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相思殇红尘全文阅读 第19分节

第一百八十九章:满目深情予朝暮(下)

    “怎么?煜儿没跟你提及?”无冥当下觉得奇怪,以他的霸道作风,这般喜欢苏漓若,岂会不想与她厮守一起?

    苏漓若摇摇头,沉吟不语。

    “这不可能呀!难道这小子...他戏弄我?当时,他飞鸽传书让我回来,字面上倒没明言什么事,后来问他,却什么都没说...”无冥极力思索,抚额喃喃自语般低咕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忙道:“不对呀!在老夫的旁敲侧击之下,奈落他们告诉我,煜儿他筹备了很久,急召我回来自然是喝他的喜酒...”他顿了顿,将苏漓若端详一番,遂眉开眼笑道:“我明白,他肯定是为了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这才瞒着你偷偷准备成亲的事...”

    苏漓若心里却不这样想,可当务之急并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她抬脚边走边道:“老前辈,咱们还是先去看看蒋雪珂吧!”

    无冥不急不慢跟着,对他而言,风玄煜什么时候跟苏漓若成亲?这可是他最关心的事,至于那个蒋雪珂,他才懒的费心思呢?要不是苏漓若开口央求他,昨天那一趟都别想了,还再跑今日这一趟?

    苏漓若来到吟月庄园,看着紧闭的大门,回头对无冥道:“老前辈,咱们还是...”

    无冥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难不成阿若爬墙房还上了瘾?”

    “这...不是事出有因嘛!”苏漓若讪笑着道:“凡事都有个缓急之别,老前辈身份尊贵,自然不屑这般,那...我先进去打开大门...”

    “走吧!”无冥伸一拉,苏漓若倏地被他带起,腾空跃入围墙,稳稳落下。未等苏漓若反应过来,他负背大步往里面走,扔下几句话:“虽然老夫不屑,但是跟阿若一起,还...挺好玩的!不过,下不为例!这要是传出去...老夫的颜面往哪儿搁...”

    苏漓若心里暗暗失笑:貌似他还挺开心的,却非要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还真是个老小子!思罢,她快步跟在他的身边,忙点点头道:“老前辈教训的是,是我思量欠妥...”话未落音,无冥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板着脸道:“老夫的一世英名恐怕都毁在这两次爬墙房,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的损失,不如...过几天阿若跟煜儿把婚事办了...”说着,他瞪大眼,全神贯注等着苏漓若应允。

    苏漓若捂着被弹痛的额头,一脸的不可思议,蹙眉道:“老前辈,上次可是你带着我爬墙房的,怎么说您也是名震天下的神医,岂可这般耍赖?把账都算在我头上?听说,老前辈往常来山庄,也是喜欢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天峰居的墙房,害的那些护卫可少受吃您老的苦头!”

    被揭了短的无冥嘿嘿干笑两声,不好意地挠挠脑袋,遂眨眨眼问道:“上次是老夫带头的?哎呀!年纪大了,老咯!居然都忘了。”接着,他哇哇叫起来:“谁说老夫喜欢爬天峰居的墙房?阿若,你可别听那一帮技不如人的混小子乱嚼舌根,哪一次,老夫不是大门进正门出的...”

    苏漓若强忍着笑意,顺着他的传,正色道:“是是是,那些人就爱嚼舌根,老前辈是何许人也!岂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还有正事耍办了,不理他们便是!”

    “对,咱们办正事要紧,得空了再收拾那帮混小子。”无冥眼珠骨碌碌转,心虚地撇开话题,道:“走,去看看蒋雪珂...”

    苏漓若上前敲了几下,半晌,房门才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待看清门外的人,门适时打开,香梅露出忧心忡忡的面容,施礼道:“夫人!”

    “你家主子怎样了?”苏漓若见她两眼红肿,泪痕未干,心里不由一惊。道:“难道...”

    香梅把苏漓若跟无冥迎进来,小声道:“奴婢遵夫人所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喂药,主子也逐渐醒过来了,可是...”她抹了抹涌出的泪水,又道:“主子滴水不进,非耍...非要...”她愈发小声,几乎如蚊子般低嗡着:“见庄主...”

    苏漓若心头一震,幽幽暗叹,她的执念如此深不可测,即便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真是棘手呀!

    跟在身后的无冥听了,不悦地翻着白眼,道:“小丫头,告诉你的主子,别肖想不属于她的人,我家煜儿已经有了阿若,她还瞎掺和什么?”

    许是听到脚步声和言语声,躺在床上喘着气的蒋雪珂,警惕地沙哑着声音问道:“谁...是谁...”她吃力地支撑着身体,却挣扎几下气喘吁吁地瘫软床上,仍继续继续问道:“是不是...他...他来...来了?”

    香梅疾步上前,抚着胸口为她顺气,垂泪道:“主子,你这是何苦?庄主...不会来的...”

    蒋雪珂闻言,面如死灰,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蓦地,她瞪着眼,触目苏漓若与白发胡须清隽的老者。瞬时,她哆嗦着双手,浑身颤动,拼尽全力嘶吼着:“出去,出去...苏漓若,你...你又来笑话我的,对不对?滚!”

    香梅一把抱住她,哭着道:“主子,你别这样,夫人是来救你的,上次就是夫人带着神医...”

    啪!香梅的话未说完,蒋雪珂奋力推开她,扬起枯瘦如柴的手掌狠狠掴了她一耳光,厉声骂道:“胡说什么?你...你居然敢叫她...夫人?”

    香梅顾不得狼狈,急促从地上爬起来,慌忙地为她顺气,哽咽着:“主子,你别这样...”

    无冥瞥了瞥一脸沉郁的苏漓若,摊开双手,颇为无奈道:“你看看,我早就说过了,她不会领你的情,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般费心思...”

    哇!一声,蒋雪珂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苏漓若急忙上前,推开惊吓的香梅,目光焦虑地看向无冥。

    无冥摇头叹息,一步窜过去,扬手点了蒋雪珂的穴道。

    “你确定要救她?”无冥瞄了一眼满脸忿恨的蒋雪珂,侧身问道:“即便她恨你入骨,也无妨?”

    “救吧!”苏漓若伸手掠了掠蒋雪珂额前凌乱的发丝,注目她毫无血色的脸,惨白憔悴,似乎一朵面临着凋谢枯萎的花。想起她曾是大月第一美人,如今却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令人咂舌唏嘘。520

    苏漓若触及她充满仇恨愤懑的眼眸,淡然道:“你不必这般仇视我,你所练的邪功至寒至毒,早晚会吞噬你的心智,混乱你的神志,势必走火入魔。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今日带人来救你,并非讨你感激,也不会以恩耍挟。上次你刺伤我的事,确实是我冤了你,你好了以后,寻个安身之处,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从此,你与我们...两清了!”

    蒋雪珂惊愕看着她,也许没料到她居然坦然承认刺伤之事是她故意冤枉她!尤其听她将我们的咬字特别重,蒋雪珂死死瞪着眼,心里惨笑。她岂会不知她的用意?

    她想起她爱的那么卑微,如一颗沙粒,低到尘埃,也换不来他的正眼一瞥。她以恩要挟,得到的却只是一个虚名,生生把她逼入绝境。她之所以从她爹那里偷来邪功秘诀,疯狂练习,只是为了追赶他的脚步,没想到几乎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黯然地闭上眼,泪水却纷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她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她败了,败的惨不忍睹。

    那么就让她最后一次想念他,回忆他的容貌,他的身影。

    蒋雪珂固执地想:就算无人疼惜,也耍再任性一次。

    这一刻,风玄铭的容颜依稀浮现眼前,大概也只有他曾真心待过她,可惜却是命运捉弄,半点不由人!

    蒋雪珂流着泪陷入昏迷。

    无冥在苏漓若焦灼的注视下,心疼地,极不情愿从怀里掏出小玉瓶倒出仅剩的一粒丹药,塞进蒋雪珂的嘴里。右手疾速点了她喉咙之处,轻轻一推,咕嘟一声,蒋雪珂吞下丹药。

    无冥颓丧地摇了摇小玉瓶,哀叹一声,随手扔掉它。

    小玉瓶滚落苏漓若的脚边,她俯身捡起它,抬头望见无冥抽搐的嘴角,心里奇怪,老前辈绝非小气之人,怎么区区一粒丹药,他居然这般舍不得?

    苏漓若上前看了看蒋雪珂,伸手探试她的气息,之前粗重的喘气声已稳定如常,均匀细致。

    她转身朝无冥笑了笑道:“多谢老前辈出手相救,这...简直是神丹妙药...”

    “算你有眼光!”无冥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舒开眉头道:“说它是神丹妙药一点也不为过,老夫研用一百零三种奇姝异草,三年方得五颗丹药...”他似乎沉浸在曾经三年前的痴迷,废寝忘食的日子里,目光炯炯有神,道:“这五颗丹药得来不易,其功效堪誉神药,只要存留一口气不断,即可起死回生。两年前老夫刚研成丹药,便救了一个身中奇毒的国君,虽说他痊愈不全,也算死里逃生。若不是煜儿飞鸽传书,老夫还真舍不得那颗丹药呀!”

    苏漓若见他扯到丹药便叨个没完没了,趁着他转身之际,朝香梅眨眨眼,示意照顾蒋雪珂。便跟着无冥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得空隙问道:“老前辈,那...蒋雪珂吃了丹药,可是脱离危险,性命无忧?”

    无冥踌躇地踱步,点头又摇摇头,捋着胡子,沉吟不语。

    “难道丹药对她没有效果...”苏漓若见他犹豫不决,心里一沉,担忧道:“还是说...”

    无冥摆摆手,打断她的猜测,道:“非也!丹药已在她体内生效,只是...”他顿了顿,皱起眉头,道:“她心魔难消,恐怕障碍她的心智,即便醒来,也是痴傻!除非...”

    苏漓若心头一惊,上次说是治愈后会落下心智受损,这次却是直接断定痴傻?她忙问道:“除非什么?”

    无冥缓缓道:“除非有两粒丹药,可避免她的心智受损,恢复后与往常一般,即便不全,也只记忆受阻,忘了一些事情罢了!”

    “老前辈还有丹药吗?方才不是说得了五颗?”苏漓若急忙道:“那应该还有...对吗?”

    无冥不满地瞪着她,忿忿道:“阿若倒是大方,可知一颗丹药费了老夫半年时间?怎地你却这般出手阔绰?如此轻易糟蹋我的心血?”

    苏漓若一怔,这才感觉自己言语不妥,惹恼了他,忙向他致歉,一阵好说歹徒,总算把他哄了稳住,心里暗道:还真是老小子,这脾气一上来,可大着呢!

    苏漓若正暗暗思量,接下来该如何小心,才能讨到丹药,减轻蒋雪珂的心智所受的损伤?

    而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无冥已在一旁叨开了:“我当时救了阿若可是用了两颗丹药...”

    两颗丹药?苏漓若惊讶,她一时愣住,心里更是震惊。三年制成五颗丹药,可见炼制不易,无冥自然视若珍宝,但他当时居然予陌生的她两颗丹药?这,怎能不令她诧异?

    “阿若伤的不重,皆是皮外伤,一颗丹药已是绰绰有余。”无冥见她一脸费解,继续说道:“只是你的功力根基不稳,浮漂体内,而你的身体虚亏严重,脉象薄弱,血气不畅。又经历一劫,自然是雪上加霜,去了半条命,你心心念念一直叫唤煜儿的名,老夫最见不得这般生死执念...”

    苏漓若明白他言下之意,曦妃的遭际恐怕是他心底一辈子的痛,她想,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刚好经过救了她一命,因着风玄煜,他才舍得费了两颗丹药。

    未等苏漓若问起,无冥自顾自地道:“另一颗丹药给了煜儿,他受了无熵剑的反噬,又拼尽全力镇住它。经脉受损,真气颠覆,内力凌乱,差点功力尽废,葬送性命...”

    苏漓若呆滞,心如刀割,怔怔说不出话来,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第一百九十章:寥寥红尘仍不休(上)

    无冥见苏漓若呆怔,泪眼朦胧,顿时惊觉自己说过了,不由懊悔不已。看样子她并不知晓风玄煜内伤的事,倘若被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惹苏漓若伤心,那小子肯定会找他算账!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哄好阿若才行。

    思罢,无冥忙堆着一脸笑意道:“阿若不必挂在心上,煜儿内功厚实,且有真气护体。服了那颗丹药,老夫又让奈落他们联手,以内力助他疗伤,恢复的很快。我今日不提,阿若不是也没察觉?他都好好的,你就别忧心了!”说着又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哪?这小子疼起人来,真心实意呐!”

    “老前辈不知,这可是我惹的祸,却让他承受...”苏漓若愧疚低下头,心里不安又疼惜。

    “其实,我家煜儿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知道疼人!”无冥笑眯眯道:“阿若要是感动了,那...不如早些让我喝了喜酒,也好快点回去与我的俩个老友盘杀几个回合呀!”

    “啊!”苏漓若抬头,眨着眼,看着无冥一副洋洋得意而算计的脸,有些懵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转的再快,也还是跟不上无冥的变化无常。

    她在发愣之际,无冥又在一旁说开了:“不过,耍是没有阿若在身边陪着玩耍,那日子岂不无趣又乏味?”一时间,他陷入两难僵局,转了一圈,还是紧皱眉头,束手无策的样子。“可是,我与他们约定好了时日,怎能不守承诺?哎呀!急煞老夫了!”

    苏漓若好半天才似懂非懂,听出他的一些叨叨念念之意,应该是他与友人约好时间沏茶下棋,一时又不愿离开山庄。可他说没有她的日子无趣又乏味是什么意思呀?难不成,他把她当作孩童一般乐趣玩要?

    苏漓若不由暗暗失笑,觉有点乱,这都什么事呀!感情她跟他相处的这些日子,竟只是逗他开心而已?包括拜托他帮忙医治蒋雪珂,在他眼里也成玩耍的乐趣?一转念,心里又觉得释然,无冥已是古稀之年,尚且是曦妃的舅舅,风玄煜的舅公。在他眼里,自然把她当作孙女辈看待!思罢,她当即笑了笑道:“老前辈何必烦忧?飞鸽传书告知老前辈的朋友,有事耽搁了约定。既免了他们的牵挂,老前辈又不会失信于友人,还可以继续留在山庄,如此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哎呀...”无冥跳起来,猛拍了一下后脑,瞬间眉开眼笑,拉着苏漓若的手道:“阿若果然机灵,是旁人万分不及的聪慧,如此甚好!我们又可以一起玩要,怎样,阿若可开心?”

    苏漓若看着他一脸的期待,不忍泼他冷水,勉强地露出笑颜,点点头道:“开心,跟老前辈在一起...玩要,岂有不开心之理!”嘴上虽说的好听,心里却暗暗腹诽:老前辈呀!我可是找你来救人的,蒋雪珂的病情尚未明了,我哪有心思陪你玩要?

    无冥听了很是受用,喜滋滋地拉着苏漓若抬脚就走,“阿若,我带你去天峰居屋顶玩要一番...”

    苏漓若被他扯着走,急忙道:“老前辈,我们就这样离开吗?那蒋雪珂...”

    “怎么?阿若不相信我的丹药?”无冥霎时沉下脸,不悦地打断她的话,道:“放心,她死不了,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待咱们玩够了,再过来瞧瞧!”

    苏漓若见他生气了,不敢再说什么,也放心跟随他回天峰居。

    至于他说的玩要,无非是带着她跃上天峰居的屋顶,戏弄护卫罢了。只因无冥轻功了得,而苏漓若自幼习舞天外飞仙,更是轻盈灵巧。二人疾速如风,飘逸如叶,衣袂飞扬,快如闪电,根本令人看不清真面目。

    看守天峰居的护卫皆是内功敦厚的高手,机警如豹,锐利如鹰。他们觉察到异常,果断出击,却在屋顶上演了一出追逐玩戏。

    未等护卫近身,人影飘扬,眨眼不见踪迹,待护卫松懈,人影骤然出现跃起。

    护卫们顿时肃谨,他们兵为两路,前后夹攻,左右镇守,却扑了个空,哪有什么人影?

    他们面面相觑,诧异之时,只觉的腰间一松,脑后一陡,人影闪过眼前,定眼一看:一个个不是腰刀不见了,就是帽子没了。惊惧之余,拉开架势,欲一决死战,却瞥见无冥悠然自得捋着白须,一脸惬意万分地看着他们。

    原来是老爷子这个活宝!他们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坦然自若松了一口气:这次回来山庄,他们以为老爷子玩腻了,不屑戏弄他们。谁知,过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放有过他们,看来老爷子依然童心未泯呀!

    护卫们冲着无冥抱拳,齐声道:“老爷子健硕如昔,果然还是当年的身手,我等钦佩万分...”

    “好了好了!”无冥不耐烦地挥手阻止,原本欣喜的脸色倏地黑冷着,跺跺脚,气呼呼地瞪眼吹胡子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这些兔崽子,也太无趣了,每次都是这般说词,老夫的耳朵都出茧子喽!”

    “老爷子教训的是!”护卫们依然不苟言笑地肃严着脸,一字一顿,齐声如洪。言罢,他们抬头望去,等着无冥心情好了还他们的武器和帽子呢!只是这一看,竟吓了他们一跳!老爷子身边的女子是谁?那,那不是庄主...未来的夫人么?

    那些护卫一时傻了眼:老爷子居然联手夫人一起戏弄他们?

    苏漓若心里也是暗暗叫苦不迭,她何曾愿意这样做,让他们跑的满头大汗!可有什么办法呢?她要把眼前这尊大佛侍候好了,他才能尽心尽力医治蒋雪珂。

    苏漓若俯身捡起瓦顶上的帽子,面带笑容,一个个送还他们,护卫们接过帽子有些受宠若惊,看来这未来的夫人,还真是温婉可亲呀!

    无冥却不乐意了,他冲着他们喝叱道:“小兔崽子,还不去拿兵器?难道一个个都等着你们夫人亲手归还?真是大胆!也不怕你们的庄主治罪...”他的话未落音,护卫们蜂拥而至,捡起腰刀佩上。

    无冥翻着白眼,拉着苏漓若飞跃而去,待他们回神,已不见人影了。

    二人来到吟月庄园,闹了一下,无冥的心情果然好多了,他给蒋雪珂搭了一下脉,冲着苏漓若挤挤眼,道:“嗯,不错,服了丹药,已无大碍!”

    “那她为何不醒?”苏漓若探头一看,见她脸色恢复很多,与前两个时辰相比,已然判若两人!dm

    “她的心魔未除,不好醒来!”无冥收回搭脉的手,神色凝重。

    苏漓若见他犹豫不决,便支开了香梅,问道:“接下来,老前辈用什么法子呢?”

    “阿若还是耍救她?”无冥抬头端详,见她颔首,苦笑一声,道:“阿若可否告诉我,为何这般执意救她?”

    苏漓若知道瞒不过他,当即坦言道:“我是想她好了以后,送离山庄,让她重新自己的日子。这样我们也清静,不然,她这样拖着病,岂不糟心?倘若她在山庄出事,玄煜一定内疚,毕竟曾有恩于他,怎可袖手不管?他让药谷弟子以药吊着一口气,无非是恩情难了...”

    无冥听罢,禁不住哈哈大笑,指着苏漓若道:“原来阿若不仅聪明,还是只狡猾小的狐狸,这如意算盘打的...可大快人心呀!好吧!为了帮阿若除去后患,老夫...就豁出去一回...”

    苏漓若一脸无可奈何,她听着这话,怎么这般刺耳?什么狡猾的小狐狸?如意算盘打的好?还要他出手帮忙除后患?这,一点都不像夸着她称赞,反倒像贬损她满腹诡计,利用他似的?

    不过,苏漓若知他脾气喜怒无常,做事且随心所欲,当下也不计较他的言辞,问道:“老前辈现在可让我知道究竟有什么法子治愈她的心魔?”

    “哪有什么法子?”无冥眯着眼,双手一摊,道:“无非等煜儿回来,帮忙以内功控制心魔,合力清除!这样才能稳定她的病情,再悉心休养一段,病就彻底好了,只是,她以前的记忆恐怕会受损...”

    “记忆受损?”不是心智受损!苏漓若沉吟片刻道:“既然老前辈已确定医治她,那又何必等玄煜?咱们赶紧控制她的心魔,我尚有内功,还有真气护体,且可助老前辈一臂之力!”

    “阿若还真是心急...”无冥意味深长瞥着她,即笑了笑,道:“也罢,随你吧!”

    苏漓若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想着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这会儿肯定在心里认定她就是狡猾的小狐狸。她忙解释道:“我是在想,训练营事务繁多,玄煜也是够忙的,我若能帮他分担一些...也是好的。他前些日子不是内伤严重,怎能让他再耗损功力呢?”

    她说的合情合理,无冥也听的恍然大悟,频频点头。

    于是,苏漓若唤来香梅,吩咐她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香梅对她医治蒋雪珂的决心早已深信不疑,自然点头答应。

    二人合力扶起蒋雪珂端坐床中央,无冥在背后,苏漓若对胸前,二人双掌一扬,同时出手,运气掌内,贴近蒋雪珂前胸后背。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苏漓若渐渐力不从心,毕竟根基不稳,精力有限。她只觉得头昏脑涨,有些支撑不住,但她咬着牙硬撑。

    三个时辰之后,苏漓若已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内力乏空,体力亏虚。就在她摇摇欲坠之时,无冥出声收掌,她勉强收回掌力,睁开眼,已是模糊不清。

    无冥掠开眼,见她虚弱不堪,不由一惊,忙把手搭脉,原来是她根基不稳。虽有淳厚内功,几成真气护体,皆因旁人所传,输送给她,而非她一招一式累积下来了,体内的功力难免浮漂不实,易虚易亏易空。

    无冥从怀里摸出瓶子,倒出两粒小药丸,喂她服下,待她气血恢复一些,便带她回天峰居。无冥想着风玄煜早上托付,心里有些不安,一再确定她无大碍,这才离开逸轩楼,让她休息。

    疲惫的苏漓若一着床,就昏昏睡了一下午,临到傍晚,小唯见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几番催促,苏漓若还是沉沉起不了身。

    直到风玄煜从训练营回来,听说苏漓若没吃晚饭,便匆匆上楼入内。苏漓若迷迷糊糊听到急促的脚步,强撑着起来,倚靠床头,待风玄煜入内,她冲着他笑了笑,道:“回来了!”

    风玄煜就着床沿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抚了抚脸颊,感觉不出异样,这才缓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不吃饭?身子不舒服?还是...”

    “嗯,昨夜睡的不好,今日有些乏,下午便贪睡了。”苏漓若说着,掀开被褥道:“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跟你一起下去吃饭!”

    风玄煜见她神色坦然,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他按住她掀被褥的手,柔声道:“你就在床上歇着,我让小唯把饭菜布置上来。”

    苏漓若笑着点点头,亦是暗暗松懈了紧绷的心,幸好他没觉察出什么?不然,无冥又要遭殃,她可不能连累他呀!所以只得硬撑着。应该也是无冥的两粒小药丸起了作用,虽然体内虚弱亏空,但表面上并无异常,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二人就在内室吃了晚饭,苏漓若吃的不多,实在没什么胃口,但风玄煜接过碗,执起小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吃完碗里的饭。

    确定苏漓若吃饱了,他才放下碗,让小唯撤了桌椅菜盘。

    风玄煜陪她到半夜,始终没问蒋雪珂的病情如何?苏漓若怕他疑心,也闭口不提。

    风玄煜为她掖了被子,凝视她片刻,轻声道:“好了,夜已深,睡吧!”

    “煜!”苏漓若在他起身之际,从被褥里腾出手拉住他。

第一百九十一章:寥寥红尘仍不休(下)

    “怎么啦?”风玄煜又坐下,反手握住她的手。

    苏漓若冲他笑了笑,道:“我跟你商量个事!”

    风玄煜挑挑眉,孤疑地看着她,感觉她的笑有些不简单,便肃严地道:“说吧!”

    “我想去铁骁营!”苏漓若眸光闪了闪,面带笑容,尽量说的轻松柔和。

    风玄煜沉着脸不言,蹙眉凝视她。

    苏漓若忙从床上起来,伸手抚平他的眉头,轻声道:“怎么又皱眉头?你答应过我的,要常面带笑容,不可板着脸...”

    风玄煜的眉头慢慢舒展,却仍肃严着脸不语。

    苏漓若被他盯着有些心虚,低首嗫嚅道:“我如今这般闲着,整日无所事事,早晚憋出病来。”想了想又道:“我与雅丹姐一见如故聊的来,看训练营的女兵个个英姿飒爽,干练果敢,所以很向往那里的生活,再说,有雅丹照顾,你就放心让我去吧!”说着鼓起勇气抬头等待他应允。

    风玄煜眯着眼,眸光意味深长瞥视她。

    苏漓若言罢见他仍是无动于衷,脸色愈发深沉,心里暗叹,只得泄气道:“好吧!我说...”她低垂眸光,缓缓道:“我过了十五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便以为世间女子大抵如此,琴棋书画,歌赋诗词,舞艺才情。直到经历了生离死别,颠沛失所,艰辛磨难。这才知晓世间哪有什么安逸无忧?承受命运的捉弄,经历坎坷的人生,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顿了顿,她注视着他,语气坦然道:“煜,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在父皇逝世时候...结束了。你看我,多久没有习舞弄词了?两年的时光,让我不再懵懂无知,不再娇纵任性。我想过不一样的人生,有内功可傍身,有奋进的目标,做个有担当,勇气可嘉的女子。”

    风玄煜不动声色地凝视她,内心却翻腾如海,汹涌如浪。两年的磨炼使她彻底蜕变,不再是那个诗情画意的深闺女子,她的身上不止清逸脱俗的气质,还多了一份卓绝超凡的气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要去铁骁营历练?

    风玄煜呆呆看着她,想起前日奈落说的话:“庄主,苏姑娘不止才情斐然,她的心思不与一般女子相同!”

    风玄煜暗叹:他的若儿不仅褪去青涩的娇羞,懵懂的单纯,脱颖蜕变成长,还一腔豪气欲飒爽英姿!

    风玄煜心里明白,面对苏漓若充满期待的目光,他无法拒绝,因为他不忍浇灭她勇力的热火,不能打击她的信心,更不愿看到她失望!

    “睡吧!”风玄煜淡声说着,便起身迈步。

    “煜,你...”苏漓若轻声叫着,脸色渐变,眸光笼上一丝失望。

    “铁骁营营规严厉,律法苛明,若儿这般无节制的熬夜,如何堪当入女兵营?等作息起居符合了耍求...再说!”风玄煜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淡然着声音。

    他...这是答应了!苏漓若愣了一下,遂激动地拉着被褥一骨碌躺下,连声道:“我不熬夜!不熬夜...”

    她的声音掩饰不了欣喜万分,强迫自己闭上眼,安安静静地准备入睡。

    风玄煜嘴角一扬,划过上翘的弧度,泛起微微笑意。不用回头,他能想象出她欣喜若狂的样子,他想,只耍她开心快乐,他都愿意妥协。

    思罢,风玄煜抬脚步出内室。

    翌日,苏漓若起了大早,迎着有些寒冷的凉风,她刚下了楼,无冥便出现她的面前,未等她出声,就拉着她闪到一边。

    “怎么样?阿若你没事吧!”无冥四周瞥了瞥,确定没人,这才问道:“煜儿有没有生气?”

    苏漓若一怔,半响才过回神,原本他担心昨日的事,“老前辈不用担忧,我没事,睡了一下午,又过了一晚,只是身子有些乏力,并没有什么不妥症状!至于,我们联手以内功治疗蒋雪珂的事,玄煜并不知情,还望老前辈也耍守住这个秘密!”

    “这就好!这就好!”无冥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绝不提半个字,那小子对我一向不友善,倘若被他知晓,焉有好脸色对我?老夫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边说边扬手搭了她的脉,须臾,笑着道:“阿若的身子确实比之前强多了,看来,老夫的丹药起的作用不小呀!也不枉费了我两颗丹药。”

    苏漓若见他念念不忘被她多服的丹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道:“漓若惭愧,无故浪费老前辈的丹药,不然,亦可多救一人性命。”

    “阿若说的什么话?”无冥脸色怏怏不悦,瞪着眼,吹了吹胡子道:“怎会是无故浪费?阿若可是煜儿未来的夫人,老夫要是还有丹药,再给阿若十颗也无妨。至于他人的性命,老夫才不操那份闲心,生死自有天命,勉强不得!即便碰到了,也是缘分使然,命不该绝。”说着,他又问道:“阿若想通了么?究竟什么时候跟煜儿成亲?”

    “是,是,老前辈言之有理!”苏漓若见他又扯到成亲的事,故意没听清楚般转开话题道:“老前辈,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不知蒋雪珂怎样了?不如,我们...”

    “哎,阿若急什么?”无冥见她岔开话题,一心挂念蒋雪珂的病情,不耐烦挥挥手,道:“别瞎操心了,她至少要昏睡三天三夜,才能醒来。对了,我说的话,阿若可有放在心上?”

    苏漓若闻言这才放心,见他仍揪着,忙应道:“嗯,放在心上呢,老前辈的话岂有不听之理?”

    “当真?”无冥喜上眉梢,道:“那阿若确定日子了吗?”

    苏漓若始料未及,她不过是应付了一下,他居然这般认真?转而一想,也难怪他如此上心,自曦妃逝世,他的身边也只有风玄煜这一个亲人。苏漓若笑着轻声道:“玄煜还未向我求亲呢?日子自然还没定,不过,请老前辈喝喜酒是早晚的事,届时还要让老前辈主持我们的婚宴...”

    “阿若果然乖巧懂事!”苏漓若的一席话令无冥哈哈大笑,几乎手舞足蹈,“他娘亲在天之灵看到他成家,也是会高兴的...”突然,他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道:“这个傻小子筹备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把日子定下来,我得去问问,他什么时候跟阿若求亲...”说着,拔腿就走。

    “哎...”苏漓若急忙阻止叫道:“老前辈...”

    倏地,俩人都愣住,怔怔望着眼前一脸悠然自若的人,他淡定问道:“什么事?”

    苏漓若恍然回神,扯了一下无冥,俩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道:“没事!”话一出口,二人疑惑地相互一望。186中文网

    无冥皱着眉头:阿若方才还说让我主持婚宴,怎么?想出尔反尔?这可不行啊!

    苏漓若眨眨眼:老前辈刚才还着急耍质问什么时候定下日子?见了面却不敢了?

    无冥叹了一声:你也知道煜儿的脾气,岂能容我质问他?

    苏漓若微微一笑:也是!不过老前辈放心,一定请您老主持我们的婚宴,绝对不会变的!

    无冥满意地咧嘴笑了笑,直到风玄煜轻咳一声,他才惊觉,讪笑着挠挠头,后退几步,道:“你们聊!你们聊!老夫随便逛一圈看看...”话未落音,转眼一溜烟不见人影。

    苏漓若有些啼笑皆非,他还真是惧怕风玄煜!

    她回过头,触目风玄煜炽热的眸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若儿为什么在这里,我也就在这里。”风玄煜慢悠悠走到她的面前。

    苏漓若一怔,他说的什么意思?难道?她脱口而出:“你一直都在?那...那你听到什么?”

    风玄煜见她恐慌不安,舒展眉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怎么,若儿方才还说的淡定,要请老爷子主持我们的婚宴?这时为何这般模样?难不成是若儿...害羞了?”

    苏漓若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他知道蒋雪珂的事,看来他正巧只听到她对无冥说的主持婚宴之事。

    他最后一句话入了她的耳,她如应景般脸颊泛红,对上他笑意盎然的目光,苏漓若低首别过脸,瞬间连耳根也通红了。

    风玄煜俯首贴近她的耳旁,轻声道:“既然若儿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不如我就在这里向若儿求亲,再择个吉日...”

    “风玄煜!”苏漓若跺跺脚,叫道:“你再这般轻浮戏弄我,才不允你的求亲!”

    风玄煜伸手板过她的身子,揽入怀中,柔声道:“好了好了,方才不过玩笑罢了!我岂能这般仓促草率跟若儿求亲?我对若儿的每一句承诺都铭刻于心,一个字都不会落空...”

    “我知道!”苏漓若埋头他的怀里,闷声道:“煜,你能耐心多等我一段时间吗?”

    “好!”风玄煜轻声道:“只要能等到若儿,多久我都愿意!”

    苏漓若仰头,展颜欢笑道:“不会很久。”

    身后,小唯一脸笑意,看着伟岸挺拔的身材几乎包裹着娇小瘦弱的整个身子,手臂碰了碰夜影道:“之前在月国,姐姐至死不悔追随庄主。只是分离了大半年,姐姐的心思便深沉了许多,也不知都想些什么?”

    夜影一脸郑重道:“苏姑娘本就是个奇女子,心里想的事自然令人无法揣测,倒是庄主因着苏姑娘改变颇多,以前一年的笑容也不过如今一天。”

    小唯歪斜着脑袋,惊讶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着实没想到,你这个闷头驴居然还能悟透这些道理!”

    夜影冲她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能得到小唯的认可,并且予以如此崇高的肯定,他的心里早就乐开了。

    三日之后,苏漓若待风玄煜前脚一走,后脚就往吟月庄园。

    无冥随她火缭火急地拉着一路狂奔至吟月庄园,不等他喘口气,便被她带进蒋雪珂的房间。

    当房门推开那一刻,注目惊呆,而倚靠在床头的蒋雪珂亦是一脸惊愕,怔怔看着二人。

    香梅放下喂她的药碗,掏出手帕拭去嘴角的药汁,温声道:“小姐,正是这位夫人带着身边的神医救了你!”

    蒋雪珂定定看着二人。

    苏漓若暗暗悬着一颗心,但出乎她的意料,蒋雪珂一反往常见她的态度,静静地不言不语。

    这时,苏漓若才发现她的眼底尽是一片茫然,她的心咯噔一下,侧颜看向无冥。

    无冥双手一摊,淡然道:“你早该知道会是这样子,你我联手以内功护她十二经脉,如今她只是丢失了记忆,而心智尚未受损。”

    是呀!当时他就说蒋雪珂的心智会受损,如今只是丢失了记忆,予蒋雪珂而言是庆幸,予她而言是解脱!

    曾经她们的关系紧张到各不相让,一触即发,或许是相互心里都有怨愤吧!

    苏漓若呆滞之际,耳边传来低声虚弱的声音:“多谢俩位施手相救,此恩大德,雪珂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感念一生!”

    苏漓若惊醒,极力隐住情绪,道:“蒋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毋须挂念!”说着,她仔细打量,蒋雪珂的脸逐渐有些气色,唇瓣也不像之前那般苍白干涸,略显红润。

    香梅悄悄来到苏漓若身边,低语道:“夫人,小姐把许多事都忘了一干二净,只记得在太尉府的日子。故而,奴婢斗胆,告诉小姐,她是出门游玩,身染恶疾,幸得夫人施以援手,安排入住山庄就医...”

    苏漓若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吟月庄园?又是怎么回天峰居的?她满脑子浮现的都是蒋雪珂那双茫然失措的眼眸!

第一百九十二章:相忘江湖不忍顾(上)

    半个月后。

    苏漓若早早起床,感觉天气比往常寒冷,她便多加了件衣裳,套上披风正要出门。小唯急冲冲进来,俩人撞了个满怀,她没好气地道:“怎么这般毛毛躁躁?走路也不瞧瞧清楚!”

    小唯揉了揉额头,道:“我是心里急,没瞧清楚,这不是怕姐姐出门了。”说着,不放心地上前察看苏漓若有没有撞到那里,道:“今早天气降温了,很是寒冷,姐姐还要出门么?”

    “没事,怎么说我现在也是练武的人,就你这小身板,哪里能撞的了我?”苏漓若见她紧张,不由地打趣道:“你还把我看成往日那般娇弱?”

    小唯确定她没事,这才拂了袖子,皱眉低咕道:“姐姐还逞口舌?每日早早起床,临黑了回来,这才十来天就瘦了一圈。别的女儿家整日上粉沾胭脂,十指纤纤涂抺护甲油,姐姐却尽往身上捯饬不好的。那铁骁营的女兵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万一伤了姐姐怎么办?想不通庄主为何容许姐姐冒险?也不阻拦,反倒赞同姐姐这般胡闹?”

    苏漓若见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伸手戳了她的额头道:“怎么,没撞痛你?还有力气啰嗦?你方才说什么?有事找我?”

    “哎呀!我这记性,真把脑子撞糊涂了!”一经提醒,小唯猛的叫起来:“姐姐,吟月庄园的那个小丫鬟来找你,说是向你辞行...”

    “香梅?”苏漓若心头一震,有些恍惚,半晌,喃喃自语道:“蒋雪珂...要走了?”

    “话是这么说的!”小唯道:“只是刚到天峰居门口就被守卫给拦着,我正好经过,看她吓了够呛的!”

    苏漓若抬眸,沉吟不语看着小唯。

    自那日去了吟月庄园,见蒋雪珂完全忘了以前的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第二天,正好雅丹来天峰居,她跟雅丹说了入铁骁营的事,雅丹惊讶万分,见她心志坚定,只得让她先去铁骁营训练几天看看。没想到苏漓若感受到女兵们的铿锵风采,执意坚持,已通过初步考核,复练,最终进入关卡。再过几天,她就是铁骁营的正式女兵,即可入营。

    铁骁营的营规苛刻严谨,忙碌而繁重的训练令她抽不出半点空闲。每日顶着朦胧天色出门,披星戴月回来,沐浴之后,一挨着床,她便沉沉入睡。要不是小唯提及,她几乎忘了还有蒋雪珂这个人!

    苏漓若思索再三,对小唯说道:“你去叫夜影,跑一趟铁骁营,跟雅丹姐告一天假。”

    小唯闻言,蹙眉道:“姐姐,你真的耍去吟月庄园?你都忘了,她怎么对你的?再说,庄主还在楼下等你呢?”

    小唯对苏漓若带无冥救治蒋雪珂的事一无所知,她的心里还存着不痛快呢!不说在月国之时,蒋雪珂横插一脚,杵在苏漓若与风玄煜之间。就着蒋雪珂纠缠不休跟回了山庄,独居吟月庄园,竟然还伤了苏漓若,而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苏漓若拢了拢披风道:“玄煜已经在楼下了吗?正好让他一起过去。”

    小唯跺跺脚,嘟囔着:“姐姐,早知你心存怜悯,我就不来告诉你,原想着她耍离开了,让你欢心一下。那料着,你居然还要带庄主一块去送行,这万一...是她的诡计,趁机再跟庄主纠缠不清...”

    苏漓若一时无暇解释,急促迈步下了楼,远远便瞧见风玄煜一袭月白衣裳伫立寒风中。

    “煜!”她上前唤道:“等了很久了吧!”

    “无妨!”风玄煜回首注视她,眸光掠过心疼之意,拉起她的手,抚着手背,道:“累了吧!要不跟雅丹告假,好好休息...”

    苏漓若点点头,道:“嗯,我正要让夜影去铁骁营告假一日。”说着,她回头对紧随其后,欲言又止的小唯道:“去吧!别误时间。”

    小唯不情愿地奴奴嘴,应允一声,转身而去。

    风玄煜有些意外,她都坚持了半个月,按理说已经习惯铁骁营的训练,以她的倔强,不可能半途而废,在这个节骨眼上告假?

    风玄煜正疑惑之时,苏漓若出声道:“煜,你陪我去一趟吟月庄园吧!”

    风玄煜微皱眉头,沉声道:“既然告假了,就好好休息一天...”

    “你知道蒋雪珂要离开?”苏漓若打断他的话,道:“于情于理,你都该去送行她!”

    风玄煜的目光有些深沉,甚至浮现一丝锐气,他低沉道:“若儿为她做了这么多,就是抵消我欠的恩惠?”

    苏漓若一惊,怔怔看着他:“什么?”半晌,她才嗫嚅道:“你都知道了!”

    风玄煜沉叹一声,揽过她的双肩,带入怀中,抚上她略带冰冷的脸颊,苦笑道:“你这个傻瓜,我对她本就问心无愧,你何苦委屈自己。你的功力根基不稳,居然为她冒险!”

    苏漓若坦然笑了,低声道:“我是傻,竟然忘了,整个山庄都是你的,我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你的眼,却还以为瞒着你。”

    风玄煜板过她的身子,肃清着脸色,道:“若儿这般任性,我虽不忍责斥,但有几句话你不可不听!”

    苏漓若注视着他严谨的眸光,颔首道:“你说,我听着便是!”

    “不管处境如何不堪?事情怎样棘手?你都不可逞强出头,冒险为之。你记住,你是我风玄煜的人,我此生只宠你一人。倘若,我得了天下,却守护不了自己所爱的人周全,那盛世繁华予我耍又何用?”风玄煜沉重着语气说道:“所以,日后你做任何决定,都要三思而行,不可一意孤行。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就如我现在,心里有了牵挂,岂能再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行事?置你而不顾?”

    苏漓若震惊望着他,她以为是她融化了他心里的冰冷和戾气,殊不知,是他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才柔软了情绪,为爱而妥协,为她而改变!

    包括这次,她执意耍入铁骁营,他便风雨无阻,早晚护送。惹得女兵们羡慕不已,啧啧称赞,她们的庄主居然如此体贴入微,温暖细致!连雅丹都笑着打趣,她做梦也没想到狂妄不羁,冷峻傲慢的风玄煜竟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苏漓若忍着心头澎湃如潮的满满幸福,隐去眼底湿润的感动,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哽咽的低喃:“我记住了。”孰书网

    风玄煜肃严的脸色逐渐舒缓,略带疼惜地抚了她的额头,宠溺着语气道:“你这个小傻瓜,往后再这般胡闹,绝不轻饶你!”

    苏漓若眼里含着氤氲雾水,笑着点头道:“好,任凭处置。”

    风玄煜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看着她。

    苏漓若迎着他眼里满溢的柔情,小心翼翼问道:“那...咱们去不去吟月庄园...”

    “走吧!”风玄煜淡然道:“依了你。”

    吟月庄园。

    蒋雪珂与香梅各执一个行囊,见已收拾妥当,她环顾着房间里的淡雅布置,有些不舍。

    她想,许是养病半个月,对这里生出眷恋,不然,为何心里隐隐牵绊。

    蒋雪珂轻叹一声,踌躇片刻,接过行囊背上,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早上确有向夫人辞行?”

    香梅点点头,拢了拢肩上的行囊,道:“只是守卫森严,近不得入内,幸而遇到夫人贴身婢女,故此托她代达心意。”

    蒋雪珂眼里一片迷茫,她听香梅说,家中突遭变故,留她独自一人。为了排解孤寂,她们主仆二人外出历游,不料身染恶疾,几乎命悬一线。幸得山庄夫人垂怜,请来神医为她治病,只是恶疾侵入五脏六腑,十二经脉,故而丧失忆力,忘乎所有。

    蒋雪珂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便是香梅,并且感觉若有若无的熟悉,自然对她所言深信不疑。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自从那次见了山庄夫人,她的脑海时常会浮现那张倾世容颜。

    大概是心存感激她的恩德,所以挂念,蒋雪珂想着,心里才有些释然。

    于是,她一早就让香梅找山庄夫人辞别,她眼巴巴等了一个时辰,也不是夫人身影。蒋雪珂猜测,她应该不会来的,她只不过心存善念救了她,未必会记挂她。

    蒋雪珂自嘲一笑,她一个堂堂山庄夫人,待人无数,对于感恩戴德之事,早已习以为常,那里还会抽空跑这一趟?

    “走吧!”蒋雪珂投下最后留恋的一眼,毅然转身出去。

    香梅看着她孤寂的背影,黯然垂泪,暗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不得不瞒着你,夫人一片善心,咱们也不能不知好歹...

    蒋雪珂跨出门槛,一阵冷风迎面吹拂,她打了个寒颤,正要拢紧披帛。倏地,僵住身子,惊愕看着院子里十指相扣,款款而来的一对俊美男女。

    “庄主...夫人!”随后出来香梅一边瞥视呆滞的蒋雪珂,心里暗暗担忧,一边战战兢兢地打着招呼。

    风玄煜停止脚步,淡然从容地抬眸注视蒋雪珂,发现她的气色不错,看来养了半个月,她已经恢复七八成了。

    苏漓若松开手,上前几步,温婉道:“你这是就要走么?不多养些的日子吗?”

    蒋雪珂恍惚回神,忙道:“多谢夫人关怀,身子并无大碍,在此叨唠已久,深感不安!”

    苏漓若心里暗叹,见她脸色平静,并无异常,看来,她果真忘了一干二净。

    苏漓若移步来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道“出门在外,难免遭遇困境,人在江湖,总有不测之时。你不必挂念心上,倘若来日有缘再会,请我喝一杯清酒便可!”

    蒋雪珂心头一哽,似有暖流淌过心间,她低首施礼道:“夫人言行举止,豪迈爽朗,乃女中佼佼者,雪珂深感佩服!来日若能相聚,定当感恩还报。不知可否请教夫人尊姓芳名...”

    “我...”苏漓若刚开口,便被身后的风玄煜打断了:“不必了,姓氏只是一个虚名,我夫人出手相救,并非图你感恩。”言罢,他上前执着苏漓若的手,轻声道:“你既来送行客人,辞别几句便好了,不可耽误客人的行程。”

    苏漓若仰头,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眼眸,温柔一笑道:“嗯,你说的是。”

    蒋雪珂心头一滞,怔怔盯着风玄煜,感觉这个冷冽的男人浑身气势锋锐,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但他深邃的眸光对上身边女子,却泛起浓浓的爱意柔情。

    突然,蒋雪珂的心间划过一道刺痛,她有片刻不敢置信地恍惚:她怎么会心痛?因为这个冷清的男人?

    “小姐,咱们还是辞别了庄主和夫人,赶紧上路吧!”香梅见她双肩微微颤栗,心一下窜到喉咙,小姐该不会想起什么吧?

    “好。”蒋雪珂压抑自己异常的感觉,点点头道:“庄主,夫人,大恩不言,雪珂就此别过,有缘来日再会!告辞了。”她屈下膝,微躬身子,恭敬行了一礼,拢搭了一下肩上行囊,转身迈步而去。

    “多谢庄主,夫人!”香梅俯首行礼,忙疾步跟上蒋雪珂,二人并肩而行,出了庄园大门。

    苏漓若目送主仆二人的背影,心头感慨,一时思绪万千,不由幽幽叹息。

    “离开山庄,一路自有人照顾她,她若寻个地方安顿下来,也不会缺衣少食。”风玄煜拥着苏漓若离开,似乎看出她的担忧,便轻声道:“放心,月邑山庄总不会亏待她。”

    苏漓若仰头抬眸,冲着他莞尔一笑,她知道,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确保蒋雪珂历游天下,衣食无忧。

第一百九十三章:相忘江湖不忍顾(下)

    送走蒋雪珂,苏漓若回到天峰居,进了逸轩楼,倒头便睡。似乎放下心头牵绊,她终于安心了!

    虽然,蒋雪珂在山庄养尊处优,众多仆婢侍候,日子富足悠闲。对风玄煜而言,即便赐她整个吟月庄园又有何妨?但是,同为深闺皇宫的女子,苏漓若还是不忍心她蹉跎一生,孤独终老。

    风玄煜可以倾尽所有给予蒋雪珂最富足的生活,但有一点,苏漓若知道,他惟独不会把心给她。苏漓若庆幸同时,又为她的错爱感到悲哀。

    蒋雪珂留下蒋太尉的邪功秘诀,瞒着所有的人,偷偷练习。那时,苏漓若要不是因为心思怨愤,也不会出此下策,以身犯险。挨了那致命一刀,蒋雪珂偷练邪门毒功而侵脉入骨的事才泄露出来。苏漓若想,凡事都有因果,她承受着搏命的危险,换来如今的结局,那一刀值了!

    这一段时间,苏漓若确实很累,几乎熬到极限,捱不过身体的疲惫和虚弱。至于,她为何放弃诗情画意的悠哉日子,而奋力挑战苛刻严谨的训练营生活?因为她知道,都城的女子皆以健硕为美,驰骋战场,不让须眉为目标。月邑山庄更是高手如云,人才济济。

    旁人看她外表柔然娇嫩,弱不禁风,却不知她内心的倔强和固执。两年多的漂泊,使她蜕变成长,不再是那个单纯灵气,憧憬向往,恬然静谧的女子。

    苏漓若清楚,她需要扎实自己的根基,融入山庄,适应都城的习俗。那么,铁骁营的女兵团是她的第一步计划,也是一条捷径。

    苏漓若闷头昏天暗地睡了大半天,临到傍晚,小唯再也忍不住,第四次推门而入,不管不顾掀开被褥,扯着她起床。“姐姐,你一直睡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的了?”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苏漓若睡眼惺忪,嘟囔着往后一仰,抱着被子,怎么也不撒手。

    小唯没辙了,只得唠叨着以她喜欢的食物为诱饵,哄她起床。小唯说的口干舌燥,一转眼,她居然又入睡了,嘴里喃喃低咕着:“你别打扰我,我宁可在睡梦中饿死,也不...也不...”

    小唯气的哭笑不得,眼珠骨碌碌转,一计上心头,她叹了一口气道:“姐姐都累成这样,不如待庄主回来,我便替姐姐禀告,铁骁营的训练太苦了,明日不去了...”只是,小唯的话还未说完,床榻上沉沉入睡的苏漓若倏地掀被坐起,瞪着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眸,怒道:“你敢!”

    “如果姐姐起来吃东西的话,那...小唯自然不敢。”小唯抿着嘴,强忍着笑,心里头却得意洋洋:果然只有这一招最管用,同时心里又疑惑不解:都疲惫成这样子,姐姐为何执意耍去铁骁营?她发现,自从一别半年多,根本看不懂苏漓若,更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苏漓若揉了揉眼,打哈欠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厨房已在备晚饭了,姐姐倒好一天不吃不喝...”小唯不满地抱怨道:“反正我现在是揣摩不了姐姐的心,置着悠闲日子不过,尽讨苦头,世间哪有人这般痴傻?”

    苏漓若淡笑道:“以后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耍过,不必总是为我,其实去铁骁营训练,我觉得蛮有趣,虽然忙碌却很充足。”

    小唯蹙眉挠头,愈发不解道:“以前在宫里,姐姐聪慧过人,学识渊博。说话总是文文绉绉,深奥难懂,但那时姐姐的心思玲珑剔透,清澈见底。倒不似如今,说话不文诌,简单明了,心思却缜密难猜。”

    苏漓若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笑吟吟道:“你姐姐我不是过去那个单纯娇纵的小女子,你得学会慢慢习惯。好了,你且去弄些软食,让我先填填肚子,待玄煜回来再一起晚饭。”

    小唯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碗清粥配几样小点心。

    苏漓若闻到小点心的清香,顿时感觉肚子饿的厉害,顾不得矜持,抓起小点心塞入嘴里,含糊不清道:“呃,好吃...”

    “姐姐!”小唯掏出帕子,擦去她嘴角的酥饼屑,道:“慢点,姐姐想吃有的是,可别噎着!”

    “放心,不会的。”苏漓若大口咽下嘴里的点心,拿起勺子搅着清粥吃了几口道:“在铁骁营训练,吃饭时间匆忙,号角一吹,弃碗集合。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吃饭没有那么多讲究的,纯粹为了填饱肚子。”

    “姐姐既然知道铁骁营那么苦,还一头栽进去?”小唯道:“我看庄主也是为了哄你开心,这才应允的。”

    苏漓若吃着清粥,笑着不言,小唯见她那般专心,似乎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她。

    翌日,苏漓若来到铁骁营,就被通知晨练完之后去雅丹护法那里领罚。

    苏漓若愣了愣,这才想起昨日告假之事,她坦然一笑,整理了衣装,套上护膝,换上护手套,便往训练场去了。

    两个时辰晨练结束了,苏漓若擦了擦额头汗珠,转身朝雅丹帐篷而去。

    雅丹正与几个将领商议训练方案,苏漓若候在帐房外,耐心等待。

    临到中午,雅丹结束谈话,几个将领掀开帐幔,瞧见候在帐篷外的苏漓若,不由一怔,忙打着招呼,且邀请她一道午饭。苏漓若笑着回应,说是还有事找护法,几个将领这才相继离去。

    苏漓若见她们走远了,回头整理了衣襟,清了清嗓子道:“报告雅丹护法,苏漓若求见!”

    帐房里传来雅丹淳厚的声音:“进来!”

    苏漓若掠起帐幔一角,探头触目,雅丹一身戎装低首阅卷。她闪进帐房,站立收脚,昂首挺胸,双手背后,朗声道:“报告雅丹护法,苏漓若前来领罚。”

    雅丹头也不抬,皱着眉头翻了一页文卷,道:“苏漓若,你可否阅习营规?知道新兵入营三个月之内不能告假吗?”

    “我已阅习营规,亦知新兵入营三个月之内不可告假。”苏漓若依然扯着嗓子回答。

    “哦,既已知晓,还明知故犯,如此藐视法纪,罪加一等。”雅丹翻卷的手微微一顿,遂若无其事温声道:“那就绕着训练营跑上十圈,何时跑完何时吃饭。”

    “是!”苏漓若面不改色,大声应允。

    雅丹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挥挥手,仍旧不愠不火说道:“去吧!”

    “是。”苏漓若转身掠开幔子出去。广西

    雅丹这才抬头望去,幔子一角微微晃动,苏漓若已不见人影,她的眸光一滞,嘴角泛起笑意,摇头轻叹,低首继续阅卷。

    苏漓若出了帐房,举目望着宽广的训练场,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两圈至将近用一个半时辰,这十圈跑下来,至少七个时辰。她抬头望天,冬季日短,恐怕得跑到天黑,一定要抓紧时间,赶在天黑之前跑完。

    苏漓若紧攥拳头,暗暗对自己说道:苏漓若,你行的!须臾,她大步朝训练场走去。

    吃罢午饭的女兵三三两两,挨肩搭背经过训练场,不知谁眼尖瞧见远处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便叫道:“你们看,那不是...庄主夫人?”

    “好像是吔!”有人应附道:“她在干嘛?”

    “看样子是被雅丹护法罚跑!”

    “怎么会这样?”

    “该不是挫挫她的娇气吧!”

    “别胡说,人家压根儿不娇气,只是庄主早晚护送,倒显她娇贵。”

    “雅丹护法不该这样呀!她能犯什么错?毕竟是未来的庄主夫人,这般怠慢总是不妥!”

    顿时,女兵们议论纷纷,面面相觑,疑惑不解地看着苏漓若跑圈。吃罢午饭的女兵也越来越多围观,扎姑和英旺也瞧见了,急忙往雅丹帐房跑去。

    雅丹听说女兵们围观苏漓若,铁青着脸到训练场。

    雅丹来时,女兵们已经内外围的水泄不通,壮观的场面一如当时围观风玄煜。

    雅丹停止脚步,双手负背,眼里掠过惊讶,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受影响,淡定从容地跑着!

    雅丹的眸光泛起一丝钦佩,愠怒的脸色渐渐缓和,她一言不发转身。

    扎姑和英旺愣住,急忙上前费解问道:“雅丹护法...”

    雅丹头迈着步伐,头也不回,淡然道:“随她们吧!看了一会,没什么稀奇,自然就散了!”

    扎姑和英旺相互一望,怔忡看着雅丹背影逐渐消失,同声叹息,又回头心疼地看向训练场上的苏漓若。

    果然没多久,女兵们陆陆续续离开,半个时辰后,训练场的边上所剩女兵的寥寥无几。

    苏漓若跑到第五圈的时候,已感到体力不支,脚轻头重,她咬了咬牙,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继续迈步跑着。

    “漓若!我看你已经跑不动了?”雅丹不知何时负手站立训练场,眯着眼,冲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苏漓若叫道:“歇会再跑吧!”

    “我能跑,就是...就是肚子饿...”苏漓若渐渐放慢脚步,冲到她面前。

    “那就先吃饱肚子,再接着跑!”雅丹从背后伸出手,手里提着竹篮,往她眼前一晃,“来,就在这里吃吧!”

    苏漓若终于停下脚步,喘息着道:“谢谢雅丹姐,我闻到香味了...”她接过竹篮,往地上一坐,盘起腿来,揭开篮盖,顿时眼前一亮,笑道:“雅丹姐有心了,特地让厨房煮的吧!都是我爱吃的。”

    雅丹挨着她往地上坐,掏出手帕擦了她额头上的汗珠,苏漓若正往嘴里塞着一大口鸡腿,她冲着雅丹一笑,道:“好吃!”

    雅丹轻叹一声,道:“你本是金贵的,何必吃这苦头?倘若让庄主知道了,不晓得该怎样心疼?”

    苏漓若低头大口扒着饭,道:“雅丹姐说笑了,什么金贵不金贵?我也是这里的一份子,大家能吃的苦,我自然也能吃。何况,我是真心喜欢这里,感受朝气蓬勃,活力开朗的气势氛围,让我很足实,很满足,很开心...当然,也很累!”她咀嚼着吞下嘴里的饭,说到最后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咯咯笑起。

    倏地,雅丹眼角潮湿,她伸手轻抚了一下苏漓若挽起的冠发,注视着她素面朝天的轮廓,再看她一身铁骁营女兵的着装,轻声问道:“今日罚你,可有怨言?”

    “并无!”苏漓若扒干净了最后一颗米粒,放下碗筷,依然面带笑容,道:“我是心甘情承罚的,在律法营规面前,人人平等,我焉能不尊?岂能不守?”

    雅丹拍拍她的肩膀,感慨道:“我现在才知道他坚守这多年,就是为了等你,或许冥冥之中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苏漓若收拾盘子的手一顿,抬眸望着她。

    雅丹爽朗一笑,道:“夜影昨日来告假,说了吟月庄园的事!你果然气度不凡,以德报怨,堪当月邑夫人之风范...”

    苏漓若眸光幽静,定定凝视她,似乎读懂此刻雅丹内心的凄凉,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雅丹感受到她的目光,隐去眼里的雾气,坦然笑了笑,道:“放心,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她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低喃一句:“只是有亲人般的情分。”

    苏漓若也伸腿站起,掠过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俯身拿起竹篮,交在雅丹的手里,莞尔一笑,挥挥手,迈开大步跑向训练场。

    雅丹提着竹篮,看着她娇小的身姿,哽在喉咙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句话:只是放不下那份情意!

    雅丹慢慢转身,低首苦笑,这一刻,她该放下了,执着这么多年,默默守护,深藏心底。但她知道,他的以后,是她身后的那女子所有,与她无关。

第一百九十四章:念君千遍为那般(上)

    苏漓若跑完十圈,天已暮色,她顾不得浑身乏力,汗水浸透,蹒跚着脚步去雅丹帐房报到。

    扎姑守在帐篷外,一见苏漓若忙迎了上去,道:“苏姐姐,雅丹护法有事出去了,让我在这等你。”

    苏漓若抹了一把汗,寒风吹着她秀发,飘扬几撮,凌乱飞舞。她笑了笑道:“那麻烦小扎姑转告雅丹护法,十圈已跑完了,天色不早,我就先回了,明日再来报到。”

    “苏姐姐!”扎姑伸手拉住她,带入帐房,道:“雅丹护法吩咐了,让苏姐姐到她帐房先换一身衣服,免得冬日寒风冷了苏姐姐,怕是耍生病了。”

    苏漓若低首看着浑身能拧出水的衣服,笑着点头,道:“还是雅丹姐想的周到,这身湿漉漉的,寒风一吹,肯定着凉。”

    扎姑拿着备好的衣裳,边帮忙更衣,边心疼道:“苏姐姐就是实在,雅丹护法罚你跑十圈你就拼命完成,往常也有新兵犯规,可没见罚这么重?瞧瞧!这里外都湿透,还是在冬日,若在暑夏,岂不去了半条命?”

    “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触犯了营规,理当受罚,这本就是无可厚非。”苏漓若冲着她笑道:“咦,这身衣服...”

    “苏姐姐就是大度,若换了旁人肯定怨上雅丹护法。”扎姑的小嘴一噘,俯身为她系上腰带,道:“听说这是雅丹护法以前的衣裳,哎!苏姐姐穿着可精神了,好漂亮的牧民衣装。”

    苏漓若见她如此欢喜,便轻盈地转了几圈,飘舞的裙摆如绽放的花蕾,优美艳丽。

    扎姑顿时看的目瞪口呆,她自幼在女兵团长大,从不晓得世间竟有如此美妙舞姿。在她的认知里,以为训练场上英姿飘然的身影便是最美的,若不是亲眼目睹,她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女子可以这般优雅婉美!

    苏漓若缓缓停下,垂眸看着身上精致的刺绣,艳丽的图案,禁不住地想着雅丹年华正当之时,该是怎样的俏丽秀美?

    扎姑如梦初醒般跳着上前一把抱住苏漓若,惊喜道:“苏姐姐,你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舞姿,苏姐姐,你教我可好?”

    苏漓若愣愣看着怀里充满期待的小脸,正仰视着她。不由疑惑问道:“你们...都城的女子不是以武艺著称为誉?怎么会想练舞呢?”

    扎姑摇摇头道:“苏姐姐有所不知,以前候门贵族的深闺女子自幼琴棋书画,舞艺茶道,样样精通。后来,都城的女子个个敬仰雅丹护法豪爽英姿,效仿她的束装,入营习武,以健硕为美。铁骁营的女兵许多都是贵门小姐,候府千金呢?她们有的得了家里同意入营,有的则是偷偷跑出来,死活要加入铁骁营。初次碰见苏姐姐,我和英旺都以为你是哪家深闺女子呢!”

    “原来如此!”苏漓若惊叹道:“没想到雅丹姐居然影响了整个都城女子!”

    “苏姐姐!”扎姑依然赖在她怀里,撒娇道:“我可喜欢你跳的舞,你教教我嘛!”

    “好。”苏漓若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笑道:“不过,若在营里练舞。须得雅丹姐同意,咱们不能违犯规矩对吧?”

    “苏姐姐答应就好,至于雅丹护法,肯定会同意的。”扎姑喜上眉梢,兴奋道:“她一向宠爱我们,有时我们胡闹,她也是由着我们开心,只要不触犯律法营规,她从不责骂,甚少发怒。”说着,她高兴地拉着苏漓若坐下,道:“苏姐姐,我给你梳妆吧!免得庄主见你这般憔悴...心疼!”

    “哎!”苏漓若这才想起,哪里坐的住,忙道:“他该来接我了...”

    “放心吧,苏姐姐。”扎姑按住她的双肩,手脚麻利地拔出冠发的钗子,放下一头飘逸的秀发,道:“我让英旺在营门口候着庄主,到了,自然跑来通知我们。”

    “小扎姑你真聪明!”苏漓若侧颜冲着她称赞,这才放心端坐,道:“谢谢!难得你们这般费心。”

    扎姑满心欢喜地为她梳理秀发,道:“我们想,万一庄主来接苏姐姐见着了,岂不心疼?这才商量着我在这里等你,她去营门口截住庄主。待我把苏姐姐打扮好了,趁着天黑,庄主定然也瞧不出什么!”

    然而营门口,英旺和几个守门女兵翘首企盼,却没等到风玄煜一如既往地出现。

    早在半个时辰前,离铁骁营一里外的道口,雅丹跳下马背,拴好缰绳,伫立路边,负手等待。没多久,不远处一匹骏马奔驰而来!

    马背上一袭飘逸之人正是风玄煜,他一眼就瞧见雅丹候在马旁,心头一震,目光阴沉。雅丹出营截他?这般反常,除了有关苏漓若,绝无别的可能。

    他缰绳一勒,双腿一夹,未等马停稳,轻轻一跃,离背落下。

    “庄主。”雅丹抱拳冲着他道:“我有事跟你商量!”

    风玄煜缰绳一扔,冷冽瞥视她,沉声道:“说!”

    “可否请庄主稍后半个时辰再入营?”雅丹举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缰绳拴在道旁的石块上。

    风玄煜冷眼看着她拴缰绳,脸色深沉。

    雅丹拴好缰绳,一弯腰直接坐在石头上,这才抬头开门见山地解释道:“漓若今日被我罚跑,这时应该还有半圈尚未完成。”

    风玄煜蹙眉,问道:“多少圈?”

    雅丹目光一顿,有些底气不足地低声道:“十圈。”

    风玄煜挑眉,冷声道:“是昨日告假?”

    “嗯。”雅丹避开他锐利的眸光,道:“那时为了防止新兵入营,不堪辛苦而定的。”

    风玄煜沉吟不语,扭头便走。

    雅丹一怔,急忙从石头上跳起,冲到他的面前,拦住去路,道:“你还是等等吧!”

    风玄煜定定注视她,冷哼着侧身走过。

    雅丹回身,追了几步,道:“她跑了几个时辰,肯定累坏了,你若现在进去,撞见她的狼狈,只怕会心疼的,不如在这呆一会...”

    风玄煜侧颜瞪着她,眼底隐隐怒气,脚下未曾停顿,继续大步走着,道:“既然知道我会心疼,你还罚她跑十圈?”三月中文

    雅丹闻言,抿嘴笑了起来,且感慨地直呼其名,道:“风玄煜,你是彻底开窍了?知道疼人了?也是漓若妹妹有福气,得你这般用心!”

    “你是存心的吧!”风玄煜冷冽剜了她一眼,言语略显不悦,却并无怒气。

    雅丹咧嘴大笑,这回笑的很开怀,笑毕,突然轻声道:“想当初,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小郎君,可惜,那时的你,年纪虽小,浑身是刺,就像只狠戾敏捷的小豹子...”

    风玄煜脚步一滞,沉声轻叱道:“别胡说!”

    “你...害羞了?”雅丹笑的更欢,似乎那时的他是她心底最珍贵的记忆,她的声音变的轻盈柔和,缓声道:“那时的你,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她顿了顿,斜着脑袋,瞥视他又道:“其实,你不是冷漠无情的人,只是...旁人进不了你的心。都城多少女子朝思暮想,费尽心思,就连那些江湖侠女也都以为是自身不甚堪当,故而配不上你。偏偏漓若妹妹懵懂无知,莽莽撞撞,却入了你的心,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缘分天注定!谁也强求不来。如今,有个人管着你,牵绊你,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甚是心慰!”

    风玄煜双手负背,听她絮絮叨叨一顿,半晌,他低沉道:“我看你是喝酒了,尽是胡言乱语。”言罢,拂手摆袖而去。

    雅丹恍然苦笑,瞬时隐去眼里的惘然若失,冲着他飘逸的背影叫道:“哎,你的马...”

    风玄煜头也不回,扬声道:“马既然是你拴的,自己看着办吧!”

    “可我还有自己的马呢?”雅丹叫道:“风玄煜,你这是存心的?”

    “正好抵消了,两清!”风玄煜话落音时,人已走远了。

    雅丹无奈地抚额,回头瞅着他那匹趾高气昂的马,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道:“瞪什么瞪,跟你主人一个样,傲慢无礼,且狂妄不羁!”

    谁知,那马瞥了她一眼,冷傲地转头瞥向远处,一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雅丹知道风玄煜的骏马跟随他多年,骁勇灵颖,通晓人性,旁人自然近不得身。她望着傲气且不屑的骏马,再看看天色已暮落,又不敢扔下不管,真是束手无策,急的直挠头。

    风玄煜出现在营门口时,英旺惊呼一声,慌忙地转身就跑。

    风玄煜目光一沉,掠身闪进营里,等守营门的女兵回神,他已落在英旺面前。

    “庄...庄主,苏姐姐在雅丹护法帐房里。”英旺吓的话都不利索,一咕噜全倒出来,说完,才想起还没去通知扎姑,顿时,呆愣住了。

    “前面带路!”风玄煜见她吓的不轻,尽量温和着声音,毕竟,他对铁骁营不熟悉,更不知晓雅丹的帐房在那一边。

    “是,庄主这边请。”英旺恍惚回神,急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带着风玄煜往雅丹帐篷而去。

    不消片刻,来到雅丹帐房,风玄煜负手候在帐外,示意英旺进去。

    英旺忙不迭掀幔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小声道:“庄主,苏姐姐睡着了!”

    “什么?”风玄煜一怔,皱起眉头。

    “苏姐姐许是累了,坐着便睡着了...”英旺嗫嚅道:“不如,庄主进去等一会...”

    此时夜幕低垂,营里亮起灯笼,照耀如昼,几个女兵端着盆子正要去沐澡,似乎发现了什么,朝这边瞄了过来。

    风玄煜可不想再引人围观,他一掀幔子,低首迈入。

    扎姑见风玄煜进来,忙行了礼,就跟英旺出去了。

    风玄煜缓步上前,挨着伏在妆台上沉睡的苏漓若身边蹲下。

    她的头靠着胳膊肘上,浓密的睫毛盖住紧闭的双眸,略沉的气息,一脸的疲倦。

    风玄煜痴痴看着她,目光柔溺又疼惜,伸手轻抚她的额头至脸颊,他知道,她这般拼命是为融入他的世界。

    这时,他发现她居然一身牧民着装,呆滞片刻,他终于想起多年前雅丹的服饰。

    风玄煜目光深沉,瞥视木桶里有一堆衣服,他走过去看到熟悉的素淡颜色,伸手一握,竟然湿透了!

    他怒哼一声,脸色瞬时阴冷,但一转念这人是雅丹,他硬生生忍下心头的愤怒。

    他转身来到苏漓若面前,揉了揉她的秀发,终是不忍心叫醒她,俯身轻轻抱起她,放在榻上,盖上毛毯。忖度片刻,他掀开毛毯,解开她的衣领钮扣,脱了牧民服饰,放下发簪,这才又盖上毛毯。

    风玄煜起身,掀开幔子,候在帐外扎姑和英旺忙问道:“庄主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找营里的将领,给雅丹送件外氅。”见她们一脸疑惑,思忖着道:“她就在一里外的路口。”

    扎姑瞥了英旺一眼,齐声道:“是!”待二人刚转身,他又叫住道:“你们顺便去拿一套营里的束装,还有,让厨房熬些清粥温着,沏一壶热茶一并送过来。”言罢,他摆手让她们去张罗。

    风玄煜返身来到榻前,沿着榻边坐下,为她掖了毛毯,深深凝视她的睡颜,一直守到半夜,这期间扎姑和英旺送来清粥和热茶。

    苏漓若转了身,迷迷糊糊地喃喃着:“水...水...”

    风玄煜忙倒了一杯茶,喂她喝下。

    苏漓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倒头又睡,倏地,她睁开眼,怔怔地望着风玄煜,眼里一片茫然!

第一百九十五章:念君千遍为那般(下)

    风玄煜放下茶杯,一脸肃然地与她相视。

    苏漓若懵懵半晌,这才一骨碌坐起,瞪大眼,问道:“你怎么在这?”她低首看着自己,只身穿着里衣,外服已不知所踪,顿时,她更理不出头绪,呆呆又问道:“我怎么睡在这?这是哪儿?”

    风玄煜不言,转身挪来小桌,提着篮子,摆出小碟小盘,端着一端清粥,搅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苏漓若愣愣地看着风玄煜淡定从容地做这些,可他这晦暗难懂的脸色,又是怎么回事?

    她茫然地张口吃了清粥,正要出声,风玄煜又喂了她一口。她有些着急,刚蠕动嘴唇,他又往她嘴里塞了小菜,这回她头一偏,道:“我吃不下!”

    “怎么啦?”风玄煜见她噘着嘴,这才把碗放在桌板上。

    “我...我喉咙痛,头也晕,反正浑身不舒服,我...”苏漓若抚着脑袋,怔忡看着他,道:“我累!”

    风玄煜仍是一脸平静却高深莫测的表情,淡声问道:“好好的,喉咙怎么就痛?头晕?还浑身不舒服?累?为何累呀?”

    “啊!”苏漓若呆住,须臾,思绪一点点回归,她也渐渐清醒,眨着灵颖的眼眸,直勾勾盯风玄煜。心里却忖度着如何接他的话?脑子飞快地转悠也没整出个好法子,不由懊恼沮丧:谁让她一睡就犯迷糊?

    风玄煜挑眉瞥着她,语气略加重了,道:“看我作甚么?问你话呢?”

    “我...我...”苏漓若慌乱地低首,嗫嚅许久,蓦地,她抬眸,讪笑着道:“训练累了,出了一身汗,怕是...着寒了,故而...有些乏...”

    风玄煜轻叹一声,终是不忍,心想:罢了!他执过她的手,缓和了语气道:“尽是让人不省心!你的手是抚弦作诗,又不是拿剑握刀的,这般拼命作甚么?我由着你的性子自由自在,却不是让你损伤自己的身子骨...”

    他的话未说完,苏漓若已一头扑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绕着他的腰间,娇声道:“知道了,我的庄主!你怎么叨叨的像个老伯?”

    “什么?”风玄煜蹙眉,偏偏苏漓若仰头对他笑吟吟道:“虽然你很霸道,且冷冰冰,阴晴不定的,但我就喜欢粘着你,看你心疼我。”她哈着气,喃喃又道:“好舒服,我就想这样睡在你怀里!”

    风玄煜原本紧皱的眉头,却被她后面几句话说的舒展开了。他张开臂膀揽着她,轻声道:“尽是孩子心性!”

    苏漓若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闭上眼,呢喃着:“不知怎么就睡了?扎姑还给我梳理了头发...咦,我的衣服呢?”说着,她睁开眼,四处张望。

    “我脱了...扔出去!”风玄煜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禁锢怀里。冷声道:“冠好的发也是我放下的。”

    “你...你怎么扔了?”苏漓若着急却又动弹不了,只得闷声道:“那可是雅丹姐的...”

    “你再说一句,我把里衣也扒了扔掉!”风玄煜冷冷打断她的话,道:“下次再敢穿着,绝不轻饶!”

    “你...”苏漓若硬生生咽下后面的话,她原想说那衣裳是雅丹姐当时最美年华的装服,也是她的珍藏,他怎么能扔了?但听着他突然冷冽的语气,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堂堂庄主,居然扒我的里衣...扔掉,那岂不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风玄煜瞬间语气温和下来,低首看着怀里的她,认真道:“我扒我家娘子的里衣,有何不可呀!”

    “谁是你家娘子?”苏漓若听出他带笑的声音,不由又急又羞,抡起小拳头捶了他几下,“风玄煜,你就欺负我!”

    风玄煜终于笑出声,把她抱的更紧,道:“不是早晚的事?横竖你就是我的娘子!”

    “就你不害臊!”苏漓若低声娇嗔,心里却甚是甜蜜,她静静窝在他的怀里好一阵,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雅丹姐呢?这可是她的帐房。”

    “赶走了。”风玄煜说淡然平静,苏漓若听了却大吃一惊:“什么?你把她赶哪儿了?”

    风玄煜淡声道:“一里外路口。”

    “你...你怎么能...”苏漓若挣扎着坐起来,难以置信瞪着眼,道:“赶她到营外呀?”

    “让她看着马!”风玄煜掀开毛毯,脱掉她的袜套,道:“来,让我瞧瞧你的脚!”

    “啊!”苏漓若阻止已来不及,她愣了愣,讪讪道:“你...你知道了?”

    “不然呢?就你那点小心思?”风玄煜仔细察看她的脚底,低声道:“尽是整着瞒我!”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苏漓若缩了一下双脚,轻笑道:“我那时在宫里,练舞都是一整夜,兮姥姥可严厉了,容不得我懈怠放松,这脚呀都已经...哎,你轻点!”她惊叫着,触目风玄煜深邃的眼神,忙又道:“不碍事,其实,也不疼...”

    风玄煜瞥了她一眼,低头看着脚趾间起了好几个泡,想起那次她磨破了脚,一片血淋淋。沉着目光,起身到帐篷外让扎姑她们准备银针和药粉,还有包扎的纱布。

    苏漓若这才知道,扎姑和英旺一直守在帐房门口,等着风玄煜吩咐。

    不一会儿,她们拿来创药和纱布,小心翼翼递上银针包。

    风玄煜让她们把小桌板上清粥和小菜收拾了退出去,苏漓若忙叫住说道:“夜深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对了,可有送毯子给雅丹护法御寒?”艳艳电子书

    英旺点点头,回道:“苏姐姐放心,已经送了。”

    扎姑在一旁冲着苏漓若笑眯眯,还调皮地眨眨眼,奴奴嘴,偷偷瞥着风玄煜两眼。见苏漓若低头羞涩淡笑,便拉着英旺转身出去。

    待她们出去了,苏漓若抬眸默默地看着他专注细致地挑破泡泡,挤出脓水,用药水洗净,洒上药粉,轻轻地缠了纱布,系好布带。

    风玄煜做好这一切,抬头见她眼里湿漉漉,低声道:“疼了吧!我给你吹吹...”

    苏漓若吸了吸鼻气,有些不知所措地摇摇头又猛的点点头。

    “再睡会吧!”风玄煜扶她躺下,盖上毛毯,沿着榻下而坐,掠开脚下毛毯,握着她的小腿,道:“我给你揉揉,缓一缓,明日就不会肿了。”

    苏漓若满目柔情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时,她沉沉入睡。

    风玄煜听着她均匀的气息,知道她已熟睡,手劲愈发轻柔。

    天朦朦胧胧之时,风玄煜起身离开,掀开幔子,意外发现扎姑和英旺依然守在帐房门口。

    他微微一怔,道:“怎么不去休息?”

    英旺低首答道:“我俩不困,怕庄主有事找不着人。”

    扎姑揉揉眼,强打着精神问道:“庄主这是要回去么?”

    “嗯。”风玄煜负手迈步,仰头望着天际泛起微微亮光。“天耍亮了,我留在营里终是不便。”他回头道“你们进去吧!外头冷。”

    “是。”二人相视一望,欣喜应着,尤其机灵的扎姑,她见风玄煜目光瞥视帐幔处,忙道:“庄主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照料苏姐姐的。”

    风玄煜这才将目光收回,微微颔首道:“那...辛苦你们了!”言罢,飘然而去。

    “庄主客气了!”扎姑欣悦地说道:“我们这是何其荣幸,才有此机会照顾苏姐姐...”说着,四处张望,已不见风玄煜的身影。

    风玄煜没有从营门出去,而是绕到围栏边,腾空飞跌,几个起落,来到路口。远远望见雅丹裹着外氅,却还是冷吱吱地踱步徘徊,再走近一些,隐隐约约听她对着傲气斐然的骏马低喃什么?而她自己的那匹棕色马儿正打着盹。

    她感觉到身后有异样,回头借着天色微亮,瞧见一袭飘逸的身影缓缓而来。

    “怎么样?漓若还好吧?”雅丹迎了上去,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重色轻情之人?一宿了,气也该消了吧?让我看着脾气又臭又爱摆谱的主儿,也就你敢这样对我!”说着,扬起拳头抡了一捶他的肩膀。

    风玄煜见她一脸疲惫,冻的直哆嗦,眸光一滞,径直掠过她的身旁,淡声道:“回去歇着,可以补半时辰的睡眠。”

    “怎么?气还没消?”她眯着眼,斜着瞥视他,故意吊着语气说道:“这多年,这回终于知道你的弱点!”

    风玄煜俯身解开缰绳,回头慢悠悠道:“如果我是你,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温温睡眠,今天才有精力训练呐!”

    雅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反正耗了一夜,横竖吃亏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呀!看你这样子,漓若是没事,就你记着仇,心里不痛快吧!”

    “你这是还没教训够?不长记性吧!”风玄煜注视着她,沉声道:“赶紧回营,别到时候闹了笑话,让你的女兵团知道,她们的雅丹护法熬了一夜,居然卧病不起,恐怕你多年的英名要毁于一旦!”

    雅丹扑哧笑出声,她迈步来到风玄煜的跟前,叹了口气道:“担了这么多年的虚名,还真是累!毁了就毁了,倒也落个清闲。不过话说回来,我若不出手,把她们拢到铁骁营,你能得这般逍遥自在?恐怕桃花都开到山庄,铺满了都城...”

    风玄煜冷哼着,纵身一跃,稳坐马背,冷声道:“你倒是能往我身上推卸,你名震都城,受人爱戴,拥护敬仰,影响甚广。这怎么就成了我的错?是你雅丹护法名气太大了,都城女子个个趋之若鹜,尊崇为榜,仿之以效!我可没惹她们什么呀!”

    雅丹仰头望着他,迎着阵阵寒风,使他整个人愈发飘逸潇扬,只是浑身散发的冷冽,不怒而威,令人望而却步。她用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你是都城所有女子的仰慕,即便在那儿不言不语,也是你的错,惹了所有的目光都集聚投向你。你能往哪儿躲呀!我看呐!你就不该生的相貌俊美,精致秀俏,偏偏又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如此...焉能不惑乱人心?”

    风玄煜沉着目光,眼底泛着锐气,叱责道:“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扯出这些糊涂话!”说着,缰绳一扬,驰骋而去。

    雅丹望着烟土飞扬,衬着潇逸飘然的身影绝尘而去,她噙着泛红的眼眸,喃喃道:“且让我放纵一次,容我在你面前肆无忌惮的畅言一番。以后,你肯定会防着我,不似之前那般自在,但你放心,今日过后,你仍是你,我也会继续做回自己,再也不扰乱你...”

    只是寒风呼啸着将她的低喃吹浮飘扬,待她回神,解开缰绳,骑着马儿离开,也不知那些话语着何处落音?

    帐房里,苏漓若醒来一眼就见到雅丹笑眯咪守在榻前。她急忙起来,有些拘谨地说道:“雅丹姐,我真是罪过,占了你房,害的你...”她想起风玄煜说的话,既赶她到营外一里路,又把她珍藏的装服给扔了,一时愧疚难安,不知所措。

    “无妨,我习惯了夜宿露天,小事一桩,不必挂心!”雅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伸手捋掠她飘散的秀发,半晌,朗声道:“让我看看你的脚怎样了?”

    苏漓若把脚一缩,藏进毛毯里,低声道:“雅丹姐,你别折煞我了,我的脚不碍事...”

    “昨日罚你跑十圈,今日就跟我生分了?”雅丹一把掠起毛毯,托过她的脚,道:“那时,你的手可是我上的药,饭,也是我喂的,你跟我客气什么?”突然,她目光一滞,怔怔看着她的双脚,纱布缠的松紧正好,不会勒脚,适于血气顺通。而系布带的手法也十分特别,打的结既实又平,即便穿上袜套,再穿着鞋,亦不会烙着搁结难受。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雅丹倏地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倒把伏在案桌上沉睡的扎姑和英旺惊醒,揉着惺忪睡眼恍然地望向她们。

第一百九十六章:出谋献策铁骁营(上)

    这天,苏漓若刚到营里,扎姑就兴冲冲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大声欣喜道:“苏姐姐,雅丹护法同意!”

    苏漓若还没反应过来,英旺就出声道:“苏姐姐,雅丹护法让你去她帐房里。”

    苏漓若一怔,心想:该不会又让她去领罚吧?想想又不可能,前次罚跑十圈,把她累的不说,脚也是疼了好几天。雅丹她自己在营外冷了一夜,结果感染了风寒,硬生生卧床三天起不来。前天身子刚恢复,当即集营宣布,苏漓若正式加入铁骁营,为女兵团一员。

    扎姑和英旺兴高采烈地拥着苏漓若来到帐房,未等她报告,扎姑直接掠起幔子,带她入内。

    雅丹正与几个将领说话,抬头见她进来,笑道:“漓若来了?到这边坐下!”她说着招手让她过去。

    苏漓若迟疑片刻,终是走过去,忐忑不安坐下。

    “听说,你能教女兵练舞?还有整改训练的建议?”雅丹也不拐弯直接了当说道:“前段时间,我们几个正商量着如何加强训练,提高体能,测出她们的武力?可是,这几年训练一律千篇,几乎没有进步,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强,效果甚微!我正愁着如何改变训练方案?她们几个人想破脑袋也没策划出让我满意的方法,想来,已到了瓶颈,再不突破创新,怕是不进则退,荒废了她们的意志,白白浪费年华正当之时。”

    苏漓若这才听明白,她抬眸瞥了扎姑一眼,心想:这个小扎姑,她只是随便闲聊提及,几年如一日的训练,恐怕让女兵们怠惰了态度,倘若融入新颖的训练,激发她们的热诚,振作她们的斗志,绝对会是另一番景象。

    扎姑却在一旁笑吟吟看着苏漓若,满心欢喜的样子。

    雅丹见她沉吟不语,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不用顾虑什么?但说无妨!这样吧,你若有新颖的建议,且被采纳,我即刻提升你为铁骁营的文师!”

    几个将领一听,皆微微一愣,谁都知道,铁骁营的文师一职一直悬空,职权仅次于护法。训练营的文师相当战场主帅的军师,宫里的文傅,辅佐太子之师。此类人须得才捷思达,行事端颖,品正德厚,优良兼纯。不仅博览天下之卷文,研其深髓之道,汲取善亦,存质与然。若遇主帅决难,出谋献策,力担为之,谰之为正。

    苏漓若自然清楚训练营的文师之职,权位堪为深重,她惊愕地望着雅丹,半晌,才蹙眉摇摇头道:“万万不可,雅丹护法言重,漓若初入女兵团,事务尚熟悉,何为担此重任?”

    雅丹肃然着脸,正色道:“漓若不必推辞,你才文博学,精深不凡,非一般女子所能媲之。这样吧!你先说说训练方案,倘若可为取之,文师一职非你莫属。如若方案通采不过,那也不勉强你为任,这般可好?”

    雅丹言罢,双目炯炯有神,肃严地注视着苏漓若。

    苏漓若触目她果断的眸光,心间一动,道:“身为铁骁营的女兵团一员,理当协心尽瘁,以铁骁营荣辱为己任,文师一职往后再议,眼前还是先解决新的训练方案吧!”

    雅丹与几个将领相互一视,点点头道:“你说!”

    苏漓若缓声道:“这一段时间我观察了女兵们,一半的人精神尚嘉,执力每日晨练,早饭后分工劳作,午饭后体休一个时辰,下午继续训练至晚间。而另一半女兵却不尽然,晨练病假,劳作怠工,训练时体力不支。如此下去,不仅拖累众人,恐怕那些坚持的女兵也会受之影响,染了懈怠慵懒!”

    雅丹神色凝重,瞥视几个将领,她们叹息道:“确实如此!”

    雅丹起身踱步,半晌,沉声道:“怪我平日疏导教诲,一昧宠让她们,倒养成惰性!”她返回临近苏漓若身旁问道:“漓若认为从何处下手整改,方为妥当呢?”

    苏漓若忖度片刻,道:“若要整改需得从根本融入新方案,女子本性柔和,故喻为水,可是,水能决堤亦能覆舟。清清溪湖,江泉为美,天地万物莫不汲取水源,赖之而存!刚柔并济,方可英姿飞扬,飒爽朗朗。”

    “漓若言之有理!”雅丹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道:“是我失策,只重于体格训练,忽略她们内心的想法。”

    “既为铁骁营女兵,强身健体,习武为本固然重要,但如何分寸她们内心所需所望,确实得好好商榷一番才是!”苏漓若低首蹙眉道:“营里的训练单调,枯燥,且严谨厉行,处处受之束缚,日子久了,磨灭了当初一腔年少热诚,难免会心生仄之,故而怠惰。”

    “漓若句句珠玑,解我心忧,不如坦诚畅言,别再左顾右忌。”雅丹拂扬斗篷,端坐座椅,问道:“你心里既有数,还惧讳什么?”

    苏漓若侧颜注视她,道:“我初来乍到,都城习俗惯例,知之甚少,故而不敢妄言,免得逾越行权,落人口柄,伤了你我姐妹的情分!”

    雅丹微微一怔,遂爽朗大笑道:“好你个苏漓若,绕了一圈在这堵我呐!你这般机灵劲,甚得我心!上天总算待我不薄,把你送到我身边,使我如得一翼...展翅高飞!”

    苏漓若微微一笑,淡声道:“雅丹护法谬赞,只怕届时不得遂心,漓若岂不羞愧!”

    “苏姑娘,倘若心里有什么策略,赶紧解了燃眉之急吧!”几个将领见她稳稳妥妥,淡定处之,不由着急地齐声道:“苏姑娘若有顾虑,且由我们承担!”

    守在一旁的扎姑也上前一步,道:“苏姐姐,你就说了吧!我这心里...可急着...”

    苏漓若淡淡一笑,悠然道:“那就容许我班门弄斧一番吧!我这儿有三个整改方案。其一,优雅柔美乃女子天性,可适合让她们习舞之艺,诗词之汇,如此既可提高女兵团素娴之涵,又可促进铁骁营的热诚气氛,改善怠惰闲散之现象。其二,平日定常,切磋较量,不以输赢论荣辱,胜负定优劣。目的是激发她们的斗志,坚固她们的意力,方能创新铁骁营的飒爽风采!”读读

    她顿了顿,见她们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清了清嗓子又道:“其三,铁骁营的女兵从未足涉营外,虽为规章典法所束缚,但也因此墨守成规,无法汲取他人优处,省正自身缺乏。如果每个月中旬之日,选为以武会友,与龙烽营众将男儿博弈几番,方能弘扬巾帼之风貌不逊须眉之风范!”

    苏漓若的话刚落,雅丹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好!”她起身大步来到苏漓若面前,一把攥过她的手,欣喜道:“漓若所言三个方案都好...皆可采纳!多年不曾整改,这次就彻底来个釜底抽薪,重塑女兵团的面貌。”

    苏漓若淡淡微笑,道:“雅丹护法还是慎重考虑,毕竟三个方案同时融入,重亦道远,只怕女兵们不适而感,会不会...”

    “无妨!”雅丹斩钉截铁道:“既入了铁骁营,焉能随心所欲,枉为女兵风采!”

    几个将领脸色逐渐欣悦,但还是颇为疑虑,问道:“女兵团入营之前,尚在闺阁之时,皆有习舞或吟诗作词涵底。倘若行此方案,那从何处招募文采了得的女子担任为师?”

    苏漓若侧身道:“女兵们在闺阁时,尚有才能底蕴,那就从中选拔,优胜者任之。”

    几个将领一听,相对一视,皆点头赞同道:“这个方法好,以实才真料选之,且自营中取材为任,果然是好办法!不过,那选出优胜的女兵最后由谁考核?”

    雅丹缓缓松开手,拍了拍苏漓若的肩膀,当即道:“最后自然是由漓若考核确定,何人可胜任!”

    苏漓若微皱眉头,瞥视雅丹。她却一脸惬意低言道:“这项任务,舍你其谁?”

    苏漓若苦笑,感觉被她摆了一道,但一转念,遂坦然释之。

    须臾,几个将领低首耳语一番,又问道:“苏姑娘所言以武会友,与龙烽营较量?这般惊俗之举...是否有些妄为?自建营以来,男女兵团从未谋面涉及,更别提混合训练?这万一有什么牵扯不清...”

    苏漓若起身,坦然一笑,道:“你们这番忧虑的有道理!可我的意思,就是让男女兵团融合一起,最好牵扯不清...”

    几个将领一怔,面面相觑,不知她所言何意?

    扎姑和英旺也是惊讶望着她,心里暗暗着急。

    雅丹挑挑眉,她听出苏漓若话里暗藏深意,便含笑不言,淡定自若,静待她道出其中玄机!

    苏漓若与她相视一笑,悠然出声,却语出惊人道:“铁骁营的女兵,龙烽营的兵士,正值年华,理应嫁婚。倘若他们以武会友,彼此了解,互相爱慕,成全姻缘,何乐而不为!”

    “什么?”几个将领猛地大吃一惊:“你的意思...以武会友只是表面,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互生恋慕?”其中一个失声叫道:“那岂不是乱了,营规制定兵士不得涉足女兵团,而铁骁营女兵亦是不得接触营外男子,倘若违规,一律严惩不怠。难道苏姑娘为了整改女兵团,连规章制度也耍推翻?”

    雅丹目光一沉,蹙眉注视她,许是没料到她是为了这个原因?

    苏漓若缓缓几步,停下脚,徐徐转身,朗声道:“既要从根本整改,自然不能再秉承旧习,适当稍作改变对整个方案起到至关重要。那时我在龙烽营的训练场呆过几日,兵士们到了成家年龄,却寻不着相亲女子!当时我不明白,到了铁骁营以后才知道,女兵们须得退营,回归闺阁,方可议亲。”

    苏漓若来到雅丹面前,继续说道:“也许在雅丹护法严明禁忌带领之下,或可创造铁骁营的女兵团神奕风采。但是,再过三年五年,初入营的女兵已过风华正茂,即便退营成亲,恐怕繁衍子嗣也成问题。如此循环,若干年之后岂不无人可续?届时...何来铁骁营的女兵团,那些神采飞扬的传奇可供后辈子孙崇敬瞻仰?”

    雅丹心头一震,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几个将领也是沉着脸色不言,心里暗暗腹诽:她也太大胆了,即便是未来的庄主夫人,也该谨言慎行,岂可言语犀利?惹恼护法!

    扎姑和英旺忧心忡忡地看着苏漓若,都城女子从未都是敬仰,根本无人胆敢置疑雅丹护法,苏漓若倒是第一个,居然这般当面直言妄议!

    一时间,气氛凝固,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谁也揣测不出肃冷着脸色的雅丹心里在想什么?

    而苏漓若神情坦然,面无惧色,迎着雅丹炯炯眼神。

    扎姑和英旺的心一下子窜到喉咙,提心吊胆地站立不安。

    半晌,雅丹仰首,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沉重地道“漓若之言,透彻深切,所思所虑,高瞻远瞩。着实令人佩服!铁骁营建营多年,只重视眼前,却从未顾虑过她们今后的人生,幸蒙漓若提醒,细思其中厉害,暗自惶恐不安!”说着,她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漓若担任文师一职,即刻执效,任何人不得议异菲薄,违者逐营处置!”

    几个将领惊愕,怔怔望着雅丹,半晌,才回神齐声应允道:“是!”

    扎姑和英旺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急剧转变,令人她们目瞪口呆。

第一百九十七章:出谋献策铁骁营(下)

    苏漓若闻言一惊,灵颖的眸光呆滞看着雅丹。

    雅丹挥挥手,屏退几个将领,扎姑她们,拉着怔忡的苏漓若坐下,缓和了肃严的脸色,轻声道:“你别怪我抉择果断,不留余地给你。”她沉重叹息又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带着铁骁营女兵,说实话已是力不从心!身边也没有得力的臂膀可倚傍。方才她们几个,行事虽稳妥,却固守谨慎,不知创新变通。刚刚你提的方案,确实让我眼前一亮,尤其最后那几句话,如堤灌顶。你说的对,第一批入营的女兵已错过议亲年纪,那一日,她们退下训练场,只怕孤独终老。若不是你今日提醒,我是万万不得思到这一块去,这次即便得罪了庄主,我也要把你留下来!”

    苏漓若沉吟片刻,抬眸注视着她,道:“雅丹姐,你毕生致力铁骁营,付出诸多的心血,漓若惭愧!承蒙不弃,愿意尽一点微薄之力。”

    “你答应了?”雅丹喜出望外,声音竟有些颤栗。

    苏漓若苦笑着淡然道:“雅丹护法都已传令下去了,我岂能违背,拂了你的心意?”

    雅丹爽朗大笑,拍拍她的肩膀道:“这也不能怪我截了你的后路,实在是漓若你甚得我心,我若放手不把你留住,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傻瓜?好了,我们来商讨一下,如何启用这三个方案。究竟那一种方案先执行才妥当呢?”

    苏漓若看着眼前雷厉风行,做事决断的雅丹,缓缓地点头。

    于是,苏漓若在雅丹的帐房里详谈了三个方案,且伏案执笔,把各个方案的细微之处,以及恪尽职守的规矩一一详记。

    俩人在帐房里拟定了第一个方案,以切磋武艺为开头,胜者适当予以奖励,激发她们的搏斗精神。

    然后紧随其后以第二个方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筛选文才技艺了得的优胜者,任职女兵团的司仪。司仪可例分,文司,舞司,画司。文司教导女兵诗词经文,礼仪德行,舞司负责舞艺歌赋,音律曲谱。而画司传授作画风格,书法风采,展示铁骁营的女兵文才了得,涵曦过人的一面。

    最后的一个方案需得征求龙烽营的四大护法意见,一致通过,即可执行。

    雅丹做事一贯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她立即前往龙烽营,找纳默他们商议。

    而苏漓若就第一和第二个方案,斟酌细节,反复思忖,一再修改,精直满意为止,方才交付几个将领颁布。

    果然,不出苏漓若所料,雅丹提出铁骁营的女兵与龙烽营的兵士以武会友,较量切磋,促进两营男女兵士将领的和睦共融。提高训练质量,激发炽热之心,互相汲取优处,改进缺点,精益求精,弘扬两营的铮铮铁汉,侠骨柔情的秉纯正气。

    四个护法二话不说,一致通过,纳默眼疾已好,笑眯眯道:“这下子,营里将士们的个人问题迎刃而解,再也毋须担忧光棍一整营了!”

    乍特他们闻言,禁不住哈哈大笑。雅丹鄙夷着目光,冷嗤道:“亏你们还是堂堂都城的四大护法,竟这般窥伺我铁骁营的女兵?倘若传出去,岂不令人笑掉大牙,让龙烽营蒙羞?”

    纳默笑道:“雅丹呀!请勿怪罪!都城的出采女子皆入了你的铁骁营,你们女兵团的营规严苛,从不涉及营外活动,生生断了多少好姻缘!今日你突然松口,怎能不让我们欣喜万分?”

    雅丹的脸色渐渐缓和,心里暗叹:当初立下营规制度,皆因她习惯了孑然一身,没想到却耽误了两营兵士,连累了这么多人的幸福,断送她的手中!瞬时,她的心泛起一丝愧疚。

    这时,格耳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多谢雅丹护法成全,解我龙烽营多年困扰!倘若两营将士议亲事成,你可是都城最大的功臣呀!”

    雅丹刚缓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道:“听你这口气,往常可没少埋怨我吧?这背地里...你们是不是恨得咬牙切齿,愤骂怒责我?”

    “言重了!”哈客忙摆摆手笑道:“愤骂怒责倒不敢,确实颇为伤脑伤神,就想着你什么能松手?那两营的将士们就皆大欢喜了,你也是功德无量呀!”

    雅丹听了舒展眉头,却佯装怒责道:“别尽捧着我,你们哪!都是一肚子坏水,就想算计我。不过,我可把话撂前头,想做我铁骁营女兵的郎君,就看你们龙烽营有没有这个本事!”

    纳默他们相视一望,含笑不言,难得雅丹松手,允许两营来往,且提议出如此精湛的方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计较她的犀利言语。

    乍特挠挠头,神情颇为郑重其事,语气却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雅丹,你帮忙看看,铁骁营可有适合咱的人?说实话,打了半辈子光棍,咱也想有个娘子暖床不是!”

    乍特的话刚落音,雅丹还没反应过来,纳默他们已轰然大笑,尤其哈客,平日跟乍特走的比较近,早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乍特,你什么开的窍,居然想要成家?早先你可是最讨厌女子的哭哭啼啼,柔柔弱弱!怎么?一听说铁骁营的女兵可自由议亲,你就想捷足先登?”

    “你懂什么?”乍特不满地瞪眼哈客,转身却嘿嘿地讨着笑脸问雅丹道:“怎样,给句话?”

    雅丹双手抱臂,冷着眼,将乍特打量一番,上前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乍特呀!不是我打击你,你哪!适合做兄弟,那是没话说,至于想做我铁骁营女兵的夫君,恐怕得再修炼个十年八载,兴许还能在都城的角落里找个说话的伴,解解闷!”

    这时,格耳和哈客又是一顿捧腹大笑,而纳默则忍俊不禁转身憋着笑。鲜

    “你...”乍特见他们一个个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正要发火。突然灵光一闪,遂哼着语气道:“雅丹呀雅丹,你把咱贬得一无是处,到时候,可别垂涎咱龙烽营的铮铮男儿!”

    雅丹冷笑着以不屑的语气说道:“放心,你所谓的铮铮男儿,在我雅丹眼里,擦脚都不够格。何来垂涎之说?倒是你,趁着现在还揣着一颗贼心,赶紧拾掇拾掇自己吧!免得七老八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乍特低首端详自己浑身上下一番,抬头却满不在乎说道:“你可别一个劲的埋汰咱,那玄若长得貌似天仙,跟咱也是亲近的,竟不像你这般嫌弃咱。看来还是咱的玄若好,人娴心善,难怪庄主把她攥在手心里疼!”

    乍特跟苏漓若较为亲近,他们都是知道的,雅丹自然也是心里有数,她笑了笑,正色道:“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实话告诉你,这次整改女兵团,以及刚才那个方案都是漓若出谋献策的!”

    “什么?”乍特一怔,遂高声欢道:“哎呀!咱早就知道玄若绝非平庸之辈,果然...不同凡响!”

    纳默他们也是惊讶一番,惊叹道:“真看不出来,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刚入营不久,居然将女兵团的利弊权衡的一清二楚。想当时,她还替我看了账目,也拟定一套整理账本的方法,确实是个奇女子呀!”

    哈客点点头,称赞道:“那时她跟踪我和乍特暴露之后,仍能顺藤摸瓜,反应敏捷,迎合话题,稳妥地在我们眼皮底下冒充图尔的侄子。以此迹象推测,绝非单单才智聪慧,恐怕出身亦是尊贵不凡吧!”

    几个人之中,只有格耳并未接触过苏漓若,对她也不了解,但他想到另一个问题,于是阻止他们道:“你们既知她是庄主未来的夫人,岂可随意评论,妄自揣测?”

    纳默闻言,急忙颔首,连声道:“对,对,格耳说的有理,我们这是以下犯上,背后妄言,触犯庄规,都谨言慎行,不可再议!”

    雅丹扑哧一声笑道:“老纳呀!你这人,就是古板,总是怕事,不过是闲聊几句,至于这般小心谨慎吗?格耳你这家伙也是,做什么心思都比别人多,我看你揣着那么弯弯道道,不累么?”

    五大护法共事多年,早已情同手足,也互相了解脾气秉性,雅丹虽为女流之辈,但行事作风,绝决果断,堪比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们被雅丹讥诮,也并没有恼怒,反而干笑着,以掩饰被揭短的尴尬。

    雅丹的一席话倒随了乍特的心,他咧嘴大笑说道:“玄若善良秉纯,怎被你们说的如此凶悍?”

    几个人说说笑笑了好一阵,雅丹便告辞回营,乍特执意要跟去铁骁营看看苏漓若,而雅丹以方案尚未实行为由拒绝乍特不得随意进入女兵团。再说,整改铁骁营在即,有许多事情耍忙,任何人不得打扰苏漓若。以免扰乱她的心神,执行方案时偏差失误,她现在可是铁骁营的文师,责任重大,丝毫懈怠不得!

    乍特悻悻拂袖作罢,他既说不过雅丹的慷慨激昂,亦知这其中的厉害。

    雅丹回到铁骁营已是午后时刻,她见苏漓若仍伏案沉思?当雅丹告诉她,纳默他们巴不得两营开放来往,和睦共融,替他们解决了龙烽营将士们的姻缘问题。所以,雅丹刚阐述来意,他们不加思索便满口答应。

    苏漓若听了,神情并未轻松,脸色反而更加沉肃,她在想,这个方案有利有弊。虽然解决了两营姻缘,但两营之间倘若来往过于密切,恐怕也会惹出事端。如何杜绝行为不正,胆大妄为的男女私会?那么,规章制度可得费尽心思,把控适当稳妥,方能万无一失。

    苏漓若忙着起草拟定两营以武会友的规章制度,雅丹却张罗着安排紧挨她的帐房,给苏漓若居住,毕竟这样来回跑着,实在不方便,且浪费时间。

    趁着风玄煜来接苏漓若之前,雅丹就安排毡房给她居住的事,征求苏漓若的意见。苏漓若想想觉得雅丹说的有道理,当即答应了。

    临到傍晚,风玄煜候在营外等她,苏漓若一脸疲倦怠容出现,风玄煜带她回山庄路上,追问之下。苏漓若终是全盘托出,将策划整改铁骁营的方案都告诉了他。风玄煜听了沉默不言,他心里也为苏漓若出谋献策的方案暗暗惊叹,但他对雅丹要将苏漓若安排留宿铁骁营之举,却甚是不悦!

    回到天峰居,无冥和魏叔正等着他们晚饭,小唯在夜影帮忙下,早已摆好饭菜。怕天气寒冷,凉了饭菜,又小心地套上盖子,保持温度。

    晚饭席间,苏漓若将她今后耍留宿铁骁营的事说了,无冥哧溜跳起,第一个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耍找雅丹评理。说是天峰居没有苏漓若,他哪里呆得住?

    魏叔则一脸失望,低喃道:“刚热闹一些,又要回了原来时日!”

    小唯惊讶放下筷子,含泪地表示,她耍跟随苏漓若去铁骁营,方便照顾苏漓若。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谁都不乐意苏漓若留宿铁骁营。正僵持不下时,一直沉郁不语的风玄煜倏地夹了一块肉放置苏漓若的碗中,平静道:“赶紧吃吧!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

    无冥和魏叔愕然盯着风玄煜,失望之感不言而喻!

    苏漓若侧身转眸怔忡看着他:他这是答应了?同时心里泛起一阵感动: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妥协!

    饭桌下,苏漓若悄悄将手轻轻触入他的掌心,很快一掌的温暖包裹着她微冷的小手。

第一百九十八章:一字相思共年华(上)

    翌日,小唯说什么也要跟苏漓若去铁骁营,苏漓若拗不过,只好随了她。夜影驾着马车送她们去,风玄煜端坐马车上,一脸淡然,却始终不言不语。

    小唯贴近苏漓若耳旁,悄声道:“姐姐,我看的出来,庄主不愿意你留宿铁骁营,可是奇怪了?既然舍不得为何不阻拦?”

    苏漓若瞥了一眼风玄煜,微微一笑,低声道:“铁骁营也好,月邑山庄也罢,终究是他的天下,有何区别?”

    小唯奴奴嘴,不满道:“姐姐你这般聪慧,难不成还不知有没有区别么?已近年关了,姐姐回来也有三四个月了,都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什么?”苏漓若抬眸不解看着她。

    “姐姐何时跟庄主成亲呀?”小唯俯耳道:“我看庄主就是太宠着姐姐,竟容你由着性子!”

    “哎!你这丫头,究竟是那一边的?”苏漓若瞪着眼,低喃道:“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小唯不悦噘着嘴。

    苏漓若抿嘴一笑,轻声道:“我早就说了,让你和夜影先成亲,可你非耍等着我,这下子又着急了吧!”

    “姐姐!”小唯气呼呼别过脸,低咕着:“谁着急了,姐姐尽把事推到我身上,都怪庄主,宠着姐姐任由胡闹。姐姐你也不知道收收心,还折腾到铁骁营?这下子可好,彻底栽进去了。”

    苏漓若浅笑着侧颜一瞥,触目风玄煜深邃的眼神,不由愣住,从他的眸光中,她看到那一抹浓烈的不舍!

    随着夜影吆喝,马车停了下来,风玄煜掠开帘子跃下车,转身伸手扶着苏漓若下来。

    夜影帮忙小唯拿着行囊,立即有女兵从营门口跑出来,说是雅丹护法吩咐带她们去毡房。

    苏漓若冲着他莞尔一笑,道:“你来营里也不方便,待我忙过这一阵子,就回逸轩楼。”

    风玄煜握着的手不曾松开,动了动指头轻抚着她手背,淡声道:“别太辛苦了,事情慢慢来,一时急不得。”

    苏漓若微微一怔,方才从他眼里看到的眷恋不舍,她以为他会叮嘱着关切,或悄悄说些体己的话,没想到竟是这般平淡如水。她心里暗暗自嘲:不过是暂别一段时间,看来还是她太矫情了!苏漓若想着,便点点头应允:“嗯,我知道!”

    风玄煜缓缓松开手,轻声道:“去吧!”

    苏漓若微微颔首,转身轻盈而去。

    风玄煜跃上马车,夜影扬鞭驱马掉头,随着车轱辘声,渐渐远去。

    苏漓若进了营,走的很慢,风玄煜的淡定,甚至有些漠然,让她心里莫名涌动着失落。她蹙眉想着,小唯说的对,他由着她的性子,即便她胡闹着,他也一次次纵容她,为她妥协。她本应该感动,对,就像昨晚那样心存温暖的感动,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竟有些难受,心里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失落!

    苏漓若举目望着宽广的训练场,长叹一声,惹得小唯回头注视她,欲言又止。

    苏漓若拂袖大步迈向她的毡房,相比雅丹的帐房,她的最为华丽结实。

    马车上,风玄煜闭目静寐,倏地,睁开眼,沉声道:“停下!”

    夜影及时停住马车,跃下来到马车旁,风玄煜已负手伫立道边,他匆匆一瞥,返身将马驱赶到一边。系好缰绳,跳上车前头斜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目光悠然遥望。须臾,他终是忍不住,探头悄悄往后瞟了一眼,雅丹一袭黑色披风,缓缓走近风玄煜身边,夜影皱了皱眉头,收回目光,往后一仰,倚靠着车框。

    风玄煜冷冽着脸色,负手站立。

    雅丹停在他身边,并肩而伫,半晌,她打破沉默,叹息道:“你心里一定在恼怒我吧!其实,我知道你不愿意漓若入营女兵团。起初,我也以为她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她满腹经纶,才智过人,且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女兵团的问题所在。我这么多年带兵经验,虽然发现铁骁营的问题,怎奈冥思苦想却无果!而漓若令人钦佩之处就在此,她既能揪出问题,亦能解决问题。迄今为止,她是惟一能让我折服的人!”

    一阵寒风吹来,将风玄煜的衣袂拂起飘扬,使他整个人愈发冷若冰霜。

    雅丹咬了咬牙,若是往常,她知道风玄煜心生怒气,便早已退让,但这一次,她却想搏一搏。思罢,她沉重着声音道:“我从未向你求过什么?这一次...就当我跟你讨个人情,让漓若呆在我身边,待整改了铁骁营,所有的方案执行下来,一切安顿之后,我一定放手!”

    风玄煜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他低垂眸光,冷峻的脸色缓缓回暖,低沉道:“给你三个月时间...”

    “好!”雅丹沙哑着声音,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道:“以漓若的聪慧,三个月...足矣!”

    风玄煜转身,迈步而去,留给她一抺冷清的背影。

    雅丹怔怔望着他跃上马车,呼啸而过,心头哽咽着难言的苦涩。虽然得到他的首肯,争取了三个月时间,如愿以偿把苏漓若留在身边。但她知道,她与他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潇逸洒脱,因为她用多年的交情,换取苏漓若的三个月。耐看吧中文网

    话说苏漓若跟小唯一起拾掇了毡房,并摆置了一些用具,待一切收拾好了,已到了午时。她匆匆用了午饭,让扎姑和英旺带小唯到训练场转转,她自己则埋头构思方案细节,将所有的利弊可能都预测一遍。感觉方案修改到无懈可击,她起身,伸伸腰,正要去找雅丹商议,却听到帐幔的铃铛声。

    原来,苏漓若见女兵团的帐房,就隔着一层幔子,任何人都可随意出入窜门。虽说都是女兵,始终关系个人隐讳之忌,理应相互尊重。于是,她便想了个办法,让人把铃铛挂在帐幔外,若遇隔壁来窜门,先摇了铃铛通知。而帐幔里挂上三个铁钩,就像门闩般牢固,既保障了毡房主人的隐私,又预防了安全。

    苏漓若取下铁钩,卷起帐幔,看清来人,微怔笑道:“我正去找雅丹姐,你来看看还需要改正的么?”

    雅丹踏入房内,道:“漓若想的好办法,这个铃铛和铁钩让女兵们减少误会和纠纷,省了不麻烦!”说着,拿起桌案的图纸,蓦地,眼前一亮。原来,苏漓若将方案的许多细节全部构画出来,例如,第一方案,女兵们切磋武艺的场地,奖励的物品。第二方案,琴台曲谱,作画书法的纸质,歌赋舞技以什么曲调舞姿为准,她都一一标明。第三方案,以武会友,既不能在铁骁营,也不可去龙烽营,那么须得另搭比武台,选地应在两营相距之间。

    雅丹看着一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她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突然笑容舒展,感觉值了!她攥着图纸,抬头目光炯炯注视着苏漓若,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倔强性子,做起事来,一刻也不懈怠!好,这般干劲,我喜欢。走,到我房里,把阿央她们叫来,三日之后,实施第一个方案!”

    三日之后,第一个方案如期实行。铁骁营的女兵们兴致勃勃,热情激昂,纷纷上场展现,多年来刻苦博学的一身过硬本领。

    雅丹站在训练场的不远处,观赏了几场精彩的搏斗,看着付出多年心血,而飒爽的女兵们,心里感慨万千。

    她也听从苏漓若的建议,拿出珍藏多年的兵器,连续胜出三场者,予以奖励。

    苏漓若悄然来到她的身边,瞥视她神采飞扬的目光,轻盈一笑。

    按规定,半个月切磋一次,平日加强训练。果然,女兵们都翘首企盼,并且积极参加训练,历年来,第一次破天荒地整个铁骁营无人病假!

    雅丹又与苏漓若商量,接下来该上第二个方案,筛选司仪。苏漓若认为选定司仪之后,应三日训练,安排一日由文司,舞司和画司各尽其职,教异女兵们习诗词,练舞姿。

    没几日,筛选出十几个司仪,各执才能开始授教,女兵们按个人喜好的才艺报名学习。苏漓若将才疏学浅或才艺精湛的划分归类,以方便授教。

    不知不觉留宿铁骁营已有半个月了,前日,小唯屈指算着年关才剩十来天。苏漓若忙的都喘不过气,根本无暇不理会小唯频频暗示。

    是夜,小唯侍候苏漓若更衣歇下,她却跑到扎姑和英旺的帐房里,三个人挤着小小的床榻,叽里呱啦地一通闲聊。说累了,困倦了,三个人东倒西歪地睡着。

    帐房里,苏漓若迷迷糊糊感觉投入温暖的怀抱,她欲翻身,却被揽的更紧,不由呢喃道:“别闹了,小唯!”她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苏漓若依在淡淡幽香的怀抱,她能感受到那份特别的温暖,舒服极了!她一劲地钻进去,当鼻子抵住坚硬的胸膛,她才睁开朦胧的眼眸,借着桌案上没有熄灭的烛火,她瞬时惊醒,愕然地失声道:“你...你怎么来的?”

    “偷偷潜进来的!”风玄煜一脸无可奈何地苦笑,伸手轻轻触摸她的脸颊,蹙眉道:“你竟然都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苏漓若的心思根本不在听他说了什么,她焦急道:“啊!你是潜进来的?女兵团从不夜宿男子,这是铁骁营的禁忌死规,任何人不得触犯...”

    倏地,风玄煜欺身俯首,含住她的唇瓣,堵了她的话,苏漓若瞪着眼,发出闷闷的尾声:“呃...”

    风玄煜轻轻离开她的唇,眯着眼,慵懒地注视她,柔声道:“我想你了,顾不了那多规矩...”

    苏漓若的心弦被什么触碰似的凌乱,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忙碌的日子里,思念一直隐藏心底深处,就这么被他一拔,纷纷决堤。

    她的双臂悄然缠绕他的颈部,趁他低首之际,吻上他的唇。

    风玄煜心头一颤,加深了这个吻,许久,才恋恋不舍停止。紧紧地拥着气喘吁吁的苏漓若入怀,指尖穿过她柔顺的秀发,轻轻地拔弄着。

    苏漓若埋头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炽热的心跳,多日来心里的隐隐失落霎时荡然无存。半晌,她抬头仰视,轻声道:“已是下半夜了,不多时天就亮了。”

    “没事!”风玄煜下巴抵着她的秀发,柔和的声音轻轻响起:“睡吧!”

    苏漓若温顺地闭上眼,嘴里却喃喃低语道:“如今营里新的规章制度是我跟雅丹姐一起立下的,万一被雅丹姐姐发现了,那...”

    风玄煜挑挑眉,嘴角上扬,轻声道:“就算被她发现了,量她也不敢罚我!”

    “可是...”苏漓若低声道:“你堂堂月邑庄主的身份,白日正大光明不入营,却要夜间潜进帐房,传出去岂不被人诟病贻笑...”

    “无妨!”风玄煜拥紧她,低首轻吻她的额头,道:“相比这些日子的朝思暮想,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身份?就是想见你,抱着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自会离开...”

    “嗯!”苏漓若嘴角含笑,躺在他温暖厚实的怀中,缓缓入睡。

    风玄煜听到她均匀的鼻息,慢慢松开双臀,低头注视她熟睡的面容,满目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