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22分节

第二百一十一章三十八壶酒

    然而当辛青君和陈醉两个人要追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曲小白和杨春的身影。

    这光景,怕是已经进了哪家店了,两个人赶紧去找。

    曲小白和杨春二人在前面一拐,进了一家酒肆。

    酒肆门口的小厮见是一男一女进来喝酒,道:“公子,夫人,快里面请!”

    曲小白纠正道:“他是公子,我是夫人,但我们不是夫妻。”

    杨春:“……”赶紧跟小厮解释:“我们是叔嫂关系,并不是夫妻的。”

    小厮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管他是夫妻还是偷.情的叔嫂,往里请就是了。

    酒肆里的布置十分人性化,大堂里设了数个隔间,每个隔间都是挂了珠帘,并不算是真正的与外面隔绝,珠帘是半透明的,外面看里面,影影绰绰,里面看外面,也是影影绰绰。

    中间散座上也有宾客,不过都是些寻常人,兜里有几个钱,但不多,可以来寻个乐子听个曲儿,但没有钱包.姑娘.陪.酒。

    小厮把人引进店里之后,便有女掌柜上前来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

    “还有没有雅间了?”

    “有,夫人想要什么样的雅间?楼上有,楼下也有,不过这楼下的雅间是不能隔音也不能完全隔外面的世界的。”女掌柜笑意吟吟,意有所指。

    曲小白懒得搭理她那些不上道的深意,道:“就在楼下给我找一间,最好啊,能看见这大堂每一个角落的地方。”

    女掌柜是头一次听说这样怪异的要求,便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雅间:“能看见每一个角落的雅间没有,不过,那里可以看见大半个大堂,就是地方小了点,但两个人坐是可以的了。”

    “可以,我们就两个人。”

    曲小白朝那间雅间走了过去,杨春也忙跟上,打开珠帘一看,屋子果然不大,只有两三个平米的样子,一面是墙,三面是珠帘,一张黄花梨木的小桌,搁置在铺了厚厚毡毯的炕上,毡毯上又放了厚厚的棉垫子,看上去十分舒适。

    曲小白脱了鞋子上了矮炕,杨春也脱了鞋子,跟在后面上去,吩咐道:“把你们这里的各种酒都来一壶,我们尝尝。”

    曲小白挑了挑眉,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太了解自己的想法了。

    女掌柜对这怪异的要求很是不解,但人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高兴还来不及,哪管这许多呀?

    “客官,我们这里可是一共有三十八种酒的。”

    杨春抽抽嘴角,“每样都来一壶。”

    曲小白小声:“酒资你付。”

    杨春:“……”哪有这样的东家?如此下去,他那一点儿俸银岂够她一天天剥削的?

    咬咬牙:“最小的壶就好。”

    女掌柜提醒道:“最小的壶是二两半的壶。”她只怕是两个穿着体面的赖子来赖酒吃。

    杨春的牙咬得咯吱响:“行……”

    曲小白又道:“来一些下酒的小肴。”

    “好嘞,客官。”

    女掌柜答应着,正要去准备酒和小酒肴,一转身,就撞上了找来的陈醉和辛青君。

    “哎呦,客官,对不住,撞疼没有啊?”女掌柜一看对面来的是两个英俊男子,正要升腾而出的小火苗瞬间被压了下去,笑逐颜开得将手伸向辛青君的胸前。

    与陈醉站在一起,辛青君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并不占什么优势,但也就胜在他的不苟言笑,让他整个人显得更稳重、更有男人味。

    “这里坐的是不是坐着一对青年男女。”辛青君的声音一向有一种清冷的质感,给人毫无温度的感觉。

    女掌柜眸光微闪,“客官是来找人的吗?”

    陈醉不耐烦:“你说呢?”一把就推开了女掌柜,伸手撩起了珠帘。

    “你这人怎么……”女掌柜正要发怒,就见陈醉和辛青君似都松了一口气,陈醉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女掌柜后面的话全咽了进肚子。

    曲小白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悠悠地看着珠帘外的陈醉和辛青君,“你们不是不喝酒吗?我们就找了个小包厢,不好意思,坐不开四个人。”

    陈醉道:“那我们就在外面再找个桌。”

    “好啊。”曲小白答应得很痛快,这是他们的自由嘛。

    陈醉和辛青君就在外面的大堂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正好离曲小白杨春的雅间不远,甚至还能透过半透明的珠帘瞧见曲小白正拿大圆眼睛瞧他们。

    女掌柜很温柔地上来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酒?”

    陈醉张口就来:“他们点的什么,就给我们上一份一样的来。”

    女掌柜的眸光里闪过些什么,陈醉没有看懂。但等到酒上来的时候,陈醉就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三个酒保端了好几十壶酒上来。

    几碟子干果蜜饯摆上桌,然后就是,一大桌子的酒。

    陈醉伸手指头去数:“一二三四五……”

    曲小白在里面笑得促狭:“不用数了,一共三十八壶酒,这样吧,喝的完,我买单,喝不完,你买单好不好?”

    陈醉:“……”小爷缺的不是银子,小爷要命。

    女掌柜又来了:“几位客官,需不需要人陪.酒呢?点了这么多的酒,没个人陪着喝,可是喝不完的哦。”

    陈醉:“行,你能把这些酒喝完,小爷今晚包你的场子。”

    女掌柜气得脸煞白,“不需要就不需要嘛,爷您何苦戏弄人!”

    陈醉摊手:“我说的是真的啊,没有气你。”

    女掌柜一咬牙,一跺脚,气得走了。

    陈醉朝嘴角一直在抽搐的辛青君道:“老大,来,帮我抬抬桌子。”

    “抬桌子干嘛?”

    “靠近主母一点啊。”

    辛青君:“你折腾什么?”

    “听我的。离得近一点好说话嘛。”

    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搬着放满了酒的桌子,辛青君无法,只得陪他折腾,把桌子抬到了曲小白雅间的旁边。

    曲小白悠悠提醒他们:“别挡我视线啊。”

    “这个位置挡不挡?”

    “再往左一点,挡到了。”

    “这个位置呢?”

    “还是有点挡。”

    “主母你故意整我们是不是?我们再搬就上角落去了!”陈醉一脸的委屈。

    “并没有整你们,就是挡到我了嘛。算了算了,你们就在那里呆着吧。”

    陈醉看看被搬在雅间左侧角落里的桌子,一脸的黑线,这个位置,能看见杨春的脸,已经曲小白的后脑勺。

    不过离得倒近,就是离门有点远,显得这里很逼仄。

    辛青君默默地摸摸鼻子,摸起一只酒壶闻了闻,觉得酒不错,就拿起来倒了两杯。

    还能怎么办?喝呗。谁让对面坐的这只不长脑子呢?

    陈醉倒也想得开,“没关系,喝不了我打包回去宵夜。”

    没听过拿酒宵夜的。

    雅间里的杨春却是每一壶酒都只倒一点点,他跟酒保要的是一钱的小酒瓯,点一点,就满了。

    曲小白逗完了陈醉,把三十八壶酒一分为二,一半在杨春那边,一半在自己这边,开始了品酒之路,一边品,一边注意着外边的动向。

    在一片珠帘的后面,有隐约的琴声传出,琴声不高,做背景音乐正好。调子么,曲小白没有听过,但还算好听,能让人心情放松。

    大堂里散座上坐着的人略有些喧闹,但因为有音乐在,喧闹声都不算太大,说明他们还是有素质的。相反,倒是包间里面,时不时会传来女子妖冶的笑声,她一个女子,听着那笑声都觉得酥得慌。

    隔着半遮半掩的珠帘,也能看见有的雄性客人,把手伸向了不该去的位置,大约在酒精的催使下已经精.虫上脑,而且这样的客人还不止一两个,有的还在摸完了之后,吮吮手指,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

    除了她和杨春这一桌,几乎每个包间里都有女陪侍。

    辛青君的脸黑如锅底,瞪着对面的陈醉,每剜他一眼,就狠狠咂一口酒。意思很浅显:看你怎么跟主上交代!

    陈醉脸埋在手心里,很是觉得委屈。他以前也没太遇上这种状况好不好,而且,他都是去那家相对比较清静点的七甲酒肆,那里的姑娘水灵又清纯。

    现在他有点觉得,不是那里的姑娘清纯,很有可能,是他的手段太低等,以为酒肆就是喝酒的地方,找姑娘陪个酒就已经是尽了她们的职责了。

    杨春也有些黑脸,但没有像辛青君那样就是了。他目不转睛的品着酒瓯里的酒,只是肉眼可见,喝酒的速度在加快。

    曲小白悠闲地喝着酒,悠闲地品评:“这里的民风很旷达嘛。这种事不是该关起门来做吗?大庭广众之下,做起来丝毫不害臊,啧啧。”

    杨春咬牙:“闭嘴!能不能赶紧把这些酒都尝完了,赶紧走!”

    印象中他是第一次用这种咬牙切齿的腔调跟她说话,曲小白不由咧嘴一笑:“你急什么?做这种事的人你我又不认识。”

    “……还敢说!”

    杨春在眼睛里黑云翻滚。

    “唉,想我家杨凌了。”

    “曲小白你想死是不是?!”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干嘛气成那个样子?”这种事她也没办法的好嘛,她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她也有七情六欲,她想杨凌只对她才会有的温柔,只对她才会有的情不自禁,还有……杨家少年郎那日益醇熟的技术。

    想到这里,就不免烦躁:“这酒怎么味道都差不多呢?所谓的三十八种,莫不是那女人哄咱们呢吧?嚓,被骗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她一点也不女人

    杨春自然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些什么,单纯地道:“还好。我尝出这里有樱.桃口味的、桂花香的、陈皮的、葡.萄味的……虽然不至于有三十八种之多,但也不至于完全是骗人的。”

    曲小白道:“我只尝出了一种味道,就是桂花酿的味道。”

    杨春疑道:“不能啊。我尝尝。”说着,随便拿了一壶,斟在酒瓯中,咂摸一口,品了品滋味,“这个是老酒。里面放了姜和糖,你尝不出来吗?”

    “反正都是酒嘛。”

    外面的陈醉,隔着珠帘往里望,窃窃私语:“主母这是怎么了?”

    “不要瞎琢磨!”辛青君一巴掌拍在他伸过去的脑袋上。陈醉疼得咧嘴,“干嘛那么使劲?拍傻了还怎么用?”

    “你呀,就该给你拍傻了!”

    “我还是不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是后哥!”

    “对,就是后的!”

    “天哪,你怎么和我哥现在一色一样的臭毛病!”

    “你呀,就是欠收拾。”

    店里的琴声越来越软绵,酒气越来越浓,狎昵之声也越来越大,杨春还没尝完剩下的酒,就忍不住招呼酒保:“来人!”

    一个颇清秀的酒保上前,“客官,您有什么需要?”

    “把这些酒都打包了,结账。”

    曲小白不乐意了:“哎,我还没尝完呢,为什么要打包?”

    “尝不尝还有意义吗?曲小白,要不就走,要不就等着我写信给兄长,告诉他这里的事情!”

    杨春是真的怒了,这是什么地方?能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吗?她竟然还施施然地看人家在那里狎戏!

    “你告诉杨凌又能怎么样,杨凌当初还和我一起去卖过唱呢!”

    曲小白其实还是心虚的。杨凌那时候在装傻呀,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会让她去卖唱?她想得美!

    但忽悠杨春是还可以的。

    杨春道:“他那时候是个傻子,自然不懂得卖唱是什么,再说,那时你们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杨春的声音抬得有些高,外面辛青君和陈醉都听得清清楚楚,陈醉有些发懵:“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那时候是个傻子?主上那时候怎么了?”

    辛青君也蹙眉:“不知道。主上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消失的这些年,我们也只以为是他去做什么事情了,从来没想过他出事情了。毕竟,他那个时候,武功就已经是难逢敌手了。莫非,这些年,他是出了什么事了?”

    “主上身份神秘,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就算出事,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啊,那个所谓的子虚山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嘛!你去过子虚山庄吗,老大?”

    辛青君摇摇头:“没有。不过,子虚山庄一定是存在的。我相信老庄主。也相信主上。”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混杂在店里的琴声以及嬉戏声中,即便近如曲小白和杨春,也没有听清他们在嘀咕什么。

    “你就没有问问主母,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吗?”陈醉凝视着辛青君。

    辛青君摇摇头:“你别看主母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长得也似单纯无害,但心里可是精明得很,手段么,也是很邪很辣。”

    陈醉不由看向曲小白。单薄瘦弱的身影,但是挺直如松,如果不看她的脸,会觉得这是个很清冷的人。但她的脸是真的会骗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清纯又可爱的模样,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真的像老大说的那样吗?她是挺邪乎,但辣么,一般般吧。

    酒保给打包了所有的酒,因为没办法分装,就只能把所有的酒都倒进了一个坛子里,应辛青君的要求,把那桌上的也打包了,收拾妥以后,陈醉抱着两坛子酒,四人一起步出酒肆。

    在街上晃了一会儿,便回客栈。到客栈时,已经是亥时,路上都已经冷清,没有几个行人了,这四个倒是给冷清的街道平添了些热闹。

    回到酒肆,老胡还在大堂里候着,一个人左手和右手玩掷骰子,今日也能玩得不亦乐乎。曲小白从陈醉手上把酒坛子抱了过去,往老胡眼前一栽,“戏精,请你喝酒。横竖明天不启程,你可以喝饱了睡个够。”

    老胡是个正宗的好酒之人,和这些人的附庸风雅是不一样的,得了两坛子酒,眼睛都亮了:“天啊,谢谢你,杨夫人。”

    杨凌教育过他,以后要称她为杨夫人,他就不敢称别的。

    曲小白嗯了一声,施施然回房。珞珞早就备好了洗澡水,她不回来,她只好每隔一会儿往里加一桶热水,到这会儿,池子里已经水满为患了,她不得已又放了一些出去。

    看见曲小白上楼,她十分松了一口气:“夫人,您可是回来了,婢子等得脖子都长了三寸。”

    “那很好啊,成了长颈美人。”

    “夫人!”珞珞气得跺脚。

    “没跟你开玩笑,脖子长的人身量好看着呢。我要沐浴,逛得身上怪乏的,你累了就先去睡,明天收拾也没关系。”

    “没事,我不累,我等夫人洗完了过来收拾一下,不然屋子里太湿.对身体不好。”

    曲小白也没有再坚持,去了衣裳,把自己投入了温暖的水中。在水中泡了一阵子,便穿了中衣出来,珞珞果然一直在等候,曲小白被这丫头的认真给震动了。她一向认为,认真,是职场中人最该具备的品性之一,认真方能成事。

    她拿着棉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珞珞上前要帮她,她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去把里面收拾了吧。”

    珞珞进去收拾完了浴池,再出来时,却见曲小白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不由好奇:“这么晚了,夫人还在写什么呢?还是早些睡吧。”

    曲小白道:“不然。我要先把明天的计划写完。”

    “明天的计划?计划还用写吗?”珞珞表示不解。

    “计划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只有计划好了,明天做事情才不至于混乱无次序,效率也就会提高很多。对了,珞珞,你识字吗?”

    曲小白埋头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珞珞说话。

    珞珞低下了头:“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简单的字,也认识一些,都是小少爷教的。一则,没有条件进学堂学习,二则,不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曲小白不由抬眼瞧她。

    看得出来,她是很渴望认字的。

    曲小白叹了一声,“说这句话的人,该拖出去打死。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明天的事情忙完了,再跟你说。”

    珞珞迷惘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要跟她说什么,但她又低头写字去了,她只好福身一礼,道:“那婢子先退了。桌上的壶里有枸杞茶,夫人可以喝一点再睡,养肝明目的。”

    “嗯。”

    珞珞走后,曲小白又磨了一个时辰,直到子时末刻,才忙完了,摸一摸茶壶,已经没有温度,懒得再去倒腾,便倒了一杯凉茶喝。枸杞已经泡得软烂,她喝了几口茶,连里面软烂的枸杞也嚼了几颗,这才刷了牙去睡觉。

    其实本来想鼓捣个面膜敷一敷的,但实在是累了,以致于一倒床.上,就起不来了。

    陈醉和辛青君一直在大堂坐着,看着曲小白屋里的灯亮了一个多时辰,瘦削的身影映在窗上,也不知在写些什么。陈醉问辛青君:“你说,她在写什么呢?”

    辛青君拿眼刀剜他:“我怎么知道?”

    他可还记着陈醉带她去柳巷的仇呢!他要把这事汇报给杨凌,被陈醉发现了,陈醉就把他给拖到了大堂里盯着他,不许他写信。

    但没想到,到大堂里,竟看见楼上曲小白屋里的灯还亮着。

    “我感觉主母这个人很怪。老大,你没觉得吗?”

    “怎么怪了?”辛青君瞥他。

    陈醉揉着脑袋,“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你说,明明她长得很小女人,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像个男人似的?”

    辛青君:“……”默了默,为她正名:“还好。就是不太分得清轻重。在主上面前,小鸟依人得让人牙碜。”

    陈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真的吗?”

    “你那天在白马镇没看见吗?”

    “我那天哪里敢看了?主上护她护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就把她金屋藏娇了不让人看见!她给我一杯那个什么调的酒,我都喝得胆战心惊的!哎,老大,她那个酒调的可真好喝,一点都不冲口。还香香甜甜的。就是有点太柔了,适合女孩子喝。”

    其实,辛青君心里也犯嘀咕,“你说,她今天起酒肆到底是什么目的?”

    陈醉已经有些瞌睡了,伏在桌上,甚至忘了他把辛青君拖在这里的目的,“我哪知道她是有什么目的?她竟然认真地尝了二十种酒的味道。不过,她说那些酒一个味儿,尝了也是白尝。”

    辛青君眉眼微低,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须臾,他略抬了抬眸,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有些很耐人寻味的东西,“她能把酒调出那样的味道来,你觉得,她会真的尝不出味道来吗?”

    “那她是故意那样说的吗?”

    “也或许不是,或者,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

    不在酒上,那在哪上面呢?辛青君眸光悠长。

第二百一十三章下手

    第二天一大早,曲小白爬起来就去楼下找了陈醉,陈醉自己都还没睡醒呢,就被曲小白噼里啪啦的敲门声给震醒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早上的睡什么睡啊?赶紧起来开工了!”

    陈醉在床上睡成了八爪鱼一般,“你是属鸡的吗?大公鸡都还没叫,不带这么折磨人的,我昨晚上睡得晚……”猛然醒悟过来,外面是他主母的声音,人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起来了起来了,主母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

    曲小白:“……”

    陈醉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裳,一边腹诽着睡那么晚还起那么早,小身板儿顶得住吗,一边就把头发也胡乱地理了理。

    外面,辛青君从大门口走了进来,看见曲小白在敲陈醉的门,微讶:“主母怎么起那么早?”

    曲小白打量他一眼,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头发束得一丝不乱,手上提着一把剑,“这是去练剑了吗?”

    辛青君淡淡的:“活动活动筋骨。”

    真勤奋。曲小白点点头,“回来得正好,先让厨房准备早点吧,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哦,好。”辛青君简短地答应一声,往里走去。

    杨春也从楼上下来了,穿戴得十分整齐,他气得早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勤快人,更因为他知道,曲小白今日必然有所动作。

    陈醉的房门终于开了。自以为整理得很好的仪容,在曲小白看来还是乱糟糟的。

    她本来从事的就是个要时刻注重仪容的职业,虽然在刚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她因为生活所迫没有能力去注重那些外在的东西,但当一切都走上正轨之后,她还是恢复了常态。

    “赶紧把自己收拾好,过来。”曲小白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便往大堂走去。

    她手中拿了数本册子,到大堂找了个大桌坐下之后,便把册子都搁在了桌上,杨春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拿起她手上的册子,“昨晚熬夜写的?”

    曲小白点点头:“熬了一点,子时就睡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就告诉我,我来写,你少熬夜,女子熬夜对身体不好。”杨春话语淡淡的,但关心之情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从后面走过来的陈醉不由蹙眉,这杨春的关心……他觉得有点过了,但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应该也会这么关心她的吧?毕竟是主上的女人。

    但还是瞧着杨春碍眼,主上是怎么就放心把自己的女人搁在这个人身边的呢?

    还是个小白脸子。

    珞珞也过来了,陈醉招呼她:“珞珞,来给我梳头。”

    曲小白回头瞥他一眼,“珞珞是你的侍婢吗?”

    “是啊。”

    “我很喜欢珞珞,以后,就把她留在身边了,你回头把她的卖.身契给我拿来,我照价给你。”咳咳,这有点仗势欺人了。

    刚刚从口袋里拿出梳子的珞珞一愣,陈醉也是一愣,曲小白凝着两人:“还是说,这丫头已经是你的房里人?”

    “咳咳……”

    “夫人,你……”

    一个干咳一个跺脚,两个人都飞红了脸,珞珞一扭身,不理曲小白,也不理陈醉了。

    陈醉挨着曲小白旁边的椅子坐下,很快就镇定下来,朝珞珞招了招手,“来给少爷我梳最后一次头,梳完之后,你就是她的人了。”

    也不知怎的,陈醉总觉得很愿意亲近曲小白,曲小白似也不太反感他,他胡闹的时候,她倒愿意和他一起胡闹,可能,这就叫臭味相投?

    珞珞红着脸,走回到陈醉的身后,一时间还不太适应发生了什么,但却是麻利地开始把陈醉的墨发打散,重新梳了起来。

    陈醉闲唠嗑:“主母,她的确是我的侍婢,打小儿就跟着我,干活是一把好手,只要别的女人会的,她基本都会,哦,还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我娘本来是打算让她给我做通房丫头的,但我没同意,我还小嘛。本想着等大一大再说,若是主母喜欢,那就算是我对主母的一点心意了。抵了主母要的那份大礼,可好?”

    杨春在拿笔给曲小白写的东西做注解,曲小白目光落在他的笔端,嘴上没耽误和陈醉搭话:“你们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就跟我直说,我留她几年,帮我几年的忙,就还给你。”

    珞珞急道:“要人就要人,怎么还在这里编派上人了?我虽然为奴为婢,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这会子让你们把我编派成什么样儿了?”

    曲小白道;“我的不是。我这张嘴,有时候逮啥说啥,我收回。对不起啊珞珞。”她把目光朝陈醉偏了偏:“家里有没有给你定亲事?”

    陈醉顺口道:“小时候定了一桩,后来我长大了,不喜欢那女子,太骄纵,于是退了。为这事儿我老子有两年没搭理我。”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主母,我才十九岁。”

    “你主上也十九。男孩子嘛,不喜欢就别耽误人家是对的,但遇上喜欢的人呢,也不要错过,错过就是一辈子。”

    陈醉瞄她一眼。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意有所指?但却又听不出来她到底指的是什么。

    杨春正好修改到她的一个计划中的核心内容,那个内容是牵扯陈醉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陈醉,表示怀疑:“你觉得他能胜任吗?”

    曲小白也看向陈醉,“如过我也开个酒肆,你帮我管着,还要兼顾客栈,你能行吗?当然,薪俸是另算的。”

    话题转的有些快,陈醉懵然:“什么?主母要开酒肆?”

    曲小白顺手把杨春修改过的计划书给陈醉:“你先看看,这是咱们今天要开始做的事情。”

    “这……也太快了吧?主母昨晚熬夜,就是在写这个东西吗?”陈醉实在没想到,她竟雷厉风行至此。

    他手拿的这个策划,是一个成衣坊的策划,而杨春手上的,是酒肆的策划。

    曲小白道:“嗯。费了点时候,只是个初步计划,具体的事宜要在筹备中不断地修订。”

    陈醉翻了翻计划,里面有选址、装修、招工、宣传等,每一项都讲得不算很详细,但却简明扼要,让人一瞧就懂得怎么去操作。

    从这一刻起,陈醉对曲小白的印象,彻底改观。

    辛青君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就只见珞珞在给陈醉束发,陈醉坐得笔直,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册子,杨春则在写写画画什么,至于曲小白,坐在两人中间,谈笑风生。

    四个少年人,简直如画一般。辛青君不由一愣。

    陈醉首先发现了他,朝他招手:“老大,老大,快来看看主母做的计划!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辛青君加快了步子走上来,接过了陈醉手中的册子,册子上的字歪歪扭扭的,不甚入眼,但修改的那些字迹却是漂亮,抛却这些字迹不论,再看册子上的内容,字迹丑些的那些内容,简明扼要,虽笼统却是很让人惊艳,那些主意都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新颖、让人眼前一亮,至于补充修改的内容,就是很稳很完善的。

    “这是主母和杨兄弟写的?”

    曲小白点点头。除了她的字这么丑,还能有谁的字这么丑?看辛青君一脸嫌弃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在嫌弃她的字!

    杨春道:“辛总管不必这么客气,以后叫我杨春,或者文安吧。”

    辛青君的眸子很亮,“我听说南平郡有一家锦衣坊,甚是火爆,敢问那个成衣坊,和主母可有什么关系?”

    曲小白似都忘了这个茬,猛然想起来,“哦,那个啊,那是我和慕南云合作的,我提供成衣,别的都是慕南云提供的,不过,我们事先有约定,他经营我做的衣裳,只能在南平郡内,南平郡以外的经营权,我并没有给他。”

    辛青君很是震惊。

    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小看这个身板很瘦弱模样很寻常的小主母了。

    “怪不得我听说,那是慕将军和一个名叫杨夫人的女子一起开的,却原来这个杨夫人,就是主母你。我还特意去那家店里看过,衣裳的式样果真是新奇好看的。敢问,那都是主母你设计的衣裳吗?”

    曲小白自得地挑眉:“你说呢?”

    辛青君不由笑了:“看来,真的是主母了。我们这些人,这好几年一直在寻找主上,却不想主上和主母待在南平郡那座边城。”

    顿了一下,又道:“主母是打算在神川口开铺子吗?”

    “嗯。”曲小白点点头,嘴角含着笑:“所以呢,我们今天要忙起来了。选址、招工,要在今天完成。地址呢,其实我已经想好,成衣铺就放在陈记金铺的旁边,我昨晚大略看过那里那家店,是一家银器店,经营状况,一般。酒肆呢,就放在那条柳巷。至于如何得到这两间铺面,就交给青君你了。价位我不问,但是我可以跟你说,成衣铺是必须要走高端路线的。等一下让杨春给你看一下锦衣坊的账目,你心里好有个数。至于酒肆要走的风格呢,我暂时还没有定好,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做调酒师。陈醉,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要年轻、忠诚、长得好看的男子,我会将调酒技艺传予他。”

第二百一十四章陈相割爱

    “年轻,忠诚,好看,说的不就是我吗?”陈醉指了指自己,开怀大笑。

    “皮一下很开心吗?”曲小白好笑地看着他,但马上回绝了他:“你不行。杨凌的铺子你要照顾着,又还得兼着酒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这样吧,我这几天先把调酒的技艺教给你,你找到合适的人,再传授给他。我在神川口的时间不会太长,要尽快走完这一圈,好回来去见我夫君。我想他了。”

    曲小白如今再说这么露骨的话,辛青君和陈醉竟然都不觉得刺耳了。

    甚至,主母这么思念主上,他们觉得很开心。

    “好了,等吃饭之前呢,我布置一下任务,青君负责去看店址,尽量在今天就把店面谈下来。银器店的店面,拿下来。至于酒肆,只要在那条街上即可,要求大堂要宽敞,别的条件都可以宽松。杨春你陪着青君去。陈醉今天跟着我,拟招工简章,然后招人,培训。对了,陈醉,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你兄长,我想见一见他。”

    “你要见他?”陈醉很是惊讶。

    “对,见见他。”

    “你是要和他合作吗?”

    “那我要先看看你长兄这个人。”曲小白莞尔一笑,“合作也要挑人的嘛。顺便再约一下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在你哥的酒楼请客。”

    这个,是必然的。陈醉很明白,只是没想到曲小白这么雷厉风行地就搞起来了。

    “对了,你长兄我是要先单独见的。你别搞混了。本地那些人物的名单和每个人的特点到时候让人写下来,给青君过目,到时候青君和杨春代我出席,我一个女人家就不出面了。”

    “明白。”陈醉打了个响指。和主母在一起做事,真是爽利得让人开心。

    辛青君对曲小白的印象又好了几分。看来,小事情上她不拘小节,但在大事上,是非常拎得清的。

    说话间,陈醉的伙计已经把早点给端了上来,自然比不上陈相送来的精致,但曲小白也不挑嘴,她不挑,也就没有人挑。

    因为接下来有很重的工作,她努力多吃了一碗粥。

    吃完早饭,各奔目的地,辛青君和杨春直奔柳巷去看店址了,而曲小白和陈醉则留在客栈里拟招工简章。

    陈醉提出了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主母,咱们酒肆,招不招陪.酒的姑娘?”

    曲小白陷入沉默。思忖了好大一阵子,最终,还是跟现实妥协,但也提出了要求:“第一,不能强买强卖,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姑娘,如果人家不愿意做那种工作,那就做个普通的侍女;第二,我们不施行卖.身制,如果有迫于生计问题的姑娘过来做,所得收入五五分成,当然,如果有愿意签订长期契约的,也是可以的,薪资面议,视姑娘能力而定;第三,保障咱们所用之人的权益。”

    曲小白说完,发现陈醉正怔愣地盯着她看,纳闷儿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吗?”

    陈醉忙回神,“没有,我在想,主母所立这些规矩,打破行业陈规,固然是好,还有可能开创一个时代,但施行起来怕是会有点麻烦。”

    “我知道会触动到某些人的利益,但是相信我,这件事呢,就像是一个……”曲小白想了想,道:“就像一个魔盒,一旦打开,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很多东西出现,有好的有坏的,咱们要做的,就是留下好的,毁了坏的。”

    陈醉有些迷茫,他不是不理解曲小白的话,只是,他暂时还想不出魔盒里都会有什么。但正如曲小白所说,这是个有魔力的盒子,吸引着他想要去打开。

    简章是由曲小白来拟的,陈醉则派人去送请帖了,顺便,他把宴请本地名流的事情托付给了他哥陈相,这些事,还是陈相比较擅长。

    曲小白没有嫌弃他懒,相反,很赞赏他这种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的态度,不拘一格,才是年轻人嘛。

    她把简章拟好了之后,交给陈醉,陈醉找人抄写了几十份,拿去张贴,然后把面试的地点定在了陈相酒楼隔壁。

    陈相在酒楼隔壁给他们租了个房子,就在那里面试。

    陈醉提议道:“主母,我觉得这种招工方法,绣娘和缝衣工应该可以好招一点,但别的……我还是去人牙子那里看看吧。”

    “同意。赶紧去。”

    曲小白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处事让陈醉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没想到这个词还能和枯燥的工作联系起来。陈醉觉得很有意思,也干劲十足,立马动身去找人牙子。

    未时过后,陈相的酒楼客流渐少,陈相抽了个时间,曲小白这边来,关心道:“主母,午饭吃得可还好?”

    午饭自然是从酒楼那边送过来的。曲小白笑道:“御厨做的,自然是好的没话说。陈管事,酒楼忙完了吗?”

    “嗯,人少了。人招的怎么样了?”

    “比想象中要慢一些,大概因为本地的人都有饭碗,需要这份工的人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进展,招了八个绣娘,两个酒保,还有一个伙计。只是,这成衣坊的掌柜,实在是难找。”说起这个,曲小白也不由犯愁。

    别的都还好说,若没有一个得力的掌柜替她撑起店铺来,她所有的努力就不过是徒劳。

    “我手上倒是有个人选推荐给主母,要不,你先见一见?”

    曲小白眼睛一亮:“真的吗?”

    陈相道:“他是我府上的管家,你不会怪我举贤不避亲吧?”

    “贤者还分什么亲不亲?陈管事,快带我去见见……哎,等等,你的管家,那我把他占用了,你不是没了管家?”

    “再提拔一个就是,这有何难?我府里也不尽然都是碌碌之辈吧?”

    “这倒是。多谢陈管事了。”

    “主母还跟我客气啥?”陈相温厚一笑。

    曲小白心里是十分感慨的。若是没有杨凌的这些人,她真的是举步维艰,相反,她现在因为有人手,办事效率真是翻天覆地地提高。

    陈相命人去请管家到此,他则陪着曲小白在房间等候。两人就曲小白的计划又互相交换了些意见,曲小白对她的计划又完善了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陈相的管家到了。

    管家姓秦,因在家中行八,因此就叫了秦八,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名字也实属正常。

    秦八三十五六虽的样子,紫铜面色,颌下一缕黑须,给曲小白印象最深的,便是他那一双炯炯的眼睛。

    真的太有神了。

    秦八给曲小白和陈相行了礼,道:“少爷,您找我?”

    陈相虽然已经分家自己立府,但因为秦八是打小跟在他身边的,一直就称他为少爷,很难改口,也就一直没改。

    “嗯,你先坐。”

    曲小白刚来那天是见过这个秦八的,那时他跟在陈相身边,但因为人多,她也没有太注意他。倒是秦八,对她印象深刻。

    曲小白开门见山地问道:“秦管家一直是管着府上的财务吗?”

    秦八被她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也管着财务,其余琐事也管。”

    “那有没有经商的经历?”

    曲小白一上来就进入了面试的程序,陈相在一旁坐着,没有多说话,只是审视地看着曲小白,看她是如何问话的。

    秦八道:“跟着少爷走南闯北过,只是这一两年少爷安定下来,小的也就没有再出去过。”

    “那……如果让你经营一家女装为主打的店铺,你现在想一想,给我一个在开业期间能吸引顾客的方案。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秦八不明所以地看看陈相,陈相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这问题……虽然算不得难,却要在现场回答,思考的时间又不多,却也是不大容易的。

    他看着秦八。其实他也想知道秦八的答案。

    秦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番问话,但对面坐的是少爷都要尊敬的人,他无论如何都得用心回答。

    想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秦八道:“小人能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吗?”

    “可以啊。”曲小白蛮期待。

    “能让一个店铺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的根本,小人觉得,在于不欺客,其次呢,因为是经营成衣,衣裳的用料、款式都是竞争内容,用料这个是都可以效仿的,但如果能有夺人眼目的款式,并且经常能换新,小人想,这个可以作为吸引顾客的一个点。再一个呢,小人觉得,服务也是需要跟上去的,就像少爷的酒楼,选用的都是年轻有活力、机灵又俊俏的少年做伙计,这个沿用到成衣店也是可以的。要说具体的方案么……如果可以具备我以上说的几点,那么,在开业的时候,可以做一个展销活动。”

    曲小白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恨不能当即就拍板了,但还是矜持了一下,望着陈相道:“你是屈了才了。”

    陈相无奈一笑:“是,陈相的错,陈相的能力有限,不能给他好的发展空间。”

第二百一十五章青君失利

    曲小白对秦八含笑:“秦八管家,我要在神川口开一家成衣铺,你愿不愿意来给我做掌柜?”

    秦八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消息,看看曲小白,又看看陈相,“这……”

    “不用顾忌我……”

    “不用顾忌他……”

    曲小白和陈相异口同声。说完,不由都相视一笑,曲小白道:“还是他推荐的你呢,你不用担心他不放人。你说的那几点呢,我想我们都具备,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你这一股东风了,怎么样,愿不愿意来一试身手?”

    秦八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做出了回答:“既然是少爷也希望我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小人第一次挑大梁,怕是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曲小白笑道:“你身边不是有个少爷嘛,有陈少爷在,你还怕什么?”

    陈相不由也笑:“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

    “如此,就多谢少爷,多谢夫人了。”

    曲小白心里高兴,这在她心里最大的一个难题都解决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她这边一帆风顺,辛青君那边却遇上了些难题。

    上午在柳巷倒是顺利,找到了一家要往外转租的店面,也符合曲小白的要求,很快就拍板签了契约,但是秀林街上的那家银器店却不肯转让,辛青君已经将价格加到了月租一百两,对方还是不肯让。

    打听之下,原来,这个店的东家是郡守方知文的妻弟,家里不差钱,人家要的,不过就是个面子。就算店里根本就不盈利,也不能落个亏损转让的名声。

    辛青君备了厚礼,亲自去见了这位郡守大人的妻弟。方知文的妻弟姓肖名睿,从前是个不务正业的地痞,霸占了几座金矿的山头,没想到,那金矿的含金量竟然很高,不过几年,他便靠着金矿发了家。方知文原配病死之后,便将妾室肖氏扶了正,肖睿便成了正经的郡守大人的小舅子,从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欺男霸女欺行霸市,不干一点好事。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辛青君还是得对这样的人低头哈腰恭敬有加,饶是如此,肖睿也没有答应转让店铺。

    辛青君无法,只得回去告诉了曲小白,商量她换一个店面。曲小白听完之后,眉心微蹙,道:“原本,是想要和陈记有一个合作的,所以才选了相邻的店面,陈记右侧的那家店我也扫了一眼,是个胭脂铺,地方很小,不适合我们。”她凝眉忖了一瞬,叹了一声,道:“押后吧,我再想一想。”

    头疼。

    珞珞看她揉太阳穴,忙走上来,“夫人是头疼吗?我帮你揉揉。”珞珞因为有点武功底子,手劲很大,手法也很独到,曲小白本来不是真的脑袋疼,而是想事情想得脑仁疼,经她这一揉,倒是真的舒服了。

    陈相道:“那肖睿是个恶霸,还真不好惹,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他看向曲小白:“主母竟然想要和我兄长合作?”

    曲小白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但我还没见过你兄长这个人,一切要等见了再做决定。”

    陈相不傻,曲小白已经决定了要那间银器铺子的铺面,那这个合作说不得是一定会促成的了。他晓得这般说,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怕他与他的长兄不睦罢了。

    “那现在还要见我兄长吗?”

    曲小白粲然一笑:“见啊,为什么不见?即便最终我的铺面没有选在银器店,也不耽误和你兄长合作的。”

    这倒出乎陈相的意料。

    他有心想问一问合作内容,但瞧曲小白的意思并不想多说,他识趣地没有问出口。

    午后申时末,陈醉带了几个人回到酒楼旁的临时租屋里,这几个人有两个是年轻的小厮,皮相都很不错,白净温和,还有几个女子,眉眼之间见妖娆妩媚,一看就是风尘场所历练过的。

    曲小白并没有带有色眼镜,对所有的人都是一视同仁,至于将来他们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至少,她会给他们同等的机会。

    看看已经有六七个小厮加二十个女子,曲小白把他们召集到一起,道:“今天大家先安顿一下,明天再到这里集合。陈醉,交给你了。”

    曲小白昨夜没有睡上两三个时辰,今天又忙了一天,委实累了,这会子只剩下安顿这些男女工的小事,便交给了陈醉。

    离开的时候,曲小白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陈醉,还要麻烦你找一个院子,做绣坊用,这些绣娘和缝衣工我看多半都是这里的租户,没有自己的房子,有的干脆是住在原主子家的,没有自己的家,所以,你找院子的时候,找个大点的,好让她们能住得开。”

    这些小事她本不用亲力亲为的,吩咐一声就好,但想到这个世道,即便是如杨凌手底下这些人,也常常是有很深的阶级观念,她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陈醉道:“不用找,我家就有闲置的院子,也足够大的。”

    “那敢情好。到时候就直接给你算租金吧。”

    “主母你跟我还这么见外。”

    “公是公私是私嘛,要不我出钱买下来也行。”

    陈醉拗不过曲小白,只好作罢。

    曲小白回到客栈之后,沐浴一番,已到了晚饭时间,陈相派人送来了几样精致的菜,因陈醉还忙着,就只有曲小白和杨春辛青君三人一起吃晚饭。

    辛青君还在为自己没有办到那件事而自责,饭也只扒拉了几口。

    第一次出手帮她做事就失利,这不仅仅是失了面子的事,更是对他自信心的一个打击。

    曲小白看他脸色,也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本想要开导他一下,但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女孩子,他都已经二十四五了,直接说恐有不妥,便忍住了,但是把一盘子水晶肘子推到了他面前,嘻嘻一笑:“青君,今天跑了那么多的路累坏了,多吃点,杨春,你也多吃点,不要浪费了陈管事的一片心意。”

    辛青君眼角余光看见她温和笑意,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他不是个没担当的人,唇角抿了抿,道:“主母,今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能力不足。”

    曲小白只是淡淡道:“世上若万事都这么好办,那就没意思了。”似乎根本就没将那件事往心里去。

    “我明天再去找肖睿谈一下。”

    “先不用了。晾他一晾,这样去反而更让他反感。对了,你有人脉,可以查一下肖睿的姐姐和肖睿的女人。”

    辛青君的眼睛一亮。

    对啊,可以从女人身上下手。女人一向头发长见识短,很容易就被摆平的。诚然,这种想法里的女人不包括对面的主母曲小白。

    他眼角余光不时瞟向曲小白,只觉得这个女子做起事来与闲下来判若两人,那样的气势,那样的决断,甚至令他们这些七尺男儿都汗颜。

    他今天甚至冒出来一个念头,可惜了,她生成了女儿身,如果是男儿,那定是能大展宏图的。

    曲小白吃完了饭,开始画衣裳的式样。因为有了前面的那些经验,她暂时也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新款式,就把旧款的样子给画下来而已。杨春也是熟知一些衣裳样子的,也帮她画了一些。

    画了有几十张,辛青君坐在一旁,瞧着那些衣裳样式,竟然有些激动:“对,就是这样的衣裳样式!我去南平郡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种衣裳式样!南平郡尽管临近战区,壮士都被征去当兵,但是这家店铺的生意却仍然很好!”

    被人夸了曲小白却丝毫没有点不好意思的自觉,反倒哈哈大笑:“真的吗?那都是我设计的!”

    看吧,得意忘形的时候就跟个三岁孩子似的,哪里还有半点雷厉风行的影子?

    辛青君不由好笑地摇摇头。

    曲小白将图交在杨春手上,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实在困得很,便回房间去睡了。杨春和辛青君又研究了一回如何从肖睿身边的女人身上下手,总不能事事都指望着曲小白出主意。

    杨春看着那些图,忽然就想到了主意。只是这个主意,怕是还得曲小白出一次面,总不好他们这些大男人去见肖睿女人。

    研究完之后,杨春和辛青君同时出了门,辛青君去找人调查郡守夫人和肖睿的女人们,杨春则去了布庄。

    晚间的神川口亦有布庄在营业,杨春选了几种上好的料子,拿回了客栈。

    辛青君的人在次日得回了消息,关于那位郡守夫人的喜好、身材、面貌等各种信息数据,同时,也查到了肖睿最近最宠爱的女人,原来是一个新纳的小妾,姓周名乔。

    连着这个周乔的信息,也都收集了个全面。

    辛青君得到这些消息之后,便去了杨春的房间。把两人的衣裳尺寸给了杨春,杨春得了尺寸,便去找绣娘和缝衣工了。

    曲小白这厢一早就起床了,洗漱吃饭,收拾妥了之后,便和陈醉去了安置工人的院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镇店之宝

    就在曲小白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她的事业上的时候,有人的目光,却紧紧盯在了她的身上。

    南平郡南平县,锦衣坊。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经营,锦衣坊的生意已经由最初的火爆场面降温,但仍是比寻常的成衣铺子火爆很多,每天的人流量在南平县算是最大,营业额始终保持在七八百两银子。

    边境的战乱丝毫未能影响豪门贵妇贵女们爱美之心,几乎南平县有点头脸的女子,现在身上穿的都是锦衣坊的衣裳,连周围县府的女子也都慕名而来。一时间,整个南平郡无论穷富,都以能穿到锦衣坊的衣裳为荣。

    这天,锦衣坊照常开业。曲俊正连夜去虎岭镇杨府取了货,赶在开门营业之前,到了锦衣坊,但因为今天有一个伙计请了假,没有卸货的人,曲俊不得不亲自往下搬衣裳,便耽搁了些时候,直到开门了还在搬着。

    一开门,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是个女子,身后跟了五六个护卫,那些护卫一个个身形壮硕,手执长剑,气势骇人。

    女子的身边,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还挺英俊,身材也够高大,男子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女子身上,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一点都不为过。

    “吕浑,是这家店吗?”女子问了身边的男子一句。

    吕浑守护的女子,除了吕筱筱,自然不会有别人。

    曲俊看见有客人来,赶忙放下手中的衣裳,整了整身上的褶皱,迎了上来,“小姐早,公子早,要选衣裳吗?请店里看看。”

    一抬头,看见吕筱筱的姿容,不禁一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她是天仙下凡,犹觉不够。天仙怕是没有这样妩媚的一双眼,没有这样一副能让人喷火的身材。

    吕浑不耐地眯起了眼睛:“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吕浑的暴戾立即警醒了曲俊,曲俊回神,忙道:“对不住,一晃眼觉得是天仙下凡,便不由看怔住了,实在是对不起。几位店里请。”

    曲俊嘴巴甜,说的吕筱筱心中高兴,嘴角一翘:“你是店里的伙计?”

    “是。”曲俊生得一双有神的眼睛,漆黑的瞳仁,让人一看就喜欢,吕筱筱看着,也觉得喜欢。

    店里的何掌柜其实早已经看见外面的客人,但因为惊异于吕筱筱的美貌,良久都没能回神,此时方定了定神,迎了出来,“客人万福,快里面请。”

    吕筱筱瞟了一眼店里的招牌:锦衣坊,三个大字筋骨俱佳,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是慕府的产业吗?”

    何掌柜一听她先问是不是慕府的产业,便提了三分的警觉心,“姑娘是……想见咱们东家,还是想买衣裳呀?”

    何掌柜脸上带着招牌式的微笑,吕筱筱瞥了他一眼,道:“见你们东家做什么?我是外地人,听说这里有一家成衣铺,卖的衣裳款式非常好看,是慕府的产业,怕走错了,就先问问是与不是。”

    虽然她说的没什么漏洞,但何掌柜却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从没听说这附近郡县有这样美的女子,若是有,怕是早已经传颂于大街小巷了,那这个女子就是从远乡来的,那么远的人,又是如何会听说这是慕府的产业的?要知道,寻常的顾客,是不会知道东家是谁,也不会关注店铺的东家是谁的。

    曲俊走上前来:“外面站着怪累的,几位先店里请,里面有座椅,坐下说。”何掌柜的疑心,他心里自然有。他天资聪颖,又得何掌柜从小的教导,还得了曲小白的指教与提拔,自然是心明眼亮。

    吕筱筱和吕浑进了店里,一行护卫便分列在了店铺两旁,瞧着倒像是岗哨,怕是客人们见了,都不敢进店来了。曲俊瞟了一眼,没有多说话。

    那些人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生意人和气生财,没必要去惹不痛快。

    进店之后,吕筱筱环视一圈,打量那些或悬挂或穿在模特身上的衣裳,衣裳的款式很别致新颖,但她出身宫廷,宫里那些绣娘的手艺,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也就不太看得上这里的衣裳了。

    但店里这布局,倒是令她耳目一新,也不能说是耳目一新,是令她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何掌柜点头哈腰:“姑娘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咱们这里的款式,算是南平郡最新的款式,用料也是十分考究的,不敢说是除了南平郡如何如何,但在这南平郡,可是独一份儿的。”

    “二楼也有衣裳吗?”

    “有的。姑娘您请。”

    何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吕筱筱眼神虚虚在店里一瞟,款移莲步,朝楼梯走去。曲俊不放心,也尾随在吕浑身后往楼上走去。

    吕筱筱看似很随意地搭话:“你们这些衣裳的款式,的确很独特,我在别处没有见过,是谁设计的这些衣裳,可真是有才!”

    何掌柜正欲答话,却听曲俊先道:“姑娘,这些衣裳都是绣娘们和缝衣女工齐心协力设计缝制出来的,若是仅凭着一个人的才华,即便是能设计出很独到的东西,怕也是不能完成这么多的。”

    何掌柜回眸瞥了曲俊一眼,虽然不明白曲俊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一向疼爱这个当儿子一样养大的孩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曲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隐瞒了曲小白是设计者的事实。这位绝色的姑娘一进店,他就警醒地感觉到了她身上似乎散发出了隐隐的敌意,直觉这种东西虽然不可信,但他还是抱了几分的小心。

    吕筱筱回眸瞥了曲俊一眼,凤眸微眯,“你一个伙计,知道这么多?”

    曲俊一笑,明眸皓齿的模样,很是阳光,“我算是店里的主管,负责进货和记账之类的,并不在店里卖货。”

    “那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吕浑对这个一笑起来很灿烂的家伙十分没好感,事实上,他对一切长得比他好的男子都没有好感,因为他们都有可能成为他潜在的威胁。

    吕筱筱也挑眉。她也想知道。

    曲俊一笑,道:“偶尔遇到客人,也会伺候一下客人的。毕竟,对这些服饰的了解,这店里的伙计没有人比得过我。姑娘姿容若仙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姑娘这么美若天仙的女子,所以,很想为姑娘介绍几款适合姑娘的衣裳,姑娘穿上,也算是小店的荣光。”

    吕筱筱挑了挑嘴角,“你生了一张巧嘴,这能说会道的,死人也给你说活了。那你就给我挑选几件吧。”

    楼上的衣裳,更为精致华美,面料全都是真丝的,上面所绣蕾丝,也都是出自杨树屯杨红霞的巧手。吕筱筱在椅子上坐下来,何掌柜奉了茶,她一边喝茶,一边看曲俊挑选衣裳。

    曲俊近段时间,除了送货和做记录,余下的时间就全混在作坊里,对于衣裳的制作过程,有了全面的了解,他甚至还亲自缝制了几件衣裳,现下可以说,就连衣裳的设计者曲小白,也未必比他更了解她设计的衣裳。

    他方才上来的时候打量了几眼吕筱筱,便掌握了她的尺寸,很快,拿了几件衣裳出来,摆在琉璃面的桌子上,一共四件,两件颜色是属于冷色系的,两件则是属于暖色系的,色调都偏于淡,“姑娘姿容绝色,却是那种美艳型的,我选了几件,这两件颜色较冷,这样可以让姑娘的姿容看起来美艳中又带一丝冷淡,是为冷艳。至于这暖色的,可以让姑娘瞧着更温和一些。”

    衣裳的款式都是极衬身材的,吕筱筱对曲俊的眼光,甚是服气,“我其实更喜欢红色。你不觉得红色更配我吗?”

    “固然,红色更配姑娘。”

    “那你为什么不选那件大红色的给我呢?”吕筱筱指了指在正中央模特身上穿的一件大红色的真丝长裙。

    曲俊陪着笑,“姑娘,那个是本店的镇店之作,不出售的。”

    吕浑斥道:“什么镇店不镇店的,摆出来不就是卖的吗?我们主子既然瞧上了这件,那就这件了!”

    曲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姑娘,这……”

    “还是说,你说了不算?那问问你们掌柜,能不能卖。”

    何掌柜忙道:“姑娘,我们东家的确是说过,这件不卖的。”

    吕筱筱冷冷一笑:“我就要这件了,你们要是做不了主,就去问你们东家,我可以在这里等。”

    “我们东家外出了,真是对不住姑娘了。”何掌柜抱拳,小心翼翼陪着笑容。

    吕浑一拍琉璃桌子:“今天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你们说不了算,那就去找能说了算的人来!”

    他手劲大,那琉璃桌子在他一掌之下,裂了几条大缝并无数小裂纹,这时候只要稍加外力,就要粉身碎骨了。

    何掌柜和曲俊互看一眼,曲俊忽然一叹,“也罢,姑娘,既然你执意要这件衣裳,我们就割爱了,不过,这件衣裳价值不菲,姑娘确定要吗?”

    吕浑怒斥:“你不要觉得我们一定要这件衣裳,就胡乱抬价!”

    “这件衣裳既然是镇店之宝,价格肯定是要贵一些的,并非是胡乱抬价,我们诚信经营,绝不会欺诈顾客的。衣裳的定价是五百八十两银子,桌上那几件一共是六十两银子,姑娘要哪件,我就给姑娘包哪件。”

第二百一十七章曲俊算计

    曲俊的报价,首先最吃惊的,莫过于店掌柜老何了。

    所谓镇店之宝,全是胡诌,但曲俊既然说了,他就不能拆他的台。那件衣裳,贵是贵了些,可也不过八十两银子,可曲俊却是生生加了五百两!

    他不明白曲俊为何忽然这样,但思量之下,并没有去斥责曲俊,也没有改价。

    在他眼里,曲俊一向是个勤劳务实的孩子,虽然机灵,但不会投机倒把,他这么说,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吕浑气得很,但此时又不能亮出身份来,只能是忍着一肚子的火气,道:“不就是五百八十两吗?要了,连同这四件,一起包起来。”

    曲俊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倒是有些割爱的痛楚:“行吧。真是极少遇见您几位这样的顾客,我们做买卖讲究个和气生财,也不敢跟您争执。不过啊,您放心,这个,全大凉就这一件,绝不可能在我们手里流出来第二件。”

    曲俊一边说着,一边打包衣裳,包衣裳的包袱皮则是选用的上等丝绸,也不是一贯使用的很有特色的收工包,何掌柜看得蹙眉,曲俊的动作却是很利落,丝毫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衣裳打包好,曲俊道:“姑娘还有没有想要的款式?”

    吕筱筱沉吟了一下,睨着曲俊,道:“衣裳就先要这几件吧。我想问你们一件事。”

    “姑娘请说。”曲俊不卑不亢。

    “我想要在别处也开个这样的铺子,你们看,能不能从你这里拿货?”

    何掌柜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曲俊便道:“姑娘,真是对不住,我们人手有限,做出来的衣裳仅够自己店里卖的,无法再供应别的货商,怕是不能答应您。”

    “这个简单啊,加人手不就完了吗?”

    曲俊一笑:“这个啊,还真不是加人手就能解决的事。您也看见了,本店的衣裳,做工是非常考究的,现在所用的这些女工,都已经是南平郡最好的,若是混杂了一些新手进来,怕是保证不了质量。”

    “没关系,我对质量没那么高的要求。小伙计,还是说,你根本做不了你主子的主,在这里瞎说八道呢?”

    “主人已经将店铺的经营全权托付于我,大小事宜,也都是我在管,姑娘,真是对不住,主人也没有扩大经营的打算。”

    吕筱筱眼角的余光却没有漏掉何掌柜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笑,又道:“这可就怪了,做生意的,谁不是想着把生意做大呢?谁还跟银子有仇啊?”

    “家主人只是个淡泊的人,对于银子,并没有那么多的渴求,所以,真的是对不住姑娘了。”

    何掌柜狐疑地瞥了一眼曲俊,但他是头老狐狸,并没有拆穿曲俊。吕筱筱见委实说不动曲俊,便命吕浑拿了衣裳,“付银子吧,既然人家不答应,咱们也别跟这儿耗着了。”

    “一共是六百六十两。”曲俊一揖。

    吕浑不情愿地取了银票,拍在桌上,那桌子本就碎了,被他一拍,哗啦一声,琉璃全都碎裂,飞散了一地。

    何掌柜脸色一黑,但想到曲俊黑了她那么多银子,便买十几张琉璃桌子也绰绰有余,便没有深究,只道:“尊驾这又是何必呢?不能做的生意,就不做呗,这样可让我们怎么跟主子交代?”

    曲俊忙道:“这桌子本来早就想换了的,坏了就坏了吧。何叔,也别太深责。咱们和气生财。”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银票,验看过票号,一笑:“多谢姑娘,多谢这位公子。这里一地的碎琉璃,还是下面说话吧。”

    “罢了,不说了。我们走了。”

    吕筱筱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曲俊忙道:“姑娘留心脚下。”

    吕筱筱一个字没再多说,下了楼梯之后,便和吕浑出了店门,走了。出去几步之后,吕浑便不再收着脾气,怒声:“竟然敢逆你的意思,回头我一定宰了那小子!”

    吕筱筱悠悠道:“不要动不动就宰啊杀啊的,多血腥。找个人回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吕浑皱着眉,忙吩咐了一个护卫,回去偷听。

    店铺里,何掌柜扯了曲俊的胳膊,一脸的怒气:“你刚才在做什么呢?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会毁了店铺的生意你知道不知道?”

    曲俊却是淡淡的:“何叔莫非是忘了,当初杨夫人定下的规矩,咱们只有在南平郡的经营权,余外的地方,不得涉足。白纸黑字写了的,反悔不得。”

    “就算咱们不与那姑娘合作,可你哄抬价格又是为哪般?”何掌柜气得直哆嗦。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却为了一点眼前利益,也干起了这般奸诈的勾当?

    真是气死他也!

    曲俊却是一脸的平淡,道:“何叔,我昨天晚上收到了杨夫人的来信,信中说,让我们小心一个绝色女子,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主子或者是她。杨夫人虽然没说因为什么,但特意来信,想来是有很重要的原因。所谓绝色女子,不就是刚才那位吗?”

    “虽然那杨夫人是股东,也是供货商,但是她的话也不可全信呀!”

    “何叔,您是忘了咱们主子是如何信任她的了吗?”

    “这……”何掌柜词穷,但事已至此,他即便有意见也是晚了,气得一跺脚,“你个白眼狼!那杨夫人对你一重用,你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了!”

    “何叔此话差矣,您是和慕府有契约的,我却没有,我不过是个长工罢了,并没有签卖.身契。”曲俊随语气平淡,却是很有力的。

    何掌柜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瞬,“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要辞了这份工,去给那杨夫人干活吗?”

    “我并非是白眼狼,我是自由身。何叔,慕府于我是有施饭之恩,但我同时也在给慕府做事情,我是以我的劳动力在换饭吃。我欠的是何叔的恩情,但我不欠慕府什么。我会赡养何叔的,但以后的路怎样走,我会自己慎重考虑。”

    经了这些日子的学习,曲俊已经成长了太多,连谈吐都是飞一样的进步。

    何掌柜虽然生气,但他说的话却也很对。他长叹一声,冷着脸道:“一个是慕府的小将军,一个不过是个农妇,你要跟着谁,可要想好了!行差一步,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曲俊笑了笑,没有说话,仍旧去外面搬今天的货了。未来他还没有考虑那么多,至少,在曲小白回来之前,他是不会想太多的。

    他不会武功,没有察觉,就在锦衣坊的窗下,刚才紧贴着一个人,就在他出来的时候,那人倏忽就闪没了影子。

    南平客栈。

    最好也最大的那间客房里,吕筱筱正换了那件花了五百八十两巨款买来的衣裳,在穿衣镜前来回地照。

    衣裳的确是好料子,真丝的,而且这个世界的蚕身体很小,吐出的丝也极细,用这种丝织成的丝绸,轻薄丝滑,手感不能再好,衣裳的款式也很好,掐腰的设计,腰上缀了软纱,裙摆很长,衬得她修长的身材更匀称了,上身则是手工刺绣的蕾丝,很精致。

    但这件衣裳也不可能五百八十两。她的宫装上点缀了各种的珠玉,也不过才千两银子,何况这个衣裳除了一点蕾丝,别无缀物。

    那小子的确是欺诈她了。但她并不急于找补回来。

    吕浑在外面敲门,她声音冷凝:“进来。”

    吕浑推门进来之后,看见她,愣住了。

    她已经很绝色了,穿上了这件红衣之后,美得简直让人血脉喷张……吕浑词穷,他只觉得,现在让他死在她的石榴裙.下也是愿意的。

    “怎么不说话?”吕筱筱转头瞧他,看他愣怔的目光,心下了然,却是冷冷一笑,“说话!”

    吕浑猛然回神,但望向吕筱筱的眼神,从愣怔变得热切起来,“那个,公子,我……我能不能……”他一步一步靠近吕筱筱,一只手大胆地伸向了吕筱筱的腰际,猛然将她往怀里一拉,“我想要,公主,赐给我,好不好?”

    他陪伴她太久,知道她是最容易受这样的他蛊惑的。自打受伤以后,他不太敢碰她,因为背上留了丑陋的伤疤,而且,吕筱筱受杨凌和曲小白的影响,心情一直就不太好。

    但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看见她,就沸腾了起来,身.下的东西也叫嚣着一飞冲天。

    素日最吃他这一套的吕筱筱,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即便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也没有激动,反而是态度极冷:“拿开你的脏手!仔细弄脏了我的衣裳!”

    他一激灵,被烫着了似的,急忙松开了她,退后一步双膝一跪,“公主,对不起,是属下造次了。属下,属下也实在是情不自禁。”

    吕筱筱低头睨了他一眼,这货根本就不入流,可是他在床.上.的功夫实在是太好,有时真是叫她欲罢不能的。这也是她留他在身边最久的原因。

    可是,在遇到杨凌之后……那长得天人之姿的男子,她在遇见了他之后,便对别的男子都没有了兴致。

    吕筱筱恨极。

    “你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快说。”她撇开脸,冷声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痴情的吕浑

    吕浑将侍卫在锦衣坊听见的话一字不漏地汇报给了吕筱筱。吕筱筱听完之后,双眸眯了起来,“果然是那个死女人和慕滑头一起开的店!”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鬼手还没有消息吗?”

    “属下正在联系他。”

    “嗯。”她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对镜自照,连自己都被镜子里的自己打动。须臾,她从镜子里看着还在跪着的吕浑。这是个极趁手的性.奴才。

    她的确是瞧上了杨凌,但也不代表她必须为了他守身如玉。她堂堂公主,身份贵重,要多少男人没有?

    她缓缓转过身来,冷艳的眸子凝着他,“起来。”她的语气转淡。

    “是。”吕浑站起身来,但仍旧是不敢看她,头埋得很低。

    “好好表现。”

    吕浑猛然抬头,惊喜从眼睛里冒出来,连说话的声都是颤抖的:“公主,可以吗?”

    吕筱筱冷声:“你什么时候这般矜持了?”

    吕浑双眼放光,一欺身,就把吕筱筱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是夜,天阴沉沉的,吕筱筱坐在书桌前,眉梢眼尾尽是妩媚,那风情,那姿容,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只是这妩媚风情就如同枝头熟透了的果子,熟透了,让人不由想到四个字:过犹不及。

    鬼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屋里,屈膝半跪:“属下叩见公主。”

    吕筱筱冷淡地摆摆手:“起来吧,说说你近日的调查结果如何。”

    鬼手默默无声地站了起来,动作看似缓慢,实际却是迅疾,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望了吕筱筱一眼,道:“回公主的话,属下来到南平之后,将杨凌、曲小白、以及慕小将军都一一查了个遍,还真得出不少的好料。”

    吕筱筱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拿着盖子浮了浮上面的茶叶,轻啜了一口,虽没说话,但这个姿势,自然是要听他细细道来的姿势。

    鬼手道:“杨凌本是南平县杨树屯村里正家的儿子,在家里行四,人称四傻子,小的时候,倒也机灵,但在三岁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变成了傻子,一直就傻了这么多年,就在一年多以前,杨树屯一户曲姓人家,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便把闺女卖给了杨家,做傻子的媳妇。”

    “这个曲家的女儿,是曲小白?”吕筱筱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曲小白她也不是没见过,那般聪敏的人,怎么可能沦落到做傻子的媳妇?

    鬼手点点头:“公主说的对,那个女子,就是曲小白。但是,属下调查的结果是,那曲小白先前的性子是懦弱到了极点,任打任骂,平素里话更是少的可怜以致于在村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在成亲半年后的一天,她惹到了妯娌,妯娌伙同她的公爹一起,将她和傻子打了个半死,扔在了瓜棚里,谁知,她和那傻子夫君醒来后摸回了杨家,逼迫杨家当家杨兴茂分家,还动手伤了人,据说杨家几个媳妇还有杨兴茂都受了伤。”

    吕筱筱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回来后就性情大变了,是么?这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鬼手继续道:“她这样一闹,还真就逼着杨兴茂分了家,但杨兴茂毕竟老狐狸,给她和傻子了一袋粮食,并一栋在山脚的破屋,以及几亩根本连草都不长的砂石荒地。谁知,自分家之后,她性子大变,不但话爱说了,还做起了买卖,和那傻子进镇上的青.楼卖唱的时候,结识了慕南云小将军,从此生意还真就做了起来。再后来,这傻子的病也给治好了,人也不傻了。”

    吕筱筱冷冷打断:“杨凌的武功非常高强,在白马镇的时候,五大影卫死了两个伤了三个!你想,这样的人,可能从小就是个傻子,最近才治好了病吗?”

    鬼手猛然一惊:“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筱筱冷冷反问,“这就是你刺探的消息吗?那褚芝人就是杨凌,你也是江湖人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就这点水准吗?”

    鬼手愕了一瞬,但毕竟是老江湖,听吕筱筱这么一说,在脑子里一分析,很快,便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给串联了起来,“公主息怒,属下的话还没有说完,请您听属下说完。”

    “好,你说!”吕筱筱到底是深宫里见过了世面的,沉住了气。

    鬼手道:“杨凌和曲小白在山脚土屋里住的时候,有一回,咱们放在虎岭镇的暗桩曾经盯过杨凌,属下了解之后,才知道那暗桩原来是个狡猾的,一边给咱们做暗桩,一边又给慕南云做暗桩赚取线人费,他盯杨凌和曲小白,原是慕南云授意,但是这个暗桩,后来死了,被人扔在林村湖里,仵作验尸说是淹死的,属下去了之后,开棺验尸,发现他是被人用暗器杀死的。经查,杀他的人,乃是慕南云府中的管家,唐木乔。”

    “唐木乔曾经和杨凌曲小白有过几次接触,还在他们的府上住过一晚,虽然他们接触时所说的话无从调查,但很显然,唐木乔杀的这个暗桩,是为杨凌杀的。因为他死的日子,就是在盯上了杨凌之后的第二日,而尸体,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发现的。”

    吕筱筱眉心紧蹙,陷入沉思之中,慕南云也查他们夫妻?那定然是他们夫妻有什么隐秘了,那会是什么样的隐秘呢?

    会是因为曲小白吗?现在看来,曲小白极有可能是穿越而来,但吕筱筱现在对这个几乎已经可以认定的事实似乎不太感兴趣了,她更感兴趣的,是杨凌的身世。

    一个傻子,忽然就不傻了,还拥有了绝世的武功,莫非他也是……穿越?不可能。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会的那些武功,都是这个时代的东西,甚至他身上连一点非这个时代的痕迹都没有。她可以肯定,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就是他身上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故事,才让他伪装做人。

    傻子。想到那个清冷淡漠又狠辣腹黑的人,竟也有装傻子的时候,她忽然很好奇,他扮起傻子来,是什么样子。

    “唐木乔的来历可查了?褚芝人可又查了?我总觉得,杨凌使用褚芝人这个名字,是故意的。他似乎是在试探什么。”

    鬼手道:“唐木乔是在大约三年半前到慕府做管家的。那个时候,慕小将军刚到南平,立足还未稳,唐木乔对于慕小将军稳定局势立足南平,起了很大的作用,是个能人,但他不太参与军中的事,只帮慕小将军管理府务。但是唐木乔这个人,好像就是三年半前突然出现,来历根本无从查询,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物。”

    “查了半天,你这还不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吕筱筱恨铁不成钢、却又不得不压着火气质问。

    鬼手倒是不慌不忙,道:“属下无能,能动用的人,已经都动用了。”

    “那个褚芝人呢?”

    “和先前得到的讯息差不多,但是这一次查出来褚芝人消失于三年半前,而且,他和慕慈恩的下属凤二来往密切,去查凤二的人回来报说,凤二与公主的外祖容家有来往,公主,您看,是不是联系一下您外祖那边的人?”

    吕筱筱微讶,“和我外祖有关系?你确定?”

    “确定。那凤二和您外祖有书信往来。而且,是京中人士。”

    吕筱筱的眸光意味深长起来,“我现在不能联系我的外祖,不过,我可以去军中走一走,见一见我这未来的公爹。”

    这是吕筱筱的决定,鬼手自然不能干涉,但他还是拍了一句马屁,以示他很关心公主:“公主,您出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样去,万一他父子两个意欲图谋不轨,您岂不是势孤?”

    吕筱筱冷冷一笑,“借他们几条胆子,我看他们敢!”

    “是,公主身份贵重,谅他们父子两个也不敢!”

    “下去吧,继续查。”

    “是,公主。”

    鬼手往外走,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又回过头来,一脸思索模样,“公主,属下有一件事,想不太通。”

    “什么事?”

    “现在看来,这个杨凌,一定是认识褚芝人的,可是却找不出两人任何的交集,他在您面前以这个褚芝人的名字出现,到底是为什么呢?”

    吕筱筱没好气地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既然想不通,还不赶紧去查?”

    鬼手慌忙道:“是。”往后一退,出了门,轻手轻脚地把门给吕筱筱关上了。

    吕浑端了食盘进来,很是殷勤:“公主,吃点东西吧。”他把食盘搁在桌上,食盘里是一碗参花粥,另几样精致小菜。

    吕筱筱拿了匙子,一边喝粥,一边命令道:“明天一早,咱们动身去慕慈恩的军中。”

    吕浑一惊,“公主,那里在打仗!而且,慕家父子了是对容家有怨恨的!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属下去做,又何必自己亲自去冒险?”

    不同于鬼手的拍马屁,吕浑对吕筱筱,那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第二百一十九章作战计划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多说。”吕筱筱对吕浑又恢复了冷淡。

    尽管这个女人对他一向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但吕浑的忠诚态度从来就没有变过。对于他来说,能拥有这样一个尤物一样的女人,便是为着她去死,也甘愿了。

    “好,我去准备。你多吃点菜,我等会儿让华珏来收拾碗碟。”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吕筱筱身边一向不爱带宫女,带也是带英俊的小生或者宦侍,当今皇上娇惯她,她又惯会甜言蜜语哄皇上,因此对于她这种行为,在开始说教了几回以后,只能放任了。

    她如今身边服侍的,除了吕浑,还有一个长相阴柔的少年华珏,华珏惧怕吕浑的凶残,不太敢靠近吕筱筱,即便靠近,也必是经过吕浑允许的。吕浑为了巩固自己在吕筱筱身边的地位,也会偶尔把华珏推出来。这甚至是跟后宫争宠没什么两样的。

    吕筱筱“嗯”了一声。那个阴柔少年她依稀记得模样,但也不至于很熟,尤其在见了杨凌的美姿容以后,基本上,便没有什么男人可入眼了。

    见吕筱筱不热络,吕浑眉心微蹙,出去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浑的小算计,吕筱筱不是不知道,但她很享受别人对她的这种小算计。换句话说,她喜欢看男人为她争风吃醋。

    少年华珏很快进来,是个又瘦又高的少年,面相姣好,肤白而细腻,略有些忸怩之态,头总是低着,细长的眼睛,眼尾几乎是与眉梢齐平,一间屋之后,眼角余光睃游在吕筱筱的身上,一直就没离开过。

    吕筱筱吃完了碗里的粥,把碗推在一边,只淡淡道:“收拾出去吧。”

    华珏低低地道了声“是”,再没敢说别的,他怕吕浑,但更怕这位五公主吕筱筱,她就像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没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可他还是想靠近她。因为只有她,能让他活得更好一些,能让他吃得饱饭,穿得上衣。

    收拾碗筷的时候,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貌似不经意间碰到了吕筱筱的手,吕筱筱眼皮微翻,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忙低声说了句:“公主,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以后就少干这样的事。”吕筱筱淡声说了一句。她对这样的阴柔少年不感兴趣,但也不会滥罚。

    皮相好的男子,不是犯了特别大的错误,她都能容忍,“一会儿过来伺候本宫沐浴。”

    “是。”华珏收拾了碗筷,退下了,吕筱筱垂着眉眼,脑子里想的是杨凌。

    他一蹙眉一笑,一行一动,无不是最美的风景印入她眼底,哪怕是那天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地站在围栏上对她放狠话,她都觉得他好看无比。

    那天本可以杀了他的,她到底没忍心。

    那样的一个美男子啊,成了心上的白月光。

    算了,想也是白想,明天就动身去军中了,大家早晚是要见面的。

    翌日,吕筱筱率下属赴战场,她此次出来,随行的人本就不多,护卫队不过区区几十人,暗卫自五大影卫受创之后,也只剩下了一些武功一般的暗卫。

    探子报说,如今慕家军都囤在一个叫做影山的地方,背倚大山,兵营设在半山腰,大有倚山为重的意思。

    而影山的前面,囤积了狄夷兵三十万之众,因此,若想上山去找慕南云,需要从后山上去。

    但后山山势险峻,实为天险屏障,要从后山上去,着实不易。

    吕筱筱思量之下,只能道:“走一步算一步,先绕到后山再做决定。”

    影山离南平县的距离不过一日的行程,天气晴好,初秋的天气温度也适宜,吕筱筱的队伍清早出发,到傍晚,就已经到了离影山十里的地方。

    影山的后山自然也会有巡逻的岗哨,吕筱筱想要先休整一下,不愿意连夜进山,便没有去接触岗哨,而是在十里之外的南平关扎营。

    饶是如此,巡逻的士兵也发现了这突然多出来的几座营帐,立即汇报老将军慕慈恩。

    慕南云也正在他的帐子里,同时在的,还有他的另外两个儿子,慕南铮与慕南石,“从关里来的,应该不是敌人。爹,会不会是杨凌预料的那样,来的是五公主?”大儿子慕南铮道。

    “南云,是你的未婚妻,你去探一探吧。”

    慕慈恩五十开外的年纪,个子很高,甚至比慕南云要高出了半个头,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体魄强健,一张脸因为经年暴晒的缘故,又黑又糙,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说话声音洪亮,洪钟一般。

    慕南云在他面前,本来一副风流倜傥公子哥儿的形象,一比,竟都显得有点娘气了。

    “爹,我不去。今日上阵这一仗艰难,儿子有些累了。若真是她,明天她自会上山来,若不是她,人家也没进影山,让巡逻兵观望着就完了。”

    慕慈恩皱眉,“你这般躲着也不是办法,迟早是要解决的。如今容家把持朝政,斗又斗不过,除了委曲求全,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灭自己威风的事,竟然出自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之口,可见也是十分无奈了。

    慕南云眸色一暗,“儿子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着,转身便出了营帐,慕慈恩拿这个小儿子一向没有办法,看他也的确是累了,便没有叫住他,任由他径直走了。

    见老父亲愁眉不展,慕南石便自告奋勇前去探营,慕慈恩却是摆摆手,“何须你亲自去?找个利索的人去吧。”

    原来,他方才让慕南云去,只是想让他去面对现实罢了。

    唉,想到这位公主的所作所为,慕家两兄弟就替自家这个弟弟发愁。弟弟那般清高自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那样水性杨花行为浪荡的女人呢?

    慕南云出了中军帐之后,并没有到自己的营帐里去,而是到了杨凌的帐子。杨凌自回来以后,便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帐篷,帐篷不大,置了一张床板并一副案几以后,便不剩多少空间了。

    慕南云进来,他正在看书,放下书本,站起身来揖了揖,“监军大人。”此是军中,他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直呼他的名字。

    慕南云烦躁地摆摆手:“你同我就不要搞那些虚礼了,我知道,你心里根本就是瞧不起我这浪荡公子的。”他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脸上的烦躁未去,眼神阴郁地看着杨凌。

    杨凌略抬了抬眼皮,淡声问他:“怎么了?”

    慕南云叹了一声,一双明眸此时阴云密布,忖了一瞬,道:“明天干场大的吧,多点一些兵马,杀他个出其不意。”

    杨凌睨着他,瞧了好半晌,眸光中透着锐利,“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个监军,忽然主动要去打仗?”

    慕南云眉梢一挑,睨着他:“你不是个傻子吗?以前净躲在曲小白的裙子下来的,怎的就瞧出来发生了事情?”

    他们很早以前就相看两相厌,不对付了,但自杨凌进入军中以后,却也是最和谐的搭档,两个人合作了几场仗,打下来,愈发默契了。诚然,默契只是打仗的时候,闲下来,还是该怎么不对付还怎么不对付。

    杨凌对他的揶揄似不甚在意,脸色如常淡漠没有任何变化,但说出来的话和慕南云说的一样毒辣:“我见你头上绿油油的,似顶了一片草原,你也知道,傻子的眼睛能看见更多的东西。”

    慕南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要吃人的节奏,眸光也变得恼恨:“是曲小白教你这般说的吧?咱们大凉,可没有这被绿一说。”

    杨凌的眸光蓦然变得幽深。咱们大凉,慕南云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慕南云感觉到幽深得似要杀人般的目光,倏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但马上又释然。说了就说了,他能听出来,便说明他也是知道了的,有些事,瞒着也没意思。

    他凉凉嗤笑一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既然说起来了,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吕筱筱这个女人,她和我一样,什么都知道。”

    杨凌的眸子黑云翻滚。果然,吕筱筱、慕南云都和他的媳妇儿一样。怪不得他在当初一见到慕南云和吕筱筱时就觉得怪异。

    杨凌也冷笑一声,“是吕筱筱来了吧?所以你才急着出战,躲开她。”

    “你料的不错。”被杨凌识破,慕南云倒也没有觉得不堪,反而是凉凉一笑,道:“如今,她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敌人。”

    杨凌冷淡道:“你不用拖上我。咱们两个,不一样。我不是她的驸马,也不必躲着她。”

    慕南云恨得咬牙,但最终也莫可奈何,只能气得咬牙切齿地过嘴瘾:“我可是有确切的消息,她瞧上你了。但愿你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凌的眸中一闪而过狠厉危险,忽然对着已经站在帐子门口的慕南云道:“我会拟一个作战计划出来,去要兵的事,就交给你了。”

    慕南云头也没回,嘴角却深深勾起,“你这是跟她在一起久了,染上她那些臭毛病了吗?什么事都要拟个计划出来。”嘲笑完,眸色归于肃静,道:“知道了,我会要五万兵马出来。”

第二百二十章夜探牢房

    慕南云离开之后,杨凌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往帐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半山腰扎营的这个地带较为平整,是一个缓坡地,他的帐子位置较高,站在帐外放眼望去,一个个的帐篷,黑色的墩子似的绵延不尽。这里驻扎了慕家军的十万兵马。慕慈恩用兵是很高明的,他不会把他所有的兵马都囤积于此。

    诚然,那所谓的征兵,也是有他的算计的,风云变幻的战场他能驾驭,风云诡谲暗流汹涌的朝堂,他也是能防御的。障眼法也好,真的需要也好,这些对他杨凌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站在这里了,这是个开始。

    从山上往下望,在目光能及的最远处,有篝火跳跃,那里,是狄夷的兵营,据说是来了三十万兵马,看篝火的绵延阵势,应该也差不多。杨凌自来了以后,并没有在这里待上几天,便收到了曲小白的传书。

    慕南云本来已经布控,严密监视吕吾,但没想到,紧接着,吕吾便被吕筱筱的人给识破,不得已逃出了兵营。他奉命去追踪,在白马镇上演了一出好戏,这才回到军中没几天,虽也跟着慕南云打了几个小仗,但对于两方军队的情况,掌握得还不算太透。

    往来巡逻的士兵这几天已经熟悉他了,路过他的身边,都尊敬地称他一声:“杨校尉。”他回来之后直接提拔了校尉之职。

    他点点头,朝着下坡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约百步,便看见一座临时的牢房,牢房是由十数根粗圆木建造而成,每根圆木的直径都在两尺左右,深埋于地下,就算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想要从里面逃出来,也是不可能。

    看守牢房的是两个身穿盔甲的士兵,见到杨凌,并不认得他,将手中的戟交叉一挡,冷声叱问:“什么人?”

    杨凌摸出自己的腰牌,道:“我是校尉杨凌,奉监军之命,来审问犯人几句话。”

    那枚腰牌是在军中便宜行事的腰牌,并不是他自己的军阶牌,两名士兵见到腰牌,将手中的戟一收,严肃地道:“尽快。”

    杨凌点点头。

    牢门打开,杨凌走进去之后,看守士兵又将门关上,锁链咔嚓一声,又锁上了。

    牢里没有灯,只有细微的月光透过圆木之间的缝隙透进来,照在牢中犯人的身上,依稀可见犯人窝在地上,身上缠着又粗又长的镣铐,犯人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牢房依山而建,地面都是砂石尘土,犯人身上也就全是泥土,连脸上头上都是,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肖楚邑。”杨凌平淡而冷静地叫了一声。

    地上的人似乎动弹了一下,还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看样子,受伤不轻。杨凌蹲下身来,瞧着黑暗中那张沾满了泥污的脸,道:“我是在白马镇拿了你的人。”

    他语气一贯的冷,沁人骨髓的冷,肖楚邑又哆嗦了一下,眼睛猛然睁开,恨毒地盯着杨凌,嘴里发出愤怒地呜呜声,身子想要朝杨凌扑去,费了好大的力气,却也不过是原地打哆嗦。

    杨凌冷笑道:“战场之上,技不如人,就只能认命。你现在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身份特殊,若抛却这个身份,你也就只有做白骨的份儿。你的生命还有价值,利用得好,或可以保命回你自己的国土,若你觉得你骨头硬,我可以让你尝尝滋味。”

    他的声音虽然淡,却自有一股让人恐惧的冷意,那是无形的杀气,像肖楚邑这种久经沙场的人,很明白这种杀气意味着什么。这是那些刑讯他的人身上所不具备的。

    这说明,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你……你想问什么?”

    很上道。杨凌的眉梢微微挑起,“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肖楚邑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声音粗嘎,带着愤怒。

    杨凌道:“自然是你们的布防。”

    肖楚邑讥讽道:“我离开军中已久,布防这种东西,是经常会变化的,你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唔,你倒是提醒了我。那就不要布防图了,地形图画一下总可以的。”

    肖楚邑:“……”上当了!真他娘的鸡贼!

    “你就不怕我给你画假的地形图,把你们引到埋伏中去?”

    “唔,你又提醒了我。不如这样吧,这颗药你吃下去,在我回来之前呢,这颗药不会有任何症状,但我若是三天不回呢,你身上的皮肉就会开始慢慢腐烂,开始只是手脚,慢慢的,就会蔓延到四肢,再然后,就会是脸,躯干,最后才会烂到心肺五脏,你躺在这牢房里,会有蚂蚁苍蝇来叮食你,你能看见它们落在你的身上,在你身上安家,产子……”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吃的!”

    “是吗?”

    “是!”

    修长的手指忽然就捏住了他的下颌,他不受控制地张大了嘴巴,一颗药丸顺势就落进了他的嘴巴里,又有一只在夜色里白得发光的手在他胸前一拍,那颗药就滚进了他的喉咙。

    杨凌挑眉一笑:“药是我独家研制,解药呢,就只有我有,画不画真正的地形图,你可以自己做主。不过我提醒你,我们打过去,死的也不过是些士兵,伤不到什么根本,大不了还是回到以前的秩序,但如果你画了假的地形图,死的将会是你,你将永远也看不到,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的秩序。”

    他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却让人心生寒气,忍不住哆嗦。

    肖楚邑伸手去抠嗓子,试图把药呕出来,干呕了好一瞬,却是只呕出了一滩黄水,杨凌冷冷道:“没用的。这药入口即溶,此时已经到了你的心脉,不信,你深呼吸一下,看看心口疼不疼。”

    肖楚邑不自觉地就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还没吸到丹田,就疼得捂住了胸口。那疼就像是有千万根针扎在心脏上,钻心地疼。

    “怎么样,没骗你吧?”

    肖楚邑愤怒又怨毒地瞪着杨凌,却是丝毫办法也没有,半晌,终于是哆哆嗦嗦,不受控制地道:“我画。我画完,你确定会给我解药吗?”

    “我说话一言九鼎。”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校尉杨凌。”

    “不认识!”

    杨凌从衣袋里摸出了火折子,打着了,找到牢房里放油灯的位置,点亮了油灯,顺手把油灯给拿了下来,端在手心里,又俯身蹲到肖楚邑面前,笑着道:“那就好好看看,记住我这张脸,将来若有机会脱险,或还可以回来找我报仇。”

    肖楚邑愕愣地看着面前这张俊美得若神祗一般的脸,一时有些茫然,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比女人都要美,却又没有半分媚气。

    “记住了?”

    肖楚邑咬咬牙,“废什么话!你让我画,纸笔带了没有?”

    杨凌嘴角一挑,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递给他:“画地上就可以了。”

    肖楚邑又怔愣了一下。能不能认真点了?

    杨凌却丝毫不以为这样是不认真,催促道:“快些画,我没有多少时间耗在你这里。”

    肖楚邑咬咬牙,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捏着树枝,在沙土地上开始画了起来。

    身上的刑讯伤很疼,画画的手都是哆嗦的,杨凌伸手在他身上的某处穴位一点,他立刻就不觉得疼了,画图的手也就好了许多,不再哆嗦。

    这个俊美男子,倒是真有几下子。怪不得在白马镇会落在他的手上!肖楚邑一边想着,一边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作画。很快,对方阵营的地形图便在肖楚邑的手上画了出来。

    杨凌看过了他画的图之后,手掌吐出内力一扫,那幅图便不复存焉,肖楚邑愣愣地瞧着他,疑惑道:“你这就记住了?”

    “那就是我的事了,无需你来操心。”杨凌站起身来,拍了拍墨蓝色衣袍上沾的尘土,“开门。”

    哗啦啦一阵响,士兵从外面把门开了,杨凌走出牢房,衣袖一挥,牢房中的油灯倏然灭了,小小的牢房重归于黑暗,肖楚邑撕裂般的喊声从背后传来:“你说过要给我解药的!”

    “等我凯旋再说。”杨凌悠悠抛下一句。

    “你他娘的骗我!”

    士兵们重新锁了牢房,哗啦啦的锁镣声音盖过了肖楚邑的声音。两名士兵重新站直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陌生的校尉远去的背影,小声地议论:“你认识他吗?”

    另一个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听说,咱们军中这回征兵的时候,征来了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武艺筹谋都是十分出色的,连长相都十分出色,一来就被授了校尉军衔,那一定就是他了。他还拿着咱们监军大人的牌子,可见,十分受重视的。”

    “不知他别的手段如何,单看这刑讯手段,真叫人发指。你说,他真的给里面的人吃了毒药吗?上面会不会怪罪咱们?”

    “不至于吧?他可是拿着监军大人的牌子呢。那就等同于监军大人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