形,对西宁王世子更不利了。

    两人都喝了酒,酒后发生冲突,一时冲动将郑小公子推进河里,是完全合理的。

    楼晏走过去,抓起郑小公子的手,只有些许水草的痕迹。

    死因无误,嫌疑人喝酒了什么也不记得,现在只能查证据了。

    两位大人去实地勘察,吏员找侍卫问证词,案件的推进顺利,几乎没有疑点。

    俞慎之找了个机会,偷偷问楼晏:“你是不是还怀疑?”

    “嗯。”楼晏没有瞒他。

    “可案情清楚明白,郑小公子就被人推进河里淹死的,有宫女远远看到,侍卫闻声而来,发现了河边的西宁王世子……一切合情合理。”

    “是啊,合情合理。”楼晏应得有点心不在焉。

    俞慎之不高兴了:“你到底为什么怀疑?难道连我都不能说?”

    楼晏叹了口气,道:“郑小公子身上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难道不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起了冲突打架,不可能没留下痕迹?”

    楼晏点点头。

    俞慎之道:“可我们都知道,世上有许多巧合,以为合情理的事,很多时候并不会发生。假如他们就在河边,郑小公子没有防备,有可能被一下推进河里,根本用不着打斗。”

    “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楼晏没有否认。

    “那你还……”

    “直觉吧。”楼晏道,“一种对自己有威胁的直觉,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俞慎之纳闷了。

    西宁王世子倒霉,跟他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两人走到隔壁门口,却听西宁王父子在说话。

    “什么?我把临昌伯小公子推河里了?这不可能!”这是西宁王世子。

    西宁王拧着眉:“为父相信你不会做,可事情摆在眼前。他淹死了,你在现场,而且你们昨天还发生了冲突,这让别人怎么想?”

    西宁王世子道:“父王,我跟您解释过了,昨天那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喝多了,看到他为难人家小姑娘,就想去拦一下。谁知道他不依不饶的,这才闹起来了。”

    “你还说!叫你克制一点,你怎么就喝得烂醉?还是楼大人送你回来的。”

    西宁王世子心虚:“我、我没想到京城的酒这么烈啊!平常在家也常喝这个量,哪知道……”

    楼晏心中一动:“两次了……”

    俞慎之不解:“什么两次了?”

    楼晏问:“你觉得京城的酒烈吗?今天的酒烈吗?”

    俞慎之摇头。京城人喝酒爱甜口,还真不算烈。尤其今天宴席,皇帝在的场合,本就考虑到醉酒失仪的问题,那果酒连小姑娘都能喝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320章 这才是缘分

    俞慎之纳闷了:“这谁啊,跟西宁王这么大仇?”

    楼晏没说话。

    俞慎之跃跃欲试:“能让人连续出现醉酒的感觉,这药有意思。我去跟李大人说,赶紧查一查。”

    楼晏却拉住了他。

    “别去。”

    俞慎之看着他:“怎么了?”

    楼晏缓缓道:“如果你现在说了,我们就永远查不到凶手了。”

    俞慎之愣了一下。

    ……

    好好的万寿宴,突然出了这么件事,弄得大家兴致缺缺,都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池韫回去,还被大长公主拉着问:“跟你没关系吧?”

    她摇头,奇怪地问:“义母为何这么问?郑小公子落水,怎会与我有关?”

    大长公主道:“还不是你这个丫头邪门,但凡出点事,少有和你没关的。尤其……”

    尤其郑小公子和她勉强算有过节。

    池韫不禁笑了笑:“过去的事就过去,我不喜欢翻旧账的。”

    当然,如果对方不识相,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了。

    想到这里,池韫瞥了眼玉妃。

    “没关系就好。”大长公主松了手,“玩去吧,咱们不掺和。”

    池韫回到后座,耿素素正在绘声绘色跟人形容,小姑娘们没见过尸体,吓得缩在一起,连连发出惊呼。

    池韫拍了她一下:“行啦,别吓着大家。”

    想到偏殿里的临昌伯一家,池韫心中感叹。

    生死对于自己和家人是天大的事,可在别人眼中,不过一顿谈资。

    就像祖父喜欢的那首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耿素素说够了,拉着她小声问:“池姐姐,如果真是西宁王世子,把郑小公子推河里去的,那是不是要偿命啊?”

    杀人偿命,这本是公认至理,但西宁王世子毕竟身份不同,到了他们这个层面,还会有许多别的考量。

    西宁王镇守边陲,如果杀了他的世子,石家肯吗?

    对于这样的实权藩王,朝廷历来以安抚为主。

    即使占着道理,西宁王世子死在京里,也会引起动荡。

    但要说不严惩,也不可能。

    皇帝的万寿节宴席上,竟然醉酒失态害人性命,这已经冒犯了天颜。

    池韫想了一会儿,觉得拿不准,摇头道:“我也不知。”

    眼见到了午后,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携同归来。

    皇帝打起精神:“两位爱卿,查清了吗?”

    刑部尚书回道:“陛下,仵作验明,临昌伯小公子确实溺水而亡。至于西宁王世子,由于醉酒,无法回忆当时情况。我们提审了目击宫女,以及闻声而来的侍卫,可以确定,临昌伯小公子溺水时,西宁王世子就在一旁。”

    “也就是说,西宁王世子的嫌疑很大了?”

    “是。”

    “可以结案吗?”

    大理寺卿回道:“陛下,臣不建议立刻结案。”

    “哦?”

    “临昌伯小公子被西宁王世子推下水,终究只是个推断,并没有目击证人,仓促结案,恐怕会出差错。”

    皇帝心累,所以这破事还得纠缠下去。

    “那照爱卿所言,这事该怎么办?”

    大理寺卿斟酌着禀道:“应当多方查验,尽量收集证据,确保不是冤案。”

    这话说完,有名臣子出声:“陛下,这案情又不复杂,还要拖下去,会不会越拖越说不清楚?临昌伯痛失亲儿,难道现在连公道也不给他吗?”

    大理寺卿闻言皱眉,不等皇帝发话,就顶了回去:“临昌伯需要公道,西宁王难道就不需要公道了?倘若这事另有内情,西宁王世子岂不白白背了罪名?这可不是小事,当然要郑重对待。”

    那人一听,不服了:“李大人这话说的,怎么站在西宁王的立场考虑?目前难道不是他儿子嫌疑最大?”

    “嫌疑最大不代表就是凶手。”大理寺卿冷冷回道,“想来赵大人没怎么看过案件卷宗,才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推断。于你不过嘴皮子一张的事,但对别人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生死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皇帝被说服了,点头道:“那就依卿家所言吧。这案子就交给你们两家来办,务必查个清楚明白。”

    “是。”

    因着这件事,万寿宴草草结束了。

    池韫跟着大长公主出宫,正好在宫门口看到楼晏。

    他在和刑部的官员说话。

    两人交错而过时,只对了个眼神。

    回到朝芳宫,梅姑姑被她们的脸色吓住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们的事。”池韫连忙澄清,“是别人出事了。”

    她把郑小公子淹死的事说了一遍,梅姑姑连连念着无量天尊,接着她小声问:“不干你的事吧?你没做什么吧?”

    池韫被她逗笑了:“姑姑怎么和义母一样?听说有事就想着是我干的。”

    大长公主也笑:“还不是你有前科。”

    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合起伙来声讨她。

    “你说老实话,当初为了给青玉涵玉出头,是不是连本宫也算计了?”

    梅姑姑点头:“当时我就知道被你利用了,不过想着你小姑娘家不容易,也没什么坏心,才没有揭穿。不过,有件事奴婢没想明白。”

    “什么?”

    “太子托梦之说,到底是真是假?”

    两人齐齐看向池韫。

    当初她们可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太子那句戏言,旁人并不知道。但后来看池韫种种行迳,总觉得这丫头有点神神叨叨,指不定使的什么歪门邪道。

    池韫失笑,说道:“假的。”

    两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大长公主又追问:“那你怎么知道那句话?”

    池韫说:“我见过先太子。”

    两人一愣,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见过太子?”

    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池韫说:“师父带着我云游的时候,去过桑海。”

    大长公主与梅姑姑对视一眼,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所以你……”

    池韫点点头:“那引蝶之法,确实是为义母而创。”

    大长公主呆呆坐了许久,眼里渐渐有了泪光。

    “缘分,原来这才是缘分。”她看着池韫,笑中有泪,“一定是阿谨送你来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