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14分节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王庆喊:“把我昨天在山上打的兔子炖上,多放点辣子……杨夫人,你能吃辣吧?”

    这般热情,曲小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可以吃一点。”

    “那就少放点辣子。”

    王庆把人往屋里让,曲小白看看院子里甚是宽绰,因为是篱笆院子,视野很开阔,有山风徐徐而来,吹得人尘心顿释,于是建议:“王大哥,不如搬张桌子在院子里,咱们吹吹山风。”

    王庆只以为她是嫌屋里逼仄,忙道:“好,好。”

    此时,屋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人,曲小白朝他招招手:“你是叫竹儿吗?过来姨姨这里。”

    王庆憨憨地笑:“这是小的,唤作王柳,大的叫王竹,这会儿应该不在家,去捉家巧了。”

    曲小白改口:“柳儿是吧?过来,姨姨给你个好玩儿的。”

    王柳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怯怯地抱着门框不敢往前,王庆道:“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怕生,杨夫人别介意。”

    曲小白道:“没事。”她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糖果,走到王柳面前,塞在他手上,“吃糖。”

    王柳大眼睛怯怯的,“谢谢。”声音小的蚊子哼哼似的。

    曲小白不由一笑,“真乖。”

    王庆已经从屋里搬了桌子凳子出来,又去张罗茶水,杨春把风灯挂在桌子旁边的一株夹竹桃的枝桠上,道:“嫂子,坐下歇会儿吧。”

    “还好,不累。”曲小白从糖果包里拿了一颗糖出来,塞在王柳嘴里,笑着:“甜不甜?”

    小孩子的快乐很简单,一颗糖,就已经喜笑颜开,“甜。”

    “乖孩子。去玩吧。”

    曲小白揉揉他圆圆的小脑袋,到桌前坐下来,王庆给她倒了茶水,“不是什么好茶,杨夫人将就着喝。”

    曲小白笑:“玉泉水沏的茶,也不会差到哪里。”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由称赞:“很甜。王大哥坐,咱们好好说一下酒的事吧。”

    这王庆不过是个憨厚的酿酒人,没有外面那些奸商的道道多,曲小白也就不跟他耍什么心机,凡事直来直往。

    王庆一听,急忙坐下来。

    曲小白招呼杨春,“杨春,纸笔带了吗?”

    杨春早料到会用纸笔,道:“已经带了。”他在曲小白对面坐下来,铺开纸,把笔和墨也拿了出来。

    王庆有些茫然:“这是……”

    曲小白忙道:“王大哥不要怕,咱们是合作大笔的买卖,为了保障你我双方的利益,还是做个凭证的好。王大哥是老实人,我也就不和王大哥外道了,我把我的意思先说一说,王大哥再做斟酌。可好?”

    王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茫然又加发懵:“哦,好……”

    曲小白笑笑,“王大哥不用紧张,我又不是坏人,咱们就是做生意,合适就成交,不合适,就各自摆摆自己的条件,磋商到合适为止。”

    杨春手中提着笔,眼睛看着桌上的纸,眼角余光却定定地瞧着曲小白。

    这个时候的曲小白,温婉沉静,又透着股干练,虽然容貌没那么绝色,却恁的动人。

    “我刚才下车的时候,看见青石路的左侧是一个酒窖,那是王大哥的酒窖吧?”

    王庆点头:“嗯,是。”眸光中还是有些警惕。

    曲小白一只手摸着手中的茶杯,不时转一转,又不时端起了喝一口。这样的习惯,其实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有,这种时候,说明她在思考。

    大脑在高速运转中。

    “酒窖很大啊。”

    王庆再点头:“嗯。还好。”

    “王大哥,酒窖一年最多能酿出多少酒?我是说,酒窖能承载的最大的量,不是说你一年能酿多少卖多少。”曲小白怕他听不明白,又着重解释了一下。

    杨春越发听不明白曲小白要做什么。疑惑地看着曲小白。

    王庆掐了半天手指头,才道:“一年,少说也能酿一万斤吧。”

    曲小白在心中衡量了一下,道:“王大哥在街市上,一斤卖多少钱?”

    “价格是不一样的,酒头能卖出五十文的价格,酒尾就只能卖出五文,你们在街市上尝到的,比酒尾略好,卖十文一斤。不过,酒头量很少,十成只能出半成酒头。”

    “也就是一万斤只能出五百斤的酒头。那,一般分几个档次呢?”

    “嗐,咱们也不分那么细致,就三个档次,酒头,酒尾,中间的为一档。”

    “这样,王大哥,我有两个方案,你先听一听,至于选哪一个,等你听完再说。”

    王庆发懵:“哦。”

    曲小白道:“第一个方案呢,我以两千金的价格,购下你这座酒窖,前提是,你必须把你酿酒的方子也卖给我,而且,你还要做我的酿酒师傅,直至你失去做工的能力。”

    王庆,懵逼。

    两千金,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数字。但是,方子,那是祖传的,也是很宝贵的。

    曲小白一边凝着他,一边继续道:“第二个方案呢,我以现下市场的价格,全部购进你所酿制的酒,我可以一次性付你五年的酒钱,但是契约呢,是你五十年之内所酿制的,所有的酒,都得卖给我。你若不能酿了,就由你的儿子王竹王柳继续。如若不能够履行这个约定,你需照价赔偿未能提供给我的所有的酒资。当然,因为每年的粮食价格有浮动,酒价也会有浮动的,咱们按市场价。”

    杨春看曲小白的目光更疑惑了。他实在不能理解曲小白的决定。王庆酿的酒,有这么好吗?至于她一买就是五十年的?

    王庆亦是懵逼地挠着脑袋,两千金,五千多两白银,这两个数字,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见所未见。

    天上掉馅饼,也没有这么掉的。

    曲小白细细跟他解释道:“我算了一下,酒头五百斤,一斤五十文,就是二十五两银子,中酒大约是八千斤吧,十文一斤,就是八十两银子,酒尾一千五百斤,五文一斤,七两半银子,合起来,一年就是一百一十二两半纹银,五十年就是五千六百二十五两纹银。当然,这个只是按现在的市场价算,如果粮食的价格浮动,这个数字也会浮动。”

    “其实呢,按照我的意思,你卖给我是比较合适的,按照咱们大凉朝的换算制度,一两金子就等于一百两银子,我出两千金,就是二十万两白银。不要说买你一个酒窖一个酒方子,就是买下这东疏山,也绰绰有余了。”曲小白继续道。

    啊喂,不是吧?嫂子!这可是二十万两白银,不说你能不能拿得出来,就算你能拿出来,你都砸在一个酒窖上,别的生意不做了?这才走到东疏郡,咱们离京城尚远,离江南更远呢!

    杨春心里在呐喊,面上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淡定。

    曲小白却是无比地淡定,“王大哥,你好好思量一下,对我来说,两个方案皆可。而且,这两个方案,对王大哥你来说,都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吧?”

    优越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毕竟,对于王庆来说,卖一辈子的酒也未必能卖出什么名堂,她却能给他想也想不到的机遇。

    杨春心里担忧的事挺多,银钱、销售、接下来的路……他甚至担忧,这一路走下去,万一她见什么买卖都这样,那该怎么办?

    “王大哥如果拿不定主意,可以去和嫂夫人商量一下,不急做决定。还有,王大哥如果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出来。”

    王庆委实失了主意,怯怯懦懦地说了声先去跟自己婆娘商量一下,便去了厨房。

    曲小白这厢悠闲自在地看夜景喝茶,杨春则“吹胡子瞪眼”地看她,压低了声音:“嫂子,理智!理智!”

    曲小白睨他:“我很理智啊。”她凑得略近一些,笑吟吟的:“杨春,我能让这酒名驰大凉,你信不信?嗯,我要先给这酒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要不,就叫凌寒香吧。嗯,就叫这个名字了,甚好。我夫杨凌,凌寒独自香。”

    “……”杨春默默不想言。

    王庆大半晌才从厨房里出来,坐回座位上,懦懦地开口,“那个,杨夫人,咱们头一次合作,您就这么大手笔,请原谅我们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懵了,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您别见外。”

    曲小白摆摆手:“不能,王大哥有什么条件,可尽管提出来,我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那我,就不客气了。”

    曲小白温和地笑笑:“王大哥说哪里话,买卖嘛,就得是有来有往。”

    杨春一旁默默看着,她这笑容是真的会骗人。发飙打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有亲和力的。

    王庆道:“我们还是不太敢做决定,能否请一个保人来?”

    曲小白忖了忖。这么大的一桩生意,对于这个山村来说,难免不有人见财起意,从中作梗,那对王庆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遂道:“可以,我请东疏郡的郡守做保人,可否?”

    “啊?”王庆本来想着请里正来,却没想到,曲小白一下子搬出了东疏郡的郡守。

    自古民不与官谋事,王庆心里很害怕。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酒比二锅头好

    曲小白端量他表情,也猜到了七八分,温声道:“王大哥放心,我和你们郡守没什么交情,我也和官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请他来作保而已。不存在什么官欺民的事。”

    她想的是,慕府的招牌,东疏郡也还是得卖面子的,大不了给他些好处就是,也好给王庆个定心丸吃,再者,有郡守作保,村里的恶霸之类也不敢欺凌到王庆头上。

    拿着杨凌给的银票慕南云府中的腰牌出来做生意,虽然仍旧有拉大旗扯虎皮之嫌,但眼下境况如此,也管不了无耻不无耻了。

    杨春也不知曲小白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面子,敢去请东疏郡郡守作保,猜测着可能是慕南云的关系,但也不十分敢肯定,不过,曲小白处处为王庆打算,他倒是瞧出来了,不由对她更多了几分敬意。

    王庆懵然点头:“若是能请得动郡守大人,自然是好。”谁知道好不好呢,反正对方竟然搬出了郡守,他就觉得,这生意不能不做了,敢拒绝,对方岂不是会拿郡守压他?

    他委实想多了。

    “王大哥还有什么条件?”曲小白又问。

    “我,我还想,那些银子,可不可以付现银?”

    曲小白其实觉得,现银未必比银票好使,但既然他要求现银,那就现银,她也懒得问对方为什么会要现银。

    “这个没问题,我让杨春去钱庄兑换。”曲小白道。她身上可没带那么多的现银。从前一只手机走天下,现在带一包银票已经算是很累赘且很不安全了好不好。

    王庆心里又是狂喜又是忐忑,怕曲小白是骗子,又希望这美梦不是梦,一时间坐立不安的。

    “那个,我和我婆娘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选第二种吧,五十年的契约。”

    杨春觉得很是惊讶。如果是他,他一定会选第一种的。但曲小白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早预料到了似的。

    “没问题。我先付五年的酒资,就是五百六十二两半,凑个整数,就五百七十两吧,多出来的给娃娃做件衣裳穿。杨春,明日去兑这个数的现银来。”

    杨春答应了一声。心里对曲小白的这单生意,还是忍不住腹诽多多。

    曲小白一会儿逗逗王柳,一会儿看看星星,也不怎么去打扰王庆,倒是杨春写好了契约后,找他闲聊了几句,安抚他忐忑不安的一颗心。

    王庆家里的烧好了饭菜,摆上桌来,端菜的手都是颤抖的,曲小白冲她温和一笑,也不多去与她搭话,怕她更不自在。

    大凉朝的规矩,男女不同桌,对于这无比让人鄙视的礼数,曲小白以前是听说过的,在自己那个时代,据说也还是有某些地方有这样的陋习,她做不到苟同,但也没办法强行制止别人这样,因为她知道,那样只会让王庆媳妇更难堪。

    毕竟这不是在吴侃那种通情达理的家庭里。

    曲小白也就没有特别让她上桌。

    虽然农家菜很简单,但都是野味,很是不错,王庆又取出了埋在地下的珍藏佳酿。那藏酒是上好的酒头,在地下埋藏了二十年之久,王庆很是引以为豪:“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酿酒,取第一道酒埋藏于地下的,说来幸运,那一年的粮食颗粒饱满,酿出的酒特别好。杨夫人,杨公子,你们尝尝。”

    他媳妇颤颤巍巍:“孩儿他爹从来没舍得尝过呢,这是第一次启封,公子夫人,请赏脸尝尝。”

    曲小白看她眼色,觉得她可能误会了她和杨春的关系,但她也不好明着指出来,只好又介绍了一遍:“大嫂,我们还没正式见过,我介绍一下,我夫家姓杨,我姓曲,大嫂叫我杨夫人也可,叫我小曲也中,这个是我夫家堂弟,叫杨春,你管他叫小杨就好了。”

    妇人不懂隐藏尴尬,站立难安,垂首看地。

    王庆只好撵人:“你去伺候柳儿吃饭吧。”

    曲小白淡然自若地对付碗里的一块兔子肉,没有再多说什么。杨春自然而然地拿壶斟酒,打破尴尬:“这么珍贵的酒,一定要好好尝尝。”一边斟酒一边又解释:“我堂兄去参军打仗,将嫂子托付我照顾,嫂子出来替兄长掌管家族生意,我一介书生,别的不会干,就跟着嫂子算算账打打下手。”

    乡下人也不能期待他们都能理解,但他委实不想任何人误会曲小白,只好站出来解释。

    曲小白很感激他,冲他一笑。低头抿了一口酒,醇厚甘冽,岂止上好!

    杨春眼角余光在她脸上略过。有这一笑,很够了。杨春心里也不知怎的,泛着苦涩,却又很知足。

    “对了,王大哥,你这珍藏的酒,有多少?”

    杨春哭笑不得地看她,嫂子,你不是想把人家的好酒都洗劫一空吧?

    不好意思,曲小白正有此意。王庆说有三百来斤,是打算藏到两个儿子娶亲的,曲小白很无耻无下限:“王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出让这些酒给我啊?我出五百两银子。王大哥的两个孩子还小,就是现在再埋几坛酒,也是来得及的,是不是?”

    五百两银子啊!不心动那是假的。刚从厨房端着一碗玉米汤出来的王庆媳妇险些将汤碗洒了,好大一会儿才稳住了心神。

    “当家的,既然杨夫人喜欢这酒,那就让给杨夫人吧,两个孩子成亲,也用不上这么好的酒,就咱们家出的任何一缸酒,都足够了。”

    乡下的妇人,见钱眼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毛病。曲小白很可以理解。

    王庆亦是动心,被自己婆娘这么一说,深以为是这个道理,“五百两……是不是太多了啊?”王庆客气了一嘴。

    “毕竟是王大哥的心血,贵点是应该的。”这些酒,她可没打算拿出去卖的。这是给杨凌买的,自然不惜高价。

    杨春瞥她神色,她暗喜的眉色尽入眼帘,杨春立即明了。

    杨凌兄长真是好福气。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顺心,一不经意,就吃到了亥时初,王家的大儿子王竹抓了满满一布袋家巧回来,王庆让他来见过曲小白和杨春,他羞怯地打了声招呼,背着布袋躲到篱笆院外收拾家巧去了。

    王庆言说明日请曲小白吃油炸家巧,曲小白吓得忙摆手,王庆也不敢再多言。

    曲小白已经有些醉意,懒得再回城,便问王庆村子里可有客栈,王庆回说没有,但如果她不嫌弃,可以在家里住下,他和他的儿子们可以在外面打地铺。

    曲小白便安排杨春:“你先回去城里,拿我的腰牌,去请郡守明日来山里一趟,顺便再兑一千五百两现银。”她因为醉着,一时竟有些恍惚今夕何夕,全忘了应该是和王庆一起去郡守面前,而不是把郡守请到山上来。

    杨春立即反对:“不行,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他反对的缘由不是应该去拜见郡守,而是曲小白不能单独留下,可见亦是醉得有些可以了。

    曲小白醉醺醺地摆手:“分头行事,你要么按我吩咐去办,要么,就收拾行李回南平。”

    杨春执意道:“不行!”

    王庆不敢吱声,局促地看着两人争吵。

    曲小白道:“杨春,我实在累了,跟不了你回去了,你听话,回去办事,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她从包袱里拿了银票出来,拍在杨春面前,又在贴身的衣袋里取了腰牌出来,拍在银票上,“杨春,别让我失望。若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谈什么守住杨凌的家业?”

    杨春也很固执:“现在回去,说不定城门已经关了。我明天一早回去,赶在城门开之前一定到城下,城门一开,我就进城,找郡守大人来。今晚我就将就着和王大哥他们打地铺。”

    放她一人在山里?不可能。

    “……好吧,随你。”曲小白抬眼看看已经挂上中天的弯月,终于不再争执,“王大哥,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庆笑笑。

    曲小白把银票和腰牌都交在杨春手上,道:“既是这样,明天不用太早,横竖你回去早了郡守也不一定能去衙署上工。”

    “好。”杨春也不敢再和她起争执,怕真惹恼了她,自己兜不起来。她那脾气,啧啧,也不是没见识过。

    看看天色已晚,王庆抱了草帘子出来,铺在院子里,又回屋里抱了被褥,被褥么,只一床褥子一床被子,自然是给杨春的,曲小白看见,道:“我们在屋里睡,不用被褥,还是都抱出来给你们铺吧。”

    王庆媳妇忙摆手:“乡下孩子都在外面睡惯了的,不妨事,不妨事的。”

    曲小白站起身来,有些踉跄——到底是好酒,虽然入口柔和,可是度数却高,以她的经验,五十六度的二锅头也不及这个烈。

    王庆媳妇要去扶,被杨春抢了先,“你小心些。”杨春眉心微蹙。

    “没事,我没醉,就是有点晕。”

    杨春叹气:“我又没说你醉,你要去做什么?小心脚下台阶。”

    “我去抱被子给两个孩子。”

    王庆媳妇手足无措:“不用了,杨夫人,真的不用。”

    杨春道:“王大嫂,你还是去抱了出来吧,她很固执的,你若不拿出来,她就得亲自出来一趟。”

    杨春正色的模样,很有些威严,王庆媳妇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进去拿被子,但也只是拿了孩子的两床被子出来,留了褥子给曲小白。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秦主簿

    王家的生活很拮据,连多余的被褥都没有,这个,曲小白在一进王家的时候就瞧出来了,但她一向怜弱又宽厚,且又是和杨凌过过苦日子的,自然不会嫌弃人家。

    杨春扶着曲小白到里屋,才发现一家四口其实就睡一个大土炕,炕上的褥子倒还算得干净,他扶曲小白躺下,把她随身携带的包袱搁在了她脑袋下面充当枕头,嘱她:“包袱,当枕头。”

    她包袱里除了几件衣裳,还有大把的银票,他是知道的。这王家虽然瞧着都是老实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注意防范些的好。

    曲小白虽然微醺,他的意思她却懂。王家人若是敢动什么手脚,这笔生意作罢不说,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诚然,若是不动最好。

    她闭上了眼睛,“杨春,你也早些歇息,跟王大哥一家人说晚安。”

    “好。”

    杨春本就温和的声音,又添了几多温柔。

    酒意上涌,她眼皮一阖上,就会周公去了。杨春立在炕下,望着她,一忽儿愣神,直到王庆媳妇催他去休息,他才恍然清醒过来,略有些慌乱,此地无银地解释了一句:“我有些喝多了。麻烦王大嫂照顾她。”

    他慌乱地走出去,在院子里猛吸了几口气,看王家的两个小子已经在草帘子上躺下了,他也就走过去,躺了下来。

    仰面朝天,夜空如洗,有三两颗星子,一弯半月,澄澈得令人一瞬连尘心都洗干净了似的。

    王庆的酒太烈,尽管他一直以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但还是有些失态了。此时躺下来,不免后悔自责。

    那边王家爷三个都已经发出鼾声,他却是迟迟不能入睡。

    也不知是到了几更天,依稀才睡着了。

    都说钱财是最好的验心石,它能试探出人性的贪婪与否。曲小白也是一时这么觉得的。

    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酒气醉人,一夜酣眠,次日一早,杨春带着银票和腰牌下山去了,曲小白睡得一塌糊涂,王家夫妇一直也不好意思把她叫醒,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王庆媳妇给她端洗脸水,她尴尬地解释:“大嫂家这酒太厉害了,没喝上几杯,就醉得失态了。”

    她快速洗漱了,将自己打理齐整,吃了一碗王庆媳妇做的酒酿圆子,等着杨春和郡守来。

    一夜沉睡,她那包裹没人动过,她不由对王家夫妻的为人感到放心。

    无商不奸,但不能没有底线,不义之财不取,这就是底线。虽然已经是很低的底线了,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

    杨春一时还没来到,曲小白在王庆的带领下,参观了酒窖,曲小白在度娘那里搜罗了一系列古酒酿制法,也查阅了一些现代酿酒技艺,这些都拿出来和王庆做了探讨。

    王庆酒痴一名,对她说的那些方法,甚是有兴趣,不停赞道:“原来杨夫人也是刺刀中人,王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曲小白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纸上谈兵,在古书上看得的这些法子,真正能不能行,我也不懂,倒是王大哥你是这一行的大师,这些法子能不能用,还得你说了算。”

    “改日我一定把这些法子都试一试,若是能从中研得一二法子,造出新品种的酒,那可就是太好了。”

    “若是王大哥造出新酒,一定记得通知我来尝尝。”

    “那是一定,一定的。”

    王庆与她谈得甚是合拍,但谈着谈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期期艾艾良久,他到底不能藏得住心事,还是问出了口:“杨夫人,恕我有个疑问,想要问一问你。”

    “王大哥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来。”

    “既然,你懂得这么多的法子,干嘛还一定要跟我买方子呢?依我看,你的那些方子,也是很不错的。”

    “这个嘛……”曲小白凝眸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我是觉得,王大哥你的方子值这么多钱罢了,其实你要卖我就买了,你不卖我也不强求。我呢,也不主要做酒的生意,就是遇上了,觉得好,就做了罢了。”

    王庆一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懵了半天,到最后,只后悔自己没有选第一个方案,此时若要更改,只怕会被笑话出尔反尔,他咬咬牙,愣是坚持着没有要求改。

    酒窖中闷热,两人很快从里面出来,回到庭院之中,王庆媳妇早上见曲小白喜欢吃她做的酒酿圆子,特特又做了一碗,给她做茶点。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前,曲小白馋那酒酿圆子,也顾不得形象,一直逮着那碗圆子吃。

    日上三竿,看看应该是辰时末刻了,那郡守还没有来,曲小白心里便有些沉,若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定然就是这郡守在拿乔。

    若真是他在拿乔,那今日这事就不会太顺利。曲小白一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吃圆子,一边在度娘那里了解这郡守的资料。

    郡守姓方名威武,名字起得倒是气势不小,三年前由朝廷派往东疏郡,是容氏一族的一个远房亲戚,自上任之日起,这位方威武大人就致力敛财,苛捐杂税自不必说,凡能见着钱的地方,就总有这位大人的身影,比狗子闻到屎味儿还要灵敏。

    敛财是一方面,既然爱财,且又无道,辖内欺压百姓之事自然是屡见不鲜,而最为明显的一件事,自然是他的属性。东疏郡临近南平郡,南平郡乃驻军之地,这位,自然是容氏耳目,监视慕氏一族的。

    朝廷那点子事,曲小白自忖小小一介草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眼下这一关总要过。

    她现在只后悔为什么昨晚没有瞧瞧这位郡守大人的资料,若早瞧了,她必不会请他来作保。

    王庆是东疏郡百姓,对于方威武的暴行自然是很了解的,但他此时心里只以为这个杨夫人和方威武定是有些关系的,因此并不敢有什么微词。

    曲小白大略读完资料之后,叹了一声,道:“王大哥,一会儿郡守大人来了,你不必害怕,有我在。”

    虽然她说有她在,但要如何对付他,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是到时候见招拆招。

    巳时正,杨春回来。

    他的身后,一行官轿队伍摇摇摆摆,迤逦而来。

    王庆隔着篱笆墙瞧见,忙喊了自己的媳妇,至篱笆墙外跪迎。

    曲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

    跪迎么,她实在不想,但是出门去迎一迎的礼数,还是要的。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把鬓角一缕乱发抿到了耳后,缓缓走到篱笆门外,站在了王庆的身边。

    轿子停下来,杨春上前,给打开了轿帘,“主簿大人,请。”

    轿子里面的人又肥又壮,几乎一个人就将轿厢给塞满,一张脸圆得就像西瓜一般,皮肤油光铮亮,又白又嫩。

    曲小白听杨春管他叫主簿,那这不是方威武?

    轿子里的人派头十足地从轿子里下来,他身前一名随从指着曲小白怒斥:“那妇人,你是什么人,见着主簿大人为什么不跪!”

    曲小白双手抱拳,淡淡道:“小妇人杨曲氏见过大人,大人见谅,小妇人腿上有伤,无法下跪相迎,不过,小妇人略备了薄酒,请大人进院子一叙。”

    “腿上有伤?我看你好好地站在这里,哪里像是有伤的样子?”随从又斥。

    杨春忙道:“主簿大人,我嫂子前几日骑马,那马受了惊,嫂子伤得很重,差点就被马拖得伤及性命,今日能站在这里迎接大人,已经是忍着剧痛,万望大人海涵见谅。”他又对曲小白道:“这个是秦主簿秦大人。”

    曲小白不知为何郡守换做了主簿大人,杨春给她使眼色,她忙道:“大人若一定要小妇人跪,小妇人跪就是了。”一双膝盖极缓慢地弯曲,作势就要跪下去。

    秦主簿略显不耐,“罢了,起来吧,本官没多少时间与你们在这里耗。”

    杨春忙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他往里走,他一双腿迈不动似的,走得极慢。曲小白在后面跟着,感觉就是一个圆球在前面缓缓滚动,心里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

    缓慢挪到院子里,杨春看看王家那两把椅子都太小,恐容不下秦主簿的肥硕身躯,忙寻了一条长凳,试试很结实,才拿到桌前,请秦主簿坐下。

    曲小白看秦主簿那意思是嫌弃不想坐,拿捏出一点笑容,道:“秦大人,家里贫困,没有合适的椅子,还请大人将就坐吧。”

    秦主簿面色很不好地坐了下去,曲小白的眼睛里也不那么好看,在背着秦主簿的时候,眸中全是嫌恶。

    虽然对方不是方威武,但这个什么主簿的作派,也是够人看的。

    但转过脸来,还是不得不拿捏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秦大人,今日请您来,是想请您给做个保。”

    秦主簿点点头:“嗯,我已经听这个叫杨春的年轻人说了,作保,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写好的契书拿来我看看。”

    杨春从袖中拿出契书来,与秦主簿面前,低头哈腰:“秦大人请过目。”

    秦主簿看完,缓缓抬头,看向曲小白,“你就是杨曲氏?”

    “小妇人正是。”

    他又看向王庆:“你就是王庆?”

    “草民是王庆。”王庆和他的媳妇站在曲小白身后,颤颤巍巍的。

    秦主簿圆圆的脑袋转了转,看向杨春,“你们是南平郡人,可知道咱们东疏郡有规矩,外来的客商,都是需要有质押,才能在本郡辖内做买卖?”

    曲小白咬住牙根,努力不让自己把火发出来。

    质押?鬼的质押,大凉朝地域之间通商,从来就没有什么限制,就算是这横征暴敛的东疏郡,也没有这么个规定,这——自然是姓秦的主簿胡乱想出来的名目,借以敛财罢了。

    杨春看看随行的人只进来了两个,其余的人都在篱笆院外候着呢,俯首在秦主簿面前,道:“主簿大人,不若先让王庆带这二位爷去酒窖实地勘验一下吧。”

    曲小白瞧着杨春。他这分明是在支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心像猪心吗?

    王庆战战兢兢,一副害怕的样子,曲小白温声道:“王大哥,带他二位去看看吧。只是例行公事。”

    她从袖中摸出了两锭银子,公然往那二位手上一塞,“两位差爷,辛苦。”

    那两人看那银锭子,少说有十两,都笑逐颜开,“王庆是吧?走吧。”挟着王庆就往门外去了。

    秦主簿睨着曲小白。

    这小娘子这泼辣豪爽劲儿,够劲儿。

    曲小白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直视向秦主簿,道:“大人,您可是东疏郡的主簿,有些事,还不是您一句话说了算?巧立名目,固然是个好主意,但最后能落到大人您手中的好处,能有多少呢?还不是得大半交给方大人?”

    她眼中的冷意丝毫未收敛,就那么冷冷地看着秦主簿,“小妇人经商是为求财,大人做官,其实么……”她忽然话锋一转,笑道:“其实,本该我和我堂弟去郡衙拜访大人的,只怪昨晚喝醉了,一时迷糊,竟叫杨春去请了大人亲自到这穷乡僻壤来,大人这么辛苦,小妇人无以为报,只能赠些俗物,权作感激。”

    她从袖中摸出了一张银票,面额百两,缓缓放到了秦主簿的面前,“不多,是小妇人的一点心意。今次来得匆忙,并没有带什么贵重物品,这只金镯子,大人莫嫌弃,就当小妇人赠予尊夫人的薄礼。日后在东疏郡内行商,恐还有很多要麻烦秦主簿之处,小妇人届时定当重谢。”

    一百两,对于那方威武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主簿来说,曲小白觉得,也算是一个可以的数字了。秦主簿却明显一副不满意的神情,“按照东疏郡惯例,这质押……”

    杨春忙打断他道:“秦主簿,我们这次出来,的确是没有带多少银子,以后,我们还会在东疏郡有很多事务,届时一定给主簿大人补上。”

    “没有带多少银子啊……我看这契书上写着,要付给那王庆五百七十两银子呢。”秦主簿悠悠道。

    曲小白眸中冷意愈浓,“秦大人。”她语气也骤冷,“王庆小本买卖,连住的屋子都漏风漏雨的,他这点儿银子,哪里够给大人添置什么的?大人还是看清些,小妇人才是一头肥羊。”顿了顿,语气又转柔和了些:“小妇人虽是女子,但一向是言出必践的,既然答应秦大人以后补上,那就一定会补的。秦大人,如今生意难做,您若是一下子吓退了小妇人,小妇人以后可说不上还敢不敢来这东疏郡做生意呢。”

    杨春的目光一直在曲小白身上。

    他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也知道她是个胆大的女子,但她竟敢这么和一个主簿大人说话,他其实多少有些没料到。

    秦主簿心中自也有盘算。

    契约中所涉及的数额,虽然不算少,那却是五十年的契约,分摊开来,其实一年也没有多少银子,若是敲诈得狠了,这笔生意黄了,他怕是捞不到什么好处。

    若是闹到郡守那里,他更捞不到什么好处。

    想想,见好就收,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遂道:“既是这样,那就把那王庆叫回来吧,早些把契约签了,本大人还有的是事情忙呢。”

    杨春赶忙去叫王庆。

    须臾,王庆被叫来,在秦主簿的监督之下,曲小白与王庆签了名字,盖了印章,按下手印,秦主簿也把主簿官印加了上去。

    曲小白将五百七十两银子交到王庆手上,秦主簿到底觊觎那些银两,从中又抽取了一百两走。王庆有苦不敢言,只能自咽。

    秦主簿临走之时,又索取了几坛好酒,曲小白心里气愤难抑,将几坛酒尾亲自抱给了他的随从,并道:“这可是这里最好的酒了,请大人好好品尝。”

    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哟。

    杨春无奈地觉得,以后这两人之间,或者说曲小白和东疏郡郡府之间,还有的闹。

    待秦主簿一行人走后,曲小白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气恼,一张脸沉黯似冰,坐在长凳上久久不语。

    王庆也不敢吱声,和媳妇战战兢兢地站在离她丈远的地方。

    杨春走到她身边,矮身在她身边坐下,温声劝她:“别气了。乱世之下,贪官污吏当道,做生意就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以后,恐怕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你若回回这样生气,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曲小白长吐一口浊气,道:“我并非是气这个,我是气我自己傻。本来就知道官府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一个德性,却还是去找他们,这不是自己找病么!”

    杨春道:“今日找谁都是一样的结果。若是找了村里的里正,只怕王大哥以后有的是麻烦,衡量一下,还是找他们合适,无非就是花几个银子的事儿。”

    “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就是不能咽下这口气。今日之事,算是钉在了我曲小白的耻辱柱上,日后,我定当找回来!”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杨春倒也没急于劝她。

    王庆到底是个生意人,一些事情,还是懂得的,壮着胆子,走到曲小白面前,道:“杨夫人,对不起,都是我多事,若我信任你们,不去找什么保人,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曲小白摆摆手:“不关你的事。就算你不提出找保人的事,我也是会到官府立契的,这是对你,也是对我的利益的保障。”她又一声叹,看看杨春,道:“王大哥赚点银子不易,此后五年,全靠这点本钱,你把那一百两银子补给王大哥。”

    王庆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听杨公子说,你已经给了很多银子那个主簿大人了,不能再让你掏银子了。”

    “这点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你却是度日的钱,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杨春掏出了一百两纹银,塞在了王庆的手上,说道:“收着吧。总不能让你连本钱都亏着。契书你也收好,这是五十年的契书,万不可丢失。”

    “诶,好。谢……谢谢你们。”

    曲小白道:“咱们以后是合作关系了,王大哥只管酿好酒,我自会找人来个王大哥交接。”

    她从袖子里摸出自己的印章,道:“王大哥,这印章的样子,你看清了,以后拿着盖了这枚印章的提货单来的人,就是我的人,提货单上要多少货,你就给多少货。”

    王庆又将那枚印章看了几遍,他略识得几个字,恰印章上那几个字又都是极简单的:杨曲小白,四字后面还有一个桃子形状的图形,他道:“好,我记住了,杨曲小白,还有个桃子。”

    “什么呀王大哥!那个是爱心!爱心!”

    “爱心?我看见过猪心,倒是和这个很像,人心也长这样吗?”

    杨春背过身去吃吃地笑,曲小白气得哭笑不得。

    “今日真是太晦气了。”曲小白到底郁愤难排,但经了这一闹,脸上的冰冷消了不少,“对了,杨春,你再付五百两银子的酒钱给王大哥。”

    “好。王大哥,你还要现银吗?或者要银票?”杨春问道。

    王庆手里已经有了五百多两的现银,自觉再要现银,也不怎么安全,便道:“我可以要银票吗?”

    “当然可以。”杨春容色温和,将五张百两的银票交到王庆手上,道:“城中隆兴钱庄,凭银票兑取。”

    “诶,好,可是……这也太多了,我,我不能收这么多。”

    杨春道:“既是已经商定好的价格,就这么办吧。”他回头看向曲小白:“嫂子,这些酒要怎么办?还在王大哥这里存着吗?”

    “不,挖一半出来,送到南平郡我的家里,等杨凌回来,我要用这些酒给杨凌接风洗尘。留下一半,仍旧封存着,等我以后再来取。”

    曲小白站起身来,“杨春,你装上几坛子放车上,你要是累了乏了,喝上几口解乏蛮好的。”

    杨春不由笑道:“这么好的酒,我喝可惜了,我就装几坛普通的就好,王大哥这普通酒,也是极不错的。”

    “我还管不起你几顿大酒了?多装上几坛,咱们这一路行去,说不定有用处。”

    “也好。”

    杨春和王庆自去装酒,曲小白这厢坐着,喝了一杯茶水。杨春和王庆装了二十坛陈酿在车上,又装了二十坛当年的好酒头,来寻曲小白,“已经装好了,现在,要出发吗?”

    “你不是要去爬山吗?今日就放你一天的假去爬山。横竖我也不想动,就陪你一起去爬山吧。”

    曲小白的决定,让杨春又惊又喜,“真的?可是……你不是不喜欢爬山吗?”

    “不喜欢又不表示不能去。王大哥,你可有时间,给我们做个向导可好?”

    “没问题,杨夫人,杨公子,你们稍等,我先把这些银子放好,再去可以吗?”王庆羞怯。

    曲小白笑:“好。我们不急。”她想起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和杨凌住在河边小破屋里,第一次从慕南云那里得了几百两银子,也是这般,感觉藏在那里都不安全的样子。

    如今想来,甚觉好笑。

    王庆自去藏银子,她和杨春坐着说了一会子话。

    她道:“昨晚是我虑事不周,多亏你周全行事。今日若是请来了那方威武郡守,恐怕,这桩生意要黄。”

    杨春脸色骤红,笑笑:“我昨天晚上也是醉了,今早起来,想想那方威武乃是容氏远亲,怎么可能见慕府腰牌不怒?他一怒,从中作梗,这桩生意肯定难做。所以,思量之下,就去郡衙堵了这秦主簿。今日也是巧合,据说那方郡守今日来了客人,正带着客人游玩呢,所以只这秦主簿在郡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陪你爬山吧

    “你认识这秦主簿?”曲小白问。

    杨春道:“昔年赶考之时,遇到过这个主簿,有一面之缘,所以才想到要去找他。他那时是去送他的侄子赶考,说来,我与他的侄子也算是有同窗之谊,一起读过几天书。”

    “原来是这样的机缘。幸亏有你。不过,这秦主簿心术不正,以后还是少来往。”

    “我明白。”

    “杨春,谢谢你。”曲小白很是真诚地说了一句。

    “你我还道什么谢?我既尊你一声嫂子,咱们就是亲人。”

    “对,咱们是亲人。”曲小白粲然而笑。

    杨春也跟着笑,心里却是苦涩——若非如此说,又怎么能按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因为是亲人,每一次想她,罪恶感便会让他立即打消了念头。

    王庆收拾妥当,背了个竹篓子出来,“杨夫人,杨公子,咱们这就走吧。”

    三个人出发,往大山深处行去。虽是盛夏,但山中草木繁盛,十分清凉,山路旁便是一溪流泉,泉水清澈见底,掬一捧,彻骨的清凉,曲小白洗了一把脸,顿觉清凉无比,连带心里的郁结也都散去,说道:“幸好和你来了,不然倒是错过了一场好心情。”

    “嫂子喜欢就好。”

    杨春见她高兴,他亦高兴,清秀眉眼间全是笑意。

    王庆回头看他两人,嘱道:“山路湿滑,你们小心些。”一回头,见曲小白和杨春笑得灿烂,不由发自内心地道:“杨夫人笑起来真好看,杨公子笑起来也好看。两位这么俊美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杨春笑道:“我这算什么俊美,我堂兄才是天底下最俊美的人。”

    曲小白纠正他:“男人不应该用俊美。不过,你堂兄倒是真的可以用俊美。他皮肤比我还好。”

    “最俊美的人,那得俊美成什么样儿?”王庆表示不能想象。

    曲小白道:“等他从战场回来,我带给王大哥你看看。”自己家的男人,自然得多拉出来遛遛,宣示宣示主权,顺便也炫耀炫耀。“我真怕到战场上之后,会因为长得太好震慑不住那些蛮人。”

    专业凌吹头子,非她莫属了。

    杨春笑笑,“你慢些,别光顾着说话,再滑倒了。”

    “没事。这山里的景致是真的美,以后每年夏天,都来这里消暑就好了。”

    王庆道:“就怕杨夫人适应不了山里的生活。这可不比城里,要什么有什么。”

    “你这就小看我了。我又不是没吃过苦。”

    杨春道:“她以前,倒真的吃过不少苦,好起来,也不过是最近的事。”同住一个村,曲小白和杨凌以前吃的那些苦头,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他只恨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向他们伸出援手,致他们差点落得居无定所。若非曲小白是个强的,只怕,现在两人是不是还活着都不一定。

    他看看曲小白,就忍不住自责。

    曲小白倒不知道他还往这方面想,她走一段,就忍不住停下来玩会子水,天真好玩之态毕现,杨春走在她后面,一则为看护她,再则,他就想这么看着她。

    曲小白玩兴浓,不时掬了水泼他,“杨春,不要总是一副沉稳老头子的样子,你一个十八九的少年,干嘛总是装深沉?”

    杨春被她泼了一身的水,山风一吹,十分清凉,笑道:“我哪里深沉了?”

    “这还不叫深沉?都快闷成老头子了。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活力嘛。”

    “兄长也和我一般大的年岁,他不是比我还要深沉些?”

    杨凌自不再伪装之后,杨春倒是远远看见过他几回,每一回见,都是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深邃的眸子。

    “他和你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曲小白一时也答不上来。想了很大的一会儿,才道:“他经历比较坎坷嘛,你让他怎么活泼得起来?”

    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他那经历,都够写一本的了。

    “其实,他私下里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还是蛮有少年感的。就是太小气了点。”

    杨春怔了一怔:“是吗?”

    倒真想不出他那样一个人,少年感是什么样子的。

    曲小白一蹦一跳地往上走,“算了,别提他了,一提他都没心思玩了。王大哥,你在找什么东西?”

    “蘑菇,山里有许多的野蘑菇,十分美味,采了回去做汤给你们尝尝。”

    王庆弯着腰,这一堆矮灌木里寻找。

    曲小白道:“不会有毒吗?我听过很多吃蘑菇中毒的事。”

    “不会,我常年在这山里走动,认识哪种有毒,哪种没毒,杨夫人放心好了。”

    “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我也帮你采。”

    “杨夫人还是不要进来了,这矮灌木里经常有蛇虫出没,虽然不咬人,可还是蛮吓人的。”

    “那还是算了。”曲小白害怕那些软软的小动物小昆虫,立时就打消了去帮忙的念头,“王大哥要小心些。”

    “没事,这山里,我隔三差五来,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曲小白弱弱地看着杨春,“这里很多蛇虫蚁兽吗?”

    “怎么,你害怕?”

    “还……还好,不是很怕。”曲小白的原主可是个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什么样的蛇虫蚁兽没见过?她若说怕,杨春岂是不会怀疑?

    但她毕竟不敢再似先前那般放肆,走得小心翼翼的。

    过了草木繁盛之地,前面忽然开阔,各种形状的怪石展现在眼前,石上时有飞瀑,一路走过去,看见了十余处飞瀑不止,最大的飞瀑,高有十余丈,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要在她的时代,这绝对比5A级景区还要牛X,可是放在这战乱的朝代里,这就是人迹罕至的深山,美得孤独沉寂。

    王庆道:“杨夫人,这景色如何?”

    “太美了。以后一定要来这里消暑。”

    “杨夫人,杨公子,你们看对面那山,那是不是很像一个佛像?”

    曲小白和杨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整座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佛像,佛头的表情都很具象,似是慈悲地望着山外的世界。

    曲小白道:“是很像啊。”她朝着那佛头拜了几拜,嘴里还念念有词,自然是希望保佑杨凌平安归来的话。自打受了张大娘的启示,她是时时刻刻不拘形势地要祈祷杨凌平安。

    杨春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好奇她在嘟囔些什么,但没有问出口。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嘟念的是什么了。她眼里心里,除了杨凌,还能有谁?

    她拜完了,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休息,顺手就把王庆放在一旁的篓子抓了过去,“我看看王大哥有什么收获。哇,这么多的蘑菇呢!这个黄黄的也能吃吗?我听说,这个颜色越是鲜艳的,越是有毒呢。”

    “这个叫鸡油菇,最是美味呢。”

    “鸡油菇?哦。哎,这个我认识,这个叫什么来着,叫羊肚菌是不是?这个很贵的。”

    “这个是叫羊肚菌。它比鸡油菇还要好吃,杨夫人果然是识货。”

    “嘿嘿,我倒是吃过一次,我夫君带我去吃的。”

    好在夫君他是不在意被她拖过来当挡箭牌的,不然她今日又要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杨春却是已经司空见惯,她说什么也不觉得不合时宜了。

    “看来杨夫人的夫君待杨夫人很好。”

    “那是自然。”曲小白一脸的沾沾自喜,“杨春,你喜欢的山中风光,你好好欣赏,我是累了,就在这里坐着等你吧。”

    眼前有自然形成的佛像,还是数丈高的飞瀑,飞瀑之下是一潭碧水,曲小白坐在石头上,甚是满意了。

    杨春瞟她一眼,也道:“我也累了,就在这里坐坐。”

    一路花木扶苏水流淙淙,不觉时间飞快,出发时不到午时,此时已经是日头偏西,看样子,两个时辰已过。

    曲小白肚子咕噜一声。

    杨春偏头看向她:“饿了?我带了一包牛肉干,你先吃点。”

    那厢王庆也道:“杨夫人饿了?我这里带了干粮,杨夫人将就吃些。”

    饼子和牛肉干都放到了她面前,王庆的竹篓子里有水囊,杨春拿水囊去溪边灌了一壶泉水,道:“就着这泉水。”

    “你倒是想的周到,连牛肉干都带上来了。”曲小白打开油纸包,拿了一根牛肉干嚼起来,韧而不干,香辣爽口,“这是吴侃夫人给拿上的牛肉干吗?怪好吃的。”

    “嗯,我怕你饿,就拿了一包带上山了。”

    “多谢。王大哥,你也来尝尝,这个很好吃。”

    王庆憨笑:“不用,我吃这个饼子就成。”

    杨春起身,撕了半张纸,给他包了一些送过去,“王大哥尝尝。”

    “不用不用,你和杨夫人吃就好了,我吃饼子可以的,等吃完了,咱们要趁着天亮下山。这山中的时间呀,过得飞快,你别看现在还早,一会儿可就黑了。”

    “王大哥,你也忒客气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见外。”曲小白抬头望着湛蓝天色,天边几朵云团,悠闲自在得很,让人顿生归隐之心。

    她那点要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的豪情壮志,差点就因为这点闲情逸致宣布崩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世上有比杨凌傻的人吗?

    “王大哥,这飞瀑可就是玉泉?”

    杨春望着壮观的瀑布,问道。

    “对,这就是玉泉。这泉水清凉甘甜,很是好喝。咱们酿酒的水,就是这玉泉的水。它从另一边流下去的,因为那边太陡峭,没有路,所以,我就没带你们走那边。”

    “改天有了时间,我一定走一走那边,看看这传说中的玉泉。”

    曲小白睨着他:“你这不是看见了吗?瀑布都摆在你眼前呢。”

    “那不一样的。”

    “切,不懂你们这些文人,一天天的竟是风花雪月的。我是一脑门子的铜臭味,和你们的境界可差得太远了。”

    曲小白一边吃,一边感叹,一边往石头上一躺,仰面望天,虽说杨春在身边,也没忌讳什么。

    杨春瞧着她慵懒的模样,不禁好笑。谁家女子像她这副没骨头的样子?得亏眼前就只有他和王庆,这要是有别人在场,她的名声焉在?

    王庆自然不敢往这边看的。

    曲小白自然也觉得她不过略躺一躺,哪里就关乎名声了?

    吃着牛肉干喝着泉水,甚是惬意,吃饱喝足,准备下山,曲小白这才晓得上山容易下山难那句话。

    上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累,下去的时候只觉两腿暄软,像踩在云团上一般,一脚一哆嗦。

    王庆有经验,折了两根粗壮树枝做手杖,给曲小白和杨春二人一人一个,有了手杖在手,才算稳当了些。

    饶是如此,下到山下,已经天黑。曲小白累得瘫倒在家门口,杨春无奈何地搀着她,“早知道你累成这样,就不带你上山了。”

    “谁能想到爬个山爬了三个多时辰,是条汉子也得累惨了吧?何况我只是一个疏于锻炼的小妇人。”曲小白心里想着,得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了,不然这一程又一程走下来,这个小身板得累瘫。

    王庆媳妇也赶紧来搀扶她,“我们庄户人家都是习惯了的,杨夫人可能是平时没有上过山,不太习惯。”

    曲小白:……我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打算下山之后回城,住一晚上,然后奔赴下一段旅途,却不想现在一动也动不了,王庆媳妇要搀她回屋休息,她不愿意再叨扰人家,在门口歇息了一阵,感觉力气回来了一些,道:“杨春,咱们回城吧。”

    杨春一直陪她坐在门口青石上,“你现在可以吗?”

    “就十里路,何况是坐马车,又不是走回去。”

    “也好,回客栈好好歇息一晚上。”

    杨春站起身来去搀扶她,她像一只拽不动的狗子似的,杨春哭笑不得:“你这个样子,如何回得了城?”

    “你这力气也不行啊。王大嫂,麻烦你过来扶我一把。”

    王庆媳妇过来,和杨春合力才把她扶了起来,王庆过来道:“山里采的野蘑菇,正要下锅做呢,吃了再走吧。”

    “吃了恐怕就走不动了。王大哥,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野蘑菇给我拿上,我回客栈,让客栈的人给我炖上。明天一早要启程,实在不能耽搁。”

    杨春其实也有些不能理解,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城,也未尝不可,她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王庆无奈何,只好把已经洗好的蘑菇给她装上,还装了一壶玉泉水,提醒她炖蘑菇要用玉泉水炖才是最好吃的。

    曲小白谢了他夫妻二人,和杨春上路。

    车上因为装了四十坛子酒,空间小了一半,曲小白只能坐在前半截,倚靠着车壁,已经坐不直了。

    杨春将车赶得很缓慢,尽量让车子平稳不颠簸。

    “嫂子,干嘛一定要坚持回客栈?”杨春不解地问。

    “嗐,这不是可怜他两个孩子都在外面打地铺么?小孩子身子骨弱,受不得风露的。”

    杨春一时竟不得言语,半天,只叹出了一声,“唉,你呀。”

    曲小白道:“横竖咱们明天一早要离开东疏郡,回客栈好好休息一晚,也好。”

    半天,杨春又问一声:“你身体好点没?”

    曲小白:“你回去是不是得补偿我一顿好的啊?”

    杨春:……能当我没问吗?

    “这次生意很成功,杨春,你是功臣,这样吧,我请你吃顿好的,还请你喝这凌寒香,如何?”曲小白觑着杨春又是半天没有动静,一个人甚是没意思,没有打着秋风,自愿送给秋风打。

    杨春淡淡嘲她:“嫂子,你只是成功买了五十年的酒,钱花出去了,酒都还在手上呢!”

    “你着什么急呀,咱们这次先去京城,路上少说也要经历十郡十八县,还愁酒卖不出去?”

    “嫂子,酒这东西,似乎不大适合长途运输啊,毕竟本钱利润就在那搁着呢。”

    “那就加高利润。”曲小白理所当然地道。

    “嫂子,利润加高,谁买啊?”

    “有钱人买咯。”

    杨春:……算我没说行吗?

    曲小白见杨春又不回应她了,掀开帘子一角,看着他赶车的背影,形容收敛了一些,正色道:“有钱人嘛,因为有钱,所以他们为了显示自己很有钱,往往就会主动去当冤大头。杨春,我虽然还没有想出一个详致的计划来,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但愿吧。”杨春还能说什么呢?他很愿意相信她,但这个乱世,谁又敢说自己能把握住一切呢?

    回到城中客栈,刚好是戌时初,天刚刚擦黑,杨春把曲小白从车上扶下来,曲小白抖着暄软的双腿,把身体站直了,缓慢地、派头十足地往店里走去——未免使人误会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几步走,必须要派头足啊。

    杨春一手抱了个竹篓子,站在她身后,始终与她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时刻提高着警惕,以防她一步踏错栽倒在地。

    店里的掌柜迎了出来,一脸的埋怨:“二位客官,您二位真是让我们好等啊,说好的留门,结果我们今天留到大天亮,也没见您二位回来啊!”

    曲小白说话的力气都不多,杨春只好代劳:“掌柜,对不住,昨天出城,忙完了看看时间,已经是闭了城门,所以没能赶得回来,连给您送个信儿也不成了,见谅。”

    眉清目秀的少年态度极好,掌柜也就没有多言,“嗐,我们开店,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遇不上?得,您二位上楼。”

    “掌柜,这里有一篓子山蘑,麻烦您挑一只肥一点的鸡给我们炖上,我们还没有吃晚饭。”

    杨春把篓子递了过去,掌柜接了,“得嘞,您二位上楼去沐浴更衣,稍等一刻,半个时辰就得。”

    “多谢,给我们来两大碗米饭。”曲小白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一走一停顿,一走一寻思,一定得赶紧锻炼身体,这个弱鸡的样子,等到了京城,不得让人给当成鸡骨头炖了!

    杨春哭笑不得地跟着。这世上还有比杨凌傻的人吗?

    有!

    谁?

    曲小白!

    曲小白忽然回头瞪了杨春一眼。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杨春忙把目光瞥向一旁。

    曲小白疑惑地将他打量了好几遍,“你作什么妖呢?”

    杨春摊手:“什么作妖?”一副无辜模样。

    曲小白瞧不出什么来,但疑虑似难打消,带着疑惑的目光一步一步,终于走完了十几步阶梯。

    杨春跑到前面,给她把房门打开,她一进门,就往床上扑去。

    “终于见着我亲娘了!”一把抱住了枕头。

    杨春:……

    杨春走到帘子后的隔间,看看有预备好的洗澡水,道:“你还是和你的亲娘暂别片刻,来泡个澡,舒缓舒缓筋骨吧。”

    “好,你也回去你房间抱抱你的亲娘吧。”曲小白哼哼唧唧。

    杨春:……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我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一声。”

    “嗯,你去吧,奶奶。洗完澡我去你房间吃饭。”

    ……得,辈分还长了。再念叨下去不定出来什么好听的话,还是先撤为妙。

    曲小白在床上趴了片刻,忽然闻到一股子汗馊味,蹙眉皱鼻寻了半晌,才醒悟汗馊味儿来自于自己的身上,也顾不得累了,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件干净衣裳进了里间。

    店家还算是良心店家,即便人没回来,也给准备了一大桶热水,曲小白解了衣裳,迫不及待地奔到浴桶前,抬了抬腿,没抬得上去,再抬一抬,依旧没能上得去,最后,干脆一捏鼻子,脑袋往里一栽,滚进了浴桶里。

    “唉,得赶紧锻炼身体。杨凌这丫挺的说要教我练武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兑现。别等到我七老八十了,才来兑现。到时候让我练我都不带练的。”

    “唉,也不知道仗打得怎么样了,慕南云有没有收到信,有没有把我写的信转给杨凌,他一向是个外表倜傥内里阴沉的家伙,说不定会克扣我的信啊。”

    “唉,还是不要说他坏话了,他好歹是我金主。虽然我现在用的是我凌哥哥的本钱,但将来我肯定要和金主爸爸一起合作,从他身上赚更多银子的。”

    “唉……累死我了。”

    曲小白洗了半个时辰叨叨了半个时辰,杨春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嫂子,出来吃饭了!”

    “马上!”她这才从浴桶中往外爬。

第一百三十七章 要冠夫姓

    栽进桶去不易,爬出来也相当不易,曲小白好不容易从浴桶中出来,换了干净衣裳,把头发上的水擦得半干,用一根帛带把发尾束了,这才去开了门。

    杨春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微有一怔。她沐浴后身上还带着水汽,双颊微微发红,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是嫩红色的,唇色饱满润泽,让人想……杨春隐于袖中的手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醒醒!

    他收回那一瞬的失神,柔和一笑:“山蘑炖好了,来吃饭。”

    曲小白伸了个懒腰:“饿死我了。”

    走廊里都是蘑菇炖鸡的香气,曲小白猛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就朝杨春的屋里走去——此时若是她还跑得动,定然是飞奔向他屋里的。

    杨春好笑地摇头。明明饭量就很一般,竟然还是个馋猫。

    屋里的桌上摆了一只大盆,盆里是满满的山蘑炖鸡,香气四溢,曲小白拿了桌上的筷子,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蘑菇放在嘴里,“嗯,香,太香了!杨春,快来快来,把你拿的那坛子酒也开了,我们好好吃一顿喝一顿,然后就好好睡一顿。”

    杨春拿了酒坛子,打开上面的油纸封,倒在壶里一些,斟了两杯,一杯递给曲小白,然后才端着自己的酒杯在曲小白对面坐下来,温声道:“都可以,不过,酒还是要适量的。我可不想像昨天晚上似的。”

    “昨晚那是大意了,放心,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即便是喝多了,也不会误事。”

    曲小白一手筷子一手酒杯,喝一口酒吃一口菜,不亦乐乎。

    杨春一边给她布菜,一边文雅地吃菜喝酒,酒过三巡,他忽然说起了正事,“趁你没有喝多,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想,明天先不动身,我还想要去一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曲小白好奇。

    “王家堡。”

    “王家堡?为什么又要去那里?”

    “总觉得不放心,想回去看看玉泉流过的地方。”

    曲小白停下了杯筷,正色地看着杨春,须臾,道:“好,我明白了。不过,我可能陪不了你上山了。你让王庆大哥陪你上去,万不可一个人独自上山。”

    “好,我知道了。”

    曲小白实在累了,喝了数杯酒,酒气上头,更加撑不住,很快就告辞出来,杨春把她送回自己的屋里,看着她躺倒在床上,才帮她关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酒喝得不少,人也晕晕乎乎的,但曲小白脑子却还是很清醒的。杨春那一番话,她很是震惊。

    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心细如发,虑事周全,当真不是她能比的。

    那王庆酿酒赖以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东疏山上的玉泉,倘或这泉水不能保证其质量,日后的酒的质量怕是也不能保证。再者,若是有那么一两个觊觎他如今的家境富裕了,给泉水里动点手脚,她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看杨春面对她时十分艰难,已经晓得他的心思,本来是准备找个机会把他支回南平的,但现在……他如此重要,让她如何是好?

    她想着,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活动活动酸痛的腿脚,去到杨春的门前敲门,小二哥来告诉她,那位眉清目秀的秀才老爷一大早就走了,留了话,让客官您好好休息一日,他最晚城门关闭前,一定回来。

    曲小白有些后悔昨晚喝多了酒,没能嘱咐他注意安全。但后悔也没用,她揪着一颗心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了一番,到楼下的大堂叫了一份早点,一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这家客栈的早点是很有名的,脆香的麻花、浓稠咸香的豆腐花,还有糯米的小油条,但堂食只提供给店里住宿的客人,客栈外面另起一个门面,是专门面向外带的客人的。

    曲小白坐的这个位置,靠近门口,方便观察外面,她一直看着外面排出去好几十人的队伍看。来了东疏郡两三天了,终于见到了一家会做生意的。

    可见之前的所见所感,也不是全都正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那句话,还是很正确的。

    正瞧得出神,忽见一队轿舆从路尽头的拐弯处拐了过来,前面的随侍喝斥那些排队的人:“郡守大人到,闲人回避!”

    好大的排场!

    那些食客被吓得四散零落,也有走不急的,被随侍拿着大鞭子,狠狠抽在身上,有的一鞭子下去,就是衣裳碎裂皮开肉绽。

    轿子里传出一个令人极不舒服的声音:“休得无礼!后面有贵人!莫冲撞了贵人!”

    曲小白这才注意到,前面是一顶八抬的大轿,紧跟在八抬大轿后面的,是一顶红色的小一点的轿子,那轿子虽小,却是很精致,还是铮新的,轿顶的金黄流苏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依她所见,那些流苏,应该是金丝线。

    这排场!

    也不知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

    曲小白坐着看热闹,但眼见得这热闹,就朝自己这边奔过来,随侍已经奔进了客栈的大堂,喝斥店里的掌柜:“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去!今天郡守大人包场,请贵人吃早点!喂,你快点!快让这些客人退出去!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喂喂喂,你这妇人,别看了,赶紧出去!”一柄大铁剑敲在了曲小白的桌子上。

    “出去就出去,老爷何必这么大的脾气,再气坏了自己。”曲小白缓缓起身,不忘损他一句,“掌柜,饭钱记到账上,届时一起算。”

    她本来打算去自己屋里歪着,想想,还是不招惹这个麻烦了,就起身往外走去。

    才到门外,就见轿子里的人开始下轿,前面的一个,又瘦又小,脸皮还黑,穿了官服,就像是一个赖汉偷了人家的官服来穿似的。

    她也不认识那是几品官该穿的官服,但不难推测出,这位就是郡守大人。

    这长相,实在出乎意料。

    郡守的旁边,就是那位又肥又白的秦主簿作陪,两相一比较,没眼看。

    曲小白的表情很精彩。

    再往后看,那顶红色小轿子里,下来的却是个女子,女子红衣墨发,发间插着一支金玉步摇,一走一晃荡,衬得那张绝色的脸极是灵动。

    绝色女子。

    也不是她这两日遇到的绝色女子有点多,实在是,遇见这绝色女子的频率有点高。这位,可不就是她在南平郡伏山县募兵的土台前遇到的那位女娇娥嘛!

    后来又在客栈遇见过一回,她不知她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女娇娥,还是东疏郡郡守的贵客!

    是谁也和她没关系,如今这阵势,还是躲了为妙。

    她一低头,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那位小娘子,站住。”

    清泠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宛若是清泉一般的声音,很是熟悉。

    曲小白放缓了步子,但是没有回头。

    “喂,说的就是你。咱们都已经这么有缘了,你就不想坐下来叙一叙吗?”声音靠近,曲小白停下脚步,但仍旧是没有回头。

    她在想着,走还是留。

    郡守的随侍喝道:“贵人让你留下来叙一叙,你这小娘子也忒不知好歹了!怎么还敢不搭理!”

    那位贵人喝斥:“休得无礼!吓坏了人怎么办?”

    曲小白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对上那位贵人那张绝色的脸和绝美的眼眸,“呵呵,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你了。你好。”

    “你身边那位清秀的书生呢?怎么没见着他?莫不是被你打发了吧?”这位贵人的着眼点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

    曲小白扯着嘴角一笑,“没有,他去办事了。”

    “唔,原来如此。”

    贵人笑得有些暧昧。

    郡守方威武也走了上来,“姑姑,这个人你认识?”

    姑姑!曲小白狠命咬住牙根,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这没有什么好笑的,人小辈分大,萝卜不大长在辈儿上了,笑就太low了。

    那位贵人睨着她,明明看出了她在努力憋笑,但也没有生气,反而道:“缘分这东西真是怪,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了,就进去一起坐吧。”

    曲小白道:“那个,姑娘,真对不住,我已经吃饱了,正打算去前面街市上买点东西,不能相陪了,您见谅。”

    方威武尖锐的声音拔高了数个度:“什么?你这小妇人,我姑姑的话你也敢拒绝?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不敢。”曲小白俯首抱拳,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既然姑娘如此诚挚地邀请,在下若是再拒绝,就显得不恭了。姑娘请。”

    尼玛的,谁怕谁,有权有势了不起啊!曲小白一边腹诽,一边不得不低头。无奈啊……

    红衣美人嘴角露出个艳丽的笑容,“请。”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虽然你已经成婚,但我瞧着你的岁数,怕是还没有我大,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曲小白扯扯嘴角:“随意就好,我夫家姓杨。”

    “哦,咱们大凉朝的规矩,女子成婚以后,要冠夫姓,那我叫你杨夫人吗?”

    “随意,随意就好。”曲小白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穿帮

    这种状况,真是让人头疼。照理说,多结交一些权贵,对她日后的事业大有裨益,她实在应该好好和这位贵女多聊聊。

    但另一方面,这些人无疑又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是噬骨的蛆虫,她和他们结交得深了,日后少不得被迫做些无奈的事,甚至,有可能与他们变一丘之貉。

    曲小白脑子里在琢磨着,有没有办法搪塞过去今日,报个假名字?报个假住址?行不行得通?

    一边还与那绝色的女子周旋。

    一进屋,先前进屋清场的随侍看见曲小白就喝斥:“不是让你出去吗?怎么又进来了?赶紧的,出去出去!”

    那位贵女在面前,他也不敢说太肮脏的话,只能是加重了语气。

    曲小白淡淡的,不说话。

    贵女扬手就对着那随侍一巴掌,只见随侍的脸上立刻起了五个红指印,嘴角鼻孔蹿出血来。“滚!”贵女的语气冰冷,随侍捂着脸,跌跌撞撞就跑。

    曲小白在一旁看着,虽然神色很淡,但心里不由一冷。

    起初她只当这女子不过是个刁蛮女娃,不需与她计较,但现在……可见她不但刁蛮,且还狠辣。

    看她那一副绝美相貌,谁能想得到她是个这样的人呢?

    这更加坚定了曲小白要远离她的心。

    “方威武,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吗?这般没有规矩,没有眼色,简直就是饭桶!”

    “是是是,姑姑教训得是,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方威武点头哈腰。

    曲小白趁着贵女和方威武对话的空当,回头瞄了一眼秦主簿,给了他一个眼神:莫要多说话。

    秦主簿看来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红衣的贵女忽然回过头来,“咦,你们也认识吗?”

    曲小白忙道:“不认识,不认识。”这样说,实在太没有说服力,曲小白跨前一步,走到红衣女的身边,压低了声音,拿捏出一点笑意:“你不觉得,他长得实在有点儿……像一头大白猪。”

    “噗……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也觉得是。可是啊,我觉得他这个人实在不简单,不是个老实人,你别去招惹他。”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活泼可爱和善意,但曲小白不会被她的活泼蒙蔽双眼,这个女子,来历不明,行事又实在有些可怕。

    “我一介农妇,也没什么机会去招惹他们这些大官呀。姑娘,我看他们都很尊敬你,你身份一定很尊贵吧?”曲小白既拿捏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拿捏得像一个好奇宝宝。

    想她一介影视歌三栖的明星,演戏嘛,老本行。

    红衣女道:“还行吧。他们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对比他们身份贵重的人谄媚至极,对低他们一等的人就呼来喝去的不当人。”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她比他们身份贵重,但其实不用承认,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曲小白只是很惊讶,这个女子,年纪不大,一边自己做着霸道狠辣的事,一边又瞧不上别人像她一样,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要说不一样么,也有,那些人谄媚,这个女子却一丝一毫没有谄媚之骨。也不知是她地位太高,还是她骨子里太傲气。

    曲小白一边思忖,一边也做出一些顺从的姿势,“姑娘请坐,您要吃什么,我让店掌柜拿最好的出来。”

    “你不用忙活,坐下。方威武,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好吃的,赶紧地拿上来。”

    方威武赶紧去找掌柜交涉去了,其余人等,则都撤到了门外,在门外列队守候着。

    “我还是觉得叫你杨夫人有些怪怪的,明明你就比我小,你本名叫什么?”

    曲小白本来想报个假名字,但想了想,这也不是办法,日后若出了事,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只好道:“我叫曲小白,我爹娘都不识字,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见我生下来皮肤很白,就管我叫小白了。”

    “噗……这都行?”红衣姑娘真是爱笑,还爱喷笑。

    曲小白尴尬一笑:“是啊,乡下人嘛。小白大黄的,其实养孩子就跟养狗子也差不多的。”

    红衣姑娘见她面色不自然,忙劝道:“不过你这名字简单好记,你也别太介意了,我就觉得很不错。我叫吕筱筱,这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我父母倒是都识字,也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可起名字也没什么水平,你说是不是?”

    曲小白心里咯噔一下。

    当朝的五公主,慕南云的未婚妻!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位就是了!曲小白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但脸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她,只能努力拿捏出淡淡的甜甜的笑:“这名字真好听,我要是有这样好听的名字,大概做梦都会笑醒的。你看我的名字,小白,小白,叫起来就像是在叫小猫小狗子。”

    说完又笑:“不过那也没办法啦,谁让我就像是小狗子一样被爹娘养大的呢。我以前没嫁的时候,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多亏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嫁了个好人家,这才过得好了一点,从小狗子终于变成个人啦。”

    她和慕南云走得太近,这吕筱筱来边城,想来就是为了慕南云以及边城之战,那她迟早会知道自己的存在,为了防止她日后对她有什么误会,还是及早在她心里树立自己的形象比较好。

    也不知道这吕筱筱现在对慕南云的状况掌握了有多少,知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愿她还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吧。

    “噗,你说话真有意思,哪有把自己比作是小狗子的呀。”

    店掌柜很快准备好了早点,方威武亲自接了过来,点头哈腰地摆好了,道:“姑姑,这位杨夫人,你们请慢用,还想要什么,尽管招呼。”

    曲小白看看满桌子的早点,心道,这店掌柜怕是把自己店里所有的吃食都摆了出来了吧!

    “我刚才其实已经吃过了,吕姑娘,你赶紧吃吧,这个豆腐花很不错,你尝尝。”

    吕筱筱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豆腐花,尝了一小口,“嗯,的确是不错,不过,我更喜欢吃甜豆腐花,方威武,让掌柜在上一碗甜豆花来。”

    “……”曲小白无语。这还真是公主作派。但面上依旧笑着:“原来你喜欢吃甜食啊,我就比较喜欢吃咸的。不瞒你说,我们家以前吃不起盐,我嫁到夫家以后,日子好了起来,经常偷偷去尝咸盐的味道,我夫君就笑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哈哈,原来你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面啊。那这碗咸豆花你吃了吧,不许拒绝哦,拒绝我会不高兴的。”

    曲小白看着那碗咸豆腐花,虽然已经吃饱了,但……也不至于吃不下,把豆腐花接了过来,“我……我可能吃不了这么多。能不能就吃一半啊?”

    “你随便啦。吃多少都行。”

    曲小白也不知道,这公主咋就盯上自己了,看样子,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对她还挺和善的,不过她是个危险人物,她可不敢放松。

    “那我就陪你少吃一点。我以前常常挨饿,把胃肠给饿坏了,吃太多就会胃疼。”

    “这样啊?那你就少吃一点。对了,我这回到这里来,带了一位大夫,那大夫的医术很好,回头让他给你调理一下。”甜豆花送了上来,吕筱筱一边优雅地吃甜豆花,一边关切地道。

    “不用麻烦了吧?我现在也有吃补药,其实已经好多了。”

    吕筱筱很霸道:“不准拒绝。”看曲小白有些为难,脸色忽有柔和,大眼睛里隐藏了一点伤色,“我跟你说,我家是大家族,从小,我身边的人就奉我为主子,怕我,都没有人敢跟我玩,你是第一个和我一起吃饭的朋友。”

    曲小白道:“原来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烦恼啊。”大家族也未必就没朋友吧?还不是因为你太霸道狠辣,人家都怕你。曲小白腹诽,脸上带笑:“你尝尝这个麻花,外酥内软,很好吃的。”

    唉,慕南云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谢谢你啊。诶,我那天遇到你是在南平郡,你怎么又到东疏郡来了啊?”吕筱筱随口问道。

    “不瞒你说,我是想要在附近郡县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我夫君上战场打仗了,我就想,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好好替他守住家业。”

    “说起来,你夫君也姓吕吧?叫什么来的?吕小五是吧,我那天其实在土台后面看见他了的。他与我同姓哎,咱们还真是有缘。”

    “啊……有缘,有缘。”握草,忘了还有那一茬了,怎么圆这个谎!

    不出所料,吕筱筱果然问道:“可是,你方才说,你夫家姓杨?”

    人不可貌相,这位绝色的五公主,不仅人狠,这心思也是缜密呀,怪自己大意了。

    曲小白低下头,脸红红的,“不瞒你说,我是不赞成他去当兵打仗的,多危险啊。可是他执意要去,怕我去阻止他,还搞了个假名字。吕姑娘,你说打仗多危险啊,他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呢?”说着,眼圈里含泪,泪珠摇摇欲坠,她忙撇开脸,擦了一把眼泪,“让吕姑娘见笑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好在自己还有演戏这项本事,能不能骗得过吕筱筱,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吕筱筱见她一哭,一下慌了神,搁下手里的勺子,去给她抹眼泪,“你别哭你别哭,我在军中也是认识人的,不如,我让人去查一下这吕小五在哪个队伍里,让他回来,不让他当这个兵了。”

    “可是……”曲小白一副忧色,“那毕竟是他毕生所愿,如果强行让他回来,他只怕是会恨我一辈子,他若恨我,我还不如死了好受。”说着,又要掉泪。

    吕筱筱道:“你放心,我不让他知道是你在背后做的,他不会恨你的。”

    “可他做不成他想做的,不是也郁郁寡欢?”曲小白抽抽搭搭。

    “唉,你怎么遇到这么点事情就犹豫不决啊?是把他拴在身边,还是放他去做危险的事,你自己选一个吧。”

    “你……你真的能让他回来?”

    “我骗你做什么?”

    “那……我要再想想。”

    “唉,你慢慢想吧。如果是我,反正我是会把他拘回来,就算是他恨我我也不怕,只要他在我手心儿里,那就行了。”

    ……慕南云,我替你默哀三分钟。

    “那……那……不行,我还是要再想想。吕姑娘,我心里是很希望他回来的,可我又怕,他不高兴,你也知道,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他就是我全部的倚靠,我以后还要靠他过活呢。他要是不高兴,我的日子得多难熬啊。”

    “你说的倒也是。哎,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媳妇的心理啦,反正我是觉得,只要我高兴就好。我哪怕是天天看着他愁眉苦脸,我也高兴。”

    曲小白:“我……我真羡慕你。可我不敢那样。会被他打死的。”

    “那就不要他了,再嫁一个。我看你的那个小叔子人就不错,对你也好。最重要的,我看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哦。”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果然皇家出来的人,脑子里都是些污秽。

    曲小白为慕南云默哀三日。

    “吕姑娘,快别这么说,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若是再传到我夫君的耳朵里,依他的妒性,会提刀杀了我小叔子的。”

    “哟,你夫君还是个这么烈性子的男人呢?我还以为他不爱你呢。”

    “这……这和爱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主要是,他是个爱惜名声的人。我们这里的男子,都视名声为生命的,我们村子里就有一个,给男人带了绿帽子,最后,那男人要把她沉塘以保名节的。”

    “荒谬!依我说,这种男人才该沉塘!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就得一辈子在一棵树上吊死?是棵歪脖子树也得吊啊!”

    吕筱筱越说越气,最后竟至拍案而起。

    曲小白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诚然,她心里是很赞同她这种说法的,但,但这是这男权社会好伐,她一个公主自然是敢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自己脚底下,她曲小白一个小农妇又凭什么?她只能表现出畏惧呀。

    “吓到你了是吧?”吕筱筱看曲小白浑身发抖的样子,忙收敛了气势,坐回到座位上,道:“唉,如果有一天,我有男人一样的权利,一定要改变这个现状!我要颁布一道法典,改成男女婚姻自由,女人不必为男人守贞!”

    哼哼,这个就算了吧,要改,改成一夫一妻就够了,不然得更乱。

    但是听吕筱筱这意思,怕是野心不小吧?也是,她娘是当朝最受宠的贵妃娘娘,她姥姥家权势熏天,将来,就算她有想要做武皇的心思,那也不足为奇。

    曲小白趴在桌子上,抖着声音道:“那个,吕姑娘,小点声,你这话要是被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虽然你家族大,可是朝廷要碾死一个家族,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那位方大人,正两只眼睛往这瞟着,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和惶恐。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惧怕地缩着,也不敢说什么。

    人家方大人都不说什么,他们又哪里敢说什么?

    吕筱筱不以为然,“没关系的。方威武是我家亲戚,他不会把我的话外传的,不然,他也得在被剐之列。”

    啧啧,有权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倒不是曲小白心里酸人家,实在是这就是现实呀。

    “反正你要小心些,隔墙有耳呀。”

    “你说的也是,谢谢你的提醒。”

    吕筱筱吃了一碗甜豆花,又吃了一根麻花,“嗯,这个麻花是挺好吃的。方威武,回头给我打包一些。”

    曲小白默默地看着。

    听说,皇家的礼仪非常之繁琐,吃饭的时候都不让逮着一道菜吃,听说,他们吃东西的时候也非常之文雅,怎么这吕筱筱,倒像是个乡下出来的土姑娘?遇到好吃的还要打包?要不是她长得美,又穿戴得华贵,那妥妥就是一个土丫头呀。

    唉,皇室是个神秘的地方,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曲小白看吕筱筱吃的也差不多了,道:“我小叔子嘱我中午要去谈一笔生意,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准备一下,吕姑娘,你吃好了吗?”

    “吃倒是吃好了,不过,谈生意这种事情,你小叔子一个人搞定不就好了?干嘛非得让你一个女人家出头?”

    “谁让我答应了他呢?如果吃好了,我能不能走了啊?”

    曲小白拿捏着小心翼翼和客气问道。

    “你干嘛那么着急啊?是不是讨厌我?”

    曲小白:神经病吗?是不是公主病都是这个样子的?

    但她又不能对她发火,只能揣着七分小心三分无奈:“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就是,我的确是有正事嘛。”

    再者,咱们不熟好不好?是不是你觉得大凉朝都是你家的所有人就都是你家的啊?

    想一想,其实还真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呀,不就是人家土地上的一只小蝼蚁么!

    “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你想走就走吧。哎,不过呢,你好好想一想那件事,如果需要我帮忙呢,就让人去郡府跟方威武说一声,方威武会传话给我的。”

    “嗯,我会考虑的,谢谢你呀。”曲小白急忙起身,抓着这个机会,赶紧溜。

    谁知刚一站起身来,方威武的喝声就飞过来了:“你这小妇人,不知道尊卑吗?贵人没走,你竟然敢先走?”

    曲小白一脸的局促不安,看看方威武,又看看吕筱筱。

    “方威武,你能不能不在这里狐假虎威地吓人啊?”吕筱筱横眉冷眼地瞪了方威武一眼,“收起你的官威来!我的客人,你也敢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方威武立时又变身哈巴狗,“姑姑,我错了,我不敢了。”

    一个三四十岁胡子拉碴的男人,对着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低三下四,瞧着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偏这方威武做出来竟一点都不害臊。

    啧啧。

    曲小白一脸的为难,“这……吕姑娘,你,你别生气行吗?我庄户院出来的,啥规矩也不懂,那个,郡守大人,您,您别发怒,我不敢了,我等吕姑娘走了以后我再走。”

    除了扮弱,再适当地扮扮傻,只要吕筱筱对她不起什么坏心,她就还是安全的。

    曲小白也是为自己难为死了自己。

    吕筱筱道:“你不用听他胡吣,他一个狗官,成天就不干点正事。你想走就走吧,没关系的,我还不想走,再坐会儿。”

    “哦。”曲小白战战兢兢的样子,本来她还想客气一句,要不要再留下来陪她一会儿,但一想到这公主不按常理出牌,万一真的让她留下来,那可就惨了,“那我先上去拿包裹。”

    “谈生意拿包裹做什么?”

    这吕筱筱可真是位事无巨细全都要干涉的大妈人格。曲小白心里简直无fuck可说。

    “做生意嘛,总得要点银票什么的。哦,对了,吕姑娘这顿早点……”她怯怯地瞟瞟方威武,“要不,我请了?”

    “那个,吕姑娘,你别误会,我知道你是大家族出来的,也不在乎这点钱,我就是想,我和你缘分匪浅,我应该表示一下。”这种站在高处颐指气使惯了的人,会比较要面子,曲小白忙又解释了一句。

    “你去忙你的吧。”吕筱筱冷冷甩出了一句。

    做公主的,果然都是喜怒无常人格也无常的。曲小白一刻也不敢留,忙一溜烟儿往楼上跑,到自己房间拿了包裹,又顺便去杨春的房间里搜索了一下,把他的贵重东西也都装在了包裹里——没错,要赶紧逃。

    这公主不知什么来路,也不知这样霸着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东西都打包好,她在桌上留下了店钱,关了门匆匆出来,走到楼下,吕筱筱果然还没有走,她躲着方威武,一副怕怕的样子走到吕筱筱身边,“那个,吕姑娘,我先走了。”

    “嗯,你要想通了,就去郡府找我。”

    “嗯,好的,谢谢。这……这是早点钱,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我非常高兴能认识你。”

第一百四十章 女侠

    “我倒是很高兴认识你,你高不高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样子你怕我怕得很。也是,你一个乡下来的小媳妇,猛不丁见着一个大官,还有一个连大官都怕的大家小姐,不害怕才怪。得,我不怪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哎,那,再见。”

    曲小白一溜烟儿地就往外跑。

    这是什么神经病的公主,怎么跟个妖精似的,还有,她那无法捉摸的脾性——曲小白倒吸一口冷气,心想着这么个怪公主,将来若是得了势,那还了得?也不知是天下人的运气还是天下人的厄运。

    她抱着包裹,一路小跑,一直跑到骡马市那边,仓促地找了个马车,租赁了他的马车,爬上车道:“去南城门。”

    马车夫赶起车子,晃晃悠悠走了起来,然后才说起价钱:“小娘子,去南城门要一两银子。”

    “行行行,快走吧你……”曲小白脑子瞬间反应过来,“你杀人啊喂,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小娘子,就这价钱,不想去就下车啊!”嘴里喊着下车,却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曲小白立时明白了,这是遇上黑车了。

    这也怪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和他谈好价钱,遇人不淑,让人钻了空子。

    眼下还没有出闹市区,还算不上安全,跟他俩来横的还不是时候,曲小白安静下来,道:“大叔,我都上你的车了,你又让我下去,我还得再回去骡马市。得,我也不跟你争了,我赶着去南城。大叔,你不知道吧,南城门口今天有个赛花会,办这个赛花会的,是一个大户人家,人家说了,为了给她的儿子积福,去的人,统统都有奖品的。我这是奔着奖品去的。”

    “奖品?什么奖品啊?”马车夫一听说有奖品,眼睛一亮。

    “好像是说,会散钱,也会有一些花粉之类的往外散。我不奔钱去,我奔的是花粉,我听说,那花粉可是咱们东疏郡最好的花粉,细腻,又白。”

    好歹先忽悠去南城,万一这马车夫不仅仅图财,还因财害命,把她拉去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害她,诚然,她是不怕他害,她好歹有些身手,但那样就得耽误她去南城。

    两害相权取其轻。

    马车夫一听说城南有便宜可沾,将车赶得飞快,一路上不停吆喝:“让一让让一让,别碰着了啊。”

    “傻子,也不想想,要散财积福去城门口做什么,城里人多多啊。”曲小白鄙视地想。

    马车夫倒还真信以为真了,赶着马车,直奔南城,到了南城门下,马车夫交了出城的文牒,都未经曲小白的同意,就直接出了城。

    曲小白从帘子缝隙里已经瞧清楚了一切,不禁冷笑,看来,也不是特别傻,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赛花会的事,只能说明,他打一开始就知道南城根本就没有什么赛花会。仍然拉着她到这南城来……只怕是,缓兵之计,以为拉来了南城,出了城,就能为所欲为了。

    这可真是,打雁的主儿被雁啄了眼。

    唉,不过,想法是美好的,但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她曲小白给不给他这只雁机会。

    耳边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杨夫人,现在已经出了城了,需不需要我们出手?”

    曲小白恍然想起了影卫。这定然是影卫的声音。

    “不用。我可以应付。”她说。她不想太招摇。

    出城两三里地,曲小白掀开了帘子,倚在门框上,悠悠道:“大叔,是不是可以停车了呀?再往前,可就到了荒郊野外了。”

    “这不还没看见赛花会吗?我说小娘子,你说的那个赛花会,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就在城门口啊。”

    “城门口?小娘子,你上下嘴唇一碰,谎话可真是一串儿一串儿的啊!当我老汉是眼瞎的吗?”

    “这位大叔,没有能怪我吗?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吗?”曲小白冷眼睨着中年马车夫的后背,反正现在连中午还不到,杨春回来还早呢,跟他周旋一下,打发些时间也好。

    “听人说的?我老汉混东疏郡多少年了,这城里的大事小情,哪件能瞒得过我老汉的眼睛?小娘子,你想骗老子我,还嫩点!”

    赶车老汉忽然一回头,露出他狰狞的一张脸,曲小白对上他泛着邪光的眼睛,轻蔑一笑,“所以呢?你现在想怎样?”

    “怎样?小娘子,没人教过你出门的时候要怎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吗?”

    “教过。我爸爸从小送我去学散打,我的散打可是拿过冠军的。”

    车夫诧异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是神经病吗?”

    “我倒也想问你,有一句话叫做‘死于话多’你知道吗?”

    “什么死于话多?神经病!你先给老子把钱财都交出来再说!”

    “死于话多,就是说,你应该闷不做声趁我不备地就把我给做了,而不是这样和我瞎叨叨,让我有心理防备。”曲小白看似慵懒的身子,忽然暴起,一个猛踹,就把扑上来的车夫老汉给踹下了车。

    这一脚自然是用尽了她的全力,一招制敌,虽然她现在还弱着,但拼尽全力的一脚,亦是杀伤力极大,老汉倒在地上,半天没起得来。

    曲小白跳下车,一脚踩在了老汉的肚子上,“不堪一击,还想着打劫,切,找死!我跟你说我从小学散打,散打的意思呢,就是功夫,这你就能懂了吧?这个世道,不是黑心就能活得久活得好。”

    曲小白脚下一用力,踩得老汉肚子一阵痉挛,一口秽物从口中喷了出来。

    曲小白撇开眼,恶心得差点吐了,那老汉一个劲求饶:“女侠,饶命,饶命,我这也是没办法,一家老小要吃饭,要活着。这东疏郡,年年苛捐杂税,我们都没活路了呀!”

    “没活路也不是拦路打劫的借口!”

    曲小白又狠狠踩了一脚,但脑子里想的是,当初和杨凌一起被逼得没有活路,不得已去杨兴茂家里抢吃的,为一口吃的,又是去青.楼卖唱,又是下河捞鱼,几经苦难,这老汉,虽走了歪路,却终究是被生活所逼被方威武被容氏被大凉朝所逼。

    踩完之后,她挪开了脚,语气郑重地道:“老汉,没活路,也不该拦路打劫。你也有父母妻儿,你忍心他们都跟着你背骂名?你觉得你赚的黑心钱,他们花着良心能安?”

    “都活不下去了,还讲个良心?那些贪官污吏能贪得安心,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他们是禽兽,你也想做禽兽吗?”

    “女侠,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老汉说着,痛哭流涕起来。

    ……她一个被打劫的都没哭,他倒是哭上了。

    “喂,你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老汉趴在地上,“女侠不饶我,我就不起来。”

    “这还跟姑奶奶耍上赖皮了!你不起来拉倒!行,我就这样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汉警惕地看着她:“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你现在,要么老老实实回答我,要么,等我去报官,让方威武收拾你。”

    “女侠,女侠不要,女侠问什么我都说!我说!”老汉一骨碌坐了起来,“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还有我的妻子,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曲小白嘴角一抽,“养不起,还生那么多。”

    “这生孩子,哪里是想生就生,想不生就不生的?”这小娘子果然是有病吧?

    “得,我跟你们交流不了。这样吧,看你也挺可怜的,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愿意赶上你的破马车,跟我去趟京城?路资呢,我可以先给你二十两银子,让你们一家人能够有口吃的,活下去。”

    老汉一听,吱溜站了起来,“女侠,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是真的。”曲小白百感交集,真心不知该拿什么表情来对着这个被生活逼上歧途的人。

    大凉朝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她一个人的微薄之力,自然是救不过来的,但既然遇见了,不救也不是她的风格。

    “我能给你们家一口吃的,让你们活下去,但前提是,你一辈子都不能再动邪念,走歪路。”

    “女侠,我保证,我再也不敢了。女侠奶奶,谢谢你。”老汉屈膝就跪,上手就要来抱曲小白的腿,曲小白吓得猛退后一步,“老汉住手!”

    一声清喝,老汉猛然一激灵,意识到这是个女的不是个男的,不能抱,才作罢,又磕了几个头,道谢,曲小白摆手:“你别跪了,我小小年纪受不起。再者,大男人,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

    她转过身去,正要往车前走,却一眼看见城门的方向一队人马招摇而来,前面的一抬八抬大轿,后面那顶,就更招摇了,朱红的轿身,金黄的流苏。

    冤家路窄啊。

    曲小白一个箭步蹿上车,丢下来一句话:“快上来赶车,往回走,不要让那一队人发现我!否则,你一分钱也捞不到!”

    老汉怔愣住了,一时回不了神,曲小白催道:“快点!被发现了你我都死定了!那轿子里面坐的可是郡守方威武!”

    方威武三个字甚是好使,老汉被曲小白踢打得遍体鳞伤的身子也不疼了,一个箭步就蹿上了车,调转马头,往城门方向走去。

    曲小白耳边厢忽然又传来影卫的声音:“杨夫人,前面是官府发人,而且,那个女人身边有极厉害的人护着,我们不能贸然出手,且见机行事,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