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相思殇红尘全文阅读 第18分节

第一百七十九章:纵使牵挂心失措(下)

    苏漓若昏沉几个时辰,临到午时,才微微动了动手指,随后缓缓睁开眼。

    雅丹从昨晚守在榻边一直到现在,这期间,传来铁骁营的郎中,给苏漓若诊察一番。郎中皱着眉头仔细检查,最后舒展眉目禀报雅丹,这个姑娘好像曾受了严重的内伤,可这会儿似乎已经痊愈了,只是,身体较为虚弱乏力,故而昏沉。

    雅丹听了郎中的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暗暗舒缓了一口气。

    郎中又疑惑说道,奇怪的是,这个姑娘手掌心的伤本已愈合,却不知为何旧痕又裂开,且添了不少新伤?似乎被锋利的东西所割伤!

    雅丹执起苏漓若的手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娇嫩白皙的手掌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淋漓可怖!

    雅丹脸色大变,疼惜地瞥视那张惨白憔悴的脸:她...究竟遭受了什么?好好的一双手几乎作废!

    雅丹让郎中马上用最好的创伤药为她治疗,郎中听了雅丹严厉且担忧的语气,忙点点头,着手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郎中一气呵成处理了苏漓若的手掌,然后告诉雅丹,要让这个姑娘好生休息,几日之内伤口不可碰水。

    故而苏漓若醒来一眼便看到雅丹低垂眸光为她掖着毛毯。

    苏漓若一怔,从她身上似乎看苓妃娘娘,德纯长公主的影子,还有那慈祥端雅,温暖从容的气轩?。

    “你醒了!”雅丹抬头瞥见苏漓若睁开眼愣愣看着,她从榻边上起来,掠开幔子,吩咐道:“把粥端进来!”

    外面侍女应一声,脚步跚跚而去。

    苏漓若撑着手臂起来,雅丹返身帮忙扶起她,倚在榻上,道:“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体内较为虚弱,好好养两天调节内虚外损!”

    “多谢护法出手相救!”苏漓若低声虚泛道:“不知护法如何得晓我?”

    “苏姑娘无须客气,叫我雅丹吧!”雅丹笑了笑,道:“前些日子姑娘在都城失踪,得令参于全城搜索,姑娘的画像,经过我手,因而,印象颇深。上次空乏一场忙碌,没想到今日竟在营中与姑娘相遇,如此...也算缘分!”

    苏漓若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她正要开口,雅丹帐房内侍女端着米粥进来。

    雅丹接过碗道:“我来!”

    侍女一愣,忙道:“护法,还是我...”

    雅丹摆摆手,那侍女遂点头出去。

    “这...雅丹护法,这可使不得!如此折煞我了!”苏漓若挣扎着欲下榻,雅丹一手按住她,道:“铁骁营皆是清一色女兵,个个精神抖擞,内敛外强,从不拘束这些虚礼。苏姑娘不必感怀,铁骁营乃隶属庄主管辖,我是他的手下,为姑娘做这些理所当然。再说,苏姑娘双手受伤严重,这会儿恐怕难以着匙子,暂且让我代劳吧!”说着,沿着榻边坐下,勺了一匙,轻吹几下,送入苏漓若嘴边。

    雅丹说的淡然从容,大方得体,苏漓若心里暗暗佩服她身居要职,不骄不躁,谦恭有度,可见她的聪慧。

    当下苏漓若也不推辞,张嘴咽下,几日滴水未进,历尽艰险,终于脱险!此时,她内心感慨万千,一碗米粥见底,她的眼里泛起湿润。

    “怎么,哪里不舒服?”雅丹收起碗,执着帕子为她拭擦嘴唇。

    苏漓若摇摇头,恍然一笑,道:“无事,心里有些感慨罢了!有的时候活着便是很幸福的事,其实不必计较得与失,无所谓仇与恨。”

    雅丹把空碗放在一旁,静然凝视眼前超颖脱俗的女子,将她的美貌置之不说,她也绝对是个七巧玲珑心的奇女子。半晌,雅丹轻声道:“我与奈落尚有些交情,曾听他提及苏姑娘历经坎坷,几番死生艰苦,可见姑娘外柔内刚,坚韧强大!自古智者命运往往多舛,步步荆棘。实测...其乃天之得怜,欲予降之福德,以堪承受!”

    苏漓若微怔,她不曾想到奈落竟会跟雅丹提及自己?更想不到,此番初见,雅丹对她居然如此赞赏?她缓缓苦笑,道:“雅丹护法抬举我了,说来惭愧!”

    “虽然经历苦痛忧愁,予日后而言,何尝不是一番心悦之感?激励之志?”雅丹拉过她缠绕厚厚纱布的双手,目光掠过黯然伤感,一瞬即失。她回过神,轻抚着苏漓若的手背,道:“你若愿意,唤我一声雅丹姐便可!”

    苏漓若抬眸怔怔望着她,心里涌着难言的激动,虽与雅丹只是初次见面,还是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嫌弃她,反而悉心照顾她,且一口一口喂米粥。自幼失去娘亲,缺乏母爱的苏漓若,那时一见苓妃与德纯且心怀亲近之情,更别说眼前这个大气风范,兼温暖细致的雅丹。苏漓若从心里佩服雅丹的正气凛然,又极其喜欢她的宽容慈善。

    苏漓若想起苏溪如对她所做所为,她心里自然不好受,虽然极力隐藏淡忘她的种种手段,也常常耍求自己去体谅姐姐的不易,还有她生长的环境,肩负的重任,身不由己的妄为。然而,不管苏漓若如何装着不在乎,但她瞒的别人,却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她是她在这个世上惟一的亲人,血脉相连,她尚且不顾亲情,残忍对付,甚至利用。那么,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所在乎?或会让她心软的?

    雅丹的一句话令苏漓若思绪万千,五味杂陈,许久呆滞不言。

    “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待身子养好,再叫也不迟!”雅丹见状,温婉一笑,松开手起身,拿了碗出去。

    “雅丹姐!”苏漓若倏地冲着她矫健的身影,诚挚地说道:“我叫苏漓若,请姐姐多多包涵,指教!”

    雅丹浑身一震,往事如波涛汹涌冲击,震的她痛彻心扉,她隐忍着满腹悲戚,欣喜应声:“哎!雅丹得此漓若妹妹,实乃三生有幸...”说着,头也不回,掠开帐幔出去。

    苏漓若心里有些奇怪,是她听错了么?雅丹方才的语气隐隐哽咽,微微颤抖?比比电子书

    苏漓若沉思之际,便听到帐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且有声音叫道:“雅丹护法,庄主来了!”

    苏漓若心跳一顿,思绪一片空白,浑身僵硬,愣了许久,她才幡然回神,急忙掀开毛毯,下了榻,只是脚一触地,措不及防扑通摔了一跤。她这才感觉脚底一阵钻心刺痛,但她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一瘸一拐地慌忙出去。

    刚踏出帐房,扎姑跟英旺迎面而来,扎姑冲着苏漓若挥挥手,撒开腿跑过,惊喜道:“小姐,你好了吗?我和英旺来看你了!”

    苏漓若胡乱地应声,脚步不停顿,继续向前走。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扎姑愕然,掉头追上她,见她瘸着脚,一拐一拐,却使劲往外走。

    苏漓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扯住扎姑的手,焦急问道:“小扎姑,你知道庄主在哪儿吗?”只是手刚触碰,她就疼的哧了一声,甩开手。

    “你要见庄主?”英旺赶过来,蹙眉不解问道:“你都伤成这样?还想着见庄主?”

    扎姑倒笑吟吟说道:“小姐,你要见庄主的心情肯定跟那些大姐姐们一样,可这会儿恐怕见不着了,人太多了。我和英旺便是从那边过来,根本挤不进去...”

    苏漓若顺着扎姑手指的方向,瘸着脚,艰难地挪动步伐。

    英旺跺跺脚,不悦道:“还真是固执,都这样子了,还不听劝!”

    扎姑扯了扯英旺的衣襟,小声道:“咱们帮帮她吧!看...那脚应该受伤了,疼的厉害!”

    英旺奴奴嘴,虽是不悦,但心里却极其不忍,她最终还是点点头,快步追上苏漓若,与扎姑一人一边扶持着苏漓若的手臂。

    苏漓若一怔,遂明白过来,她颔首致意,道声:“谢谢你们!”

    扎姑展颜欢笑,英旺则低咕了一句,大抵责怪苏漓若不顾脚伤,鲁莽出来。

    三人走了一会儿,来到距离营门口一段路,便看到黑压压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苏漓若停止脚步,因为她看到雅丹也在挤,几次无果,雅丹对身边传话的将领耳语一番,将领频频点头,遂转身快步而去。

    苏漓若的脚底如针扎似的疼的厉害,她翘首投目,颓然地叹气。

    扎姑和英旺互相一瞥,四目眨了眨眼,意思是这个深闺小姐也太大胆了,即便恋慕庄主也无可厚非,但拖着受伤的脚赶出来,确实有些惊俗之举。

    这时,周围响起清脆的鸣号声,三急三缓,似乎预示什么!

    常说军令如山,果然,号角声响起,那些正围观的女兵,瞬间神色庄严,摆正身姿,整理领口衣袖。列成椭圆形阵势,冲着号角的方向,举步一个接一个奔至而去。

    苏漓若望着从眼前跑过去,整齐肃正的女兵,心里对雅丹更加钦佩:看来是平时训练有度,严谨不拘,闲时无束!刚柔并济,张驰适度,这才是训兵用兵优佳方法!

    不消片刻,营门之前女兵所剩寥寥无几,雅丹大步上前,抱拳道:“庄主!”

    风玄煜铁青着脸,目光锐利,他冷哼一声,不言。

    雅丹见状知道风玄煜心里的愤怒,便笑着说道:“这帮孩子,筑营至今,未曾见过庄主,今日得遂心愿,自然惊喜万分,如此失措,还望庄主海涵!营中女兵,性子较为直爽豪迈,不拘小节不加掩饰,与那些深闺候门贵女,天壤之别...”

    “对呀对呀!”无冥上前,附声道:“营里的女兵爽朗坦诚,风气秉纯,倒也是件好事!原来...筑营至今,你都不曾巡察,难怪一来就惊动了鼎鼎大名的铁骁营全营女兵...”

    风玄煜沉着脸,冷冽剜了他一眼,无冥忙仓促咽下后面的话。

    风玄煜的脸色逐渐缓和,他沉声问道:“这两日,可有人来铁骁营?”

    “庄主说的可是苏姑娘?”雅丹一怔,惊讶道“怎么,庄主不曾收到属下紧急传讯么?”

    “你的讯息?”风玄煜抬眸,眸光掩盖不了焦虑,只是,他的余光一瞥,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顿时,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刹那,又欣然沸腾,疾速腾空飞跃。

    雅丹只觉眼前一闪,风玄煜已掠身而去,她回头便瞧见苏漓若伫立一丈之外。

    “若儿!”苏漓若刚看清他的面容,就感到身子飘浮,已被风玄煜揽进怀里,紧紧拥入。

    一旁的扎姑和英旺惊的目瞪口呆!

第一百八十章:最是相思情意浓(上)

    三三两两滞留周围的女兵看到这一幕,几乎惊掉下巴,但只能远远观看,根本不敢靠近。

    雅丹冲着惊愕失措的扎姑和英旺做了个手势,二人恍然回神,相视一望,转身离开。

    雅丹抬头发现不远处还有女兵在窥视,扬起手掌,挥动着手指,一根,两根,最后三根手指。那些女兵得到指示,霎时掉头就走,营场上终于一个不剩!

    无冥眯着眼,捋着胡子,感觉挺有意思的,这个雅丹不简单呀!训兵很有一套。

    雅丹回头上前,她虽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能跟庄主在一起,必然来头不小。她抱拳客气道:“前辈,若不嫌弃,请随雅丹到帐房喝杯茶如何?”

    无冥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嘿嘿地笑了笑,看到苏漓若安然无恙,他也就放心了。点点头道:“也好,老夫正口渴,那就讨一杯茶水喝吧!”

    “前辈请!”雅丹带着无冥正要离开,营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奈落带着夜影出现!

    他们瞥见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二人,皆松缓了焦虑的心情,奈落接到雅丹紧急的传讯,得知苏漓若在铁骁营。惊奇之际,恰巧夜影急冲冲上门告知,庄主听老爷子说后山险峰瀑布有人相似苏姑娘,便不顾一切往后山去了。

    奈落忙打发止践跟屏洵去后山截住庄主,他则带着夜影来铁骁营。

    他们来到雅丹面前,欲开口询问,雅丹做了个噤声手势,奈落随即颔首知会,四人悄悄地离开营场,进了帐房。

    空无一人的营场上,风玄煜紧紧拥着她,几天以来,所有的焦虑担忧,揪心痛苦,甚至最坏的打算,在这一刻通通焕然瓦解。

    苏漓若贴在他的胸前,感受他的心跳,似乎恍然如梦,忍不住喜极而泣!这般无声无息地落泪,直到湿了他的衣裳。风玄煜松开手,捧着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看着疲倦憔悴的苏漓若,他的眼里蓄满怜惜,微微颤栗:“若儿受苦了!”

    苏漓若含泪舒展笑容,经历一番生死艰险,她的心境已坦然豁达,迎着他关切的目光,柔声道:“只要能见到你就好!”

    风玄煜心房一震,眼底泛起氤氲一片,几天前,她眼里的固执,脸上的倔强,满腹的愤懑,还有浑身锐利的棱角,如今荡然无存。他凝视着她削瘦苍白的面容,俯首低垂,靠着她的额头,感受她的气息,他才能真实感到她的呼吸。

    苏漓若双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背,脸上挂着恬静淡然的笑意,眸光紧紧注视着他,似乎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一般。

    风玄煜心头一顿,反手握住她的双手,当一双缠着厚厚纱布,连手指也不见着的手,触入他的眼底,瞬时,撞进他的心房,划过一道漫长的痛楚。他有些失控,却强忍着心疼,欲言无声。

    苏漓若明白他的心疼,轻笑道:“无妨,较比生死无恙,且能与你相守,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这几天,二人相互牵挂思念,倾尽所有,拼尽全力,只想看到对方是否安然是否无恙?

    经历瞬息生死的磨难,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人还在,心还在,爱还在,真好!

    苏漓若畅然淡笑,原来生死一线间,那些仇恨,愤懑,倔强,傲慢,负气微不足道,转眼烟消云散。往后她只想静静守在他身边,用一辈子陪伴,方能不负此番生死惊险,此前初心执念,此生恩爱不疑。

    她的笑容极美,从未有过的坦然直率荡漾她的脸上,也许这一次才是她真正的蜕变!

    风玄煜哑然无言,一把揽入怀中,再次紧紧拥抱她。

    许久,苏漓若感到脚底如针扎般的刺痛令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腿部也隐隐抽搐。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风玄煜发现她的异常,急忙松开她,颂俯身察看。

    苏漓若伸出厚肿的纱布手阻拦他,苦笑着自嘲道:“在你的面前,我总是这般娇气无用!”说着,她倚着他的胸脯,低声道:“煜,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风玄煜轻轻抱起她,柔声道:“好,我这就带你回去!”

    “嗯。”她依入他的怀里,喃喃道:“终于可回去,这一路太远了...”遂又想起什么,又道:“还未跟雅丹姐说一声...”

    “没事,我自会通知她!”风玄煜抱着她大步走出营场。

    她疲倦地闭上眼:“要记得跟雅丹姐道谢...”

    “好!”风玄煜临到营门口,对着几个怔仲发呆的守卫女兵吩咐,弄一辆马车来,恍惚回神的女兵急忙应声,即刻跑去准备。

    “还有小扎姑,还有英旺!”她继续喃喃低语:“哦,对了,还有一个老前辈,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如何能无恙?你一定要好好酬谢...”

    “我知道!”风玄煜看着她浓密的长睫毛已掩盖了眼眸,她太累了!

    不一会儿,女兵便引来一辆马车,风玄煜正耍开口,一个女兵自告奋勇请求驾驭马车

    风玄煜沉吟片刻点点头,喜的那个女兵几乎蹦跳起来,得意地冲着同伴咧嘴挤眉。

    风玄煜倏地沉着脸,一言不发抱着苏漓若上了马车,这些女兵的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还真是让他心生不满,难道,雅丹平日便是这般带领训练女兵团?刚才他被半个铁骁营的女兵围观的场面,饶他身经百战,叱咤风云,也不曾这般狼狈!说来可笑至极,他到现在心仍有余悸,难道都城的女子都这么大胆?若不是他心有牵挂,早就怒拂而去,岂会任凭近千个女兵窥视了览!

    风玄煜低首,目光柔和地凝视怀中熟睡的苏漓若,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除了她,怀里这个瘦弱娇小的人儿,谁也入不了他的眼,原来爱一个便是这般心情!眼里只有她,心里念的都是她,似乎天下所有的女子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而她,却是光芒万丈。

    遇到她之前,他从不晓得儿女情长是什么滋味,或许他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懂的爱!遇见她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漠然的心被触碰了。耐看吧中文网

    从此,心怀情长,思念决堤!

    从此,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嬉戏娇嗔,无不令他心神荡漾,魂牵梦绕!

    苏漓若一觉睡的绵长而深沉,她只知道已经回到他的身边,这就足够了!于是,她彻底放松自己,竟不知醒来。

    临到傍晚,她感到手心丝丝冰凉,极其舒服,她挑了挑眉头,朦朦胧胧之间,喃喃唤道:“煜...”

    “我在!”耳边传来轻微温柔的声音,她安心地换了个姿势又进入深沉的睡眠。

    睡到半夜,她感到脚底火烧火燎地刺痛,不觉皱眉呻吟,迷迷糊糊中,她的脚被托起,听到一声惊呼,片刻之后,脚底的痛感逐渐消失。

    苏漓若翻了一个身,继续安眠沉睡。

    天际泛白,烛火燃尽,阳光透过窗户洒遍室内。

    苏漓若睡眼惺忪,掠开一条缝,嘴里已轻唤道:“煜...”

    “在呐!”低淳的声音答道。

    触目那俊逸的面容,苏漓若嫣然一笑,睁开眼,胳膊肘枕着脑袋,痴痴看着他。

    一直守在床边的风玄煜,伸手轻揉她的头,俯首柔声问道:“饿了吧!”

    “嗯。”苏漓若慵懒应声。

    风玄煜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好。”她的眸光紧紧追随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门口,她仍眨都不眨瞥视。半晌,风玄煜回来了,当他的身影出现时,她的眉梢染上温然柔情。

    风玄煜端来清粥,坐在床沿,捋起袖子,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吃。

    一碗见底,她心满意足地倚卧床头,目光轻柔瞥着她。

    风玄煜放下空碗,伸手揽她入怀,问道:“若儿为何一直盯着?”

    “我以为是梦,怕眨了眼,你就不见了!”苏漓若双手悄然绕着他的腰。

    风玄煜的心倏忽猛跳一下,她的话触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苏漓若见他许久不曾言语,便抬头仰望,瞬间,撞进他深邃如墨的眼眸,荡起一圈涟漪。

    苏漓若还在呆怔之时,他已覆上她的唇。

    苏漓若缓缓闭眼,沉浸陶醉!

    后来,苏漓若才知道她沉睡之时感到手心丝丝冰凉,很是舒服,原来风玄煜趁着沉睡之际,折开纱布。顿时,他惊呆了,整个手掌心伤痕交织,蜿蜒错纵。风玄煜向无冥讨要痊合伤口不留疤的膏药,无冥二话不说把剩下两份膏药全给了他。

    至于她的脚,睡梦中痛呻的声音惊动了他,急忙察看,她的脚底起了几十个泡泡。难怪她睡了还在喊痛,有的泡泡已磨破了皮,伤口淋漓!

    风玄煜看着触目惊心的双手双脚,震惊同时,盈满疼惜,她凭着这股毅力离开险峰,下了山,救助铁骁营。他的心既怜爱又感动!

    风玄煜小心翼翼用银针挑开泡泡,挤出脓水,清洗了伤口,敷上药膏,缠上纱布。

    苏漓若看着自己双手双足,心里虽哭笑不得,却抿着嘴笑开了。

    风玄煜轻轻戳了她的额头,无奈叹息道:“手足差点废,以后若弹不了琴,执不了笔,舞不了天外飞仙,你倒不怕,居然还笑?”

    苏漓若歪着脑袋,笑的更欢:“不怕,有你呐!”

    刹那间,风玄煜的心填满欣悦的幸福,他轻抚她的脸颊,幽声道:“傻瓜!我虽不介意,你变成什么样子,但从今以后,我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即便倾尽所能,也要护你往后周全!所以,你不可不在乎自己,不能不重视自己,更不允许你随意放弃自己...”

    “好,都听你的!”苏漓若极力隐忍心头涌动的情绪,含泪温笑,颔首道:“若儿往后乖乖听话便是!”

    风玄煜拥着她,荡开笑容,心里洋溢着幸福满满。

    苏漓若在风玄煜悉心照顾下,她的手足没几天便已痊愈,不仅完好如初,还更胜之的从前。她心里暗暗感叹,难怪无冥被人称为神医,他的医术独步天下,果然药到病除!任何病情,不论多严重,没有他治愈不了的。

    苏漓若一直想着当面亲自谢谢他,风玄煜却轻描淡写说不用,他已谢过了。苏漓若低首不言,风玄煜沉吟片刻,又道,那先缓几日,待她身子骨完全恢复,便可见到无冥!

    苏漓若这才点头微笑,只不过,几天之后,她还没见到无冥,逸轩楼却迎来三个特殊客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最是相思情意浓(下)

    这天,苏漓若吃过早饭,便来到书房翻阅古人书籍。

    小唯风风火火进来,说是铁骁营的女护法雅丹带扎姑和英旺来看苏漓若,而且还是风玄煜许可的,要知道,之前的天峰居是不容许人来人往,自从苏漓若入居之后,整个天峰居都变了!

    苏漓若含笑任凭小唯低低咕咕,一转眼,直奔下楼,惹得小唯急促叫道:“哎呀我的姐姐,人都来了,又不会跑了,你这般摔了可如何是好!”

    苏漓若提着裙摆,楼下转角处一头撞进风玄煜的怀里。

    他扶住苏漓若的手臂,听着小唯后面噔噔下楼,嘴里嚷嚷着,他低首问道:“怎么啦这是?”

    “雅丹姐她们来看我咯!”苏漓若挣脱了他的手,一溜烟跑了。

    “在前厅呐!”风玄煜眼里盛满柔情,冲着她娇小的身影不放心道:“慢点,别绊着!”

    “庄主!”小唯气喘吁吁跑下楼,抱怨道:“瞧!姐姐刚好,就这般莽撞...”

    “小心侍候!”风玄煜淡然笑着摇头,遂吩咐道:“别让她累着。”

    “是。”小唯急忙追了出去。

    风玄煜负手站立,看着她的背影穿梭廊道,眸光愈发轻柔,直致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他才收回目光,环视周围。

    从前,整个天峰居就他和魏叔,他也不觉孤寂,可能习惯了独处,倒是魏叔提了一次说天峰居该添个人,增增热闹,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当时,他微微一愣,思忖着问魏叔,莫不是有适合的人?如是,不用担忧,尽可以带入天峰居住。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魏叔沉着脸,气呼呼地拂袖而去。留下他一脸茫然疑惑:他说错了什么?怎么魏叔的脾气闹的这么大?

    他后来才知觉,原来魏叔拐弯抹角说的是他,让他赶紧娶个夫人,成家生子。于是,他跟魏叔承许,天峰居将来一定会有个夫人的,可一转身,便把这事扔到九霄云外!

    风玄煜嘴角上扬泛起笑意,瞥了瞥柱子后面飘扬的衣襟。

    须臾,魏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探出头,慢慢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他知道风玄煜发现了他!他拘谨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讪讪笑道:“那...那什么?刚才怕冲撞了夫人,所以...所以躲一躲,免得...”

    风玄煜也不戳穿,淡笑道:“魏叔,往后天峰居可能会吵闹一些,若儿她还有些孩子心性,你得多多包容!”

    “吵闹的好呀!”魏叔顿时神采飞扬,眉开眼笑地道:“就该夫人这般真性情,多好!哎呀,天峰居终于热闹了,老奴高兴还来不及,何来包容不包容...”

    风玄煜挑挑眉,颔首道:“是呀!是挺热闹的,估计以后的天峰居...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无妨!无妨!只要夫人欢喜就好,人多...才热闹呀!”魏叔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凑近风玄煜身边,低声道:“庄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差日子咯,赶紧定下来,不然,老奴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风玄煜淡然一笑,道:“前阵子经了险,让她先缓缓劲吧!”

    魏叔皱着眉道:“可老奴担心夜长梦多,届时又节外生枝...”

    风玄煜拍拍他肩膀道:“魏叔,我跟你许诺过的,岂会失言?放心,她又跑不了,月邑山庄的夫人...她当定了!”

    魏叔听了,终于心里有些踏实,连声道:“好,好,好,老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说着,转身低首朝舜园走去。

    风玄煜望着他蹉跎的背影,心头一滞,目光黯然,魏叔转身之际,他看到他眼角的泪光。

    前厅,苏漓若踏入门槛,便扬声叫道:“雅丹姐!”

    雅丹闻声,放下茶杯,笑吟吟起身迎上去,道:“漓若妹妹,身子可都好?”

    “好着呐!”苏漓若一把握住她的手,“雅丹姐有心了,倒先来看我,理应我前往营里与你道谢...”

    雅丹抓起她的手,仔细翻看,遂惊叹道:“老前辈果然妙手回春,你的手一点疤痕都不曾有,可见他的高明!”

    苏漓若正耍回答,身后追赶来的小唯喘着气,嘟着嘴,道:“姐姐身子刚好,就这般不顾虑?方才庄主可让我看着你...”

    苏漓若笑着跟雅丹道:“这丫头自幼随着身边,情同姐妹,这才没大没小乍呼着!”

    雅丹也笑了笑,回头冲着身后低首不言的扎姑和英旺道:“你们这俩个孩子,一天缠着嚷着耍来山庄看看夫人,这会儿倒不知打招呼么?”

    “小姐...不,夫人。”英旺一时慌了,不知如何称呼。

    扎姑转着乌黑亮丽的眼睛,上前行了礼,脆生生道:“夫人好!”

    苏漓若微怔,笑着点点头道:“你们有心了!其实,叫我苏姑娘...”

    不等她说完,雅丹侧颜吩咐道:“难得来一趟山庄,你们且随这位小姐姐出去瞧瞧看看,只是不可失了礼,不得似营里那般调皮捣乱,一切听从小姐姐的。”

    二人低首应了声,难掩欣悦神情,月邑山庄可是多少都城人梦寐以求向往之地!以她们的身份连月邑山庄的侧门都进不了,更别说今日登入天峰居,还能逛逛,岂不令她们惊喜!九零看看

    苏漓若瞥了小唯一眼,小唯会意地点头,朝她们招招手,带着二人退出厅堂。

    苏漓若目送她们离开,回头注视着雅丹,道:“雅丹姐,有话不妨直说!”

    雅丹目光一顿,叹道:“你这聪明伶俐,理应猜到我要说什么?”

    苏漓若带着她入座,亲手为她执满茶水,缓缓坐下道:“我略猜一二,只是不知何意?”

    雅丹低首饮了两口茶水,沉思半晌,抬眸问道:“庄主的心意你可知晓?”

    “他疼我惜我,待我极好!”苏漓若颔首。

    “庄主的性情你可把握?”雅丹轻轻放下茶杯。

    苏漓若一愣,蹙眉沉吟,许久不言,她想起初见他时的漠然,再见他时的狠戾,他总是冷若冰霜,阴沉着脸,拒人千里之外。他的愤怒总是无声无息,令人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念虑,不知他的喜怒哀乐。

    苏漓若心间一动:但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经历几番生死离别,她只耍确定他是爱她的,在乎她,挂念她,眼里只有她,便足够了。

    苏漓若扬起眸光,脸色坦然,语气缓慢而坚毅道:“我虽不能把握他的性情,但我能左右他的情绪,从我认识他至今,他改变了很多。”

    “左右?”雅丹愣住,想起往事,心里涌出难言的悲伤,她强忍心头的伤痛,道:“不可否认,庄主是治国奇才,绝世超伦。但,不知他是否适合...”她戛然而止,惊觉自己言语不当,不由沉叹道:“漓若妹妹恕我言直口快,只因与你一见如故,方才忧而则乱!”

    若是旁人,苏漓若或许早就生疑了,但雅丹身上那股刚毅气概令她刮目相看,甚是佩服。所以她的激烈言语,苏漓若并不反感,而是觉得她的坦率诚挚,绝对是为了她好,并无私心。试想,她身为风玄煜的手下,理应站在他一边,却特意跑来劝导一面之缘的苏漓若,以她的聪慧,岂会做这番愚钝至极的举动?那么,只有一点可说的通,她是真心诚意为苏漓若着!

    苏漓若绝不怀疑她的一番心意,只是她不明白,匆匆一面,她为何对她如此关怀与爱护?苏漓若想起手缠纱布时,她喂她米粥的那份小心与专注,还有她看她的眼里流露出心疼与怜惜。这种情感,她从风玄煜,小唯那里才能感受到的,惟有最亲近的人,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虚假不了!

    “雅丹姐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也是感激不尽!”苏漓若莞尔一笑,缓解了她的尴尬,道:“一路淌着惊险过来,几番生死离别,终于悟出,曾经一眼钟情,如今愿意一世深情。曾经只求平安周全,如今愿意为爱冒险,交付全心,全意信赖,方不负上苍垂怜,予茫茫人海惟我与他相逢之缘分!”

    雅丹凝视着眼前瘦弱的娇小人儿,有一刻失神,不可否认,她被她震撼了,她的勇气,她的执意,她的坚强,无不令她诧异错愕。这时,她才发现多年来她耿耿于怀,无法忘记的伤痛,走不出的阴霾,在苏漓若一番言语之后,居然让她心生豁达!

    “雅丹姐!”苏漓若轻唤她,待她回过神,却移开话题道:“我那日离开的匆忙,不曾见识女兵团的英气风姿,倘若可以,我倒是想回营里看看!”

    “好,随时恭候!”雅丹笑着端茶杯,低首喝着。

    苏漓若趁机向她打听女兵团平时如何训练等话题,雅丹见她甚是好奇,便详细介绍了铁骁营的女兵团,连一些趣事也与她笑谈。俩人似乎颇有默契,彻底转移了上一个话题,只字不提。

    临到中午,雅丹才带着扎姑和英旺离开天峰居回营。

    小唯与扎姑二人已成了无话不说,相谈甚欢的好朋友,见她们要走,依依不舍。于是,三人约定,下次苏漓若去铁骁营,带上小唯,届时她们再聚首。

    苏漓若原想留三人在天峰居吃饭,奈何雅丹说天峰居乃庄主居住之处,作为下属理当遵守庄规,不可随意逾越。苏漓若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勉强,送雅丹三人离开之后,她便回了逸致楼。

    风玄煜已在一楼等她,见她过来,伸手握着,牵入食膳房。小唯跟魏叔布置好了饭菜,就退了出去,苏漓若几番欲言又止。

    “怎么啦?”风玄煜夹了一块鱼肉给她,见她左顾右盼,不动声色问道。

    苏漓若闪着灵颖的眼眸,欣然道:“我觉得,我们俩个人吃饭有些乏调,不如下次让魏叔,小唯,夜影他们围着一桌吃饭,那多热闹!”话刚落音,她突然想起雅丹刚才说的话:国有国法,江湖门派,武林侠义,营中纪律,山庄规矩。理当遵循,刻己严律,岂可随意,明知故犯,逾越过界!

    看着风玄煜高深莫测的目光,晦暗难懂的脸色,她正想着如何把刚才的话自圆其说,却听到风玄煜淡然声音:“好,让他们围着一桌吃饭...热闹!”

    苏漓若眨着眼,惊讶盯着他,许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答应?一时竟呆怔不言。

    她当然没有忘记他素来喜静清怡,且厌恶喧哗热闹!

    风玄煜拿着小碗,勺了两匙汤给她,抬眸又问:“怎么啦?”

    “呃...”苏漓若恍然回神,有些慌乱无措。

    风玄煜停下筷子,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轻声问道:“有心事?”

    苏漓若一惊,想起雅丹的话,连忙摆摆手:“没...没有!”

    风玄煜抽回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嗯!”苏漓若低首扒了两口饭,以饰内心的慌乱,须臾,她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悠然从容地吃着饭,终于忍不住抬头挺直身子道:“你知道雅丹姐为何来天峰居?”

    风玄煜顿了顿,瞥向她,平静道:“你总是念着她,她刚好也想你了!”

    苏漓若被他瞥视着,有些心虚,目光闪烁。

    “若儿想说什么,但说无妨!”风玄煜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嘴边,“怎么今日这般反常?难不成我相貌凶恶?五官不正,让你心生惧怕?如此忌惮?”

    苏漓若见惯他肃严的模样,这般一本正经说笑,倒是头一遭,她扑哧一声咯咯笑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痴等流光尘世浮(上)

    风玄煜目光柔和凝视她,他很久不曾见她如此开心!清新的笑容,铃声般的笑声,令他情不自禁也泛起一丝笑意,他伸手就着手里的帕子轻擦苏漓若的嘴角,柔声道:“但愿若儿一生常此笑容!”

    “什么?”苏漓若没听清楚,笑着道:“往后你不要板着脸,都如今日这般笑容...可否?”

    “好!”风玄煜颔首应允,眼里盛满她的倒影,使他的目光充盈着温柔,笑容愈发灿烂,语气更是宠溺道:“吃吧!”

    苏漓若心想:雅丹姐从未见过他温柔体贴的样子,只道他冷漠无情,所以才不放心她!

    苏漓若喝了两口汤,抬头见他一脸含笑凝视她,眸光一闪,又道:“你怎么不问问雅丹姐说了什么?”

    “这不重耍!”风玄煜神情淡然自若,夹着菜往她碗里放。

    “为什么不重要?”苏漓若的手一顿,身子有些僵硬,轻轻蹙起眉头: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雅丹对她说了什么?

    “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不曾犹豫不会离弃...对吧!”风玄煜的声音很是平静,但他言语却激起苏漓若泪水瞬时涌动眼眶:原来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他学会了宽容,卸下狂妄自大,隐去傲慢与霸道。他懂得把握爱的分寸,收起锐利不羁的棱角,塑造一份温暖柔顺的气氛跟她相处!

    风玄煜轻抚她的眼角,在她的泪水滑出刹那拭去,揽着她的肩,拥入怀中,目光悠然,声音轻柔:“谢谢你!若儿,让我懂的如何爱,教我学会怎样与人相处!”

    曾经,他不知情为何物?遇上她之后,她的身影总是萦绕他的梦中,使他明白原来这是爱!

    在月国,与她相处的日子,他的爱那么霸道,冷厉,甚至他的宠爱都成了伤害她的利刃。他想禁锢她的心,囚禁她的人,即便她远离了,他的思念依然是强势的。他盘算着接她回山庄的日子,计划着她的人生每一步,然而,临到山庄脚下,她却弃车而逃,着实如一锤敲打他的心,痛且开始反省。

    她乔装打扮,戴上面具,一次又一次在他眼皮底下异常慌乱,愤然交手,他却一次都不曾觉察,眼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少年是她!后来他一度自我疑惑,难道他不够爱她?倘若深爱,为何面对面却不相识?

    几番思索之后,他终于想通了,不是不够爱,也非情不深,而是他的傲气蒙蔽了他的心,他的冷漠障碍他的眼目。

    吟月庄园时,他触目匕首刺入她胸口的那一瞬,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那一刻噬心之痛,永生难忘。看着她血流如注,毫无生息瘫在他怀里,他恨不得替她挨了这一匕首。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为她生而欢,死而殇!

    只是,蒋雪珂哭的撕心裂肺让他相信她,匕首是苏漓若握着她返手刺向自己的胸口。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离开牢房,但他的心里却震惊愕然:她为什么耍这么做?

    接下来,她肆无忌惮的愤懑,无处安放的烦躁,她没有重逢的欣喜若狂,甚至,拒绝与他同处一室。

    他又一次陷入迷惑,她的心像重重浓烟密雾,看不清揣不透!

    直到她再次出现在蒋雪珂的房里,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他可以爱她入骨,宠她上天,但他不能计划她的人生路程,谋略她的心,控制她的思想。

    原来,所有的反常,只因为她吃醋,她嫉恨。是呀!爱本是自私的,谁会愿意把心爱的人拱手相让?所有的大度除非不爱,其实都是伪装的,或许无能为力,否则,势必捍卫。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进她的内心深处,一点一滴读懂她,了理她,感受她的喜怒。

    原来,爱一个人,不只两情相悦,不只朝思暮想,不只相伴白首。更是懂她,尊重她,理解她,迁就她,为她而改变自己不好的性情。成就初见时的怦然心动,不负一生深情执守。

    可是,在碧琼湖,当他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湖底,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熬了几天几夜,他经历此生最漫长的等待,煎熬。

    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她若能平安归来,他愿意倾一生所有交换她的安然无恙,岁月长守!

    其实,自她受匕首伤醒来,痊愈之后,他一直筹划着,兑现承诺。予她十里红妆,铺街繁华,霞羽嫁衣,天下无双。

    正因着此番计划,他才派遣屏洵去修复画卷,亲手交之,为了消除二人之间结怨而兮姥姥的仇恨。

    然而,他忽略了兮姥姥在她的心里的重耍,是无可代替,也小觑了她的愤恨,竟然如此强烈!

    这次的失策差点酿成大错!

    所以她回来后,他便停止整个计划,他愿意等,愿意予她更多的时间,包容她,尊重她,直到她无所顾虑,渴望安定,心甘情愿地把她自己交付出来。

    她虽然归来,也只字不提如何经历惊险,受伤?但她血肉模糊的掌心,磨破皮泛起水泡的脚底,无不说明她所经历的艰辛苦难。

    原来,爱不仅可冲破世俗偏见的束缚,还能创造生命的奇迹!137

    他能想象,倘若她心里不曾念着他,也许,她根本无法坚持下去,只因刻骨铭心的牵挂,才使她生死攸关,仍然为他而坚强!

    原来,爱是一种信念,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方能绝地重生。

    苏漓若埋头他的怀中,思绪纷纷,心念百转,感慨万千,她的幸福,终于如期而至。

    这个冷峻漠然,浑身戾气,傲慢狂妄的男人!她终于用自己一路的艰辛酸楚,几番的生死离别。千山万水的兜兜转转,茫茫尘世的奇妙缘分。感化他的心硬,改变他的霸道,消融他的狠戾,温暖他的冰冷。

    这天,苏漓若午歇起床,听闻窗外萧萧风声,惊觉初冬已临,她才发现自己来都城竟快有两个月了。

    苏漓若下楼,小唯怕初冬风冷,便为她系上披风。

    苏漓若来到竹林处,却意外见到无冥,她惊讶叫道:“老前辈!”

    无冥笑着迎上去,拉着她好一阵仔细察看,许久才抚着胡须道:“嗯,没想到那小子竟还懂疼人?把你身体调养的很好!”

    苏漓若此前不知他的身份,就承了他救命之恩,如今既知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懈怠,她缓缓施了一礼,道:“老前辈的救命之恩,漓若铭感于心,此恩无以为报,请老前辈受漓若一拜!”

    苏漓若说着,整肃仪态,正耍屈膝叩拜,无冥一手阻拦了她,敛去笑容,肃然道:“这可使不得,医者仁心,你跟老夫缘分不浅,恰巧碰上,也是你的福气。再说要让那小子知道,我亏待他心爱的姑娘,那...我可要遭殃了!”

    苏漓若抿嘴含笑,看着他神秘兮兮冲她招手,好奇地凑近,只听他低声道:“这回老天总算帮了我一次,抵消了亏欠曦儿的那笔债,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被他扬灰了!”

    苏漓若茫然不解,一脸疑惑。

    无冥叹了一口气,拉着苏漓若往竹林口的那块石头坐下,翘首探头环顾,确定周围没人,问道:“你可知道他娘亲的事?”

    苏漓若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听苓妃娘娘跟长公主说起!”

    无冥眯着眼,满脸惆怅,低沉道:“当年之事,其中必有隐情,只是曦儿白白失了性命,实在令人痛心。也怪我,奈不住手痒,便离开皇宫寻觅修研丹药,这一走就出事了。煜儿也因此恼怒我,弃他娘亲不顾,让人有机可趁,害他娘亲背负罪名,忍辱至死。”

    苏漓若见他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沉吟片刻道:“老前辈不必自责,如今曦妃娘娘沉冤得雪,作恶之人已得到应有的下场,曦妃娘娘在天之灵定然欣慰。”

    苏漓若的一番话令无冥心里豁然舒畅,他仔细端详她,欣喜道:“那小子几世修来的福气,得你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他顿了顿又道:“你说叫什么来着?”

    “苏漓若!”她淡笑道:“老前辈唤我名字便是!”

    “不行不行!你是煜儿的心爱姑娘,又是山庄未来的夫人,这称呼可随意不得。”无冥摇摇头,又摆摆手,似乎陷入两难之境,他突然想起什么,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悄悄告诉我,煜儿如何唤你?”

    苏漓若一怔,看着眼前似孩童般心性秉纯的老人,心里颇为好感,她笑着轻声道:“老前辈唤我若儿就好!”

    “是那小子这般唤你?”无冥皱眉摇头:“我可不能跟他一样,不然,他又该恼怒我!”说着他见苏漓若一脸疑惑,忙解释道:“因为他娘亲的事,他便恼恨上我,从不待见我。好不容易救了你,总算抵消一些怒气,今日才让我在此候着你,也不知会个时辰,让我半天好等。”

    苏漓若心里苦笑,风玄煜这个人呐!还真是记仇,居然用这样手段折腾他的老舅爷!“老前辈,往后他若再敢这般对你,你便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真的!”无冥闻言,欢喜的不得了,顿时眉开眼笑,高兴道:“这小子的坏脾气终于有人治得了他,甚好甚好!哎,这样吧!我唤你阿若可否?”

    “好,老前辈如何唤我都好!”苏漓若莞尔一笑,点点头。

    “下次那小子再敢对我瞪眼下命令,我就让阿若来帮忙修理他。”无冥越说越激动,高兴的手舞足蹈,欣喜蹦跳。

    “好的,我一定狠狠修理他,替老前辈出气。”苏漓若托腮,笑容可掬地望着他白发飘飘,神采奕奕,很羡慕他如童心般无忧。

    苏漓若的话哄的无冥开心不已,他想象着风玄煜那张千年寒冰脸在娇小瘦弱的苏漓若面前唯唯诺诺,惶诚惶恐。他不由仰头大笑,想想都解气,谁让他这么多年从不曾给他好脸色,对他总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苏漓若感叹他单纯的心境,待他笑够了,便起身准备带他回逸轩楼,倏地停止脚步,侧颜问道:“老前辈,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只阿若开口,别说一件,十件都行!”无冥满口答应。

    苏漓若犹豫一下,终是开口道:“我想请老前辈去吟月庄园诊治练邪功而走火入魔的病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痴等流光尘世浮(下)

    无冥怔了怔,沉思抚须,半晌,不动声色道:“既是练邪功,又走火入魔,还诊治什么?”

    苏漓若抬眸,轻叹道:“话虽如此,但她因执念太深而伤人伤己,说底其实也是可怜人!”

    无冥自然知道苏漓若所说可怜之人是谁,当初他在月国治疗蒋雪珂时,原先以为是风玄煜钟悦的女子。后来问了夜影才晓得来龙去脉,他对蒋雪珂以恩耍挟,逼迫风玄煜迎她入府为侧妃之事甚是不满。故而,医治之时,留了一手,让她吃点苦头,略惩她心计。没想到却弄巧成拙,竟成了蒋雪珂变本加厉的筹码。

    无冥思罢,问道:“阿若同情她?但你可知她的所做所为?”

    苏漓若吃惊,疑惑道:“老前辈如何得知是她?”

    无冥摇摇头叹气道:“我那个傻小子呀!你别看他冷的像冰块,无趣又固执。但其实,他的内心脆弱敏感,渴望温情。年少突遭厄运,母逝父弃,孤苦逐流,荒山野岭。恶狼成群,猛兽成患,蛮夷凶残,野牧强悍,异族狠毒。他经历了九死一生,扭转乾坤,立足荒芜,开拓都城繁华盛世,引武林侠客入居,成就月邑山庄辉煌。他呀!承人之恩誓当还报!从不愿亏欠他人点滴恩惠。蒋雪珂抓住他的软肋,利用他幼年的遭遇,步步为营。煜儿虽文韬无双,武略天下,却对男女之情,恋慕之心一窍不通!这才着了蒋雪珂的道,中了她的诡计。”

    无冥顿了顿,脸色慎重,语气严谨道:“阿若可想好了?你的好意善心,她未必领情,只怕她恨你入骨,欲置你于死地!再说了,我若救她清醒,魔障消除,身体恢复,你该如何自处?”

    “多谢老前辈提醒!”苏漓若苦笑道:“她经此一劫,还不能悔之,且是她的命数,日后怨不得旁人。她若能就此醒悟,放下执念,也是善莫大焉!对她,我非好意善心,只因冤了她一次,心里甚觉愧疚,若能借老前辈之手救了她,便是两清。”

    “没想到阿若居然还能冤了她?可是见她再狡猾,也斗不过聪明的阿若。”无冥似乎听出其中隐情,当即笑开了,便好奇地打听道:“阿若,你与我说说,如何冤了她?”

    苏漓若哪里说得出口,想想她糊里糊涂在蒋雪珂房里顺了一把匕首,这匕首不仅锐利,且有毒。她当时无非呕气,这才整出损人又不利己的一招,差点因而送命,又跟蒋雪珂结下仇怨。这事,她打算烂在肚子里,也决不泄露!苏漓若眼珠子一转,道:“老前辈先随我前去吟月庄园看看,若能救得了她,届时我便把这个秘密告诉老前辈...如何?”

    “当然救得了她,不就是走火入魔吗?难不倒老夫的。走,阿若带我去瞧瞧!”果然,苏漓若的话既激将了他,又吊了他好奇之心更甚,拍着胸脯承应,遂拉着苏漓若直奔吟月庄园。

    二人来到吟月庄园,大门依然紧闭,还未等苏漓若回神,无冥轻轻一扯,带着她跃进院子。

    死寂一般沉静,苏漓若心头一震,难道...

    她顾不得无冥,飞快朝蒋雪珂房间的方向而去,她一把推开房门,惊了守在床边的贴身丫鬟香梅,她脸色大变,颤着声音道:“你...你...”哆嗦着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蒋雪珂直挺挺躺在床上,盖着厚厚被褥。

    苏漓若快步上前,不理香梅,俯身查看,见蒋雪珂气游若丝,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她回头冲着跨入房门的无冥叫道:“老前辈,你快过来看看,她可否还有救?”

    无冥不悦地叨念着,嗔怪苏漓若跑的太快了,一转眼不见人影,害他一阵找!

    香梅惊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以为听错了:主子与她之间怨恨已深,只怕生死不容!如今主子这般奄奄一息,危在旦夕,她岂不该拍手称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带人来救主子?

    香梅呆怔惊讶,无冥已走近床边,掀开被褥,抓过蒋雪珂的手,指尖触脉,脸色一沉道:“赶紧把被子移开,她已是气堵淤窒,被子盖了这么多,如此负重,岂不压得她愈发喘不过气!”

    苏漓若点点头,正耍扯起被子,却遭香梅阻止,抽泣道:“求夫人放过主子吧!她时日不多,已昏了两天不醒,迷迷糊糊冷的发抖,若掀了被子,岂不让主子冷死?”

    苏漓若没时间解释清楚,一把推开她的手,厉声道:“若想你家主子活命,赶紧帮忙拿起被子!否则下一刻,她就没命了。”说着,弯腰扯着被子。

    香梅被她斥责,愣了一下,倒也清醒了头脑,慌乱地帮忙抱起被子。

    没想到居然盖了六层被褥!

    苏漓若留了一层被子盖在蒋雪珂身上,见她浑身枯瘦如柴,忍不住心头颤栗,侧身问道:“你家主子性命垂危至此,都没有请郎中诊治吗?”

    香梅低首抹泪,哽咽道:“庄主让药谷女医负责主子病情,刚开始尚有好转,后来病情愈加严重,药谷女医们也束手无策。而主子亦不受控制...自残,庄主令人封了主子的穴位...这两日便成了这般模样...”

    苏漓若摆摆手,让她退到一旁静候,她见这个丫鬟对蒋雪珂不离不弃至今,可算是忠心耿耿。

    无冥皱紧眉头,指尖离脉,伸手探了探脖子喉间,脸色愈发沉郁。

    苏漓若俯身低声问道:“老前辈,她的病情...”

    “有些棘手,恐怕得费劲一番!”无冥沉声道:“她所练的功夫,阴寒至重,损体伤力,久之毒气入侵内脏,乱了心脉,冲击体内,便造成走火入魔!没想到当初老夫隐留一手,倒救了她一命。旧疾饮药,皆是上等珍稀药材,护了她的心脉,才不置于毒气攻心,经脉俱断,呕血而亡!”

    苏漓若虽心里有数,但听无冥一席话,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幽幽叹息道:“既然尚可救治,还请老前辈尽力为之!”

    无冥起身,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语气却平静道:“放心,她一时走不了,还吊着一口气!”书吧达

    苏漓若松了紧绷的心,却听到无冥继续说道:“不过除去她的心魔,且不难,但恢复心智,恐怕...”

    “什么?”苏漓若愕然不解。

    无冥沉吟不语,掏出一只小瓶子,摇了摇,侧耳听了,道:“这里有五颗宁散丹,先把她的气顺了!每隔一时辰喂一颗。”

    苏漓若接过小瓶子,转身递给香梅道:“快去给你主子喂下,记住,一个时辰一颗。”

    香梅在一旁听着,一直不敢插嘴,这时她彻底相信苏漓若真的是带人来救蒋雪珂的,她拿着小药瓶,含泪千恩万谢,感激苏漓若。

    无冥示意苏漓若随他出去,苏漓若颔首,回头对香梅又交代一番,才转身离开。

    苏漓若返手关了门,注视着双手负背的无冥,快步赶上,问道:“老前辈,她的病...”

    “她的病情虽复杂,救活她不在话下,严重的是她毒气侵心,十二经脉受损,扰乱了她的心智,即便恢复,也是堪忧!”无冥说着,临到大门,拔开门闩缓步走出吟月庄园。

    原来蒋雪珂练功走火入魔不仅危及性命,即便救活,也落下伤智之疾!

    苏漓若蹙着眉头:难怪无冥方才说有些棘手,得费劲一番!

    苏漓若心里五味杂陈,想着蒋雪珂荣获月国第一美人称誉,如今却落的如此下场,简直可悲可叹!

    无冥穿过廊道时,倏地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说道:“药谷女医定然已将她的病情一一禀报,那么煜儿既已知晓,并不曾开口让老夫前来诊治,也许煜儿自有他的打算。阿若还是跟煜儿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苏漓若愣住,无冥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风玄煜明知无冥尚可救活蒋雪珂,却没有让他去吟月庄园诊脉。因为他清楚,蒋雪珂伤了心智,即便活着,也是低智。也还会更糟糕的,她痴傻了或疯疯癫癫!

    苏漓若一时凝噎,拋开月国那一段事情不说,她对蒋雪珂也并无好感可言。但同为女子来说,她还是心存怜悯,不忍眼睁睁看着她受尽心魔折磨,最后丧亡。

    无冥见她呆滞,便出声道:“走吧!也许...这是她的宿命,怨不得旁人,你已经尽力了!”

    苏漓若抬头,欲耍开口,却瞥见迎面而来的奈落,止践和屏洵。自上次苏漓若拔出无熵剑对峙屏洵,二人再没有见面。

    屏洵目光一顿,他知道那次苏漓若经历生死劫难,几乎丢了性命。他没想会在廊道上碰到她,不知她是否又会像上次那般怒不可遏?不,应该更恨他,若不是他那时耍小心计,她也不会怒火攻心而致失控拔剑。此时,他躲避已来不及,只得发怵着头皮上前。

    “老爷子!苏姑娘!”他们上前停足,施礼打招呼。

    无冥向来随心所欲,从不拘束礼节,而且,他脾气古怪,对他们经常爱搭不理的,他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负手慢悠悠地从他们掠过。

    苏漓若微微颔首,侧身之际,却叫住奈落:“奈少主!”

    奈落停下脚步,面带笑容,温和道:“苏姑娘有何吩咐?”

    “奈少主能否借一步说话?”苏漓若道。

    “好,苏姑娘,请!”奈落作了个手势,二人便朝廊道一角走去。

    无冥回头,眯着眼地看着苏漓若背影,不知他刚才的话,她究竟听进去没有?

    止践知道奈落曾在昼国护卫苏漓若,并不奇怪他们单独交谈,迈开步伐走了。

    而屏洵见苏漓若一脸平静,与上次愤然怒斥他的时候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他惊讶同时,亦暗暗放下悬着的心,随之离去。

    “苏姑娘的身体...可好?”奈落揣不着她找他所为何事?但毕竟二人经历过昼国之行,自然交情匪浅,而他一直把她当作妹妹般看顾!

    “承蒙奈少主挂念,一切安好!”苏漓若对奈落也是心存敬佩,她当即开门见山问道:“奈少主可知雅丹姐的事情?”

    奈落略显惊讶,他知道雅丹救过苏漓若,却不承想她们居然如此熟悉?以姐妹相称?但一转念雅丹对铁骁营的女兵团尚且宽容疼爱,以苏漓若聪慧的才智,雅丹肯定更加喜爱,他思罢,心下坦然道:“苏姑娘想知道雅丹的事,奈某定当知无不言!”

    苏漓若笑着点头,问道:“雅丹姐选上护法之前,是做什么的?”

    “她家境殷实,她爹是野牧部落的首领...”奈落听了苏漓若的询问,似乎明白什么,便把雅丹的事娓娓道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曾经沧海难为水(上)

    原来雅丹是野牧部落居民,她爹撒达是部落首领,雅丹的娘亲在她十岁那年病逝,留下雅丹和三个妹妹。

    当时野牧部落,蛮夷,异族生存荒芜边境,月国领军出征,降服附近一个小国,攻了城池,顺便把周围四散五裂的盘居民众一同收纳。其中包括野牧,蛮夷和异族。月国虽收服荒芜边境,但并没有派人驻守,也不夺取财物,更没有明文规定须缴纳征收,或按居民人数编入户籍。只拟定了一项,每年需进贡出产的产物,按季献贡。

    那时,战无不胜的月国已是诸多小国中强悍壮硕的泱泱大国,对物匮地乏荒芜边境根本不入眼。

    风玄煜逐放荒芜之地时,野牧部落正跟蛮夷激战三天三夜,听说了一头稀珍猛兽闯入划分的境地,而被蛮夷逮捕。

    一队牧民进入蛮夷之地讨耍,却被蛮夷达子引入圈套残忍杀害。

    撒达带领几队孔武有力,骁勇善战的壮士为自己的牧民讨回公道。

    异族人虎视眈眈窥视,欲趁虚而入!

    他们常年累月因为划分疆界,而爆发争战,宿怨已久,仇恨已深。

    风玄煜来到蛮荒,见荒芜之地杀戮争夺,激烈惨重,而当初降服的小国临境却独善其身,一派安和。

    风玄煜出手救了遭遇蛮夷层层包围受伤的撒达,却惹恼了凶残的蛮夷达子,因此结下仇怨。而异族人更是怀恨在心,若不是风玄煜多管闲事,他们此时已在坐收渔翁之利。

    撒达慧眼识人,他知道风玄煜看似文弱,实则深藏不露。他当即拍胸表示,往后风玄煜若想收服荒芜之地盘散民众,他愿意倾力相助。

    风玄煜告别撒达,继而来到小国,那些候府贵胄这几年群龙无首,不受束缚,自由圈地,通街买卖。男婚女嫁,不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皆你情我愿,便可共居而处。

    风玄煜出示诏书,明言朝野派遣他管辖城池,以城主的身份居之。

    霎时令那些候门勋爵错愕不已,这月国君主也太儿戏了,几年不闻不顾,置之一旁。如今倒好,居然派遣一个文弱少年接管城堡?虽败者为寇,贬之为城,诸国之中除名。但再怎么不济,毕竟也曾是一个富裕繁荣的小国!居之入籍的人数亦达到二十几万,其中不泛济济人才,岂可任由一个小儿肆意妄为?

    风玄煜年纪虽小,心思颇深,他召集候门勋爵,商议整改腐败之糜,重塑正气之风。

    候府贵胄整顿:商铺店面,租赁征税,土地产业,契约画押为准,否则一律充公。

    上报爵位,文武品职,以能者优纳,愚者贬之,智者提升,利者弃之。

    民风整肃:公告明文新规定,以往那些过于开放大胆的婚嫁,不符合秉纯风气一律作废,或轻者处以银票惩罚,且责令省之,或重者按律下监,判刑伏法。

    一时间候门贵胄怨声载道,根本不把文弱单薄的小少年放在眼里,那些袭爵王公,更是肆无忌惮,拂袖离座,愤然而去。

    那时,风玄煜已暗中调查了几桩要案主犯,民间一些为非作歹的地痞流寇,着手捉拿,以备镇压之用。

    试想,一个文弱少年,带着个小随从远居千里之外的月国,跋山涉水,来城管辖整治!即便揣着月国诏书,那些勋爵王公,民间缙绅如何能服?他们纷纷聚集,商议反抗之计。

    然而,未等他们计成谋行,繁荣街市出现五花大绑,枉视法纪的耍犯,欺男霸女的流氓地痞。押送游街,陈列罪状,公示真相。

    顿时,街市巷道涌满百姓,人头攒动,喧腾拥挤。个个愤慨激昂,人人高呼惩恶扬善。

    刹那,刀起头落,案犯恶霸,血溅刑场。

    瞬时,百姓拍手称快,无不畅顺,大慰人心。

    风玄煜这一招诛心之计反转逆境,深得百姓喝彩爱戴,拥护呼声,此起彼伏。

    那些官僚贵族顿时傻了眼,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更何况,风玄煜小小年纪,手段狠厉,心思阴沉,杀人不眨眼,岂非外表那般文弱?他们皆惊叹,疏忽大意,只窺外形而蒙蔽麻痹!

    风玄煜择安而侵,博取优势,赢得一步筹码,强壮势力,稳定时局,奠基伟业。

    短短几个月,小国城池愈加繁荣昌盛,街市商铺,小贩走卒,各自营生,秩序井然。官僚要员,卸衔去职,优势者赐爵封候,劣势者贬职为民。

    一年之后,小国更名都城,属分封独居领地,不受任何临国边境管辖!

    都城一片繁荣盛世,独制城规,独立领域,强固城堡,健硕百姓。

    但周边的野牧,蛮夷,异族却烽火激战,狼烟四起。

    风玄煜思忖之后,决定出手降服荒芜之地,统一管辖。

    他只身带领夜影进入荒山野岭。

    荒芜之地之所以荒凉,皆因猛兽成患,恶狼成群,但野牧历代以猎杀兽类为食,蛮夷自古以搏杀野兽盘地为居,而异族乃贩卖皮毛为生。

    因而,危急存亡的荒凉之地,却成了他们乐于居住之处。

    风玄煜来到荒芜之地,入荒山而栖,择野岭而居。他知道欲降服他们,须得一方地盘傍身,才能与之抗之。

    他这次却反其道而行之,入荒芜最凶险之处,也是风景最逸美之地:天晏峰。

    天晏峰临山而屹,峻峭险象,野兽盘居之地,毒蛇栖息之穴,凶猛恶狼之巢。天晏峰虽凶险,却如仙境,气候奇特,一日变换四季。晨似春,午似夏,暮如秋,夜如冬。远望云烟缭绕,峰峦如聚,近观草木郁葱,花海争艳。

    天晏峰亦是野牧,蛮夷和异族梦寐以求的向往之处,然,几番攻击不下,反而成了野兽的饕餮大餐。400

    令人闻之丧胆的天晏峰,风玄煜当时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们得知风玄煜进了天晏峰,惊骇之际,诧异之余,都以怀着幸灾乐祸的心静候噩耗之讯。

    然而,出乎意外,半年之后,风玄煜稳居天晏峰!

    无人知晓他经历了什么?更无从得知他如何击杀驱散了猛兽毒物?

    蛮夷达子首先从错愕惊醒,一个外来入侵者予他们而言,将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凶残的蛮夷达子直击天晏峰!

    异族人闻讯,同时率领几队人马攻击!

    难得破天荒地,二者统一联手,也许,对他们而言,争夺地盘是他们生存之道。但,外来者却是侵犯他们的地域,危及他们的性命,暂缓抛下宿怨深仇,联盟合力,共抗外敌才是当务之急。

    野牧部落却按兵不动,首领撒达另有打算,一是,风玄煜于他曾施援手,有救命之恩。二是,他知道风玄煜绝非凡尘之辈,他此时的胆识勇毅,铺垫日后的雄才伟略。

    趁着蛮夷和异族举兵联盟围攻天晏峰,撒达冒险潜入天晏峰,跟风玄煜谈判,他愿意无条件协助风玄煜攻打蛮夷达子与异族人。

    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风玄煜降服他们,统共管辖之后,必须与自己的女儿成亲!

    风玄煜见过雅丹,那时他救了受伤的撒达送回部落,雅丹半道接应。雅丹的沉着冷静令他暗暗称奇,果然野牧的女子跟深闺的女子大不相径,甚至天壤之别!

    风玄煜当即拒绝,他提出统共之后,可优待野牧部落,亦可结拜为亲,但,成亲之事绝不可能!

    撒达思索再三,便妥协了风玄煜的提议,结拜为亲。

    这场战打了两天一夜,蛮夷死伤无数,不得不弃械归降,异族亦是损失惨重,最后诚心顺服。

    而野牧之民更是元气大伤,横尸遍野,撒达也受伤严重,奄奄一息。送回部落之时,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紧攥风玄煜的手,瞪着血丝布满的通红双眼,死死盯着风玄煜。

    风玄煜仰头望天,半晌不言,低首时,点头答应。

    撒达露出欣慰笑容,缓缓合眼,松手而逝。

    那时,风玄煜还不到十五岁,而大他三岁的雅丹早已到了议亲年纪。

    平定了蛮夷,异族,风玄煜着令摒弃他们的陋习,保存原始的一些秉纯的风俗。

    后来,风玄煜才知道野牧部落的婚嫁习俗,野牧男子迎娶女方长女,连同她家中的次女,不论几个,一并成亲。倘若年幼,待之及笄,择日迎娶。

    风玄煜立即责令废除野牧部落的婚嫁陋习,却遭到强烈的反对排斥,原因是野牧婚嫁历来如此,亦相安共融。

    部落长老亦提出,风玄煜曾许诺优待野牧,岂可失信?

    经过一番激烈探讨,最后风玄煜让步,但提出,长女出嫁,倘若次女并无意愿随同,亦自由选择,男方不可勉强为之。

    此番风波平息后不久,部落长老出面以雅丹已过议亲年纪,要风玄煜选个吉日成婚。

    未等风玄煜表态,雅丹却表示风玄煜刚收服荒芜蛮夷,事务繁多,她愿意多等两年。

    一晃两年过去,都城盛世长安,蛮夷与异族逐渐步入正轨,改掉争强好胜的凶残秉性,纠正唯利是图的狠毒手段。

    而月邑山庄正傍临天晏峰开始建筑,那些孔武有力,健硕的壮汉登记入籍,编制训练营。

    这时,部落长老再次提出成亲之事,风玄煜无可奈何,只得坦言,他并非有意迎娶雅丹。当初只是为宽慰放心不下的撒达,故而才答应,如果雅丹愿意,他仍信守承诺,结拜为亲。

    部落勃然大怒,认为风玄煜背信弃义,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枉费撒达拼死护他。

    风玄煜自然知道降服荒芜之地,并非收服都城那般容易,都城的候门贵胄虽然刁钻,但皆是习礼知仪的书香门第。而野牧部落虽然豪爽侠义,但倘若触及他们的禁忌,死磕较真劲,也是令人束手无策,着实头疼。

    念着撒达施以援手之恩,风玄煜对野牧部落格外宽容,面对各位长老咄咄逼人,风玄煜一再忍让。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雅丹再次站出来,却一言激起千层浪!

    原来,雅丹告诉长老们,她早已心有所属,不愿违背心意婚嫁风玄煜。倘若可以,她愿意与风玄煜结拜为亲,日后以姐弟相称。

    长老们闻言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责斥雅丹辜负亡父的一番心血,实为大逆不孝。

    不久,雅丹带着三个妹妹嫁给野牧部落的男子,此人叫阿尔齐,当初侍卫撒达身边,也算亲信之人。

    风玄煜大肆置办嫁妆,送雅丹出嫁,成了野牧部落的一大盛况,令人津津乐道,让许多女子羡慕不已。

    不承想,好景不长,婚后的雅丹依然活跃在训练营,且成立了女子兵团。

    那阿尔齐原是狡诈之人,他得知撒达与风玄煜之间恩情相惠,也知道风玄煜无意迎娶雅丹以及她的三个妹妹。他趁着雅丹心情烦闷,经常伴随,开导讲解。

    苏漓若

第一百八十五章:曾经沧海难为水(下)

    雅丹见部落长老屡次难为风玄煜而忧心忡忡,她明白风玄煜承她父亲的恩情,对野牧部落宽容优待。他虽不予计较,但雅丹知道他隐忍已久,而且部落长老们肆意妄为一再触犯他的禁忌,如此下去,总会惹恼他的时候。

    蛮夷和异族早已编入户籍,统归都城管辖,但野牧部落仍可居于原来地域,保持部落长老们的各种职务。

    雅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嫁给阿尔齐,且在成亲之前,向风玄煜提议取缔野牧部落的独营,统一归属都城。

    阿尔齐原想一箭三雕,既娶了野牧部落最厉害的女子,又可称心如意垂涎雅丹二妹曼兰的美貌。最重要一点,撒达逝世,首领之位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知雅丹婚后便着手统计野牧部落的人数,编制入籍,归属都城统一拢共管辖。

    阿尔齐岂甘罢休,他三番五次阻拦,雅丹却不为所动,甚至煽动部落长老们誓死捍卫野牧领域。

    那时,雅丹成立的女兵团已是训练营里的骁勇骑兵,她们人数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

    得闻部落长老们聚集牧民,蓄意斗殴,雅丹率领女兵团围攻部落,责令长老们弃械归顺,否则按叛罪逆徒处置,一律格杀勿论!

    雅丹的雷厉风行,果断决绝,一点情面都不留,这下部落长老们束手无策,有些慌乱。毕竟,风玄煜宽容优待部落,皆因撒达交命之情,如今,这份情自然承传雅丹身上。若她不肯帮衬,执意入籍统一管辖,那他们的计划恐怕耍落空了!

    长老们商议权衡之下,踌躇不决,既不甘失去部落的权利,可谁也不愿以身犯险。

    阿尔齐眼见计划失败,野心无望,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劫持了雅丹的三个妹妹。以她们为质,要挟风玄煜即刻废除告示,恢复野牧部落自由独营权。

    然而,不等风玄煜接到讯息,雅丹便带领女兵团直捣部落耍害,大战几个回合,一举歼灭了暴动之徒,缴械了他们的武器,令人带走归顺牧民。

    雅丹速战速决,且对部落作战布署了如指掌,待风玄煜赶到时,大火已焚烧了半个野牧部落,阿尔齐葬身火海,包括雅丹的三个妹妹。

    一贯冷静漠然的风玄煜,愤怒失控地打了雅丹一巴掌,咆哮道:“你为什么不等我来?却耍擅做主张?”

    雅丹朝风玄煜凄凉一笑,含泪凝视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下。

    风玄煜一把扶住她,昂首嘶吼,须臾,抱着雅丹大步离开。

    雅丹养了三个月,便回到训练营,不久,她就独列立营,大规模招募女子入兵团,成立了铁骁营。

    而铁骁营的营地就扎设在野牧部落的旧境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无法揣测她当初的决绝究竟是为了什么?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葬身火海时,她是怎样的心情?她又是如何熬过那养病的三个月?

    苏漓若恍然听完,颤栗着身子呆滞不言。许久,她强忍心头的震撼,缓缓松开紧攥的双手,对奈落微微颔首,幽叹一声,转身沉郁而去。

    她走的缓慢且沉重,眼前似乎浮现熊熊烈火,燃烧着阿尔齐狰狞绝望的面目。他扯着曼兰和两个惊惧惶恐的妹妹,跌跌撞撞踉跄着脚步,一齐投身火海...

    奈落蹙着眉头,望着她纤瘦弱小的背影,怔忡出神。这时,耳边微拂,他偏头一斜,仓促后退,双掌挥扬,却在看清来人之际,硬生生错掌别开,掠过收回,惊讶道:“老爷子?”

    无冥一脸凝重,注视着他,沉声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知无不言?也不怕煜儿废了你?”

    奈落瞥视苏漓若远去的身影,侧身苦笑道:“苏姑娘心思缜密,且聪慧过人,与其让她揣测疑惑,不如坦言相告。再说,她是未来的月邑夫人,总得承旁人无法负担之重,秉常人不能容忍之事,异凡人不及之赋,方可成就天作之合。”

    无冥目光一顿,抚须低沉片刻,抬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般实意为她,但愿她不负你的一番苦心...才好!”说着,转身而去。

    奈落眉目紧皱,半晌,徐徐舒展,似乎坦然心事,低喃自语道:“不经历一番彻骨磨炼,如何堪当大任,立足山庄?即便庄主护你,又如何能顾你事事周全?稍有不慎,却是万劫不覆!这条路,终究是你要独自闯出,才能稳固身份,赢的人心!”

    奈落思罢,负手迈步离开。

    而此时,天峰居里,小唯正心急如焚地寻找苏漓若。

    原来,风玄煜算着大概时辰,她就会带无冥回逸轩楼。然而,已过时间,且一再推延,仍不见苏漓若回来,他便唤来小唯,下楼看看。

    小唯在竹林里寻了个遍,却不见苏漓若的身影,她赶紧跑去观涯庄园找来夜影帮忙。起初夜影不以为难,人在天峰居怎会走丢?他施展轻功,转了一圈,果然不见苏漓若,这才慎重感觉不妙!不得已只能如实禀告风玄煜,找遍整个天峰居并无苏漓若的身影,惟独舜园未曾进去寻找。

    风玄煜一听,匆匆忙忙进了舜园,魏叔听罢,摇头否定苏漓若在舜园。自那次出事之后,魏叔便重新整改了舜园。由于舜园里岔路口颇多,为了避免有人不慎误闯,他调来了逸轩楼守卫帮忙看守。唯美

    风玄煜阴沉着脸,一排守卫惶恐不安俯身低首,这么看来苏漓若是不可能闯进舜园而不惊动守卫!

    风玄煜转身出了舜园,恰巧无冥哼着小曲调儿回来,他一踏入大门,便触及风玄煜黑成碳火的脸,不由愣住。

    夜影急忙上前,低声道:“老爷子,你把苏姑娘带去那儿?庄主正着急呢?”

    无冥瞪了他一眼,缓步来到风玄煜面前,不悦道:“你小子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张脸,却要整天这样板着!幸亏阿若是个明白事理的姑娘,不然,非跑了不可。也算你小子有福气,阿若险峰瀑布受伤时,人都昏迷了,还心心念念一个劲地叫着你的名字...”

    风玄煜沉着脸,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人呢?”

    “什么?”无冥怔了怔,甩开他的手,惊讶地问道:“阿若不是回来了么?”他看着风玄煜愈发深沉的脸,心里感到不妙,忙道:“你别生气啊!是阿若非要我去吟月庄园看看...”

    他的话未落音,风玄煜已大步迈出天峰居,直奔吟月庄园。

    无冥顿了顿脚,急促地追了出去喊道:“煜儿,你听我说,阿若已经不在吟月庄园...”可是放眼一看,那里还有风玄煜的身影?他急的直挠头,返身冲着夜影叫道:“还不快去把你的庄主追回来,告诉他阿若早已离开那里了!”

    夜影应允一声,飞快地奔跑出去。

    无冥头疼地抚额叹息:奇怪了!阿若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过了个廊道人就不翼而飞?当真悬乎!

    话说,月邑山庄通往铁骁营的道上,一匹黑骏马正疾速奔驰,马背上坐着俩人,正是苏漓若与乍特。

    苏漓若听了雅丹的事,她震惊的同时,终于明白雅丹为何特意上月邑山庄嘱咐她的那些话?

    她的心百转千回,竟是那么心疼雅丹,或许旁人不知,但她却真切体会到雅丹的深情大爱!

    这是一份无怨无悔的付出,她默默守护着深藏心底的仰慕,却丝毫不敢扰乱他的心。

    她一路上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夜深人静之时,葬身火海的妹妹们是否入她的梦中,哭喊着让她救救她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缠绕梦里梦外,她究竟要承受着怎样的噬心之痛,仍然担当着大气凛然,风度端庄。

    只是,有一点苏漓若想不通,她既然要舍弃领域,放手部落,却为何要带着三个妹妹委嫁阿尔齐,而最终酿成大错,枉送三个妹妹的性命。

    苏漓若穿过宽敞的廊道,但她脚步飘浮,显的有些无力。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呼叫:“玄若!”

    她停止脚步,抬眸看到乍特大步走来,未等他开口,她冲乍特招招手。

    自从上次领罚之后,乍特再没有来山庄见苏漓若,此番前来,是听闻苏漓若遇险受伤之事。他放心不下,徘徊庄外半天了,终是冒着触犯庄規的危险进来!

    可真是巧了,居然在廊道碰到苏漓若。只是见了面,还不曾聊上两句话,苏漓若便拉着他的手,央求他带她出山庄,去铁骁营找雅丹。

    乍特见不得苏漓若愁烦,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往铁骁营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到了铁骁营大门,乍特跳下马背,伸手扶下苏漓若。看守大门的女哨兵早已认出苏漓若,自然不会阻拦她进入。

    苏漓若跟乍特来到雅丹帐房,碰上扎姑和英旺,才知道雅丹去训练场监查。

    扎姑自告奋勇去训练场找雅丹,英旺陪着苏漓若在帐房门外等,乍特则东逛逛西看看,难得来铁骁营一趟,怎么着也耍参观参观铁骁营!

    不一会儿,扎姑带着雅丹回来了!

    苏漓若抬眸望去,只见雅丹一身束装,英气逼人,卓然超群。她暗暗叹息,若不是奈落亲口告之,她怎么也不相信坦然率真的雅丹竟遭遇那般痛苦凄惨的坎坷?

    “漓若妹妹!”雅丹笑容可掬打着招呼临近她面前,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来你还是心念着一睹铁骁营女兵的风采...”

    “雅丹姐,我今日前来是找你有事!”苏漓若眸光黯然,注视着她,道:“你能陪我走走吗?”

    雅丹笑了笑道:“你现在倒不念着观看女兵训练?走吧!我带你领略铁骁营的英姿勃勃的风采。”说着,拉起苏漓若的手迈开步伐,却隐隐感觉不对劲,她回头看向苏漓若,顿时愣住了。

    苏漓若泪眼婆娑,凝视着她,半晌,掰开她的掌心,轻抚她常年握枪拿刀而结的厚实茧子,道:“雅丹姐,你怎可这般苦了自己?”

第一百八十六章:繁华万里断碑冢(上)

    雅丹的笑容蓦地凝固,心头猝不及防地划过一阵刺痛,直击她的五脏六腑。她恍惚地怔忡望着苏漓若,目光惘然,多年来,她以为已经麻木的心不会疼痛,或许不知悲伤是什么滋味?坦率的直爽,果断的作风,硬朗的豪迈,却被眼前看柔弱的女子一语道破,溃不成军!

    其实,雅丹初见她时,就已经断定她绝不是个简单的女子,风玄煜在意的人,岂是非凡之辈!

    雅丹心里暗暗苦笑。

    她挥挥手,遣散扎姑和英旺,适时隐去悲戚之情,淡声道:“走吧!”

    苏漓若把她神情尽收眼底,果然大将风度,连隐藏心事也是干脆利落,非一般女子所能达及!

    初冬的晴朗照耀营场上的郁郁青草,二人并肩漫步,风吹衣袂,飘扬逸逸。她们谁也不曾言语,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许久,苏漓若打破沉默,道:“雅丹姐,你若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三个妹妹吧!”

    雅丹脚步一顿,侧颜瞥视她,不知是惊讶她的直接?还是愕然她的淡然?她脸色晦暗难懂,遂移开目光,便席地而坐,须臾抬眸示意苏漓若坐下。

    “我虽不知你从何得晓我的事?其实,我从未特意耍隐瞒你,只是,事过境迁,本不该纠缠不休!”雅丹待苏漓若挨着坐下,扬起眸光,遥望前方,低沉道:“但你心里既有悲悯之意,我也无妨旧事重提。”

    苏漓若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她的平静淡定。

    “当初我爹一眼便看上庄主的气宇不凡,认定他必是运筹帷幄的人物,将来的作为不可估量!”雅丹眯着眼,坚毅而秀丽的脸庞透着从容,似乎诉说着是旁人的故事。“我娘早逝,留下我和三个妹妹,遗憾的是我娘乃独女,并无姐妹可依。我爹知晓日后首领之位只能传承女婿,他便费尽心思想要寻个睿智之人,好将我和妹妹们托付出去。”

    苏漓若顺着她的眸光注视前方,营地不远处,有一座峰峦,仅隔着围起来的栅栏边。

    “其实,何止我爹窥视庄主,我那三个妹妹早已芳心暗许,尤为二妹曼兰更是痴心妄想。”雅丹沉稳的声音倏地微颤一下,继续道:“可我不能失去理智,跟她们一起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总得有一个人保持冷静清醒的心思,才不会摔的头破血流。”

    苏漓若收回远视的目光,转颜怔忡地看着她。

    雅丹感觉到她的异样,回眸瞥她一眼,道:“曼兰一向心思沉重,偷偷与我爹商议计策,以协助打退蛮夷达子和异族人的围攻为筹,逼庄主成就她的心愿。可惜,却不能如愿,庄主态度坚决,一口回绝了我爹。没想到,一计不成,遂生二计,我爹居然为了他的女儿,甘心致命,弥留之际,终得如愿,庄主允了他的要求!”

    苏漓若震惊,目光与她触及,半晌,二人怔怔相对。

    许久,雅丹缓缓起身,伸手拉着她,紧攥了一下她纤细柔软的手掌,随即松开,径直向前走。“庄主承了我爹一命之恩,优待了部落,维持牧民原状生活。后来,他知晓部落婚嫁的习俗,当场惊呆,执意革除婚嫁规定。奈何众长老们不肯罢休,甚至以我爹临终遗言逼迫他...”雅丹停止脚步,扭头冲着紧随其后的苏漓若扑哧笑开了。

    苏漓若呆呆望着她,不知她因何而笑?

    雅丹笑着摇摇头,又自顾迈步走着,道:“他那时不过是个文弱懵懂少年,怎知的婚嫁俗礼之事?他应是想到尚未及冠,却要他娶了一堂四姐妹为妻,他那般肃清之人,竟也惨白了脸色,干瞪着一双眼...”

    苏漓若这才明白雅丹为何而笑,她能想象那时的情景:长老们以撒达的恩情耍挟,即便他少年不凡,叱诧风云,面对一帮迂腐固执的老头,也是束手无策!思罢,不由嘴角上扬,泛起无声的笑意。

    雅丹迎着风,面容柔和,目光悠扬,似乎沉浸往事思绪当中。当她惊觉身边还有苏漓若时,慌忙地掠了掠凌乱的发丝,别到耳边。干咳两声,镇定道:“当时那般处境,确定难为他,拒也不是,允也不是,只怕落的忘恩背信,无情无义的骂名。我且年长他三岁,曼兰虚他两岁,三妹和四妹却小他两三岁,这样参差不齐的年龄,岂不是儿戏一般?”

    “雅丹姐仁心大义,这才帮他解了围。”苏漓若并没有觉察到她的慌乱,只是颇为感触道:“不然,以他的性子,只怕又起风波!”

    雅丹微微颔首。

    “只是这般...岂不让你的妹妹们恼你?”苏漓若顿了顿道:“故此你才择了那个人?”67

    雅丹脊背一僵,沉郁不言,临近栅栏边,再次扬起目光,望向那座山峰。

    苏漓若走近,倚着栅栏,终于看清山峰上坟墓连成一片,她的心头一震,看向雅丹,她脸上的悲戚已无法掩盖,浓烈的化不开满目的凄凉。

    苏漓若静静伫立她的身旁,内心却如波涛汹涌,她的痛苦她的付出远超她的所想所望。

    这是一个怎样坚韧毅然的女子?以大义灭亲的侠肝义胆,成就孤身流放至此懵懂无知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起风了,扬起一阵风沙,吹刮着脸颊生疼。

    苏漓若拂起袖子挡着,而雅丹眯着眼,仍然挺直着身躯,紧紧望着山峰上的树干枯藤,断碑残冢。

    “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勇气到她们坟前上一柱香。”风沙逐渐停下,雅丹嘶哑的声音响起,似乎穿透空旷的荒野:“可怜我那两个年纪尚浅的妹妹,无辜丧命。可怜我爹费心筹谋,却枉送性命。还有可怜又可恨的曼兰,违心背义,利用亲人,手段狠毒,终是难以如愿...”说着,她黯然低首,难以自抑地颤栗着身躯。

    苏漓若还是静静伫立身旁,沉默不言,她知道,任何的言语在坚强刚毅的雅丹面前都是不堪的,且苍白无力。她的毅力,她的决然,她的心怀,使她所言所行的,无不慷慨就义。

    蓦地,雅丹抬头,悲戚荡然无存,她回头扬着目光,遂淡声道:“好了,这次时间匆忙,已来不及去观看女兵的训练,待那天得空了,随时来铁骁营...”

    苏漓若正奇怪她突然错开话题,就听一阵马蹄声,她急忙回身,只见营门口尘土飞扬,一匹骏马正奔驰而来。

    “我那日到山庄,却扰了你的心,确实不该!后来,我静心一想,也怪我,不知怎的着实喜欢你?关心则乱嘛!是我多虑了,你且不必放在心上。”雅丹看着从马背上跃下的矫健身影,扬起笑容道:“庄主素来清冷,也只有漓若妹妹能令他三番五次的失措,那日你说的话,果然如此!”说着,她轻拍一下苏漓若的肩膀,道:“去吧!他这般着急,定又是因了你...”

    说罢,雅丹疾速转身,朝另一方向而去。

    苏漓若望着雅丹的背影,她走的极快,背挺得很直,乍一看,竟那样的豪迈爽朗!但她心里明白,一个越强悍的人,她内心的脆弱越敏感,往往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便能使心里坚固的堡垒瞬间轰然倒塌!

    苏漓若喟然长叹,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帐房的转角处,她回头触目临近她身边的人。舒展眉头,嫣然一笑,荡开他一脸沉重的焦虑,却仍蹙眉凝视她。

    苏漓若上前一步,笑容满溢,温和地唤了声:“煜!”不等他回应,便投入他的怀里,双手环绕他的腰间,埋头他的胸口。

    风玄煜满腹的焦灼牵挂,霎时而消,他抬手轻抚她柔顺的发丝,轻叹一声道:“怎的又乱跑?也不晓得知会一声,尽是让人担心!”见她安然无恙,且笑的灿烂如阳,他紧紧揽着怀里的娇柔人儿,哪里舍得说重语气责怪?他只是缓了缓紧绷的心,道了两句。

    “这里是你的天下,且民生淳朴,安居乐业,风气正直,繁荣盛世,你源何担心?”苏漓若抬头仰起脸,娇嗔道:“我都这般喜欢曾经向往之地,你却如此不放心,岂不损了月邑山庄之名,毁了都城之誉?”

    风玄煜一怔,遂捧着她娇嫩的脸,目光柔然,含情脉脉,痴痴注视着她。半晌,轻轻俯首,贴近她的额头,微颤着声音,低喃道:“若儿终于喜欢这里了?能安心居住了?找到家的感觉了!”他难掩满心的欣喜,又难以置信她的心意,惊讶她竟转变如此之快?既喃喃自语,又感叹不已!

    苏漓若扑闪着长睫毛,轻柔着声音道:“你曾经历经磨难,奋勇闯出的天下,我岂能不与你共守?往后,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一起守候...”

    风玄煜紧紧抱着她,这一刻他的心不再置疑,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畔。似乎多年前的坚持与等候,只为了与她在茫然尘世里倾心相遇,携手共处。

    这一刻,他心底的冰冷彻底融化了,荡漾着柔情与温暖。

    风玄煜牵着苏漓若的手走向营门口时,在苏漓若的意料之中,铁骁营的女兵又是围得水泄不通!她望见雅丹跟乍特处在人群中耸耸肩,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苏漓若侧颜看向他,风玄煜蹙紧眉头,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揽着她的腰,腾空跃起。

    待苏漓若回神,已跃出铁骁营,落在营外等候的马背上,随着一声喝叱,骏马扬蹄驰骋!

第一百八十七章:繁华万里断碑冢(下)

    苏漓若随风玄煜回到山庄,一进天峰居,无冥便迎了上来,他到苏漓若跟前,狠狠瞪着风玄煜,一脸愠怒。

    苏漓若正惊讶之际,无冥已忿忿怒声道:“阿若,你可回来了,这小子也太过分,居然让我就地思过,说是待你安然无恙回来,才可解除。你说...他,他简直...”

    苏漓若闻言,抬眸瞥向风玄煜,愕然望着他,他怎么能这般对待长辈?无冥可是他的舅公,按理不是应该以礼相对,尊长重道,谦恭敬之?

    风玄煜挑挑眉,不留痕迹地避开苏漓若责问的眼神,瞥视一旁的夜影。

    而夜影急忙心虚地低下头,他可不敢出声解释,那时他追出门,就听到庄主冷声下令。夜影心里暗想,反正现在说什么都会成了他的错,他可不想惹恼了老爷子和苏姑娘!既然如此,那只能让庄主承着,毕竟,那也是他吩咐的。思罢,夜影坦然地抬头,却看向身边的小唯。

    小唯没好气地瞪着他:看我作甚么?都是你们主仆挑的事,与我何干?

    夜影受了小唯一顿犀利的眼神,忙移开目光,只得望向沉默寡言的魏叔。

    魏叔却似笑非笑地别开脸,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全然置身事外。

    苏漓若扫了一遍几个人变化莫测的脸色,闪躲的眼神,心里已然明白。她再次瞥向风玄煜,却剜了他一眼,暗道:果然狂妄不羁,傲慢惯了,竟是这般无礼对待长辈!

    苏漓若思罢,低首轻声道:“老前辈因我而遭受无理苛待,实在是我的罪过,阿若在此向您老赔不是!老前辈大量,不予计较可否?”

    无冥听着她的一番说词,心里的那点忿忿不平已消失无踪,甚至早就暗自乐开花了。他可没少受过风玄煜的冷脸冷言,这回终于有人管得住他,没想到他居然也有理亏的一天?看着他受挫,无冥心里不晓得多得劲!他一扫之前怒容,乐哈哈地道:“阿若最明白事理,甚得我心之意,既然阿若出言,我焉能不允?”说着,还不忘冲着风玄煜翘了翘下巴,睥睨瞥视他。

    风玄煜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得意洋洋的无冥。突然,他嘴角上扬,泛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目光瞬间温和,眉头也逐渐舒展。似乎触及心底尘封的情绪,眼前的一幕令他感到幸福的温馨,或许这是他渴望已久,却从未展露出来的心愿!

    苏漓若抿嘴笑了笑,道:“老前辈这般宽容大量,阿若感激不尽!”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风玄煜肃着脸,道:“我饿了!”

    风玄煜顿时心生不满,此时早过了用饭时间,这个雅丹也真是,居然让她饿着肚子!他侧颜瞥着夜影,而夜影急忙看向小唯,小唯眼珠子一转,道:“姐姐,膳房里的饭菜都备好了,是我一时疏忽了,竟忘了让大家先吃饭。”

    苏漓若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小唯忙招呼大家到小厅堂用饭,无冥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他拉着苏漓若朝膳房走去。

    风玄煜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拂开无冥的手,在他艾怨不甘的眼神中,攥着苏漓若的手,悠然而去。

    无冥愤然而又无可奈落地着紧随其后。

    魏叔笑望着一行人的背影,心头感慨万千,须臾,却转身进了舜园。

    苏漓若来到小厅堂,待她坐下之后才发现魏叔并未跟来。风玄煜看出她的疑惑,低声道:“魏叔居住舜园多年,一时怕是改不了,待日子长了,兴许会习惯。这时倒不必勉强他!”

    苏漓若心里暗叹,当初整个天峰居只有他与魏叔,却各自一处起居饮食,看来这二人脾气倒相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样仆人!

    吃罢午饭,已是未时,风玄煜有事离开天峰居,夜影相随。无冥跟苏漓若逛了一圈逸轩楼,然后心满意足地往沧鸿庄园去了,说是耍找奈落讨回昨日输掉的那盘棋。临到门口,他又转身叮嘱苏漓若,晚饭一定耍等他回来,多年来他都忘了曾经也这么热闹地围在一起吃饭过!

    苏漓若含笑地郑重点头。

    待无冥一走,苏漓若趁机去舜园找魏叔,临到舜园门口,她遣开小唯,独自进去。刚踏入舜园,便看见一排肃严且面无表神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一见到苏漓若,面面相觑,表情都起了微妙变化。苏漓若居住逸轩楼,他们自然认的,且心知肚明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只是他们守卫天峰居,跟风玄煜久了,都板着严谨肃穆的脸,目光锐利望着突如其来的苏漓若。

    苏漓若愣了愣:舜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把守?正当她惊讶之际,魏叔已从舜园出来,瞧见守卫们对着苏漓若大眼瞪小眼,虽个个僵板着脸,但额头隐隐溢出汗珠,有些不知所措!

    魏叔干咳了一声,适时打破了僵局,道:“苏姑娘!”

    苏漓若闻声抬头,颔首道:“魏叔!”说着瞥了瞥黑衣守卫,又道:“我见魏叔并未一起用饭,故此过来,别无他意!”

    而那些守卫一见魏叔的面,皆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除了庄主命令以外,整个天峰居他们也只听从魏叔的指示。

    魏叔目光一顿,心头倏地泛起一抹温暖,忙道:“得苏姑娘垂念,老奴三生有幸!”他扬手一挥,一排卫士疾速一闪,隐身而去。“苏姑娘别介意,老奴整改舜园,怕有人误入,故此调遣守卫过来。”

    苏漓若笑了笑道:“是我鲁莽了!”她抬眸望着里面树影绰绰,清香扑鼻,当她触目那座假山,脸色微变,低声道:“不知魏叔可否带我入内,一睹舜园里的风景?”女生

    魏叔二话不说,恭敬地做了请的手势,领着苏漓若走进舜园。

    那日被无熵剑带入舜园,情况危急,她根本无暇了览,狂躁的无熵剑就把她扯进假山的大闸门里。

    此时抬目一看,舜园大的离奇,且别有洞天,名花奇草,数不胜数,争香翠绿,娇艳欲滴。

    虽说天峰居晨暮温差较大,如今初冬,也是泛起冷意。但舜园却是沐浴如春境地,花开艳丽,树木郁葱。

    苏漓若漫步舜园,观赏名花奇株,从魏叔嘴里得知,原来未建山庄之前,这是最惊险之地天晏峰。地势特殊险峻,聚集百种野物猛兽,盘居于此。但天晏峰奇异之处在于花草树木常年不枯,形成一大奇观,尤其舜园这个地势,更是树木翠郁,奇花成群。

    当初攻下天晏峰,建山庄之时,风玄煜甚是喜欢这个地方,欲把逸轩楼建在此处。

    苏漓若听了不由有些奇怪,便问道:“后来为何筑成舜园?”

    魏叔沉默不言,仰头望着伫立舜园中段靠峰峦的假山,怔忡片刻道:“当初砌这座假山是为了碧琼湖,无熵剑原隐在碧琼山峰上,庄主破了阵法之后获得无熵剑。此剑乃上古邪物,应是镇碧琼山之用,至于其中真正之意,不得而知。无熵剑破山而出之时,喷涌出泉水形成清澈湛蓝的碧琼湖,奇怪的是,湖水经常沸腾,热度如火。后来,庄主让工匠砌了一座状如险峻的假山,湖水逐渐恢复正常。但周边的奇花异树却在一夜之间萎谢枯竭,于是,庄主又让石匠凿开假山,破膛而入,通往碧琼湖,且做了个闸门,由碧琼湖引水浇灌。说来也怪,得了碧琼湖的水,那些花草树木竟在几个时辰神奇地活了过来!”

    魏叔避开苏漓若所问,她也不深究,想着其中必有一番曲折和隐情。她听了魏叔说碧琼湖的奇异和无熵剑的出处,心下明白,风玄煜当年甚得熵帝的喜爱。为他聘了多少名师指导,寻得民间奇者异人!他定然阅遍古籍秘书,得闻天下奇闻异事。所以,他才得懂朗朗乾坤,无非物华而萃,相克互取而存。此处既有上古邪物镇之,必以异于常理手法方可平定。

    “那日之后,湖水干竭,枯为平地,山峰崛起,无熵矗立群山之巅。”魏叔说着,推开闸门,“无熵回归出处,那些花草无需浇水,也是蓬勃茂盛,一片花海。”

    苏漓若心头一震,原来那日,无熵剑居然回归这里?自她历险之后,风玄煜并未提及无熵的下落,她也不问及,但她知道那次惊险万分,风玄煜几乎命悬一线。致内力受损严重,且昏迷不醒,看来他是搏尽全力,弃了无熵,回归封印之地。

    苏漓若沉吟不语,终是迈步进去,穿过闸门,看到叠嶂峰峦,而无熵屹立峰巅,半柄入山,却巨型无比,且是原来的无熵剑放大百倍。

    魏叔眯着眼,抬首遥望,似乎知道苏漓若心中的疑惑,便解释道:“当初庄主未破阵时,它被巨石包裹成剑型,破石而出,竟是薄如蝉翼,柔韧无比。那日庄主以雄厚的内力,孤注一掷,送回归处,封印至此,它又恢复原状了...”

    苏漓若想起因她的愤怒而造成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因此而差点断送性命,若不是挂念着风玄煜的安危,恐怕熬不下去了那时的伤痕迹累累,饥寒交迫。

    她心里暗暗叹息,转眼看了看已干涸为平地的碧琼湖,湖底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和五彩缤纷的珊瑚此时已黯淡无光,变成岩石,呈现墨色或褐色。

    苏漓若抬头投向无熵最后一眼,心头感慨万千转身出去。

    出了闸门,苏漓若处在交叉错杂多条小径道口。

    魏叔立在她身后,思量一番,抬脚领她走向舜园深处。

    经过多条小径路口,穿过异彩花海,成群奇树,到了舜园尽头。

    苏漓若被眼前一幕震撼,这是一片墓园,坟墓连排,墓碑紧挨。望着眼前萧瑟墓地,心底泛起悲戚的凄凉,就像雅丹带她看了那些断碑荒冢。

    苏漓若强迫自己淡然平静,可内心却如洪水江滔,汹涌翻腾。

    江山的辉煌,天下的繁华,盛世的安居,耍流多少鲜血铺垫?要断多少头颅取胜?要用多少魂魄铸就?

    她终于明白风玄煜浑身的冷冽戾气,态度的漠然傲慢,性情的狂妄不羁,因为他内心承受太多常人无法负载的悲痛。

    “当年蛮夷,异族围攻天晏峰,野牧部落出手援助,大战几天几夜,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尸体成山。庄主看似冷漠无情,其实,他最重情义,这里埋的不止牧民尸首,连蛮夷和异族人的尸体也都收敛入墓。庄主说,各为其主,职责所在,战死沙场,皆是英雄,不分敌我,应受崇敬,予以最后尊严,不让横尸遍野,入墓安息...”魏叔说的从容,但沉重的声音却掩盖不了微微的颤栗。

    苏漓若眸光一顿,回首看向魏叔。

    他恍然一笑,饱含着辛酸的沧桑,声音充满的着荒凉的孤寂:“我原是野牧部落的大长老,追随撒达首领几十年了。那次大战之后,我的三个儿子都埋骨在这里,还有那跟我吃了一辈子苦头的...婆娘,她呀!硬着最后一口气,倒在我的怀里,浑身插满箭头...”

    苏漓若心间划过刺痛,她知道魏叔与雅丹是同一样的人,坚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我的三个儿子正当硕壮,长年征战,获得部落勇士称号,只是都未曾成亲。庄主仁慈,一直把老奴当作亲人看待...”魏叔说着,浑浊的目光瞥视苏漓若道:“也是老奴高攀了,这么多年来,总盼望着庄主早日成家,老奴有生之年能看到庄主娶妻生子...”

    苏漓若望着魏叔眼里希冀的企盼,这一刻,她明白了,风玄煜跟魏叔并非简单的主仆。多年的相依相伴,早已是亲人之间的关怀与盼切,一如他跟夜影,是患难与共的生死相随,其中的情义早已超出主仆的定义。

第一百八十八章:满目深情予朝暮(上)

    当晚,风玄煜回来晚饭时,见到围了一桌的人,不由愣了愣,尤其触目魏叔也在饭桌上,心里更是诧异,他不动声色往苏漓若身边一坐,吩咐开饭。

    无冥挨着苏漓若另一旁,时不时侧身与她说话,或转头跟魏叔交谈。他满脸欣喜,如沐春风,这样善谈而正儿八经的无冥,风玄煜还是头一遭见到!

    风玄煜知道他的脾气喜怒不定又古怪,一向我行我素,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向来出入山庄如无人之境,即便高手如云,他亦不放在眼里。喜了,留一段时间,怒了,拂手而去。他虽然医术了得,至今无人堪比,却不是每个病人都能入的了他的眼。他经常见死不救,或救了一半留了一手,除了会忌惮风玄煜,恐怕天下无人可惧。

    风玄煜待他从来没好脸色,却惟有他能左右能支配的动无冥,只耍飞鸽传书,无论他处身何处,都能及时到达。

    据说他有时为了研出新的丹药,几个月不见天日都有的。听说他还认识了几个趣味相投的老友,平常的时间都与他们相处一起,品茶彻武,斗棋论天下。

    魏叔的性情,风玄煜更是了如指掌,当年他身为部落大长老,跟随撒达,忠心耿耿。大战之后,他妻亡子逝,孤身一人,风玄煜留他在天晏峰,天峰居建成之后。他守着舜园,负责照顾风玄煜的饮食起居,却也恪守成规,从不曾逾越,认为主仆之间应有上下之分,尊卑之别。

    没想到顽固成执的魏叔居然上桌一同晚饭?而且还谈笑风生?

    坐在对面的夜影还有些拘谨,但经不住活跃好动的小唯一番神情言语,他也渐渐坦然,放下束缚的心态,融入和谐的气氛当中。

    风玄煜注视托腮静静聆听的苏漓若,心头泛起一阵温暖的感动,默默地为她夹菜,剔去鱼刺,悄悄放入她的碗里。一手轻轻揽入她的腰间,冷峻的眉目,已是柔然溢满。

    苏漓若正听着无冥高谈阔论下午棋局大战奈落,突感到他的异常,侧颜瞥着他,稍斜着身子低语道:“你该还不是怪我自作主张吧?日子久了,你就会习惯这么热闹!”

    风玄煜满目柔情,他很想告诉她,他不仅不怪她,还很习惯这么热闹,甚至有些冲动想拥她入怀,让她知道他心里的感觉:有她的地方才是家,眼前欢声笑语的温暖皆因有她!

    这一刻,他封锁多年的渴望不再隐藏,迫不及待地破茧而出,他扫了一眼无冥他们,柔声低喃道:“如此甚好!”

    苏漓若微怔,遂莞尔一笑,歪着脑袋瞥视他。

    风玄煜回眸,四目相对,眉梢抑制不住扬起一丝欣悦。

    晚饭过后,苏漓若让风玄煜陪她在竹林附近漫步一圈,说是吃撑着,走走可消食。

    但其实她另有打算,她看的出来,风玄煜心情不错,从侧面看,他的嘴角一直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风玄煜握着她的手,仰望萧萧竹林,感到苏漓若注视的目光,轻声道:“怎么,冷了么?天峰居早晚温度差别较大...”说着,为她拢了拢披风。

    “不冷!”苏漓若几番思量,终是开口道:“煜,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看若儿这般乖巧,莫不是又有什么歪心思,想难为我?”风玄煜淡笑,伸手掠起她的发丝,“说吧!”

    苏漓若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心头不由一滞,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在乎与呵护。她心里暗叹,很不愿打破这温馨幸福的一幕,但她知道,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的自私之人。“确实是难为你的事!”她低下头,道:“曾经我也想她能消失,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你我眼前,甚至,我不惜以身犯险,挨了致命一刀。当时只想让你跟她之间的恩惠...两清!不再纠缠不休,可是那次死里逃生...之后又坠入湖底,几经生死...”她缓缓抬头,眸光坚毅如炬。“我才彻底悟透,能与你相守一辈子才是最重要,何必执着那些恩怨,计较不尽人意的得失?我厌了她很久,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帮她...”

    晚风冷冷拂过,屋檐的灯笼烛火照着风玄煜表情渐渐肃然,在牢房时,蒋雪珂曾歇斯底里地撕叫,她没有要置苏漓若于死地,他根本不相信她的争辩。现在却听苏漓若亲口承认,他心头一震,脸色苍白,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居然不惜以身犯险?如果不是怀里的画卷挡了锐利的匕首,沾了毒的刀尖就会刺透心口,贯穿而过...

    风玄煜不敢往下想!

    他盯着眼前娇瘦的人儿,心里翻江倒海,欲责斥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只有满腹的怜惜在漫延,眼里充溢着疼爱。

    苏漓若怔怔看着他,他严峻的神色,满目的震惊,触碰她秀头的手,微微颤栗,这些无不显示出他的愕然,流露出他的担忧。她冲着他笑了笑,道:“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突然,她戛然而止,他眼里充斥着极度隐忍的愤怒,使她讪讪垂首,嗫嚅半晌,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风玄煜震颤的怒火在她歉疚中无声消失,他心疼地一把揽着她,紧紧拥入怀中,良久,幽幽沉叹道:“以为你玲珑聪慧,却不知居然犯傻到这般地步?”

    苏漓若埋头他的怀里,静静感受他的心跳他的忧虑,只觉得满满的幸福包围着。其实,她闲暇时偶尔想起,也是惊惧后怕,倘若那匕首再刺深一些,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恶!你也不想想万一出了事...”风玄煜低喃道:“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往后决不会再这般犯傻做错事,让你担心受怕...”苏漓若心间一动,仰头凝望他,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了他的唇。书香

    风玄煜低首含住她欲离开的唇瓣,狠狠地肆虐一番。

    苏漓若吃痛地惊呼一声,遂缓缓合上眼帘,任凭他霸道地惩罚,待风玄煜停止,她才得空喘了一口气。倏地,身子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他横抱在怀,大步朝逸轩楼而去。

    苏漓若恍然回神,急忙环绕他的颈部,窝在他的怀里。到了内室,他正要放她下来,苏漓若的手臂却紧紧缠绕他的脖子,不肯松开,问道:“我都承错了,你也罚了我,那...蒋雪珂的事,你是不是答应了?”

    风玄煜瞥了她一眼,往前走了几步,放她在床上,谁知,苏漓若的手还是紧绕着他的颈项,执意道:“你不说话,我当默许了...”只是她的话还未落音,风玄煜眯着眼,沉声道:“怎么,你不放手...是想让我现在就要了你?”

    苏漓若一惊,瞪着大眼睛,蓦地松开手,霎时满脸绯红,拉过被褥盖住头,闷声道:“风玄煜,你好歹也是堂堂月邑庄主,都城的城主居然...居然这般油嘴滑舌...”

    风玄煜挑挑眉,露出一脸无声的宠溺笑容,道:“别把自己闷坏了,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我去叫唤小唯进来侍候你更衣!”

    苏漓若屏着呼吸,听着他离去的脚步,临到开门时,她掀起被角,露出脑袋冲着他的背影道:“你放心,明日我跟老前辈一起过去吟月庄园...”

    风玄煜脚步一顿,心里苦笑,他岂会不知她的倔强,她执意如此,越阻拦她,恐怕适得其反,只能随她之意罢了!

    风玄煜不言,返手带上门。

    翌日,吃过早饭,准备要去训练营的风玄煜临到天峰居门口,见奈落他们正候着,道声:“你们先去吧!”突然又折身往回走。

    奈落他们微愣,询问夜影究竟什么事让庄主放心不下?夜影摇摇头,摊手表示不知,于是一行人疑惑地望着风玄煜匆匆而去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庄主什么时候变的这般优柔寡断?

    苏漓若正要带着无冥去吟月庄园,迎面见到去而复返的风玄煜,她惊讶地问道:“咦,你不是去...”

    无冥见状,似乎明白什么,假装跟魏叔闲聊,忙躲到一边去。他是最清楚风玄煜的为人,惹恼了他或触犯了他,准吃不了兜着走。无冥心里暗暗腹诽:这小子对他从来不手软,他可没少吃过亏,栽过跟头。这小子怎么不随曦儿那般单纯静雅?竟像极了熵帝的性情,狂妄自大,傲慢无理。呃!不过,他的相貌还是秉承了曦儿的精致容颜,只耍看到这小子的面容,就像灵曦在世那般让他倍感心慰!所以,他也就心甘情愿任凭风玄煜差遣,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风玄煜蹙着眉头道:“我还是不放心,她...”

    苏漓若明白他的顾虑,接过他的话,道:“她如今已是奄奄一息,昏迷了两三日了,放心,伤不了我的。”

    “即便救的了她,只怕日后...”风玄煜眉头丝毫不见舒展,沉吟片刻道:“落下隐疾,岂不更难堪...”

    “昨日老前辈已与我道了病情的前因后果,我想...今日且去再瞧瞧,或许,天无绝人之路...”苏漓若给了他一个坦然的笑容。

    风玄煜心里暗叹,知道多说无益,也不能改变她的主意,便抬头朝无冥投去一眼。

    一旁的无冥感受那一双锋锐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慢悠悠挪过来。

    风玄煜道:“你跟若儿去吟月庄园看看,能救...尽力医治,落下什么隐疾,以后再说。最重要的一点,我把若儿交给你...”他顿了顿,上前一步,低沉道:“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带回她!”

    无冥错愕地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可是风玄煜第一次以这样温和的语气跟他说话。呆滞片刻,他猛的惊觉,一个劲地点头。

    风玄煜回身,深深注视着苏漓若,轻声道:“一切小心,且不逞强妄为!”

    苏漓若回以安心的笑意,顺从地颔首道:“好,我知道!”

    风玄煜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定定片刻,转身而去。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廊道,无冥才恍惚回神,他拍了拍后脑,惊叹道:“要不是老夫今日亲眼所见,怎会相信榆木也会开窍?铁骨也有柔情?”说着,捋着胡子道:“这般深情倒随了他的娘亲,阿若可是有福了喽!得他这般疼爱...”

    “老前辈怎可这般取笑我?”苏漓若脸色羞红,奴着嘴道:“快走吧!不知昨日那药可是有效?”说着,迈开脚步,径直往前走。只是,低垂眸光的那一瞬间,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

    “哎,等我呀!阿若...”无冥见她走的快,忙追赶着脚步道:“昨日的宁散丹不仅吊着她的命,还会打通她血堵气流!”

    苏漓若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但脚步却不缓减,依然急促。

    “阿若,你跟我说说...如何收服那倔小子?”无冥笑嘻嘻紧随她的身旁,感叹道:“没想到呀!他是真把阿若放在心里疼...”蓦地想起什么,快步拦在她面前问道:“那你究竟什么时候跟煜儿成亲?”

    苏漓若猝不及防愣住,堪堪稳了脚步,茫然道:“什么?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