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12分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少年

    次日一大早,便有敲门声乱耳。

    杨凌方要起床去开门,曲小白不耐烦地在罗帐中喊道:“谁啊?敲什么敲?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行为!”

    杨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把身上的里衣拢了拢,下床穿上了外衣。

    少年脸上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倦意,穿好了衣裳之后,又俯身在曲小白颊上亲了亲,柔声说道:“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杨凌开门,却见门外站了陈安和韩威麟。

    陈安一脸歉疚,道:“爷,韩镖头一定要见您,小的没拦住。”自打杨凌脑子恢复了清明以后,陈安便不大再称呼他为“郎君”,而是改称爷了。毕竟他要陪他经常在外走动。

    韩威麟却是满脸的兴奋:“杨兄弟,没想到是你!我就说,那天晚上救我的人有点眼熟,却一直没想得起来在哪里见过,昨天在土台前,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救我的那个人!杨兄弟,好样儿的!”

    “陈安,先带韩总镖头去前院花厅小坐,我稍后就过来。”杨凌唯恐韩威麟会扰了曲小白睡眠,忙打断他。

    “韩总镖头请。”

    “呃……不好意思,一大清早就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我是太激动了,本来打算昨晚就过来的,但等着报名等到太晚,就没好意思过来打扰。”

    “韩镖头请先去前院小坐,容我略整仪容。”

    杨凌直接退后一步,退到了门里,把门关了。

    韩威麟就像是个迷恋爱豆的超级粉丝,终于得见爱豆,高兴得已经忘乎所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即便杨凌将之拒之门外,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陈安一脸不想和大老粗计较的表情,催他赶紧往前院去:“韩镖头,前面请。”

    依他们家爷的妒性,韩威麟再敢耽搁下去,他说不上会把他扔出去。

    这爷们儿也太糙了,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后院是不能够随便进的吗?

    他不知道韩威麟因为见到恩公,已经激动得一夜未眠了,闯个后院又算得了什么。

    杨凌今日自然不会把韩威麟扔出去。初与曲小白云雨.巫山,他连梦里都笑醒好几次,区区被人扰个睡眠,无妨,无妨的。

    杨凌回到屋里,曲小白又陷入甜酣睡眠,连呼吸都绵长悠缓,杨凌嘴角浮出宠溺又无奈的一笑,这小丫头天塌下来也能睡得香甜的功夫,他实在是佩服。

    见她熟睡,他洗了把脸,漱漱口,便出门往前厅去找韩威麟了。路上遇到张氏,特意吩咐她不要去打扰曲小白好眠。

    张氏一脸慈祥的笑,像是看自己家娃娃一般,“把娘子折腾坏了吧?我这就去给娘子炖一锅鸡汤,等娘子醒了,就可以喝了。”

    杨凌脸一红:“好。”

    “哟,郎君你还害羞上了,又不是第一次,害什么羞呀。”

    杨凌干咳一声,忙制止张氏:“张大娘赶紧去忙吧,再胡说,这院子里可留不得你了。”

    “哎,好。”

    主子小爷们儿的话一点力度也没有,还不如素日不苟言笑时候有威仪,张氏抿着嘴笑着赶紧往小厨房去了。

    “唉,小爷我是第一次啊,害羞点也没什么的吧?”杨凌仰脸望望无云碧空,用腹诽掩饰心里那一万点伤害。

    受伤害的杨小爷往前院去的步伐眼见得有些踉跄。

    韩威麟此番来,纯属就是拜见恩公。恩公竟然是杨凌,让他很是意外,但也更让他高兴。

    曲小白的为人处世本就很得他佩服,她的丈夫不但身体恢复了,还成为一个有正义感身手又厉害的侠士,他如何能不高兴。

    但正如陈安所见,他实在是个大老粗,有些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他都神经大条地看不见。譬如杨凌一个乡下傻子,是如何拥有那般惊人的武功的?

    他才不会去想这样的事情。只要杨凌和他胃口便好。

    杨凌与他略谈片刻,得知他也应召参军,两人便交流了一些兵法武功。杨凌性子虽偏冷淡,但并不骄纵,且他在师父的教导下,不但武功是一等一的好,还熟读兵法,韩威麟虽年长他几岁,对他的才学却非常敬重,并不倚老卖老心生嫉妒。

    韩威麟此人,武功虽不算好,性格也略嫌毛躁粗犷,人品却是一等一的磊落。杨凌心里对他生出几分敬重。

    “就要上战场上了,老韩,战场不比走镖,打仗,比走镖更危险。保重吧,但愿我们都能完完整整地回来。”

    韩威麟走的时候,杨凌颇是感性地说了这一番话。

    “好。杨兄弟,咱们都打胜仗,完完整整地回来。”

    送走韩威麟,回到后院,已经是巳时末刻,曲小白还在睡着,杨凌进屋,她依稀听见些动静,从睡梦里醒过来,“你醒了?出去了?”说话依旧带着浓浓睡意。

    “见个朋友。”

    “朋友?是唐木乔吗?”

    “不是。倒也是你认识的,韩威麟。”

    “他?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的?以前吗?”

    “前几天无意中救他一命,他上门来道谢的。”

    “哦。”又睡了过去。

    “喂……你又要睡吗?”

    “什么时辰了?”哼哼唧唧。

    “巳时末,快午时了。”

    “那就是快十二点了。还好。昨晚搞得太晚太累了,能不能让我再睡会儿啊?”曲小白语不惊人死不休,双眼迷蒙。

    “可以再睡会儿。不过,如果慕南云召集士兵开拔的话……”

    “啊,要开拔啦!”

    曲小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杨凌坐在床尾,悠然又腻宠地看着她,“没有,我是说如果。”

    “那也离开拔不远了。”曲小白一下子清醒,满脑子的睡意瞬间全都蒸发,满脸的愧疚:“杨凌,我实在太累了,不是故意睡着的。我这就起来,给你做早点——啊,不,我给你做午饭。”

    “你起来给我做饭?也好,去了战场,大概大锅饭比你做的还难吃。”

    杨凌稳坐床尾,凝着曲小白,一副想起从前就愁苦的表情。

    曲小白据守床头,也想起了杨凌还在装傻的那段时间,张氏还没有到她的家里来,每顿饭都还需要她来做,她连做饭的步骤都不懂,做了一条连鱼鳞内脏都没去的鲤鱼,他竟然很给面子地都吃了。

    难为他怎么吃的来。要真是傻子也就罢了,不识五味,可他又不是真的傻。

    “好了,我去看着张大娘做饭给你吃,总行了吧?”

    “哎。”杨凌一把拉住了曲小白,“哪里需要你看着?估计已经做得了,赶紧洗漱,等着吃饭。”

    大约是天气太热的原因,杨凌的手微微有些汗湿,曲小白触到他的手,犹如触电。

    “哦。”

    她不由想起昨夜,脸颊唰的红了,连要做什么去也忘了,坐在床头,一双眸子不胜娇羞地看着杨凌。

    “洗漱呀,我的夫人。”

    “哦。”

    完了,春宵一刻,完全傻了。杨凌看着自己的傻媳妇,无奈一叹,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帮她把衣裳也整理妥当,“快去洗漱。”

    “哦。”曲小白机械地点点头,木然地走向盥洗台前,不时还回望一眼杨凌。

    杨凌心机再深沉,这种桃花阵仗,还不及她见识得多呢,不过全凭了少年的好强倔强在硬撑罢了。

    待曲小白洗漱完了,张氏就送来了饭菜。

    正如她自己所说,炖了一只老母鸡,汤里搁了各种大补的材料。曲小白望汤兴叹:“这……至于么?”

    脸皮儿撑不住,又红了。

    杨凌拿捏得淡淡神情淡淡语气:“唔,还不错。多喝几碗。”

    曲小白咬牙切齿,不服输地道:“夫君昨夜比我劳累得多,也应多喝几碗。”说罢,摸了只大海碗来,盛了满满一碗汤,又撕了一条鸡腿搁在海碗中,递至杨凌面前,“夫君请用。”

    “为夫要上战场了,正好用得。”

    “……”脸皮厚还是这个十九岁小屁孩儿脸皮厚。

    说归说,张氏的鸡汤炖足了两个时辰,味道很足,连老母鸡肉都炖的软烂,曲小白倒是真的多喝了好几碗。

    午后,曲小白并没有急于去前面作坊,也没有去店铺,而是开始给杨凌整理衣物。

    慕南云此次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也就一两日,兵募个差不多,大概就要匆匆开拔了。她得未雨绸缪帮杨凌打点好衣食。

    杨凌午后回了杨树屯。

    他要去打仗了,村里的年轻人自然也不会例外,赵元肯定是要去的,还有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包括那些给他家盖房子的那些年轻人。

    都走了,诸事势必要停工,剩曲小白一人在家操持,他只怕她会受累,所以得先一步来给她打点好。

    杨凌先到了杨柱子的家里。

    杨柱子四十多岁,按照大凉律,这个岁数,不在服兵役之列,他应该能留下来。那就只好诸事都拜托他照顾着。

    杨柱子不在家,未出所料,他还在工地上盖房子。

    杨柱子家的正在家里为晚饭做准备。因为只需给短工提供一顿午饭,她的晚饭,只是给自己家准备的。

    都是些剩下的边角料,烩吧烩吧,就是一锅菜。

    “柱子婶儿。”杨凌进门,打了个招呼。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日启程

    “呀,是杨凌呀,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你叔还在干活呢,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先进屋坐,要不我去叫他?”

    杨柱子家的热情得很,又拿凳子又端水的,杨凌没有进屋,随手拿了个小马扎在院子墙影下坐了,摆手:“婶儿不用忙活了,我来,是有事拜托。婶儿也坐。”

    在这些村里妇人面前,杨凌一个大小伙子,自然不能像曲小白那样处得那般和谐自然。杨凌未免局促。

    但外表上瞧着还是淡然自若的。

    杨柱子家的也拿了个板凳坐了下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婶能做的,自然是尽心尽力去做。”

    “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慕南云募兵的事,婶听说了吧?”

    “怎么没听说?昨天县衙的衙役来召集全村的壮丁,都去县里了,后来就说是不是招衙役,是要募兵丁,怎么,杨凌,你也被征召了?”

    杨凌点点头,“是我主动要求去的。”

    “喔。”别人都躲着不想去,这孩子是脑子还没恢复得好吧,竟然自己要求去。但木已成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道:“打仗不是种地,听说很危险,狄夷兵不是东西的很,杀人都不眨眼,你上了战场,千万不要拼蛮劲,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侄媳妇嫁给你,还没享上福呢,你得保着命回来,给她好日子过才行。”

    杨柱子家的话说的暖心,杨凌点点头,“嗯,我会记住婶儿的话的。”难得很乖,“我来,就是要拜托婶儿帮我照顾小白的。”

    “这个你放心,婶儿肯定会尽心的。”

    “对了,叔这回不在被募之列吧?”

    “他今年四十五了,刚好过了砍砍儿,免了一难。正好,他留在家里,可以帮你把房子给盖起来,秋后就能住新房子了。不过,我听说赵元这次也在被征之列。他家那些活计,都不会受影响吧?”

    “除了不能帮忙盖房子以外,其它的都不会受影响。我等会儿去找柱子叔和他,商量一下人走之后怎么办。婶儿,小白年纪小,诸事爱任性,她娘家那些人,又指望不上,所以,还得麻烦你多照应。”

    “我不是说了嘛,有婶儿在,你放心就是,保证等你回来,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媳妇儿。”

    “如此,就多谢婶儿了。还有,我走后,她娘家人,也拜托婶儿照应着些。”

    “哎,没问题。你放心吧。”

    曲东子一家上辈子是救了西天佛祖吗,这辈子得了个这么好的女婿!不过,他那闺女曲小白也不错,机灵又能干。

    哎,总之是前辈子积了大德了,这辈子又是好闺女又是好女婿的。让人艳羡呐。

    杨凌同她嘱咐了几句,留了十两银子给她,算是托她照顾曲家的。曲东子应该也不在募征之列,他的儿子曲小黑却是逃不了这一役,没了儿子在身边,那老两口,未必不会给曲小白添麻烦。花十两银子替她把麻烦扼杀,算是物超所值。

    杨凌又去了一趟赵元家,将差不多的话嘱托了一遍赵元家的,随后,便去了新房处。

    这几日,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墙也已经砌了一人多高。杨凌到那里统计了一下,有五人是需要去服兵役的,尚剩下十一人,不用去。会影响一点工期,但在冬天到来之前,应该是可以盖完的。

    这房子他们也不着急住,快慢倒是无所谓的。

    杨凌和赵元杨柱子合计了一下接下来的花费,尚需五百两银子,杨凌将银票留给了杨柱子,顺便把菜钱也给留了下来,都是比预算要高一些的。

    他不在,宁肯是多花些银子,也不能给曲小白留麻烦。

    从新房处离开,天已经擦黑,他骑马回家,路过杨二河家,金枝正在门口摘菜,看见他,破口大骂:“傻子傻子,二傻子,你那贱媳妇跟人跑了!”

    自上次被慕南云戏弄之后,金枝没少挨杨二河的打,杨二河要休妻,还是村民好劝歹劝,才没有把她休了。

    但她似乎是更变本加厉了,心里恨透了曲小白,现在连杨凌也骂上了。

    杨凌思忖着,自己走后,曲小白少不得要回村里办事,她虽也是个厉害的,但终究是年轻,又不像村里泼妇那般拉得下脸,恐会被这金枝纠缠。他捧在手心里的媳妇儿,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了去。便想着要帮她把金枝给解决了。

    于是下马,走到金枝面前,俯身蹲在她面前,挑嘴角一笑:“金枝,你是在骂我吗?”

    俊美的容颜逼近眼前,是金枝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美男子。金枝不由打了个寒颤。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傻子竟有这样一副神仙容颜呢?可见先入为主要不得呀。可是……傻子眼睛里的冷意,就像尖刀子一样,能把人扎死,金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面前放着一捆长豆角,杨凌顺手拎起其中一根,在手指尖绕了绕,忽然出手,那豆角就像是绳索,绕在了金枝的脖颈里,刚好就绕了一圈。

    明明杨凌的双手还好好地交叉在胸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豆角绕到她脖子里的。

    金枝只觉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连呼吸都不能了,脸胀得通红,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你……你是妖怪!饶命!饶命!”

    “饶命么,也可以。不过,以后若让我再听见你找我媳妇的麻烦,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不信,你可以试试。”

    “大仙,大仙,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金枝已经被豆角勒得咳嗽不止,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凌指风一弹,豆角碎成渣滓,散落在金枝的身上。金枝双目之中尽是恐惧之色,浑身瘫软地打着颤。

    杨凌站起身来,语气冷然:“若我听说第二次,你的下场,就跟这根菜一般。”

    说完,飞身上马,催马而去。金枝懵逼了很久,才慢慢往家里爬去。

    杨凌回到家里,曲小白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晚饭。她手艺不好,但还是在度娘的加持下,亲自烧了一道烤鸭。

    她记得杨凌上一次是很爱吃这个的。

    天气很热,她命人把饭菜摆在了廊檐下,点了两盏风灯挂在廊檐柱子上。下人们都很识趣地躲去了别的院子,给小夫妻两个留出空间来。

    杨凌洗过手,坐到桌前,不由笑问:“怎么做了这么多吃的?”

    “我赚了钱了呀。刚才铺子派人过来,说五百件衣裳,已经抢售一空,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都是好几件的买呢。我这都快供不上货了。慕南云说的是给我一成的干股呢,五百件衣裳,慕南云的净利润大概有一千五百两,也就是说,我昨天就有一百五十两进帐。再加上我本身的利润,我其实不比慕南云赚的少。”

    杨凌宠溺地在她鼻尖勾了勾小指,“我的娘子,是最能干的。”

    “那当然,你娶了个宝回家呢。”

    “嗯,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杨凌顺着她的话往下扯。

    “我要赚好多好多银子,等你回来,让你做天底下最富的女人的男人。”离别在即,曲小白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杨凌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出口的都是胡说八道打哈哈。

    杨凌心里明镜似的。

    “小白,要不要喝一杯?”

    杨凌忽然道。

    曲小白立即想起昨夜,她喝醉了酒的德行,脸颊唰的红了。风灯光暗,倒是不太看得出来。

    “还……还是不要了吧。”她口齿唔哝不清,羞得抬不起头来。

    “是我想喝,就陪我少喝一两杯,这回,不喝醉了。”

    杨凌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曲小白,夜色沉沉,他眸色亦沉沉,“慕南云差人来了,说明日一大早开拔,我随他一起走。今晚是我开拔前的最后一顿酒,小白,就算是给我送行吧。”

    “这么快?”

    曲小白知道慕南云来得匆匆却得也会很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急,若是早知道明天就要走了,她决计不会睡了一上午的觉,也决计不会让杨凌离开了一下午。

    “是很快。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为了你,也要尽早结束这场战乱。”杨凌强颜欢笑。

    “嗯。既是这样,这杯酒,我祝你早日凯旋。”

    曲小白心情蓦然沉重,努力绷着,才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来她的不舍。

    其实,大凉朝龙座上那位,虽然还在壮年,但因为素来崇尚修道,常常和道士们鼓捣一些所谓丹药来服,那些丹药都是些含铅汞很高的重金属,早就把他的身体吃得中毒,再加上他一介帝王,后宫妃嫔无数,自然逃不开一个纵.欲过度,以至于身体雪上加霜,和垂垂老者比,尚且不如。

    他身体不好,大权便旁落。如今是外戚干政,朝权全部把握于容氏之手。

    这些都是从那几本书上看到的。度娘虽然不靠谱,但这些消息应该都是真的。

    杨凌为了这样一个朝廷去拼命,她心里自然不愿。但此次不是内乱,而是外敌入侵,他是去攘外,即便朝廷不像话,他也得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命恩人

    杨凌和曲小白共饮了两三杯,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离别气氛弥漫,两个人都有些无措。

    “我会守好这个家,等你回来。傻子,你说过要给我一生一世的。你得尽快回来陪我。”

    “嗯,我会的。”

    “你脑筋傻,就不要和别人一样,总争着冲锋陷阵,顾念些自己的性命。”曲小白撇开脸,控制不住泪水,“原谅我自私,你的性命是我的,你得给我留着。”

    “是,我是你的。”杨凌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把她的脸扮正了,凝视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你夫君虽傻,却也不至于太没用。放心,我还等着回来你给我生小崽,等着儿孙绕膝,等着含饴弄孙呢。”

    “说着说着就不正经。”曲小白哭笑不得地嗔了他一眼。

    因为他这一句,气氛倒是稍微轻松了些。

    杨凌轻轻拭干她颊上泪水,把她横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昨夜方食髓知味,明日就要分离,让人怎生不意难平。这一夜只恨时光太短太匆匆,想握都握不住,缱绻缠绵直到天明,犹觉不够。曲小白沉沉睡去,杨凌收拾了行装,吻别睡熟了的曲小白,上马而去。

    曲小白睡得并不安稳,杨凌走后不久,便从噩梦中惊醒,一摸身边,已经空空。

    “杨凌你个混蛋!”

    纵然告别很难,但不告别也会让人抓狂的不知道吗?曲小白急急忙忙穿了衣裳,蓬头垢面就追出门去。

    她不会骑马,但马车太慢,根本不可能追上杨凌,她还是让陈安给她备了马,踩着上马凳爬到了马背上,急急催马去追。

    但骑马不比开车,车子很机动,按模式操作即可,这马是活物,她根本不懂如何让一匹马听她指令,跑出去一条街之后,那马就完全失了控,撒欢乱跑起来,无论她怎么吆喝,也不能令它停下来。

    那马越跑越疯,离了镇子,跑入一片荒山之中,曲小白渐渐不辨方向,除了牢牢抓着马缰,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但她力量有限,那马跑在荒野上,颠簸得很,她只觉浑身但被颠得散了架了,一双手被马缰勒得滋滋流血,但此时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已经木了。

    太鲁莽了吗?

    其实不是。她不后悔骑马追出来,只后悔还没有时间学一学骑马,到用的时候方知技穷。

    双手终于抓不住马缰,眼看就要被甩下马背去,她半是焦灼半是任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像是海藻一样在马背上被甩来甩去,忽然,身体被什么固定住了。

    能固定住她的,自然只有人。

    一条手臂环住她的上身,她看着那条手臂,甚是懊恼,却是没有能力推开。有另一只手拿了一把匕首,割开了她脚上的马镫。

    那人的身手很灵活,割断了马镫之后,抱着她,腾空而起,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子一扭,从马背上下来,一手还抱着她,一手拉住了马缰,生生凭自己的力量,把那匹马给勒住了!

    马被降住之后,那人放开了曲小白,曲小白双腿一软,瘫倒在草丛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小姑娘,没人告诉过你,不会骑马就不要乱骑吗?今日若不是有我,你会被这马给拖死的知不知道?”

    曲小白抬眼打量救了她的人。

    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人高马大的,很魁梧,模样也不赖,很有阳刚之气。只可惜这说话太不让人受用。

    但毕竟是救了她的恩人,曲小白对他的话不作计较,“谢谢壮士的救命之恩,请壮士留下姓名,小妇人日后好报答壮士。”

    曲小白坐在草丛里,一时起不来,便坐着与他说话。眼看杨凌是追不上了,她索性放弃了去追的念头。

    她的手不断在流血,血赤糊拉的,瞧着甚是可怖,她从腰间解下丝绦,开始缠裹包扎起来。

    “报答就免了,不过举手之劳。你自称小妇人?瞧你年纪不大,我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倒是我唐突了。”

    这个人的脑洞是不是有问题?怎么纠结这样不足为虑的事情?

    曲小白腹诽着,面上却还是很和善的,“我已经成婚,自然是要自称小妇人,壮士,对你来说,虽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救命之恩。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然更应该报,壮士请留下姓名,小妇人日后好作报答。”

    “我已经说过不用报答,你还纠结什么?快起来回家去吧。”

    曲小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站住了,瞧着救她的人,眸光里浮出怀疑,“我不过是问壮士个姓名,日后好报答,壮士却迟迟不愿报与我听,是为什么?”

    那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这小妇人,我不让你报答,还理亏了?”

    “最近在打仗,南平县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已经应征入伍,你瞧着也就二十来岁,却为何没有上战场去,反而在这荒野之上?莫不是,你是狄夷的奸细?”

    曲小白咄咄逼人,纵使对面是救命的恩人,但她也不能因为他救了她的命就拎不清主次。当然,她更多地是想逼问出他的名字而已,想要报答她是真心实意的。

    “你这小妇人,救了你你反倒要恩将仇报不成?”

    “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只是,还要麻烦壮士留个姓名。小妇人也是个有原则的人,知恩图报,这是最起码的。”

    “原则?好吧,我成全你的原则。我叫吕吾,江南人士,不是你所说的奸细,和狄夷也没有半分关系。我倒要听听,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这倒真是个问题。

    人家救的是她的命,这世上有什么比命还值钱的?

    没有!

    “吕壮士想要什么样的报答,可跟小妇人言明,小妇人会尽自己的能力去为吕壮士做到。”曲小白想了想,答道。

    吕吾倒是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但最后却道:“一时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报答才好,那就记下吧,你留下姓名住址,日后我想起来了,就去你家索要。”

    曲小白脑子里蓦地浮现出武侠里的片段,杨过与郭襄那一根针代表一个愿望,还有张无忌和赵敏的约定,她心里一个激灵,这种报恩太要命。

    但话都已经出来了,也不好再收回。

    “吕壮士,现在就没有什么想要让我做的吗?比如,给壮士一笔银子?”曲小白咬咬牙,说出口。

    “我不是已经说了,现下想不到?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想报答?”

    “没有。”曲小白暗咬牙根,继续给自己挖坑,“怎么会?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怎会不想报?我夫家姓杨,我乃杨曲氏,家住南平县虎岭镇杨树屯村村南山下,壮士什么时候想到要什么报答了,可去找我。”

    一想到这个巨坑,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坑杀自己,曲小白就暗中祈祷所遇这个人一定要是个好人,不要学别人提什么她做不到的事情。

    吕吾点头:“好,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去找你的。我要去南平县,杨夫人这是要去哪里?看你也不会骑马,顺路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

    曲小白看见不远处有一匹马,应该就是他的坐骑了,怎么捎?共骑一匹?那不行。虽然她一个现代来的女子,不大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样苛刻的礼数,但她现在可是杨凌的人,为杨凌恪守妇道那是必须的。

    “我夫君今日从军上战场,我是来送他的,咱们不顺路,还是各走各的吧。再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吧。”

    曲小白回身去牵了她的马,不敢再上去,只能拖着走。

    但那匹马十分不听话,她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它却只是扬了扬蹄子,一步也不动。“混蛋,走了!”曲小白又气又急,连骂人的话都给它用上了。

    吕吾瞧着,眼眸里透出一抹兴味,“杨夫人,这么走,怕是天黑也走不到家吧?”

    “吕壮士只管走自己的,小妇人自己可以回家。”虽然这个人是救了自己,但曲小白不认为他是恩人就得对他无条件低声下气。有恩报恩,恩是恩,与别的无关。

    吕吾叉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唿哨,远处那匹马扬蹄一嘶,朝这边奔过来,很快都眼前,吕吾道:“杨夫人,还是捎你一程吧,这个,不用你报恩的。”

    曲小白刚要拒绝,后脖领子被人拎住,只觉身子一轻,便被举到了吕吾的马背上,她惊呼一声,吕吾那匹马却是老老实实,一点都没有乱动。

    再看吕吾,飞身上了她那匹没有了马镫的马,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握住了她身下这匹马的马缰,喊了一声“驾”,两匹马都听话地跑了起来。

    看得曲小白好不羡慕。

    论有个驾驶证的好处。看来骑马也是要学的。就是不知要同谁学,看来回去要好好琢磨琢磨。

    两匹马在荒野上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吕吾话不多,曲小白也不想和他说话,虽然是恩人,但也是个陌生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访唐木乔

    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她觉得,她现在只是一个弱女子,这句话还是应该要听一听的。

    一路上曲小白一直偷瞧他怎么驭马,虽然不敢说已经会骑了,但自觉还是懂了一些的,心里仍旧想着去找谁学一学骑马。

    吕吾看来对此地的地理还算是熟悉,出了荒原之后,直奔虎岭镇,到了镇上,他问曲小白:“杨夫人的家在哪条街巷,可需要在下将杨夫人送过去?”

    “唔,不用了,谢谢。”

    曲小白从马背上慢慢地爬下来,略显狼狈,“已经离我家很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把马还给吕吾,去牵自己那匹。

    她心里知道出于礼貌应该让恩公去认一认门,去家里坐一坐,喝上一杯茶,但杨凌不在,她不想领陌生男子回去,所以根本就没有提。

    吕吾并未勉强,互相交换了马匹,飞身上马,告了一声别,催马往县城的方向奔去。

    曲小白这厢牵着马,学着吕吾的样子,试着使唤了一下,那马倒不似先前那般犟了,跟着她的脚步走了起来。

    颇是费了些力气,才到了家里。

    陈安张氏等都等在门口,她走的时候匆忙,都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做什么,他们都担着心呢。看她一身狼狈,张氏等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夫人这是怎么弄的?”

    “夫人您去了哪里,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天哪,手怎么还流了这么多的血?”

    “快点回屋,我去请大夫去。”

    七嘴八舌七手八脚将曲小白给送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陈安麻溜儿去请大夫。

    因为就在镇上,大夫很快被请来,曲小白只是手上腿上有擦伤,手上的伤重些,曲小白只让大夫处理了手心的伤,腿上的伤则是让大夫留下了药,自己处理。

    她手上包了厚厚的纱布,没办法自己清洗上药,便留下了张氏帮忙。

    张氏一边给她擦洗,一边心疼不已地唠叨:“夫人这是骑马给磨的?不会骑干嘛要骑马呀?看给自己折腾的,疼死了。夫人,不是老奴说,您得学会心疼自己,凡事都要强,要男人做什么?”

    曲小白被她嘟囔得脑子都要炸了,很无语地回了一句:“我男人去打仗了,我想给他送个别而已,无他,扯不上要强不要强的事儿。”

    “怎么郎君走的时候都没有跟你告个别吗?”

    张氏很惊讶。

    “大概是怕我伤心不舍,所以就偷偷走了。”其实他是怕自己舍不下她,所以才匆匆逃走了吧?且给他留点面子,不给他说破。

    没有下次。

    “郎君啊,瞧着面冷,心善着呢,尤其是对夫人,那可是百依百顺。”

    这倒是。

    “嗯。夫君他对我很好。”

    “我听说县里的玄香寺很灵验,香火一年到头都旺的很,夫人赶明儿也去玄香寺给郎君祷告祷告,求个平安。这上阵打仗呀,刀枪不长眼,郎君又是那样实心眼儿的人,再抢着往前冲,哪能没有个磕磕碰碰的。”

    神神鬼鬼的事,她一个现代女性,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张氏的话,还是让她心头一动。

    就算只是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好。”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明日还有些琐事,等事情了了,大娘就陪我去一趟。”

    她还想着去看一看杨树屯的事,年轻壮丁都被募征去当兵打仗了,村里也就剩下些老弱病残,她的房子也不知怎么样了,她得回去看看。

    杨凌虽然去了一趟杨树屯,具体安排怎么样了,她不太放心,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张氏给她清洗完,上完了药,去给她准备饭了。她早上出门,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莫说粮食了,连滴水都未进。

    虽然不觉得饿,但身体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却是没办法不正视的。

    张氏准备了饭菜来,她强迫自己吃了一点。此刻静下来,脑子也恢复清醒,有些事情,也能想明白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替杨凌料理好这个家,等他回来。

    想通了这些,她吃过午饭之后,让陈安备了马车,去了趟县城慕府。管家唐木乔还在,但林裴和一众慕府的家丁府兵都开赴了战场,也就剩了唐木乔和一群妇孺。

    可见慕南云这回真的是捉襟见肘了,连自己的家丁都拉了上去。

    曲小白又觉得心里莫名地震动。

    慕南云这个人,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摸透。

    明明是瞧着风流不羁,却又透着些执着;明明是唯利是图,却又很仗义;明明有些市井气,却又高高在上;明明做事很有目的性,却又让人说不得什么……曲小白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唐木乔关心了一下她的伤,她只推说是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大碍,唐木乔拿了治伤的外敷药给她,言说是很好的外伤药,不会留疤痕。曲小白想起杨凌上一次去给她采药,也是不留疤痕的药,他二人是师兄弟,她一直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才觉得是师出同门了。

    唐木乔告诉她,慕南云卯时就已经开拔,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到了军营了,还告诉她不用太担心,以杨凌的功夫和心计,即便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也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曲小白说:“唐管家不用安慰我,其实,我都懂,一人之力再强,又哪里抵得过千百人之力?不过,我相信杨凌一定能打胜仗,凯旋而归。”

    杨凌曾经警告过她,不要和唐木乔走得太近,她很信杨凌,说了几句话,便要离开,慕齐晟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杀了出来,死活要跟她去乡下住。

    曲小白想了想,道:“林先生去了战场,这个孩子现在也没有老师教,不如我带走去住几天吧,我倒是认识一个先生,可以请去给他和孟岩授课。”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慕齐晟这个小魔头,除了慕南云和林裴,没有人能降得住他。唐木乔也是头疼。

    “怎么会,我很喜欢这孩子,他也很听话。是不是啊慕齐晟?”

    慕齐晟为了去乡下和孟岩玩,猛点头:“嗯嗯,唐管家,我会很听大嫂子的话的。”

    唐木乔抽搐嘴角:“大……大嫂子?”

    慕齐晟道:“大哥哥的媳妇儿可不就是叫大嫂子?”

    “你说的有道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曲小白笑道:“就是,小孩子嘛,开心就好。”

    曲小白并不怎么喜欢孩子,肯领慕齐晟走,其实不过是瞧着他可怜,父母牺牲了,堂兄现在还在战场上,剩他一个小孩子在家,委实是可怜。

    慕齐晟和孟岩很玩得了,孟岩性格内敛,慕齐晟这个小少爷,居然很知道让着他,没有什么娇骄二气,可见慕南云和林裴对他的教育都是不错的。

    唐木乔再三感谢,曲小白从慕府出来,带着慕齐晟又去了一趟锦衣坊,锦衣坊也抽调了几个小伙计走,店里只剩下了何掌柜和他的样子曲俊。

    大概是何掌柜在慕南云面前求了情吧,曲俊才能够留下。但瞧着曲俊的神情很是萎靡,应该是对没能上战场去觉得心里郁结。

    店铺里忙不过来,曲小白想着,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把伙计都换成女子。

    思量定,曲小白跟何掌柜道:“何掌柜,我夫君上战场了,我那里人手有点拮据,先借用一下曲俊,店铺里你先盯着。”

    何掌柜很为难:“杨夫人,铺子里本来就没有人可用了,你借走了曲俊,那谁来卖货?”

    曲小白拿捏出一个无辜的笑:“何掌柜先撑着,伙计的问题,我会给你解决的。”

    何掌柜最终也没能留得住曲俊,曲小白强行将他带走了。

    “还要再回一趟慕府。”

    曲俊也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再回一趟是个什么意思,和陈安并肩坐在车前,无言地瞥着他。陈安与他不熟,话很少。

    唐木乔对去而复返的曲小白感到很惊讶,“杨夫人?怎么又回来了?”

    “来跟唐管家借几个人用一用。”

    唐木乔笑了:“府中只剩了丫鬟婆子,杨夫人要借什么人?”

    “还上次那几位长相不错的小丫鬟吧,你把花絮、凌香、翠云和芈华四个找过来,借多了怕你的人也不够用,暂借这四个。”

    “没问题。”唐木乔吩咐人去请人了,“杨夫人要借她们,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去做售卖员啊。店里都没有伙计了,还能指望何掌柜自己卖货啊?”

    “啊?这……这不行吧?不说能不能行,她们也未必愿意啊。”

    “我会让她们心甘情愿去,且还比那些男伙计干得都出色的。放心吧唐管家。”

    唐木乔将信将疑,但有曲小白前面的成绩在,他也不好说能不能成,只能拭目以待。

    四名小丫鬟很快就到了中厅,与曲小白见了礼,曲小白也不和她们啰嗦,开门见山地道:“男人们都去打仗了,南平县没剩几个老爷们儿,店铺里的人手也捉襟见肘,叫你们来呢,就是想填补店铺里人手空缺。我知道,大凉朝没有女人抛头露面的规矩。但规矩的存在,就是要让人打破的。你们如果答应去,月例银子就是一两银子起底,然后每卖一件衣裳都会给你们十文钱的提成,干满了一年,我还会让慕将军把你们的奴籍给削去,恢复你们的自由身。”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南吕吾

    这么好的条件开出来,小丫鬟们都开始跃跃欲试,唐木乔对她的做法没觉得什么新鲜,不过就是用银钱来刺激小丫鬟们,但她那句“规矩的存在就是要让人打破的”却是触动了他。

    杨凌的这个妻子,每每语出惊人,举动也每每惊人,他在她身上,竟瞧出了几分慕南云的影子。

    没错,慕南云。

    他的新主子,也是个怪异的人,做事从不按常理,没有他在意的规矩,也没有他不敢去做的事。无论多么有悖世俗。

    曲小白继续道:“店铺里卖的衣裳都是咱们女人穿的衣裳,以前呢,我就有个把伙计都换成女人的想法,因为试衣服等等,男的伺候着实在不方便。只是那个时候店里的名额已经定下,我也一时没有机会做这件事。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要不要把握,你们自己决定。”

    “我们愿意去呀。”

    曲小白还没说完,小丫鬟就开始踊跃表态了。

    “我就知道你们是聪明的。你们可是破了大凉规矩的女子,将来一定不可限量的。”

    唐木乔瞧着曲小白,嘴角眸间不经意间浮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女子,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不过呢,你们不能就这样去。我还要教你们一些能卖货的法门。你们去收拾收拾衣物,还跟我回虎岭镇去住,等你们学成,就送你们回来。”

    花絮迟疑:“那个,会不会很难学啊?”

    “那日的表演难不难?不会比那个更难。”

    “唔,那就好。”小丫鬟舒了一口气。

    曲小白笑笑。这世上并不少千里马,少的是伯乐而已。如果可以做那个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她很高兴。

    辞别了唐木乔,曲小白和四个小丫鬟及慕齐晟塞在同一辆马车上,车前坐着陈安和曲俊,一道回了虎岭镇。

    安顿好了大家,天色已经不早了,曲小白身上的伤疼得厉害,便找了张氏,去房中给她上药处理伤口。

    张氏自然又少不得一顿唠叨,曲小白趁她不备,默默地拈了两朵擦洗伤口用的棉花,把耳朵堵上了。

    待伤口包扎完了,曲小白去和曲俊见了一面,安排他在作坊观摩学习,告诉他从第一步制作开始学起,一步都不能落下。曲俊不知学这些有什么用,但多学多看总不会吃亏,态度很端正地应下了。

    杨凌走的第一个晚上,曲小白失眠了。

    翻了一阵子书,慕齐晟来捣乱,又和慕齐晟耍了一会子威风,把慕齐晟给累睡了,她还是睡不着,便到外面透气。

    澄净夜幕上挂一弯勾月,清辉浮漾,廊檐下有徐徐清风,很凉快,她拎了盏风灯搁在廊檐下的桌子上,把针线笸箩也给拿了出来。

    自打来了这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任何消遣的世界之后,她除了干正事的时候,闲暇的时间多了起来,以前打发时间可以找杨凌,但现在杨凌走了,她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了,书也不想看,未来也不想去想,她便想着,给杨凌做件衣裳什么的。

    画样子和裁剪自不在话下,但她的缝制技术就跟她的厨艺一样烂,而且手还伤着,没办法拿针,只是拿出笔画了个样子之后,便只好搁笔,不得不放弃。

    干坐了一个多时辰,对着廊檐上的勾月发了一回怔,心里念叨着杨凌此时在干嘛,是睡觉还是在打仗,念着念着,就伏在桌上睡了。

    张氏一早起来去做早饭,远远就瞧见廊檐下坐了一人,忙近前看个究竟,发现竟是她,心疼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真是个傻女子。怎么就在这睡着了?”

    张氏推了推她,她惊醒过来,双眼迷蒙瞧什么都不真切,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张氏,“张大娘,是你啊?我再睡会儿。”

    说着,又趴在了桌上。

    “傻夫人,要睡,你也回屋去睡啊。”

    曲小白迷迷瞪瞪:“我这不是在屋里么?”

    “你这是在廊檐下呢。你该不会是一晚上都在这里睡的吧?露水这么重,小心凉着。”

    张氏唠叨不停,终于把曲小白唠叨醒,这回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唔,昨晚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大娘这是要去做饭啊?我没什么胃口,你给慕齐晟那个小崽子做点好的,人家锦衣玉食惯了的。”

    “哎,好。我给夫人做一碗清粥吧,再不饿,也得吃点,不然身体怎么撑得住?郎君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啊。”

    “我听说,去寺庙拜佛需要斋戒沐浴,今早就不吃了,你做给他们吃吧,我等去玄香寺回来再说。让毛姐姐给我备一桶热水来。”

    她虽不信什么鬼神,但为了杨凌,什么也豁出去了。

    毛小桃很快提了热水来,她沐浴过,换了一身素净新衣,等张氏那边忙活完了,便叫上了她,一起坐车往玄香寺赶去。

    到玄香寺的时候,大概是辰时初,寺庙里已经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唉,大概是男人们都被征募去打仗,大家都来祈福了。”张氏叹了一声,“该死的狄夷人,怎么就打都打不光呢。”

    曲小白不知该说什么。

    在她的世界里,也有战乱,而且,那不像是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大家就是拼刀枪剑戟,在现代,更残酷,一梭子子弹过去,就是好几条人命,一颗导弹落下,就是半城人命。

    人的欲望在,战争就不会停歇。亘古就是。

    张氏拉紧了她的手,挤在人群里,随着人群一起往山上挤。

    寺庙在山的半山腰,好在山不高,路也不算难走,大家挤虽挤,并没有什么意外危险发生。

    曲小白身形瘦小,很快,就被挤到了路边,张氏也被挤散了。

    “张大娘!”她喊了一声,她的穿透力极强的高嗓门,在今日的场合很好用,张氏在熙攘人群里也听得清晰,答应了一声。

    “你去寺庙里等我,咱们寺庙见。”

    眼看挤是挤不过去了,曲小白只好退而求其次。

    “唉,佛祖爷爷今天好忙啊,也不知道他腾不腾的出手照顾那么多人。”曲小白站在路梗上,看着熙攘人群,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我听说这里供奉的是千手观音,不是佛祖爷爷,观音大士那么多手,应该可以照顾到很多人吧。”

    忽然一声调笑的声音入耳,曲小白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在她上方不远处的路梗上,看见了吕吾。

    因为是山路,侧梗还是有一定危险的,人们大都挤在路的里侧,侧梗上倒是宽绰。

    曲小白抽了抽嘴角,“人生真是无处不相逢。”这才过了一夜吧?

    “杨夫人也是来此地拜佛的吗?”

    “我夫君上战场打仗,我这个做妻子的,自当来为他祈福祷告,祈他平安。吕壮士也是为家人来祈福的吗?”

    “哦不,我只是路过此地,见很多人不知在挤什么,于是就来瞧个热闹。”

    吕吾今日不同昨日,昨日他穿一身布衣,边幅不修,但今日他着一身锦衣,仪容也是修得干干净净,瞧着倒像是个侠士,曲小白其实觉得,再叫他壮士有点不妥当。

    但一时也没想出该怎么称呼他。

    他这说话的模样可不讨人喜欢。

    “现在满大街都是抓壮丁的,吕恩公还是注意些自己的安危,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无妨,我是江南人士,抓壮丁还抓不到我的头上。”

    吕吾昨日虽提了提江南二字,但不过是一带而过,曲小白当时正发懵,并未注意,今天他再提起江南来,她倒是听心里去了,随口问了度娘一句,吕吾的底细如何。

    度娘很快给出答案:吕吾,江南靖南王吕崇第六子,聪慧过人,自幼熟读兵法,文治武功超群,是靖南王十分宠爱的一个儿子。

    曲小白暗骂一句握草,怎么出去追个人还能遇到江南王的儿子,昨天她还给自己挖了那样大的一个坑,这可真是上赶着送人头。

    江南么,听说很是富庶,她的商业规划里还真有江南的版图,但是这吕吾该不该结交,她还真拿不定主意。

    江南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吕吾此来,想来是为了狄夷和大凉打仗的事,他必然不会站江北大凉,倒有可能是要和狄夷结盟谋害大凉,也有可能只是来探探消息,但无论是哪一个目的,都应该敬而远之,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更不要想什么以他为跳板去江南做生意的事。

    可是,他万一是要和狄夷结盟,杨凌还在战场上呢。她就算是不顾念那么多的大凉士兵,也得顾念她的杨凌啊。

    曲小白想到这里,道:“江南人士就更应该注意了,江北江南势不两立,小心官府拿你的人头献祭。恩公救我一回,我无以为报,好心提醒恩公一句,恩公还是早早回江南的好。”

    她是故意激怒吕吾。

    吕吾朝她走了两步,离她三尺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抱胸,很有兴味地睨着她,“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觉得,你是不是怕没有能力报恩,所以要故意支走我啊?”

    “我说过,吕壮士想要我怎么报答,可随时上门去告诉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曲小白忍耐着,还算是心平气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原来你叫曲小白

    吕吾睨着曲小白,忽又往前踏了一步,曲小白略局促地往后躲了躲,差点一脚踏空,多亏抓住了路旁一株小梧桐树干,才没有栽倒下去。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想要我怎么报答,就干干脆脆地给个痛快话,我曲小白一辈子最不愿意欠人情,否则会寝食难安。只要你说你想得到什么,我一定尽我所能。”

    巨坑。曲小白心里其实真的很担心他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现下这种时候,兵荒马乱的,她的能耐也是有限,该如何应付?

    见过坑爹的坑妈的坑儿子坑闺女的,自己坑自己的,这还是第一次见,曲小白心里苦。

    “曲小白?原来你叫曲小白。”

    “是,我是叫曲小白,但是,依照规矩,你得称我一声杨曲氏,我是有夫家的人了。”

    登徒子太多,她不得不提醒对面,她是有夫之妇,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毫无价值可言,不必撩了。

    她忽略了一点,登徒子是不管什么良家子不良家子,也不管什么有夫无夫的。

    对面吕吾又逼近一步,将她逼得不得不又后退一步,“那个,恩公,有话好说,我肯定是会报答你的,如果你急在一时,就请直说,如果不急在一时,请放我去山上寺庙为我的丈夫祈求平安好吗?”

    这个人很难搞。曲小白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被他给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但她脑子里反而比刚开始清明了许多,对面是靖南王宠爱的儿子,身份非同一般,怎么可能对她一介乡下妇人感兴趣。

    除非他有什么恶趣味。

    她和度娘暗暗交流了一下,发现这个叫吕吾的人,除了喜读兵书好钻研武学之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二十四岁了,家里只有一妻一妾,平时连青.楼都不去逛。

    恶趣味应该是没有。

    那她还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吗?没有吧?她是有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她已经极力掩饰,他才认识她第二日,不至于看得出来吧?况这也不表示她有什么利用价值。

    至于她的丈夫杨凌,他是应召去当兵,且刚刚恢复“智商”不久,不至于就被人盯上吧?或者,这吕吾知道杨凌的一些底细?

    曲小白脑子里千回百折,一时间想了很多,但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心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吕吾站住脚步,嘴角带笑,意味不明,“我又没拦着曲姑娘,腿长在曲姑娘身上,曲姑娘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也没有要挟恩图报,是曲姑娘自己要求报答的。我现在怎么觉得,曲姑娘是在捉弄在下?”

    “不敢不敢,我一介村妇,岂敢捉弄吕恩公?小妇人急着上山祈福,这厢先告辞了。”

    在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面前,多说多错罢了。曲小白不敢再和他打对手,急急地汇入到人群里,想要趁着人多赶紧逃之夭夭。

    没想到一踏入人群,胳膊便被人扭住,从人群里把她给揪了出来。

    揪她出来的,自然还是吕吾。

    “恩公,你到底要怎样嘛?小妇人急着去给我夫君祈平安,上战场打仗,可是非同小可,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寡妇,恩公请让个路好吗?”

    曲小白拿捏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佛祖爷爷今天可是忙得很,未必照顾得到每一个人呢。”吕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只手还在握着她纤细的胳膊。

    “有一点希望也不能错过啊。佛祖爷爷说不定就能看见我的诚心呢。”

    “这山上供奉的可是观音大士。”

    “一样一样,都是神佛,素日说不定还有来往。”话一出口,曲小白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根。

    这说的是个什么鬼话。

    吕吾探究地打量她,她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许久,吕吾才悠悠开口:“吕吾昨天在县城闲逛,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一个杨夫人的事迹,说这位杨夫人不拘小节,有大丈夫之胸怀,不弃傻夫,大仁大义堪为楷模,不守礼教,常常言出惊人做事出格,不知这位杨夫人,和我眼前这个杨夫人可是同一人?”

    嚓,市井坊间是没什么谈资了吗?为什么要谈论她?现在仗都快打到头上来了,是不是该先担忧担忧项上人头啊?

    曲小白哭笑不得。这世上拎不清人比比皆是。

    但吕吾显然已经调查清楚,她就是那个杨夫人,再加矫饰狡辩已经没有意义,她哭丧着脸道:“吕恩公,市井之言多有添油加醋,不可尽信。我不过是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村妇,夫婿虽然有些傻,但也是我的倚靠,我与他不离不弃,不过是夫妻分内,没有市井说的那般玄乎。”她眉目一敛,很正色地看着吕吾,“小妇人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供恩公消遣,恩公若是有闲情,只管去市井听人闲谈,还请莫要打扰了小妇人的生活。毕竟,恩公虽于小妇人有救命之恩,但终归是陌生人,咱们只讲报恩,不过别的交情。”

    她忽然的严肃让吕吾有些措手不及,深深打量她片刻,吕吾松开了手,“对不住,是我造次。杨夫人莫怪,我也只是对市井传言好奇而已。”

    “恩公宜早些想一想,想要什么样的报答。这世道,说不定哪天战火就烧到了头上,若是小妇人不幸也卷入战火之中,说不定就没有机会报答恩公的恩情了。”

    曲小白义正辞严地说完,转身顺着路梗朝山下走去,只留给吕吾一个傲然的背影。

    吕吾凝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嘴角露出一抹深沉笑意,“有意思。这小小的南平县,果真是卧虎藏龙啊。看来这一趟不虚此行。”

    曲小白回到山下,等在山下陈安看她回来,有些惊讶:“夫人已经拜完了?这么快。”

    曲小白叹息一声,“没有,连山顶都没有上去,遇到了一个登徒子。陈安,此处是不是离慕府不远?你送我去慕府吧,我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和唐管家商量。”

    “哦。”

    昨天才和唐木乔见过了,今天又要去见唐木乔,陈安心中觉得此事有些怪异,但他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言听计从地答应了。

    驱车直奔县城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曲小白下车,门房的小厮已经熟识她,行了礼,请她进府。陈安则在门外等候。

    唐木乔正在账房与人核算账目,小丫鬟报与他曲小白来了,正在中厅等候,他心下也纳闷,放下了账目往中厅赶来。

    进门双方行过礼,曲小白开门见山:“今日来是为私事,唐管家,可否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说话?”

    唐木乔观她神色甚是严肃,点点头:“好,随我来。”

    唐木乔头前带路,出了府,吩咐陈安:“送杨夫人去锦衣坊。”

    曲小白任他安排,上了马车,陈安驱车离开,唐木乔看马车没有了影子,却没有立即出门,而是重新回到账房,继续和账房先生们核对账目。

    直至中午,账目核对差不多了,唐木乔才离开府邸,骑马径去锦衣坊。

    曲小白在锦衣坊待了一个多时辰,和何掌柜探讨了一番经营之道,又充当了一番服务员,直至唐木乔出现在店铺里。

    “杨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为了赚钱嘛。”曲小白笑笑。

    “在下在对面的酒楼叫一桌午饭,夫人请移步,先去把肚子填饱吧。”

    “唐管家有心了。何掌柜,一起吧。”

    两个人走程序似的客套着,何掌柜人精也似的,唐木乔并没有邀请他,他岂敢去掺和?忙摆手:“内子已经准备了午饭,杨夫人赶紧去吧,不用管我。”

    曲小白和唐木乔一同进了对面的酒楼,半天下来,她只觉就跟演无间道似的,要和唐木乔说点私人的话,咋就这么难?

    唐木乔带她去了二楼的雅间,落下了帘子,请曲小白坐了,解释道:“你我身份殊异,私下不宜多见面,恐遭人非议,杨夫人见谅。”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唐木乔继续道:“边吃边聊吧。”

    曲小白偷偷打量他一眼,虽然他说的都很对,但她却有种感觉,背后的原因,绝不是这样的。

    “我是为杨凌来的。我听杨凌说,你的他的二师兄。”曲小白一向喜欢开门见山,不说废话。

    唐木乔微微诧异,但神色还是蛮淡定:“他连这些都跟你说了,可见真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自己人。”

    曲小白说的很淡然,心里却是颇有感触。杨凌对她毫不设防,真好。

    唐木乔点点头,“嗯,杨夫人在我师弟的心里,很重要。那么,夫人约我,是要谈什么事呢?”

    “江南吕吾来了,唐管家可知道此事?”

    唐木乔十分惊诧,“杨夫人何以得知?”

    “我也是阴差阳错遇上的。”曲小白眸光深邃地凝着唐木乔,“杨凌曾经告诉我,让我离唐管家远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也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告诫我,但他也告诉过我,唐管家是个好人,是这世上最护着他的故人。我想问唐管家一句,我能不能信任你?”

    曲小白一直凝着他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拜访杨春

    唐木乔低下了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杨夫人若是不信任在下,就不会来找在下了不是吗?”

    “我也不过是在走一步险棋,赌你对你的师弟没有恶意。”

    唐木乔点点头:“他是我师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个自然。”

    “这南平县现在已经跟空城差不多,我没有人可以商议此事,只好找唐管家。吕吾昨日和我打过一个照面之后,就将我查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很不寻常。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查的,所以,我怕他是奔着杨凌来的。”

    唐木乔心下百转。

    曲小白这么说,便是还不知道杨凌的身世。

    也是,杨凌自己都不想承认那个身份,又怎么会告诉曲小白呢。他瞧得清楚,这个师弟,是一心想着和曲小白袖手世外,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只是他这回上战场,委实也出乎他的意料,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开始正视他的身份了呢?

    如果是,甚好。

    “能否请杨夫人把和他打照面的详细情形说一说?”

    曲小白注意每一个细节,唐木乔一直不称她弟妹,反而称她杨夫人,这是为什么?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但是记在了心里。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点点头,便把昨日的情形都说了一遍,又道:“我本来以为没什么的,就是一个过路壮士把我救了那么简单,但今日我去玄香寺给杨凌祈福,遇到了他,他对我很是一番纠缠,交谈之下,他暴露了许多消息给我。”

    “唐管家,大凉现在与狄夷打得如火如荼,我开始以为,吕吾只是为打探消息而来。战争打仗,像我这样的小妇人,本是不懂,我也只是忧心我的夫君而已。我只怕,吕吾不仅仅是为打探消息,如果他要和狄夷密谋什么,那大凉便是腹背受敌,那我的夫君他,在战场上就更危险了。”

    其实她最近总感觉,杨凌的身世不简单,说不定还和他入伍打仗去有关系。只是这样的怀疑无凭无据,她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如果说,之前唐木乔对曲小白只是刮目相看,在听了她今日的分析之后,已经不是刮目相看那么简单了。

    杨凌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爱着他,帮助他,简直是天意。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和将军说的。杨夫人只当没有来见过我,也不知道吕吾其人,如果吕吾还来找你,你就把他当作是恩人对待即可,千万别让他怀疑你已经对他起疑,那样对你有危险。”

    曲小白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吃完了饭,杨夫人就请回吧,我们不宜多见面。”

    “嗯。”曲小白装模作样地低头吃饭,却是在暗暗打量唐木乔,唐木乔脸色如寻常,连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这让她更加肯定,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信任他的同时,她不由也加了提防。

    扒拉了几口饭,曲小白忽然道:“唐管家,如果你去军营,见到杨凌,能不能替我告诉他一声,多保重身体?”

    “好。”唐木乔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吃饱了。唐管家,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

    曲小白站起身来,同唐木乔告辞,不再多做停留,径直离去。

    上了马车,曲小白吩咐陈安:“走吧,去玄香寺,接张大娘。”

    对于边城南平来说,战争带来的是混乱、恐惧和死亡,但对于玄香寺来说,战争带来的是平时数倍的香客和香油钱。

    曲小白再次回到玄香寺的时候,是午后未时,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但山上仍旧人来人往,比平时的客流量还要多些。

    曲小白站在山下,看着上上下下的香客们个个汗流浃背,却是一脸的虔诚,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她不信什么神佛,即便是有,战争来了,神佛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享着善男信女的供飨冷眼俯瞰这苍茫大地被鲜血吞噬。

    虽然数日前她就已经知道两国在打仗,但因为那时候杨凌还在身边,她一点都不觉得战争来了,就在身边,伸伸手就能够得着。但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战争离她很近,死亡也随时都有可能降临,杨凌随时都有可能失去。

    几日前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和杨凌在一起,如果她得到了回家的法门又该当如何呢,届时是不是会撇下杨凌一个人回自己来的地方去呢?

    现在想想,纠结那些,实在是可笑。

    “陈安,我不上去了,你去把张大娘给接下来吧。”她无力地叹了一声。

    “好。夫人回车里坐着吧,外面人多,也热。”

    曲小白点点头,踩着脚凳上了车,落下了帘子。

    陈安上山,接了张氏回到山下,张氏上车以后,看曲小白恹恹的,便问:“夫人是中暑了吗?怎么脸色这般不好?我在山上等了夫人好一会子……”

    “张大娘。”曲小白打断了她,“我不想说话,你让我静一会儿。”

    曲小白平时很少给下人脸色,今天这个算是很重的口气了,张氏有些不知所措,低头闭上了嘴巴。

    陈安赶车往镇上走,一路无话,到了家里,直接回了她的房中,吩咐张氏不许任何人打扰,进屋躺床上就睡。

    这一觉一直睡了一天又一夜,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敲门打扰,一个个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乱转,手足无措,却始终没有个敢拿主意的。

    次日傍晚,曲小白醒来,精神很足,开门就见张氏等人都围在廊檐下,略有些茫然:“你们在做什么?”

    “那个,夫……夫人,您醒了?我们在等您睡醒。那个,现在,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曲小白扫视一圈,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睡了很久吗?”

    “一天一夜还要多。”

    “哦,我有贪睡的毛病。张大娘,你给我准备点饭菜吧。毛姐姐,你和王姐姐给我准备洗澡水。”曲小白吩咐完,复又回到了房中,把门一关,众人都关在了房外。

    饭菜和洗澡水准备的都很快,几乎是同一时间送进了房中,曲小白虽未说什么,但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三个仆人都不敢说话,默默地做完这一切,站立一旁,低头等候吩咐。

    觉醒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若没有杨凌从戎的事情发生,或许她一直都不能醒悟,一直就浑浑噩噩下去,但杨凌的事让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长大了。

    她的商业版图,她和杨凌的未来,不是只靠些小聪明就能实现的。也不是靠她自己就能实现的。

    她需要帮手,需要人才,需要一个周详细致的计划,没有计划,一切都是白扯。

    她身边的这些人,连她的生活起居都计划不好,又谈什么帮助她。

    当然,这不怪她们,她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没有受过教育,不知道何为计划,是她自己的错,一开始就没有规划好各自的位置,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混乱。

    每个人都该凭自己的能力司职合适的位置。

    悟透这些,她眼前霍然明亮。

    先洗了澡,用了些饭菜,吩咐张氏把饭菜撤掉,她搬出纸笔,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生活。

    写到亥时末,收了纸笔,洗漱一番,上床睡觉。次日卯时便起,命陈安备了车马,驱车前去杨树屯。

    杨树屯村东头,一栋不大的茅草房,里面有朗朗读书声传出。

    曲小白站在屋外,听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个孩子忽然指着她站的方向喊道:“先生,傻子媳妇在外面看你呢。”

    “杨晓福,先生平时怎么教的你?非礼勿言忘了吗?一会儿放学后,抄十遍《论语》交给我!”

    杨春训斥完之后,除了茅屋,端端正正给曲小白行礼,“原来是嫂子,不知嫂子到此,有何事找杨春?”

    “自然是有事。你什么时候放学,放学后咱们找个地方详谈。”曲小白面含笑容端庄得体,让杨春生不出它想,只油然而生敬重。

    “放学是午时,还得有些时候,嫂子如果有事,现在说也可以。”

    “无妨,我等一等。”

    曲小白说完,便转身去了茅屋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从袖中摸出了一本书,坐在槐树下的阴凉里开始看书。

    杨春疑惑地瞧了她片刻,见她埋首书中,聚精会神,根本就没有再理会这边,只好回到屋里,继续给孩子上课。

    几度朝外看,曲小白一直埋首书中,沉静的模样,是他见过最认真读书的样子。

    整整一个上午,曲小白都在看书,半分杂念都没有,等到午时孩子们放了学,一哄而散,她才踱步到茅屋门口,笑道:“先生放学了?”

    杨春还是那副爱害羞的模样,一张脸红得跟晨起的朝阳似的,“嫂子折煞我了。找我有什么事,嫂子请说。”

    “这里很热,你还没吃饭,我让大元嫂子多做了两个人的饭,咱们去大元嫂子家,边吃边聊。”

    “哦,好。”杨春没有拒绝。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贤

    曲小白和他一起往赵元家走去,并不避讳村里人的目光,遇到认识的,还很从容地打招呼。杨春的脸一直都红红的,但也没有刻意与曲小白拉开距离,他倒是比曲小白想象中坦荡。

    “杨春,你对这回的战争有什么看法?”曲小白忽然开口问道。

    杨春愣了一愣,但旋即一声苦笑,“人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一介秀才,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想投笔从戎上阵杀敌,也不堪一用,又有什么资格谈看法?”

    曲小白偏头瞧他:“你想投笔从戎?”

    “我是有这个想法,征兵那日,我也去了,但是人家嫌我手无缚鸡之力,跟个妇人似的,上了战场也只有被砍的份儿,根本就没要我。”

    杨春一脸受伤的模样。

    曲小白道:“虽然当下是乱世,看似轻文重武,但武力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一个只重武不重文的国家,是没有前途的。而且,即便是打仗,也不光只需要武力,还需要智谋。”

    杨春一脸惊喜:“嫂子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上战场吗?”

    “呃……嫂子的意思是说,未必战场才是唯一可以实现抱负的地方。战争终会结束,日子总会回到平淡中去。”

    “可我听说,杨凌大哥都上战场了。我和杨凌同年。”

    “你和杨凌不一样。”

    杨凌是不受任何人控制的一头猛兽,你么,你是乖乖小白.兔。曲小白不好意思说得那么直白,只能婉转地说,“杨凌他没有像你一样,学得满腹经纶,只能用他一身蛮力,去完成他该做的事情。”

    曲小白你亏不亏心。

    转眼到赵元家,曲小白在门口遇上了回家吃饭的赵元。

    “咦,大元哥,你没有被征募去上战场吗?”曲小白惊讶地看着他,顿住了脚步。

    “托杨凌兄弟的福,我没有去得成。慕将军说,杨凌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他既上了战场,他的家眷,就该得到最好的照顾,所以,给你和杨凌兄弟盖房子的这些人,都没有被征去。”

    听完赵元的解释,曲小白淡淡点头:“留下也好。战场凶险,有杨凌一个去卖命就够了,你们守着村子。”

    心里的忧心终于还是没掩饰住,在眼眸中浮现出来。

    赵元一个大老粗,压根不知该怎么去劝慰她,杨春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手足无措地贴着墙根,眼神向赵元求助。

    赵元只好向自己媳妇求助:“家里的,小白弟妹来了,饭做好了没有啊?”

    “做好了,快进来吧。”赵元家的迎了出来,热情地把曲小白往里让,“陈安来告诉我之后,我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快进屋吧小白弟妹。”

    “我有事情要和杨春谈,大元嫂子,麻烦你给我们在厢房安排一下饭菜吧。”

    虽然曲小白仍旧是笑意吟吟的,但赵元家的总感觉她有哪里不一样了,让她说,却又说不好,“哦,好的。不过,厢房都是存放的布匹,密不透风,天这么热,还是在堂屋吧。我和大元哥去厢房吃。”

    “也好,那要委屈大元哥和嫂子了。”曲小白没有推却,堂屋的确更适合一些,试想,她和杨春窝在厢房里,背依一堆布匹说话,总不好吧。

    堂屋的饭菜已经摆好,曲小白喜吃素,赵元家的就多备了些素菜,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肉菜只有两三个。

    曲小白把一碟子红烧肉推到杨春面前,道:“我平时喜欢吃素,你教书比较累,多吃点肉。要不要喝点酒?我让大元嫂子准备。”

    杨春忙摆手:“嫂子,我不喝酒,不会喝酒。”

    曲小白粲然一笑:“酒这东西,乃是人与人交往的一种上好媒介,而且适量饮酒舒筋活血,对身体也还是有点好处的,只是要适量。”

    “嫂子对诸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怪不得能样样都比别人出色呢。”

    “你也一样呀。你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是学问最好的年轻人

    。”

    “嫂子折煞我。书卷上的东西,学得再好也不过是死的,学以致用,才是学习的最终目的。我寒窗数载,最后还不是在这小山村里做个夫子?”

    “你就没想过继续往上考吗?”

    “哼。”杨春冷笑了一声。

    “怎么?”曲小白疑惑地瞧着他。

    大约是有些事情在心里憋闷久了,无人可以倾诉,曲小白又给他很玄妙的感觉,杨春心一横,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有些事,也不知该不该跟嫂子说。”

    “你可以说说看。”曲小白笑看着他。

    “朝廷已经三年没有开科考。如今外戚专政,皇上耽于声色,国事尽皆委于他人之手,就算开了科考又如何呢?最后,莫不是容家爪牙,抑或容家的刀下鬼。”

    这么说来,林裴是最后一个状元。曲小白以前还不理解林裴为什么甘于委身慕府做一个西席先生,今日杨春倒是给了她答案。

    “杨春,如果我给你个大展身手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当然,你若是觉得我不过一介妇人,不足以让你服气,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杨春惊也不惊。

    曲小白找上他,自然是有事,但竟然是这样的事,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嫂子令多少须眉自愧弗如,我杨春哪里有什么资格不服?只是,嫂子让我去,是要做什么?账房先生吗?”

    杨春的眼睛里显然对账房先生这个职业不屑一顾的。读书人清高,古人的通病,这个曲小白不怨他,但是想要跟着她混也是要有真才实学的。

    “杨春,人的眼界决定人的境界和高度。若你的眼界只到账房先生那么高,今天就算我白来,我并不缺账房先生。”

    杨春蓦然抬头:“嫂子的意思……”

    “我需要的是帮手,可以帮我出谋划策,可以代我抛头露面,可以替我实现我规划的宏图。”曲小白语气淡淡,嘴角还带着笑,但眉眼间的气度却让人着迷。

    她从袖中摸出一本册子,推到杨春面前,“你看看它。若你觉得,做个商人有损读书人的体面,今日就算咱们从没有这段谈话。你若是答应了,杨春,我就给你提供这个一展拳脚的机会。”

    杨春疑惑地拿起册子,翻开了第一页。

    “江南?”

    他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曲小白。

    曲小白温柔一笑:“没错,这是江南版图。我要打通江南江北的商路,让江北的货卖遍江南,让江南的丝织品及各种农货惠及江北百姓。”

    “这……”杨春激动地猛然站起,话都说不利索:“这宏图固然规划得好,可实施起来何其难!江南江北势同水火,一战在所难免,莫说通商,就是来往都很困难!”

    曲小白也站了起来,凝着他,语气转肃正:“不难的话,又何须我们去做?现在南北还没有开战,我们还有时间,杨春,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跟我去做,有没有能力跟我去做就够了。”

    杨春深深打量曲小白,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你究竟是谁?”

    曲小白笑笑,“我是曲小白,杨凌的妻子,论辈分,你叫我一声嫂子。你糊涂了不成?”

    杨春满眼的疑惑,但转瞬之间,他抛却疑惑,转而豪情万丈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杨春跟定你了!但有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曲小白好笑地瞧着他,悠悠道:“我们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上阵杀敌,赴汤蹈火做什么?记着,商人重利,最大的利什么?是我们的生命。留着命在,就能做想做的事情,没有命了,什么抱负都等于零。”

    做这件事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命的确是悬在裤腰带上的,这书生意气,她得先教会他保命。

    “哎,我记下了。”

    杨春郑重地点头。

    “下面是我写的计划书,只是初步的计划书,尚有不完善之处,你先看看,有什么意见就提。这边的学堂呢,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孩子们的未来不能耽误。我打算在镇上办一个学堂,免学费,提供免费的住宿,家长只需交一些饭钱就够了。这个事情你去办,跟家长协商好,愿意去的,我都收,不愿意去的,我也不勉强。”

    “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会不想去呢。交给我了。”

    曲小白心道,那可未必,这毕竟是个愚昧的世道。

    “对了,女娃娃我也收,学习识字和手工刺绣,将来可以在我的作坊做工,工钱么,他们都知道的,我给的不低。”

    “嫂子,你真是活菩萨。”

    曲小白好笑道:“那我可不敢当。得,今天这顿饭,我吃的很值。我走了,你办完了去镇上找我。”

    “嫂子,你也没吃多少,再吃点吧。”

    “我饭量小……”我要保持身材。

    “对了,我现在求贤若渴,有什么人才,可以跟我推荐。”

    “好。”

    曲小白从堂屋出来,赵元和他媳妇已经吃完了饭,中午头热,赵元没有急着去上工,两人在大门口荫凉下凉快,看见曲小白出来,忙都站了起来,“小白弟妹,都谈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等你有了一个女人

    曲小白说道:“嗯。大元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

    “杨凌兄弟来的时候,把银钱都已经给足了,暂时并没有什么需要。”

    “嗯。”杨凌做事周到如斯,样样替她打算好,想起他,她的心里就暖暖的。暖过之后,又生起些许心酸,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看明白想透彻,白和他一起浪费了那么多的日子。

    和赵元夫妻攀谈些许时候,曲小白又将一些衣裳样子交给赵元家的,嘱她一些注意事项,等下午大家都开始上工的时候,她站了站场子,和大家说了几句,便乘车离开村子,回到镇上。

    回到家里,四个小丫鬟都围了上来,“夫人,您说要教我们的,怎的一去才回来呀。”

    “你们先去前院作坊等我,我洗把脸就过去。”

    小姑娘四个一听说可以学新东西,欢天喜地往前院去了,曲小白一天下来,身上已经灰尘仆仆,脸上也十分油腻,回屋好好洗了把脸,换了件轻薄点的衣裳,也来到作坊。

    曲俊亦在作坊,见曲小白来,恭敬行了个礼,“夫人,您来了。”

    “正好,我要给小丫头们讲课业,你也来听一听。”

    “哦,好。”

    小丫鬟们也都围了上来。毕竟是慕南云府上出来的小丫鬟,机灵又识礼,纷纷给曲小白行过礼,才询问要学什么。

    曲小白命作坊的女工把每种式样的衣裳都拿了一件到她面前的桌上,说道:“今天先从衣服的布料、颜色、式样了解起来吧。只有了解了你卖的是什么东西,才能更好地推荐给顾客。”

    “这件红色的,布料是凤凰火,这个式样叫做碧霞云纹锦衣,这种布料颜色艳丽,适合肤白貌冷的人穿,才压得住这颜色。这件布料采用的淡紫软烟罗,式样叫做银纹撒花烟罗衫……”

    曲小白一件一件,细细地讲解,小丫鬟们一个个惊叹:“天哪,夫人,您懂的可真多。”

    “不用恭维我,你们仔细听仔细记,这些对你们来说,都是一笔莫大的财富,记住了这些,将来你们才有可能胜任你们的工作。”

    曲小白神情里虽然透着温和,但也隐隐严肃,小丫鬟不敢看她,“嗯,我们知道了。”

    至傍晚,女工们都下了工,与曲小白告了退,离开了工坊,曲小白点了灯,“你们有兴趣的可以留下来看我怎么画图,没有兴趣的就散了吧,这个不强求,你们可会可不会。”

    小丫鬟们都留了下来,毕竟能学一点是一点,但看了盏茶工夫之后,都萎靡地蹲在了地上。

    她们既不识字也不识图,一点基础都没有,如何能看得懂。

    站着的只剩了曲小白和曲俊。

    “你能看得懂?”

    曲小白画完了两张图,停下来,笑问曲俊。

    曲俊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不是全懂,但是大概是知道的。不过,我想,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只要肯勤学。”

    “你说的不错。人生么,可不就在一个勤字和一个学字。你没有基础,今天就看一看,晚饭过后我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小丫头们,你们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听哦。”

    曲俊的态度,曲小白很是欣赏。

    “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未时正了。”曲俊道。

    “那就去吃饭吧。吃完饭想跟我学东西的,就去我院子里。”

    晚饭后,曲小白在廊檐下摆了张长桌,点了数盏风灯,将廊下照得通明。曲俊和四个小丫鬟都到了,一个没有缺席。

    这样的态度,她很欣慰,连带得心情也很高兴,在讲完了一些基础的东西字后,问她们:“你们可以随意提问,有什么不懂的,我尽量给你们解答。”

    花絮道:“夫人,您怎么会这么多呀?”

    曲小白哭笑不得:“小丫头,你能不能问一些有用的啊?你们发问的机会可不多哟。”

    花絮羞怯:“夫人,人家就是好奇嘛。”

    “这就是你笨了,夫人在作坊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人生就在于一个勤和学,我想,夫人定是平时很勤于学习。”

    曲俊笑了一声。

    曲小白不由笑了。

    “真理被你掌握了。”

    “多谢夫人教诲。”

    “你那何叔叔要是有你一半的机灵就好了。”

    “何叔很厉害的,夫人怎么倒说他不机灵?”

    “厉害是一回事,机灵是另一回事。得嘞,你们既然没有要问的,那咱们就散了吧。”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曲俊忙打断。

    “你要问什么?”曲小白警惕地瞥着他,这小伙子太机灵,万一问出什么她答不出的问题,岂不丢人。

    “夫人,这些女子的衣服,花样很多,如果是我,会挑的眼花缭乱的。女子们都不会挑花眼吗?”

    “女人们你不懂,她们啊,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曲俊表示很迷茫。

    曲小白捉弄他:“等你有了一个女人之后,就会明白了。”

    曲俊双颊一红:“我一个穷小子,谁愿意跟我啊?夫人就会取笑人。”

    “你呀,可是很有潜力的少年,我看好你。”

    几个小丫鬟不由都偷偷看向他,直看得曲俊双颊绯红,低下头去。

    曲小白笑完了,又说道:“不过啊,你倒是提醒了我,总这样不成体系,也是没有前途的。等走上了正轨,所卖衣裳的数据上来了,我就确定个风格,以后每半年,就出几款新款。曲俊,等你回了锦衣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每天卖出的款式、数量,都要记录好。回头我给你画个表格,你学一学。”

    “好。”曲俊难掩心中的兴奋。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累了,大家散了吧。”

    “夫人自去,东西我们收拾就好。”曲俊非常有眼力见地去搬桌椅。曲小白无声地笑笑,转身进屋,张氏送来了洗澡水,她宽了衣裳,将自己埋入温热的水中。

    忙着的时候虽然累,但可以不必被杨凌的影子困扰,可是一停下来,杨凌就浮上心头。

    想他想得心都钝疼,脑子里全是他,恨不能现在就去战场找他。

    “原来人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自己的真心。曲小白啊曲小白,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不过,好在他只是去打仗,又不是真的消失。”

    曲小白叨叨念着,不小心念出了声,张氏守在外间,问:“夫人是需要什么吗?”

    “啊,不,不需要。”曲小白慌乱了一小下。

    静气凝神,长吐了一口气,才从水里浮出脑袋来,又道:“我忘了拿中衣,大娘你帮我拿一件吧。”

    张氏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月白的中衣,给她送了进去,她接了衣裳,从水中出来,边擦身上的水珠边道:“大娘,赶明儿你再去挑两个小丫鬟吧,要岁数小一点的,机灵点的,我也好调.教。你年纪大了,老跟着我熬夜,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倒是没什么的,身体还硬朗的很。不过夫人的确是需要几个贴心的小丫鬟,我瞧着夫人的买卖越做越大,委实需要几个得力的。我和小桃芸香,做点粗活还可以,别的也帮不上夫人。”

    “大娘,各司其职就好。你是我第一个招进府里来的,你待我好,我知道,我把你也当成亲人一样的。放心,有我曲小白在一天,你就有养老的地方。”

    张氏满心欢喜,感慨道:“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竟能遇上夫人这样的好人。”顿了顿,接了棉巾帮曲小白擦头发,边擦边道:“夫人,我昨天在山上替郎君求了个平安符,庙里的住持说,这个,需得天天烧香供着。我看你也没有时间,我就替你做了。”

    “嗯,麻烦你了。”

    曲小白自然不信这些个,但她慌乱的心无处着落,这些,倒也是个寄情的法子,便没有拒绝。

    说起来,她办学堂,也是为了给杨凌多积攒福分罢了。只盼多做些好事,他在战场上就能少点危险。

    “大娘早些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张氏出门,把门给她关上,她这厢却是毫无睡意,便到桌前,提笔给曲俊制表。

    都是些最简单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时代,做记录只会用那种文字记录的笨拙法子,要想看数据,十分不便。

    制了出入账和出入货的表,已经是子时,半夜了,和她以前的作息时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她终于抑制不住困倦,打着哈欠上床睡了。

    以前睡眠质量十分高的她,第一次没有睡好。

    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才囫囵睡着,眯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又醒了。

    坐在床沿醒了一会子神儿,才穿衣洗漱,吃过了早饭,命张氏叫了曲俊来,把昨夜制的表交给他,大略跟他说了说注意事项。

    曲俊记下之后,瞧着她,“夫人昨晚没睡好吗?”

    “还好。”曲小白打了个哈欠。

    “要不,夫人再睡一下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睡不着。去前面作坊吧。”曲小白边和他往外走,边道:“曲俊,现在人手不够,你得赶紧把我说过的东西都掌握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你是他搁在心尖上的人

    曲小白说话的语气隐隐透着疲惫,曲俊不由觉着忧心:“夫人也该顾念些自己的身体。这样下去,会累垮的。”

    “嗯,我知道。”

    终于知道人的意志力终究有限,不是什么事情想做到就能做到的。比如,不能控制想杨凌。

    在作坊里教小丫鬟们大半天关于如何服务于顾客,如何把握顾客的心理,午时迎来了杨春来报道。

    “这么快就办好了?”

    曲小白对于杨春的办事效率觉得很满意,“正好,一起吃午饭吧。这个叫曲俊,是县里锦衣坊的伙计,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相熟,午饭摆在曲小白的院子里,她带两人过去,曲俊有些迟疑:“那个,我们做伙计的,怎能与夫人同桌,要不我们还是就在这院儿吃吧。”

    曲小白自打想通之后,也不太避讳这些个规矩,譬如主仆有别男女有别之类,她睨了一眼曲俊,“随你。”

    照理,最该在意男女大防的秀才杨春,却是全不在意,“曲兄,既然要一起共事,想来以后要接触的机会还很多,若事事都被框住,恐缚手缚脚,诸多不能施展。”

    曲小白:“杨春说的对。”

    曲俊到底活络,不再纠结此事。曲小白带他们吃饭,却也有自己的打算。“以后,少不得会有这样的场合,和客户吃饭之类,教你们一些需要注意的礼仪。”

    杨春虽然聪明,毕竟过去只是读书人,实际的经验半分也无,至于曲俊,她希望他不要太拘泥于那个小格局。

    曲俊为差点错失一次学习的好机会感到后悔。

    一顿饭吃完,两人受益匪浅。午后曲小白稍睡了一会儿,醒来去前面作坊,看见杨春在写写画画什么,不由凑上前去,“在写什么?”

    “昨天看了嫂子的计划书,重新整理了一下。”

    “哦?”

    “我可以直说吗?”

    “自然。”

    “嫂子的这份计划书,有些地方,不太切合实际情况,眼下非常时期,各地的管理其实都混乱不堪,赋税等等也都高低不齐,说白了,若是没有背景,咱们这买卖,就是为官家做的。”

    “我明白了,此事容后再说。杨春,我这里有两个孩子,暂时没人看管,还得先麻烦你给他们授今天课,等我找到合适的先生,你再做别的。”

    杨春说的事,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曲小白把话题扯开。

    “好。”杨春明白人,立即打住。

    曲小白吩咐人把慕齐晟和孟岩叫到了身边,两个孩子自打来了她府里,虽未惹事,但爬墙掏鸟窝之类的事没少干,全身脏兮兮地就来了。

    曲小白无语地瞥了他们一眼,很是严肃:“杨春,先教他们礼仪。学不好晚饭就不用吃了。”

    “大嫂子,先生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严厉啊!大嫂子你不能这样啊……”慕齐晟就差没有滚地撒泼了。

    “杨春,人我交给你了,要打要罚皆可,但是规矩要教好了。”曲小白一脸严肃。

    她连这两人的身份都没有告诉杨春,摆明要一视同仁。

    杨春也没有问起,把慕齐晟像栽树似的栽在地上,摆弄整齐了,“《弟子规》背过没有?没有的话,咱们就把《弟子规》先背了。”

    “两年前就会背了。”慕齐晟傲气地昂着脑袋。

    “你先生没有教过你,《弟子规》不是让你们背的,而是用来让你们自省吾身自我规戒的?”

    曲小白忽然很想看杨春和林裴比试一下。一定很有看头。杨春虽然只是秀才,奈何资质高啊。相比之下,林裴那个状元倒是有点不太可爱了。

    杨春拎着两小只,“走,先去把你们洗一洗。”拎着往外走去。

    “不,我不要,我想玩,我还是个孩子,我堂兄说,孩子得解放天性!”

    慕齐晟的吱哇声传来。

    “那是你堂兄傻。”

    “我堂兄是大将军,我堂兄才不傻!”

    “不傻能教出你这么个傻娃?我跟你说,小孩子的天性是魔鬼,魔鬼是不能解放的,得打杀。”杨春的声音里听得出戏谑。曲小白去请他那一日,在他屋外听过他讲学,他自然不是酸腐学究,这般吓唬慕齐晟,不过是立个威罢了。

    “不……”慕齐晟喊声凄厉。

    孟岩默默跟着,一声不敢出。

    曲小白和小丫鬟曲俊诸人又教了一下午的课业,至晚,两个小鬼头乖乖去她房间里请安问好,还认了错,表示以后不会再衣冠不整不尊长辈等等。

    曲小白留了两小只陪她一起吃晚饭,两小只饭桌礼仪亦是遵守得很不错,饭后很欢快地去玩耍,一点也没有被杨春管教得拘束。

    也不知杨春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真是让人佩服得紧。

    她想着将来若是和杨凌有了孩子,能交给杨春管教就好了。

    和杨凌有孩子。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她除了更想杨凌,更担忧杨凌,已经没了别的什么顾虑。

    杨春在戌时初过来找她,进门之后道:“今天看嫂子气色不佳,想来是为忧心杨凌兄长,我想,嫂子这会儿横竖是睡不着,所以就过来跟嫂子讨论几个问题,如果嫂子觉得倦了,那我就明天再来。”

    “你说的对,横竖我睡不着,正好咱们说说白天那件事。坐。”

    曲小白指了指桌案前的椅子,杨春径直上前坐下,眉眼俱正,连歪看一眼也没有。

    曲小白在他对面坐下,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给他,“我不过一介妇道人家,对于大凉的局势和现情估算都有失当之处,企划案不过是顺手写出,还需要实地考察做出修正。既然你已决意投奔我,我想着,等过几天,锦衣坊那边走上正轨了,咱们就动身。”

    “现在?我听说,出南平郡的路盘查都很严格。”

    “你我和狄夷又没有半分关系,怕什么?”

    “也是。”杨春不禁失笑,“不过,现在非常时期,路上流民山匪甚多,嫂子还是早做好打算,路上多带些有身手的壮汉最好。”

    曲小白笑道:“那我还不得让人当成山匪给抓起来?”

    杨春挠头:“这,这可怎么办?”

    “还得几天,再想想法子。我看看你写的册子。”

    曲小白倒似乎全不担心。对于这个,她是真的不担心,外面越是危机重重,对商人来说就越是有机会。

    充满铜臭味的商人,过去她老这么说她的爸爸,现在,她在另一个世界,已经走上了和她的爸爸一样的路。

    打得脸有点疼呢。不过,这也算是继承父业了吧?爸爸总希望她能去继承父业,这就算是实现了吧。

    曲小白微微有点心酸。

    杨春把册子递给她,“也只是乱写一通,正如嫂子所说,具体如何,还要等实地考察了再做打算。不过,嫂子,如今贪.腐严重,商人更是备受压榨,若是没有个官府中的后台……算了,我就跟嫂子直说吧,我听说嫂子和慕将军有来往,慕将军能否做咱们的靠山呢?”

    乱世之下,个人生存极难,若是没有依附,想做成什么事,是真的不可能。这倒不怪杨春想歪的。

    “这个我自有打算,等咱们考察完回来再说。”

    金主爸爸,你怕是要派上用场了。曲小白在心里邪恶了一下。

    和杨春聊了大半夜,曲小白终于聊得困了,打着哈欠送走了杨春,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虽然仍旧比不上从前睡眠质量,但好歹是睡着了。

    小丫鬟们又在此学了三天,正式去锦衣坊上工,曲俊则担纲起货物的协调工作,直白点说,就是统计店里什么式样销售比较好,然后制定工坊里的缝制计划,来往取货等等。

    和何掌柜的职责没有太大的冲突,何掌柜也就懒得理了。

    但他觉得曲小白单独挑一个人出来做这件事,实在是浪费人力,曲小白一向也不太与他相与,他虽有意见,也只能憋屈得保留。

    临走之前的一天,曲俊来找曲小白,跟她说,店里今天有人要定制一套衣裳,他跟曲小白提议,能不能开展个定制的新业务。

    曲小白道:“可以呀。只是眼下我要出远门,你先做着些吧,量力而行,不要因为一时的利益坏了铺子的长久之计就好。”

    “夫人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曲俊答应着。

    曲俊回去的时候,曲小白顺路,也跟着到了县城,她是去找唐木乔的。杨春也跟她一道,他是去锦衣坊拿一些数据的。

    两人分头行事。

    见到唐木乔之后,曲小白道明来意,说是要出趟远门,各处游历一下,问他是否能提供个通关的文牒之类的。

    唐木乔很是吃惊,起初劝她,兵荒马乱的,最好不要外出,后来看她似乎去意已决,只好不再相劝。通关的文牒他没有,但慕府的腰牌却是给了她一块。

    江北地区,慕府的腰牌无论到哪个城,都是能通关的文牒。

    曲小白谢过,正准备离去之时,被唐木乔叫住。

    “唐管家还有什么事交代?”

    唐木乔叹了一声,无奈地道:“你是他搁在心尖上的人,你若有什么事,让他怎么办?所以,此去诸事不可强为,先要顾好自己的安危。”

    “多谢唐管家嘱托,我记住了。”曲小白从善如流地道。

    “我派些影卫暗中保护你。”

    “如此,就太谢谢唐管家了。”曲小白喜出望外。杨春担忧的事,算是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