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相思殇红尘全文阅读 第7分节
第六十七章:思念成疾难消除
苏溪如兴冲冲回来了,手里执着一苇笛子,脚步轻盈地走向竹筑小屋,推门而入,轻唤道:“若儿,你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回来?”屋里空荡荡,不见她的人影。
昨晚姐妹俩挤在一张床,坦然交心谈了一夜,都是苏漓若小时候的事,苏溪如说的有趣,惹的笑声一片。
提到姐妹俩自幼一个爱舞枪弄剑,一个爱音律诗词,都颇为感概,似乎冥冥之中一切都注定了她们什么样的性情。
苏溪如想起长街街尾有一家乐器商铺,店主的手艺卓越,乐器精致,音律纯正,尤其一苇碧绿通透的笛箫,甚是好看。若儿又精通音律,倘若下山买来送给她,那她在这里就不寂寞了,有笛箫相伴,或许她会淡化心里的执念。
咦,去哪儿了?苏溪如折身出来,沿着竹筑小屋前后寻了一遍,又登上岩峰俯视周围,亦不见苏漓若的踪影。
这里险峰绝顶,崎岖难寻,无路可行,而且无霜师太在桦山布阵幻术,以防野兽饿狼闯入。
她根本走不出桦山!
苏溪如想道:莫不是她一个人无趣,跑去找师太?想罢,她快步奔向了尘庵。
了尘庵不大,幽静淡怡,里面摆设简易,无霜师太长年一人居隐于此,心性早已恬然平静,每日的时间多以打坐静思以避纷扰,彻悟渺茫尘世。据说,师太年轻时身怀绝技,颇负盛名,后来不知何故独自离开师门,飘荡江湖,最后隐居于此。
苏溪如对无霜师太清修,心怀敬意,不敢鲁莽擅入。便立于庵门之前,行了礼道:“师太,打扰了!”
无霜师太盘膝垫座上,缓缓掠开眼目,道:“无妨,你们姐妹相融和谐,我也甚为欣慰,以后无须避免,欲进便进,想来则来!”
“是!”苏溪如轻盈步入庵内,探视目光:“师太,若儿可来打扰?”
“并无!”无霜师太从垫座起身。
“那就奇怪了,我方才寻了一遍,不见若儿踪影,她去哪儿了?”苏溪如眉毛微蹙,欲要转身再去寻找。
“大公主稍安勿躁!”无霜师太佛尘一扬,淡然道:“小公主年幼贪玩,且随她去吧!待时辰到了,她自会回归。不如,大公主与我一起诵念静心经,以悟这渺茫人世之庸扰!”
苏溪如一怔,若儿并未寻得,这里险峰奇峦,她怎可放心?但见无霜师太神情淡然平静,出口相邀,她总不好拒绝,便勉强点头。
无霜师太微微一笑,佛尘飘扬,又添了一个垫座,她注目苏溪如,目光悠然。
苏溪如迟疑一下,上前盘坐,闭眼靜思,收心屏气。
邑王府,墨轩居。
风玄煜坐在床前,静凝双目,定定看着她,满目柔情。
苏漓若沉沉入睡,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安眠了。
门外小唯又惊又喜,姐姐终于回来了,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对于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但她还感觉气氛不对劲,王爷受伤,姐姐却被宣入宫,迟迟不归。尤其受伤后的王爷阴沉的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虽然夜影一直安慰她说没事,可没见到苏漓若,她怎么也放不下心!
当王爷抱着安稳入睡苏漓若回到墨轩居,她欣喜万分,却被挡在门外,她明白姐姐与王爷几天不见,一定有千言万语耍倾诉。她既不敢打扰,又不愿离开半步,就在门外候了几个时辰。
夜影则在身边一声不吭陪着她,他自然明白她们主仆情深,情同姐妹。
苏漓若悠然醒来,触目风玄煜的俊颜,她一瞬间呆滞,遂思绪逐渐回归,促使她惊愕从床跃起:她怎么会在王府?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她慌乱跳下床,却跌入他的怀中:“若儿,小心!”
苏漓若屏息凝神,混乱不堪的思绪愈发清晰:桦山,她瘫软在他的怀里,任凭他疯狂她的唇瓣,缠绵她的灵舌,索取她的清香,吸吮她的气息。
她以为她是恨他的,不然,她怎会一剑刺心,她也一直逼自己相信是恨他的。然而,只是一眼,便出卖了她内心的执念,坦露她日夜的牵挂!
思念如絮,飘然入扣,扰乱心境,情愿沉沦,解一片愁绪。
风玄煜覆上她的唇那一刻,思念决堤,心痛成疾,他知道他今生至死都不会放开她,因为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连呼吸都是痛彻入骨,思念更是如潮水般汹涌,袭击着他无处躲藏,往日一幕幕的甜言蜜意如烙印般刻骨铭心。
熟悉的眷恋萦绕她的心间,她倏地静然不动,低垂眸光。心底涌动着依恋他的温暖,一会儿就好!想着,她的心不由一颤,震惊自己的贪恋!
她咬着唇,心潮汹涌甚至带着羞愧的斥责:苏漓若!你疯了吗?你应该恨他的,应该恨他的...你在作甚么?竟然留恋他的怀抱?
她还未挣扎,已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他的力道似乎耍把她勒碎,融入他的体内,这样她就不会想着逃走!
一股血腥味冲刺她的鼻息,她抬头触目那隐隐不断渗透胸口处的血!刹那,她的泪水泛溢眼眶,心,搅得痛到无法呼吸!
月白的衣袍泛起一片鲜红,竟那么耀眼炫目!
她欲要触摸这一片鲜红,却无力抬手,泪水霎时泛滥成灾。
泪水迷茫了她的双目,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鲜血依然清晰淋漓呈现眼前,似乎诉说着她的残忍她的狠心!
一定很疼吧!被出鞘必诛,邪恶嗜血的无熵剑伤着一定很疼吧!苏漓若痛苦闭上眼,再也没有勇气直视那片血淋淋。她艰难地蠕动着唇瓣,许久,颤巍巍她道:“风玄煜,你放了我吧!”
猝不及防一阵刺骨之痛击来,风玄煜的呼吸一顿,伤口撕裂般扯开。
他整个人僵固住了,手臂不知不觉松懈了,声音却冷静的出奇:“若儿要离开我?”
“是!”苏漓若咬着牙却直打颤。
“若儿怎么可能离得了本王!”风玄煜冷静的近于冷漠:“这辈子,若儿休想离开!”
苏漓若浑身一震,痛彻心扉:“你...你耍囚禁我?”
“只要能留下若儿!”风玄煜冷漠的近乎冷血,他的声音透着寒气:“有何不可?”
苏漓若瞪大眼,不敢置信,遂愤怒抬手推开,他纹丝不动,而她却踉跄后退。
这一推正中他的胸口,她的手心沾上血迹,眩晕着她的双目,一阵痛楚弥漫,她喃喃颤栗:“风玄煜,不要让我恨你!”
“无妨!”风玄煜忍着伤口撕裂,冷若冰霜的声音泛起苦涩:“若儿恨我也罢!杀我也行!总好过不爱我!”言罢,移步出了外室,沉吟片刻,大手一挥,哐当一声,珠帘处落下一扇铁栏,彻断内室与外室之间出口。
苏漓若愕然,一时惊呆到都忘了呼吸,当窒息感碾压而来,她才弯腰扶着床头雕栏大口喘息,而风玄煜已不见踪影!
风玄煜出现在门口,胸口处的衣裳已被鲜血浸染,鲜红的触目惊心!
夜影吓了一跳,迎上前:“王爷!”
“无妨!”风玄煜冷然的目光平静如水。“伤口不小心扯开了而已!”
其实,他知道,伤口一直并未痊愈,被无熵剑伤过的人,不是一剑毙命吸干了血,就是伤口无法愈合溃烂流血而死。虽然灵性通透的无熵剑适时逆转抽出,并未穿透他的臟腑,却已击穿他的胸腔处。无熵剑还有很邪性的一点,它伤过的地方,痛彻四肢百骸,时时承受剜心割肉,一刻不得停息,直致痛感消失,人也衰竭而亡。
他运用内力只是暂缓痛楚,封住穴位防止伤口溃烂。
而他自醒来至今并未适当休息,治疗伤口,调养身体,若不是有真气护体,恐怕心脉早已衰竭。
他不仅没有放松好好休息,反因苏漓若被人劫走而心忧挂虑,得知她在险峰桦山,便一刻不容缓寻她而去。刚才又因情绪波动而扯开伤口,流血不止,痛楚弥漫全身。
小唯见王爷血淋漓的胸口,惊慌不已,正要推门入内,风玄煜深沉的声音如千年寒冰:“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若儿!”
小唯大惊失色,硬生生将手收回,半晌,才兢兢战战应声:“是!”
风玄煜脸色稍微回暖一些,转身快步走向园子。
夜影怔怔望着王爷背影,遂回头瞥了小唯一眼,道:“这几天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苏姑娘自有王爷照顾,你且放心!”说着,疾步往园子而去。
小唯愣愣看着他们身影消失,许久才回神来,想着王爷刚才阴沉的脸色,冰冷的话语,不由打了个寒颤,王爷这般狠戾的模样真是可怕!
她在门口寻了个台阶坐下,托腮沉思,盯着紧闭的门,想着姐姐或许一会儿就叫唤她,她可不能离开,随时等着侍候姐姐。
夜影发了信号通知了止践,便跟进密室。
风玄煜扯开衣袍,胸膛一片鲜血淋淋,再不运功治疗,恐怕伤口会溃烂!
夜影进来,看到伤口血肉模糊,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道:“王爷,这伤口怎么愈加严重呢?”
“嗯!”风玄煜淡淡应声,盘膝而坐。
夜影无意一瞥,竟见王爷额上布满汗珠,他心里一惊:这是...难道因为伤口疼痛?他忙从怀里掏出小玉瓶,准备给风玄煜上药。
“不用了!”风玄煜伸手阻拦:“伤口是由里面溃脓的,这些药起不了作用。”
夜影听了心里更加着急,这可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涎脉丹,竟然对伤口无用处?他焦虑道:“王爷,究竟是什么武器如此邪乎?”
风玄煜闭眼不言,屏息凝神,运功治疗。
夜影见风玄煜额上汗珠密布,头顶升起缕缕烟雾,便明白王爷这是以内力封住穴道以免伤口恶化。
他在一旁想帮又插不上手,以王爷的内力,若没有他一半的功力,贸然出手,只怕无法融入,反而产生排斥。如此后果堪忧,轻者内伤,重者经脉俱损。
夜影出了密室,探头望着,止践怎么还不来?倘若以他们二人功力,勉强能顶王爷一半,便可辅助王爷运功治疗,就像上次那样。
人影一闪掠到眼前,夜影定睛一看,大喜过望:“奈少主!”
来人正是止践和回都城的奈落,他接到紧急信号,半路返回程。
“庄主现在如何?”奈落已从止践嘴里了解事情一二,他边进密室边问道。
“正在运功治疗!”夜影见他们来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奈落进了密室,一眼瞧风玄煜的伤口,目光沉了几分,神色凝重。
“怎么样?”止践知道奈落见多识广,定是看出什么玄机?
夜影也紧张盯着脸色异常的奈落,却不敢出言,怕打扰了他。
奈落仔细察看伤口,沉吟片刻道:“伤庄主的兵器是上古邪物!”
夜影与止践皆一惊:“什么?”
奈落蹙眉沉思,甚是费解:“问鼎乾坤榜的武林高手,拥有上古兵器只有五个,盟主洛剑的新月弯刀,总庄头鲁忠良的流星锤,总镖头格尔仕的千里飞刀,会主吕宋的夺魂箭。这四人的兵器皆是亨誉武林的上古邪器,但均无持剑者,只有庄主的无熵剑是上古兵器中唯一剑器。”
夜影二人听了更加头疼,事情变的扑朔迷离,风玄煜的剑伤是上古兵器所致,而拥有上古兵器者中唯有他自己才使用剑器,这究竟怎么回事?
夜影脑海灵光一闪:王爷不是把无熵剑送给苏姑娘?难道...不!不!不可能!他懊恼拍拍后脑勺,想什么呢?以王爷的功力,即便苏姑娘持无熵剑,又岂能伤得了王爷?再说,苏姑娘与王爷两情相悦,生死相随怎会伤了王爷?倘若被王爷知道他的想法,定少不了挨罚,王爷决对不容许任何人置疑苏姑娘的。
正想着,听到奈落沉声道:“暂且缓一缓,不追究兵器的事,当务之极先合力鼎助庄主治愈伤口,看这情况,伤口很是棘手!”
三人各自盘膝而坐,围着风玄煜运传功力。此时,风玄煜已进了忘乎状态,全神贯注运用内力治疗。他们三人的功力形成一股强烈威焰,融入他的内力,自行修复伤口。
几个时辰之后,四人头顶上皆烟雾萦绕,风玄煜的伤口渐渐愈合,只剩血迹斑斑。
风玄煜的疼痛感彻底消失了,他倾吐一口气,收息退功,缓缓睁开眼。
“庄主!”
“王爷!”
三人也都收起功力,跳下石座。
风玄煜目视他们,脸色略显疲惫,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摆摆手,一言不发整理衣领。蓦地,他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什么时候了?”
夜影忙道:“应该是戌时吧!”
风玄煜整理衣领的手一顿,目光掠过焦虑,疾步往外走。
“王爷!”夜影见他胸前处染满血迹,王爷怎么不换身衣袍再出去?密室里储有备换衣物。
“庄主!”止践担心的还是他的伤口,倘若适当休息之后,再运用内力协助治疗,那伤口便无大碍了。
奈落阻止他们多说无益,看庄主这般神情,定有挂心之事,否则不会这么焦急!
风玄煜瞥了一眼低垂脑袋昏昏欲睡的小唯,顾不得叫醒她,飞快进入门内。
苏漓若蜷缩在床边,呆滞颓然的眼眸低垂,惨白憔悴的容颜黯然失色,犹如奄奄一息的濒死布偶。
自他走后,她就一动不动几个时辰了,身心麻木到毫无知觉。
风玄煜挥手打开铁栏,快步上前,见她这般模样,顿时心痛刺骨,一把抱住她:“若儿...” 第六十八章:情困为牢心成囚
苏漓若僵硬的身子颤了一下,惊恐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眼里掠过陌生的慌乱。
风玄煜的心一震,从她眼里看到生分和疏离。
“对不起!若儿...”他紧紧抱着她,贴着她的耳边喃喃呢语:“对不起!”说着,他的心却一阵抽搐着痛。
苏漓若渐渐从麻木的思索中回神,她喘息着压抑的情绪,身子颤的很厉害,“风玄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她沙哑着声音,带着啜泣。
风玄煜把她勒得更紧,似乎稍微松手,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她的质问,他心痛难当:若儿,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是,我怕一转身,一眨眼,你就消失不见了!
也许从娘亲出事那一刻的恐惧深烙他幼小的心底,每夜噩梦袭击,梦魇纠缠,他惊醒时,汗水淋漓,浸透全身,他蜷缩着,惊慌到天亮。直到父皇一剑刺向娘亲的那一瞬间,他的恐惧战兢倏然消失,冷漠到没有一滴泪水。自那之后,消失的不仅是他的恐惧惊慌,还有他俊美无忧的笑容。从此他无所惧怕,即便面对凶残猛兽,九死一生,他依然冷漠沉稳周旋搏斗。他骨子里透着狠戾阴冷,浑身散着傲慢不羁。
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年幼时的惊惧,噩梦时的恐慌又重现,甚至更严重。他从未这般惧怕,怕她远离,怕她不爱,怕她消失。她也许不会明白,她无意的触碰使他如月之恒烙印她纯净无瑕的嫣然,驱散他阴霾深沉的戾气,融化他千年寒冰般的冷漠。
她成了他心底那一抹珍藏的纯净,她成了他心底那一份至深的牵挂,从此他只为她露出温暖而久违的笑容,倾尽所有守护她的初心。
苏漓若被他勒在怀里几乎喘不过气,她咬着唇,想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竟沦落为他们的囚禁,她的心瞬间就失控了,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汹涌着。她使劲挣扎:“风玄煜,我恨你...为什么你们都要这般对我?为什么...我恨你...”
风玄煜的心又撕裂般疼痛,他低俯含住她的唇瓣,狠狠地闯入她的唇内,堵住她的歇斯底里。
“呃...”苏漓若撕嚎的话语被他硬生生吞进去,她几乎被抽空气息,承受着他疯狂般的肆虐,她恨恨咬着他的唇瓣。然而,他并没有因为钻心的疼痛而放开她,反而更加疯狂暴虐她的清香。
苏漓若瘫软在他怀里,却仍倔强撕咬他的唇瓣,直到二人纠缠着倒卧在床上,直到嘴唇里充斥着血腥味,她才松开他的唇瓣气喘吁吁。
风玄煜亦慢慢停止肆虐她的唇瓣,刚才的抵死纠缠似乎令俩人都竭力虚脱,喘息着不动,深墨般的眸光定定盯着她,掠过幽暗的悲伤。
苏漓若低垂眼眸,仍无法阻止他唇瓣上的血迹触入她的眸内,她的心禁不住颤抖,氤氲雾气笼罩她的眼眶,渐渐朦胧她的视线,只有那一抺鲜红在眼前悠晃。一阵心痛,猝不及防泪水滑落!
她的泪水刹那刺痛了他的眸光,令他幽然轻叹,再次低俯,却吻上她脸上的泪水。苦涩瞬间充满他的口内,痛楚他唇上的伤口,待吻干她的泪痕,他轻轻压着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的前额,鼻头触着她的鼻尖,深邃而如墨的眼眸就这样静静凝固注视她。
苏漓若缓缓地闭上眼,心,痛到不能自抑,只有微喘的呼吸才让她感觉她还活着!她还爱着!原来方才的撕嚎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原来恨的源头是因为爱已入骨!无法自拔罢了。
良久,原本压着她的风玄煜翻起身,拥她入怀,他能感觉她此刻已安稳了情绪,平息了愤怒。如果可以,他至死也不愿逼她至此,但是,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苏漓若静静窝在他的怀里,耳边传来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她的心门,她的手抚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安然入眠。因为她触到他的伤口结疤的痕迹,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担忧与挂虑,想来可笑至极!她入眠那一瞬,不由痛彻心扉苦笑自嘲,原来所有的恨与愤怒只是担心他血淋淋的伤口,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苏漓若醒来时,一眼望见风玄煜守在床边,他的唇瓣被她咬破皮的地方有些肿,她低垂眸子,突然间不敢看他。
“若儿醒了!”风玄煜转身到外室,片刻,端了一小碗粥羹进来。
苏漓若见他进来慌忙地起身,双目紧紧盯着他,微颤着道:“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来,喝点粥羹,厨房熬了几个时辰。”风玄煜似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坐在床边,盛了一勺羹送到她嘴边。
苏漓若移目看着粥羹,蹙眉不言。
“若儿两日滴水未进,如何能够走动?”风玄煜不紧不慢道,目光深邃难懂。“先把粥羹吃了!”
苏漓若听了精神为之一振,看着勺子,迟疑片刻,张开嘴咽下那一勺粥羹。
风玄煜的眼里掠过悲凉:她始终没有放弃离开他的念头!他眯着眼,一勺一勺喂着她,而她乖顺地一口一口她吞下。
碗里见底了,风玄煜抽出帕子为她拭擦嘴边,起身端碗出去。
“现在我可以走了么?”苏漓若抬头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风玄煜临到珠帘处的脚步倏地一顿,呆滞的身影僵硬着并逐渐散发着阴冷的戾气,他一言不发,举步向前。
苏漓若慌了神,跳下床,赤脚奔去,然而,只见他衣袖一拂,哐当!珠帘处再次落下栏杆,截断她的去路。
苏漓若呆怔至地,栏杆落下的声音深深刺痛她的心扉,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漠然离去。
她踉跄后退,颓然跌倒在地,一股凄苦的冷气从头至足,荒凉全身:他竟然...真的...囚禁她!
风玄煜大步离开房间,阴沉至极的脸色令守在门口的小唯忐忑不安接过空碗,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姐姐还好吧?奴婢可否进去...”
话未说完,风玄煜一记冷冽扫向夜影,那如寒霜般的目光令人心生颤悠。
夜影忙伸手扯着小唯离开:“快下去看看厨房熬的去火莲子羹如何了?”
小唯嘴里啊啊的叫着,就被夜影拖走了。
风玄煜沉吟片刻,着步出了墨轩居。
追云楼。
蒋雪珂倚栏眺望,满目忧愁,前几天,无意中听彦娘正与于总管交谈,她才得知风玄煜受伤之事。心急如焚的她情急之下,苦苦哀求彦娘允她踏入墨轩居看望他,彦娘见她情真意切倒有几分动摇。
但于总管执意不肯,说是王爷从不予人随便入足墨轩居,倘若她贸然出现,只怕会惹怒王爷,还不如呆在追云楼为王爷祈福。
蒋雪珂知道踏入墨轩居无望,只能暗中打听。后来她听说风玄煜安然无恙,陛下所派遣的三位御医已回宫复命,她才放下悬着的心。
“主子,王爷已无大碍,您就别挂心了。”站在身后的香梅见蒋雪珂已在雕栏边呆了几个时辰,便明白她又在挂念王爷。自从进了王府,将近快一年了,她脸上的笑容指屈可数,只有王爷带她回太尉府时,她才露出心悦灿烂的笑容。而追云楼,王爷才登门一次,却匆匆来匆匆去,并未多作停留。香梅不甘心想着:难受主子要一辈子这般过下去么?她忍不住道:“王爷这般对主子实在太过分了,一个侍妾都可以自由出入东楼阁那边,为何单单限制主子?难为主子牵肠挂肚,日夜为王爷担忧!”
蒋雪珂依然一袭浅紫背影,不曾一动,似乎对香梅的话毫不介意,亦或许根本没听进去她说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漫天飞扬的思绪里,经常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这时,竹菊匆匆上来楼栏,小声对着香梅耳语几句,香梅脸色呈现惊讶,遂挥手让她退下,急步上前道:“主子,王爷来了!”
蒋雪珂身子一震,恍惚回头,盯着香梅一脸迷茫,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颤巍巍道:“什么?”
“王爷来了,在正厅里等着呢?”香梅转达了竹菊的话。
蒋雪珂怔怔瞪着眼,感觉呼吸一滞,这回她听清楚了,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情绪弥漫她的眼眶,她快步奔去。蓦地,她停顿脚步,焦急道:“香梅,你快看看哪里乱了没有?可需整理?”她可不能让王爷看到凌乱憔悴的面容,他难得来一趟追云楼,她必须保持端庄温婉的仪态。
“主子这般美貌,何时曾怠惰过,奴婢觉得主子淑仪端雅,无需整理!”香梅左视右瞧,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妥。
蒋雪珂心情愉悦笑了笑,转身正要移步,却惊慌退后一步:“王爷!”
风玄煜一脸深沉,双手负背,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
香梅慌忙行了礼,退下去。
蒋雪珂茫然凝固眸光,恍然如梦,宛如隔世。他的音容面貌,他的伟岸轩宇只在梦中窥见,何曾这般清晰呈现眼前,而她若不是惊喜过度乱了分寸,怎敢如此明目张胆注视他?
“本王考虑过你的提议,只是...”风玄煜紧蹙眉头,声音冷清漠然:“你为要跟本王合作?”
蒋雪珂惊醒回神,行了礼,强忍压抑失望的心情,原来他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她为了自己曾经的荒唐计谋而暗暗暗心惊,倘若他知道她所谓的合作只是为了能够接近,那后果...
想到这,蒋雪珂的心颤了颤,一阵惊惧,但她很快镇定淡然:“雪珂想要入住王爷的墨轩居,成为王府真正的女主人,那与王爷合作有何难?”
风玄煜眯着眼,折射出寒意,冷冷哼声:“你果然颇有心机,不过,你要这偌大的王府有何用?”
“王爷缘何有此一问!”蒋雪珂迎着他冷意浓烈的目光,“难道雪珂对王爷的心意还需言明?”
风玄煜踱步到楼栏边,站在她刚才的地方望去,墨轩居赫然入目,巍峨眼前。“待本王离朝之时,你要这墨轩居,甚至整个王府又有何难呢?”
“王爷要离开?”蒋雪珂闻言大惊失色。
风玄煜缓缓回身,目光如炬,“放心!你要的,本王决不吝给予,到时候如数奉上。”
蒋雪珂心头一痛,目光充满悲哀,苦笑道:“王爷以为雪珂耍这王府?其实没有王爷要来何用?”
风玄煜冷冷注视她,半晌不曾言语。
蒋雪珂从他眼里看到嘲讽与不屑,她顿时心如刀割,原来他的世界她永远也无法接近。突然,一股倔强涌上心头,她即便知道会惹怒他,但她依然无所惧挺直身子,淡然道:“王爷想错了,王爷所处之地,便是雪珂所耍之处,无论天涯海角,雪珂甘愿跟随!”
风玄煜骤然阴沉着脸,冷声道:“本王所处之地?你要不起的,本王身边所跟随的决不会是你,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难道王爷不要兵权了?”蒋雪珂虽然明白她一次次威胁他,挑战他的耐心是极其不明智的,但她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冲击:“王爷也许不知道,自卫相国出事之后,我爹对王爷高度戒备,决不敢掉以轻心。而他好客广交江湖人士,可不比卫相国军营那般顺服,江湖草莽拼死为了一个义字,只怕到时候必定掀起腥风血雨。”
风玄煜眸光冷意更深,这女人不一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竟然不怕死地一次又一次威胁他。
蒋雪珂心里暗暗惊慌,怕他一怒之下会掌劈了她,但她仍赌他决不是无情之人,她曾以恩人自居逼迫他娶她为侧妃,那时他虽愤怒,却如她心愿。她壮着胆,继续道:“王爷应该知道我爹修练邪功多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倘若贸然相搏,只怕对王爷不利。而雪珂不才,恰巧知道他的致命弱点,定然可助王爷一臂之力。”
风玄煜冷漠的目光深深凝望她,一字一句道:“你这个女人简直蛇蝎心肠,对亲人尚未慈悯,可见狠毒至极!如此无情,你根本没有资格跟随本王身边!”
蒋雪珂仰首凄凉笑笑:“王爷此言差矣!雪珂虽不堪,却可以助王爷一举歼灭,旗开得胜!”
风玄煜深沉着脸大步离开。
蒋雪珂心底一阵慌恐,懊恼自己不该惹怒他,正当她咬着牙低垂眸光,感觉无望时。风玄煜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明日去太尉府!”
蒋雪珂愕然,呆立原处,直到风玄煜消失的无踪影,她才恍然回神,欣喜若狂:他终于妥协了!
倏地脸上一阵刺痛,她伸手抚脸,掌心触满泪水,顿时,无奈幽叹,苦笑啜泣。 第六十九章:深锁相思心若初
风玄煜出了追云楼,经过凝烟阁时,停足固眸片刻,负手而去。
墨轩居门口,德纯一行人被彦娘拦下,说是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墨轩居。
德纯蹙眉不言,心事重重。
自从卫家发生叛政之事,利用卫英鹏而取得半边手符后,她心愧难安,想起卫英鹏的怨恨,她更是心乱如麻。虽然听说卫英鹏已坦然面对,并置留军营协助风玄煜,而熵帝亦宽容卫家九族,赦免不受牵连。她的心里还是无法放下对卫英鹏的愧疚,这一段时间,她闭门不出,每日静思己过,深刻反省。
几日前进宫,才从苓妃那里得知苏漓若前段时间来梧桐宫,返回途中无故失踪,后来总算有惊无险寻获。可不久,就发生风玄煜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苏漓若因此进宫问话而被人劫走,致使风玄煜调动军营兵士,遍布月国以及帝都进行追查。前几天听说苏漓若找到了,但风玄煜不允任何人探视接近苏漓若,甚至连熵帝与苓妃派人问候,风玄煜亦不允见面。
德纯听罢,惊愕不已,不承想闭门静思的这段时日,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心里着急,便匆匆告辞苓妃,回到公主府,带着嘉卉和风玄晟直奔邑王府。
嘉卉二人不知内情,听说去邑王府,皆欣喜万分。因这段时间被德纯禁足府内,每日陪同长姐诵念心经,省察己过。闭门不出户的二人早已按捺不住,一路上难掩激动心情,不停催促马夫快快行驶。
德纯却心潮翻腾难安,她隐隐感觉风玄煜与苏漓若之间出了问题,但又百思不得其解?以七弟对苏姑娘的宠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呀!却为何接二连三出事?她明白以风玄煜的实力,在月国,决无人敢轻易惹他。
她暗暗叹息,但愿是她想多了!
来到王府,果然被拦在墨轩居门口,任凭嘉卉与风玄晟费尽口舌,彦娘却不为所动。
正在这时,德纯抬眼见到风玄煜自西院而来。
风玄煜自然也看见了她们,他沉吟着走近,示意彦娘她们退下。
“七哥,你可来了,这些人竟然不让我们进去探望若姐姐!”嘉卉一见风玄煜的面,不悦地嘟着嘴。
风玄晟也略显着急道:“七哥,莫不是若姐姐出了什么事?”
风玄煜深邃的眼神则瞥向德纯,微微致意,沉稳不言。
德纯婉尔一笑,移步上前道:“七弟,好久不见!”
“嗯!”风玄煜缓和了脸色,“长姐一向可好?”
“好!让七弟挂念了!”德纯又笑了笑道:“卉儿,晟儿让我闭门禁足一段时间,像放出笼子的鸟儿,一直嚷嚷着要出来透透气。我寻思着,有些时日不曾见苏姑娘,心里倒是想得很,便带他们来府上叨扰!”
风玄煜脸色虽松懈,但依然深不可测,淡然道:“若儿身体抱恙,需静养时日。”
德纯心里咯噔一沉,风玄煜的疏离态度让她暗暗疑惑,她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如此便不打扰了!待苏姑娘身体康复,再来叙谈一番。”
“若姐姐怎么啦?”嘉卉怔了怔,心里更是担忧:“难道真的生病了?”
风玄晟见风玄煜一脸深沉,忙轻轻扯了嘉卉的衣襟,道:“既然若姐姐需要静养,那我们先回吧!过几日再来探望若姐姐。”
嘉卉似乎明白什么,便不再言语,只闷闷应声。
“长姐慢走!”风玄煜微微颔首,侧颜吩咐垂手低首的于总管道:“送长姐她们回府!”言罢,便转身进了墨轩居。
德纯目光沉郁望着他漠然的背影,更加肯定之前心里的猜想。
“七哥怎么又变得冷冰冰?”嘉卉极不情愿地边走边小声低咕着:“对我们这般疏远?真是喜怒无常!”
德纯正要阻止嘉卉,却听到于总管幽幽叹息道:“长公主切莫见怪王爷!这段时间府上事情繁乱,王爷难免心里烦躁。”
“无妨!七弟自幼性情偏冷,不喜吵闹。”德纯点点头,步出王府。
“是呀!王爷一向冷清,府上很少有客人来往,自从苏姑娘来了,府上才有些热闹。”于总管侍候德纯上轿,道:“长公主慢走!待苏姑娘身体好转,老奴再派人通知长公主!”
德纯坐稳座子上,心里一转念,又探头问道:“苏姑娘生性秉纯善良,究竟得罪何人?却三番五次难为她?”
于总管讪讪一笑,低声道:“长公主的疑惑,老奴无法回应,不过,凌王对此事较为知晓!”言罢,小心翼翼放下轿帘,回头见八公主与辰王也已上了轿子,他即一挥手:“起轿!”
于总管望着三顶轿子渐行渐远,他的耳边隐隐飘来:“转去凌王府,八公主和辰王先行回府!”
风玄煜一眼瞥见小唯守在门口,惶恐不安地探俯门缝,却始终不敢推门而入。他轻咳一声,惊动了小唯回头。
“王爷!”小唯顾不得礼数,焦急地迎上去。“姐姐一天不曾进食,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莫不是...”
小唯的话未落音,风玄煜阴冷着脸,却疾速掠到门口,推门而入。
小唯连忙跟上,临到门口却被挡住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她心里一阵焦虑,烦躁地跺着脚。
这时,夜影匆匆过来,他微皱眉头:“怎么一转眼,你又守在门口?”
小唯闻声回头,急冲冲道:“闷头驴,姐姐到底怎么啦?王爷刚才那样子真令人害怕!”
“放心,苏姑娘有什么事,王爷肯定比我们着急。”夜影看着紧闭大门,一手拉她到一旁:“倒是你,一直守在门口,打扰了苏姑娘静养,岂不惹王爷生气?走啦!待苏姑娘身体好些,自然会让你侍候的。”
“可是,见不到姐姐的面,我心里始终不安...哎!”小唯发出一声惊呼,已被夜影拦腰抱起,大步走出去。
她硬生生憋住后面的话,目瞪口呆望着他,许久不曾回神。
风玄煜打开铁栏,进入内室,瞥见苏漓若倚靠床头睡着了,她一脸憔悴,几根青丝飘落额前,呈现出别样凌乱而凄凉的美。却深深刺痛他的心,他俯身凝视她,为她掠开发丝,挽到耳边。
苏漓若惊醒,触目他的俊颜,一瞬间有些呆怔。
风玄煜深深注视着她,缓缓说道:“刚才长姐带着卉儿,晟儿来探望你,可是若儿这般憔悴,我怎能放心让她们打扰你呢?”
苏漓若逐渐回神,定定看着他,双手却微微颤抖着。
“小唯一直守在门口不肯离去,可见有多担心你!”风玄煜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若儿这般倔强,是耍折磨心疼你的人么?”
苏漓若微微蠕动嘴唇,眼里掠过闪光,使呆滞的眼神有些生气。
“其实不怪若儿,是我的错!”风玄煜幽幽叹息道:“是我痴傻,爱若儿太深,无法放手,可是...若儿...能否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怎样你才不会想逃走?才不会想远离我?放开你,无论如何我做不到,倘若世间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爱你...我倒愿意一试!”言罢,他的目光泛起氤氲,流露着隐隐的痛楚。
苏漓若的心里一阵绞痛,也许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不爱她了!她心心念念,魂萦梦牵的执念,却在渐行渐远的路上遍布荆棘,悲凉荒芜。
他眼里的哀伤触动她的心底,她赫然落泪,颤栗着呢喃:“你...不...爱...我...了...”
“不!世间尚无办法能让我不爱你!”风玄煜捧起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深情凝眸,轻柔道:“所以若儿,答应我,不耍离开我,好吗?”
苏漓若的泪水又一次溢出来,她含着朦朦胧胧的眸光,点了点头。
风玄煜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轻轻拥她入怀,心里泛起苦涩难言的情绪。直到苏漓若双手紧紧环绕他的腰间,他的心里才有一些欣慰的喜悦在涌动。
他慢慢松开她,执起她的手,柔声道:“来,我带若儿出去用膳!”
苏漓若的眼里流转着异样的光芒,微微莞尔。
当风玄煜牵着她的手,打开门的一刹那,正巧夜影抱着小唯离开。
苏漓若有些茫然看着他们的背影,风玄煜侧颜瞥视她,她的眼里波动着暖暖的温情,也许这一刻的美好会深烙在她的脑海。
翌日,苏漓若醒来身边却不见风玄煜,她怔了怔,掠开幔子,探头望去,屋里静悄悄,她的心里倏然空荡荡。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蓦地抬目,原来是小唯!
“姐姐!”小唯端着漱盆进来,一见她的面,欢喜道:“幸而王爷今日允许我进来侍候,小唯好久不见姐姐,可想死了!”
苏漓若目光温和看着她,遂淡淡微笑问道:“王爷呢?”
“哦,王爷在园子里,长公主她们来了。”小唯笑吟吟道:“王爷吩咐我进来看看姐姐醒了没?来,我为姐姐梳妆一番,姐姐也去园子里见长公主她们。”
苏漓若微微颔首,端坐梳妆台前,小唯心灵手巧,很快就梳妆好了,铜镜里呈现娇嫩柔美的绝色容颜,一扫刚才的憔悴疲惫的倦容。
“姐姐好美呀!”小唯忍不住惊叹:“虽说姐姐淡素的妆容也是美如天仙,但这般娇艳的妆容更是妩媚动人。”
苏漓若盯着镜子里的容貌,有些恍惚,的确容光焕发,却太过于耀眼。她迟疑一下,道:“这般妆容,我还不习惯。”
“没事,往后多梳妆几次就习惯了。”小唯扶起她,仔细端详一番道:“这可是王爷吩咐的,要我为姐姐的妆容收缀得精神些。”
苏漓若听她这么一说,便不再言语,待小唯为她穿上一袭浅绿衣裳,衬着娇媚容颜愈发动人。
小唯扶着她来到园子,夏阳灿烂照耀着她,整个人蒙上一层镀金般光芒。
风玄煜痴痴凝视,一时竟忘了身边还有德纯她们在。
苏漓若朝他嫣然一笑,柔情万千。
“若姐姐!”嘉卉奔至她身边,亲切拉起她的手,一眼不眨地细察她:“一段时间不见若姐姐,怎滴姐姐又美了许多?”
苏漓若收回目光,温柔笑笑。
“若姐姐,昨日我和长姐,晟儿来府上,七哥竟不让我们见你,说姐姐身体抱恙不宜打扰。”嘉卉抿嘴低笑,贴近她的耳旁小声道:“我看是七哥不愿姐姐倾世美貌被人窥见罢了!”
苏漓若娇羞笑了,抬眸瞥向他。
而风玄煜已大步走过来,轻唤一声:“若儿!”
“王爷!”苏漓若挣开嘉卉紧握着手,走向他。
嘉卉一愣,看着她,嘟着嘴,心想:难怪七哥不许人打扰,看来若姐姐的眼里也只有七哥,二人这般恩爱,自然不愿外人来打搅。想着以后不好经常来府上找她玩,嘉卉心里又有些闷闷不乐!
德纯靜静看着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眼睛虽朝气蓬勃却没有灵气流动,容颜虽惊艳焕发却不温婉纯净。她就像掉失了灵魂的布偶,所有的喜怒哀乐只围着风玄煜转,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
这样的苏漓若有些反常!
德纯暗吸一口冷气,虽然阳光万丈,她脊背无端一阵寒冷,想起昨天傍晚去凌王府的情景...
凌王府。
风玄璟独自一人抚琴,琴声已无往日的悠扬飘逸,似乎饱满了悲切情绪。
德纯惊讶,她知道三弟性情一贯儒雅淡致,悠然哉闲,何时也变得这般狂躁压抑?
德纯待他一曲弹罢,便移步上前。
风玄璟许是不承想德纯会来府上,呆滞片刻,恍然一笑:“天色即晚,长姐何故而来?”
“三弟心事沉重,若愿意敞开,长姐便做个倾听者如何?”德纯目光怜惜,淡然道。
风玄璟一怔,随即爽朗大笑,以饰满怀心事,笑罢,他遂招呼德纯步入亭子,吩咐婢女摆上酒壶,呈上两个酒杯,他亲自为德纯斟酒:“难得长姐移驾来府上,岂可无酒言欢,来,咱们姐弟好好畅饮一番!”
德纯静然入座,淡眼瞥视他,见他执杯狂饮,心里暗叹,轻声道:“怎么?三弟莫不是为了情爱才这般颓废?”
风玄璟举杯的手一顿,微颤了一下,酒洒了一些出来。
“我方才去了七弟府上,苏姑娘身体抱恙,七弟烦躁的很,没给好脸色几句话就打发我走。”德纯执起酒杯,轻呷一口道:“没想到三弟也这般烦躁,难不成你也陷入僵局?”
风玄璟放下酒杯,苦笑着说道:“七弟视苏姑娘为掌中宝心头肉,定然会担忧焦虑,长姐还是予以体谅七弟!至于我嘛!长姐无需挂虑,只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德纯凝重脸色,道:“三弟一向自重,风轻云淡悠闲,如今却患得患失,只怕非庸人自扰这般简单,你若信得过长姐,不如且放心中忧愁畅言一番!”
风玄璟陷入沉默,目光紧紧盯着空酒杯,半晌,幽幽叹息道:“长姐应听说七弟府上近日所发生的事情吧!苏姑娘失踪被劫,七弟受伤昏迷,其实这一切直接或间接都与我府上的门客清依姑娘有关...”
“什么?”德纯惊愕,在苓妃生辰宴会上她见过清依,当时她与苏漓若合并一曲剑舞,悬浮半空,旋转飞快,如轻盈飘然的鸟儿那般柔软无骨。“她究竟作了甚么?”
“目前为止尚不知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苏姑娘被劫,七弟受伤与她脱不了干系!”风玄璟执壶倒酒,仰首一饮而尽。 第七十章:一念花开一念落
德纯听着蹙紧眉目,沉吟片刻道:“三弟这般忧虑,既是为七弟,又是为清依姑娘吧!”
风玄璟低沉不言,举杯自顾饮尽。
“这个清依姑娘确定不简单,扰乱你的心境不说,竟然能把邑王府搅得一团糟,可见她心府颇深!”德纯注视着他,一针见血指出:“最可怕的是,她的手段狠毒之处,间离你们兄弟的隔阂。”
风玄璟闻言,眼里掠过悲痛,喟然长叹道:“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苏姑娘,如果清依的目标是七弟,那么苏姑娘的处境堪忧。”
“你是说,她会对苏姑娘下手?”德纯心间一动,想起风玄煜阴冷的脸色。
“以七弟的态度来看,恐怕她已经对苏姑娘下手了,但其中隐情不得而知!这几日,我苦思冥想还是无法渗透,她究竟用什么本来下这一场赌注?”风玄璟言语之间隐约着深深无奈。
“赌注?她想耍什么?”德纯有些费解:“奇怪!她绕了这么大的圈,费尽心思接近你,难道只是为了打击七弟?但是她为何又牵扯到苏姑娘?”
风玄璟心头一阵苦涩,想起她那晚的话,更是忧心忡忡。
“长姐还有一事不解,居然有人伤得了七弟?且下手如此狠毒,致使他受伤昏迷?”德纯忽然想到关键之处。
风玄璟沉默不言,脸色愈发凝重。
德纯见他如此,疑惑问道:“莫非三弟心里有数?是何人所为?”
风玄璟赫然起身道:“酒已尽,天已晚,我送长姐回府。”
德纯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勉强,微微颔首起身。
风玄璟送她回到公主府,临走时,意味深长说道:“长姐若有空,多到七弟府上走动走动!”
德纯沉吟片刻,似乎明白他所指之意,便点点头...
随着嘉卉的笑声,德纯的思绪飘回,她想着风玄璟别有深意的嘱咐,看着苏漓若异样没有神采的眼眸,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
这时,于总管进来,临到风玄煜面前,低声几句,风玄煜脸色泛起沉重,示意于总管先退下。目光瞥向被嘉卉和风玄晟围住的苏漓若,凝视片刻,大步上前,轻声唤道:“若儿!”
苏漓若抬眸,微微一笑。
“我有事须去处理,你且与长姐她们聊天叙话。”风玄煜目光温和,语气柔软,亦回她一笑。
“王爷要去哪儿?”苏漓若倏忽一阵紧张,目光焦灼,遂拉住他的手。
“苏姑娘!”未等风玄煜回答,一旁的德纯移步上前道:“碧云晴空的好天气,不如我们一同去观赏荷叶莲花正灿烂。”
苏漓若看着风玄煜,慢慢松开手,对着德纯点头道:“好!”
风玄煜心里有些不舍,她依恋的目光令他心疼,他侧颜道:“有劳长姐!”
德纯淡然笑笑,“七弟事务繁多,定然忙碌,顾睱不上也是情有可源。不过,七弟也要适当休息,切不可过度劳累!”
风玄煜微微颔首,深深瞥了苏漓若一眼,转身离去,经过夜影面前,低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要密切观察,切不可再出半点差错,必要时,让奈落他们帮忙!”
“是!”夜影低首应声,目送着风玄煜离去。
苏漓若的眸光亦随着他的背影离而黯然失色。
德纯看在眼里,轻轻牵过她的手,温婉道:“走,陪长姐去观荷赏莲!顺便再切词一番如何?”
嘉卉兴趣盎然,欣声道:“哇!这回我和晟儿眼耳有福了。”她一直极崇苏漓若的文采,经常在德纯面前提及,上次灯会吟诗,却遭遇惊险,她们且无缘对决。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池塘里的荷花莲花相衬灿烂,定然惊艳她们,感触出好诗词!
苏漓若迟疑片刻,方点头应同:“嗯!”
四人一同往园子里的池塘而去,夜影逐步跟上,小唯紧随其后。
墨轩居门囗,蒋雪珂一袭浅蓝衣裳,脸色愠怒。
彦娘冷然肃严,挡在墨轩居门口:“主子请自重!擅闯王爷住处,可是触犯府规,还请主子三思!”
蒋雪珂冷哼一声,怒道:“怎么府规是为我一人而立么?异国所献的侍妾都能堂皇登入墨轩居?彦娘既然这般刚正不阿,为何不整顿府规?严惩不怠?”
彦娘眯着眼,严肃的脸上微微抽搐,厉声道:“王府规矩是王爷所立,难道主子要老身处罚王爷不成?如此可见,主子心性愚钝,不堪授教!”
“你...”蒋雪珂气的花枝乱颤,语不成调:“今日我偏要硬闯,你能奈我何?这可是王爷昨日允我的。”
正在这时,于总管匆忙出来,见二人争执不下,正色道:“主子稍等片刻,王爷与长公主她们谈事!倘若主子硬闯进去,只怕惹怒王爷。”
蒋雪珂硬生生忍下一口气,拂袖别过脸,心头万般委屈,想着连下人都可以欺凌她的头上,她咬着牙,愤愤难平:这一切只因王爷宠爱侍妾,她就要受此不公待遇,简直可恶至极!
“王爷!”于总管和彦娘见风玄煜出来,怔了怔,遂行礼道。
蒋雪珂闻声回头,欣喜难抑,微颤着:“王爷!”
风玄煜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淡淡说道:“走吧!”言罢,他大步走出王府,他一心牵挂苏漓若,想着她依依不舍的眸光,心里便沉重万分,虽然那眼神并非往日那般纯净澈透,但他还是甘之如饴。
蒋雪珂急忙跟上,一同乘坐马车往太尉方向而去。
于总管和彦娘面面相觑,目送他们离去,甚是费解:王爷一向不待见侧妃,却三番五次陪她回太尉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彦娘更是一脸疑惑,虽说苏漓若是异国所献,身份且低微,但不得不承认王府因她而人气兴旺。凌王以及府上门客清依姑娘经常串门,连长公主都携带八公主和辰王登门府上,墨轩居时不时传出一片欢声笑语,可见她人缘颇深。那侧妃虽是太尉之独女,身份尊贵,可惜行事过于大胆,不懂周圆妥协,且心气高傲,倔强易怒。如此一比较,彦娘倒觉得苏漓若温柔婉约,纯净可人,难怪王爷这般宠爱予她。
但王爷的做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彦娘闷闷离开墨轩居门口。
蒋雪珂坐在软垫座上,心潮翻腾难平,一双乌黑眼睛紧紧盯着他,然而,他冷若冰霜端坐对面,一上车就闭眼不言。
她虽有些难受,却抑不住欣悦心情,也许予她而言,能与他这般面对面独处,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自十几年前的琉璃宫门外那一晚的偶遇,从此他音容深刻脑海,萦绕心里,挥之不去。多少的权贵王侯,青年才俊,她不屑一顾,誓要等他归来,今生非他不嫁。
蒋雪珂目光略显贪婪,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他,他俊美的容颜有一种邪魅的张狂,傲慢而戾气甚重,浑身散发冰冷的寒意,那怕车外头艳阳高照,炎热难耐。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风玄煜始终不曾睁开眼,予她一句言语。蒋雪珂渐渐抵挡不住内心浓烈的失望: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无法进入他的心里,那怕一句平常的问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度的奢望,而他却吝于给她。
她终于忍不住了,轻唤一声:“王爷!”
“何事?”风玄煜微微睁开眼,目光淡然。
“王爷今日陪雪珂回府,仅是为了与爹商谈兵营事宜?”蒋雪珂想着该如何打开与他之间的沉默。
“不然呢?”风玄煜微皱眉头,觉察到她言外之意。
蒋雪珂婉约一笑,轻柔道:“其实,雪珂听爹的意思,他倒愿意卸下荣誉,回归平凡。王爷如今可是大月朝堂英雄人物,倘若爹爹淡泊誉为,那他手中的兵权自然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风玄煜的目光冷了几分,厉冽的寒气投向她。
蒋雪珂蓦地心底一阵惊恐,这眼神阴沉的可怕!
半晌,风玄煜冷声道:“你与本王合作,那么王府或是太尉府总有你想要的,既然各取所需,往后你不必费尽心思揣测本王,也毋庸妄断朝堂之事,以免惹祸上身,枉送性命,届时得不偿失!”
蒋雪珂微愣,笑意更浓,“王爷这是担忧雪珂么?原来王爷心里还是在意的。”
“你既然与本王合作,总要安分守己,懂得分寸。”她嘴角的笑意令风玄煜倍感刺眼,他愈发冰冷:“以免扰乱本王的计划,到时候休怪本王无情,不念往日之恩。”
“王爷为何耍漠视我的心意?”蒋雪珂惊讶,禁不住一阵寒意。“雪珂对王爷心迹彻明,至死不变,此生决不做违背或不利于王爷的之事,难道王爷就这般不容我?”
“蒋雪珂!”风玄煜目光逐渐回暖,语气却仍阴冷道:“你现在尚有反悔的机会,倘若王府或太尉府是你的目标,你可以与本王合作,届时你耍的如数奉上。但是...”他稍作停顿,加重语气。“若你对本王心存幻想,本王劝你及早放手,还有回头的余地。”
蒋雪珂心里一阵惊慌,既怕他觉察出她的心思,又忧他会离弃自己。她强忍着心痛,坦然笑笑:“王爷料事如神,岂会不知我心所想望?”
风玄煜冷冷瞥视她,随后沉声道:“女人太过于野心,终究不是好事!”
蒋雪珂心里苦笑:其实我所有的野心终究不过是你而已,但最终却把她逼上攻于心计的女人。她幽幽道:“王爷所言极是,雪珂受教了!如此王爷便放心了吧!各取所需,毋庸置疑!”
风玄煜收回目光,便不再言语。
墨轩居,池塘里,荷叶莲花惊俗了一行人。
苏漓若似乎也被吸引,一扫之前的淡淡忧虑,呈现出柔美的笑容,目光紧紧追随一池碧绿蓬勃,纯洁花蕊。
她们绕着池边,满心欣怡地观赏清雅淡洁。
嘉卉因风玄晟随口吟出几句诗词而细致分析,并指出他的文采平庸无奇,怎可在长姐与苏姑娘面前班门弄斧?
风玄晟被嘉卉批得一阵羞愧,却大气一挥衣袖,态度毕恭毕敬道:“莫非八姐腹里有佳句?如此独乐何不众乐,也让晟儿大开眼界,日后也好借鉴八姐文采,勉励晟儿。”
嘉卉听了,不悦奴奴嘴,道:“晟儿这般不懂事理,长姐和苏姑娘乃诗词奇才,此处岂有你我半分立足之足!”言罢,细思一番,又觉风玄晟故意捉弄她,好让她出丑,便怒起眉目道:“好哇!可恶的晟儿居然敢致八姐于险境,看我不教训你...”说着,就伸手捉拿他。
风玄晟灵活一闪,躲开她的手,笑哈哈跑开。
嘉卉没想到他会躲开,扑了个空,顿时气急败坏追着风玄晟跑。
德纯目光柔和怜爱地望二人嬉戏,一脸欣然的幸福。
苏漓若莞尔一笑,轻声道:“长姐好福气,八公主和辰王亲密无间,姐弟和睦谐美,真是温暖人心,只是这般纯真可爱,我却再已无处可觅可寻!”
德纯温婉笑笑,柔声道:“若儿何出此言?长姐早已心境淡迫,余生只是人间一游客罢了,自然比不得他们天真单纯。但若儿如春日朝气,生机盎然,怎会有此唏嘘?喟叹感慨?”
苏漓若微怔,恍然低垂,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有此感悟,只是觉得一腹彷徨,满怀惆怅。却不知为何而忧而愁?但随着风玄煜离去,萦绕着难以言语的失落。
德纯见状,愈发肯定她有心事,或遭遇什么打击。她轻轻牵起她的娇嫩素手,指一池飘逸脱俗的景色道:“自古它们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净洁,超越一切纷扰,亭亭玉立水中央,只把娇纯点缀融为天地渺渺间。”
苏漓若呆呆望着德纯,心里泛起阵阵愁绪,难受至极,却茫然不知内心为何这般挣扎?似乎桎梏着她的心思念虑!
“若儿!”德纯见她眸子黯然呆滞,心里一沉,忧虑叫声。
苏漓若盯着眼前的德纯,呼吸急促而混乱,思维瞬间空白,目光迷离。
德纯见状,心里越觉着急,怎么短短时日不见,曾玲珑剔透,纯净清澈的女子却这般憔悴苍白,似乎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又像掉失了思想,只剩茫然失措,慌乱无助。“若儿!”她轻轻摇晃她的双臂,企图叫醒她。
夜影一刻也不敢松懈,王爷凝重的表情,沉郁的话语令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苏漓若,生怕他一眨眼,她就有什么不测似的。但他看到苏漓若忽然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上前:“长公主恕罪!苏姑娘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还请长公主见谅!”说着,便扶住苏漓若。
德纯一怔,慢慢放开抓住她的双臂,蹙紧眉头道:“如此让她好生休息,切要郎中诊断治疗,不可马虎应付。”
“是,属下这就带苏姑娘回房休息,多谢长公主谅解!”夜影扶着茫然无措的苏漓若,这时,小唯也来到身边,挽着苏漓若另一边手臂,急步离去。
德纯愣愣望着苏漓若虚弱身影而去,心里像压了巨石,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待嘉卉与风玄晟嬉戏追赶一番回来,却不见苏漓若,只有德纯怔怔的目光隐隐失神。 第七十一章:初心依旧难摄心
小唯扶着苏漓若回到内室,侍候她休息,不一会儿,苏漓若便沉沉入睡。
小唯守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心里忧虑不已:早上精神状态还好,怎么一下子又这般憔悴不堪?莫不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
正当她焦虑时,夜影带着奈落进来,小唯只得退到一旁。
奈落一见苏漓若的脸色,心里暗暗吃惊,记得他临走时来向她辞别,她并未有什么不妥,没想到短短时日竟然变化如此之大?似乎已病入膏肓。
奈落为她切脉,久久不曾言语,夜影与小唯相对一望,心里着急却不敢轻易打扰他。但见他眉头越蹙越紧,脸色愈发凝重,小唯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姐姐究竟如何?”
奈落瞥了一眼,缓缓起身,说道:“你且好生照顾苏姑娘!”说着,举步离开内室。
夜影与小唯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所言何意?
小唯正要追问,被夜影阻止,示意她守在苏漓若身边,他大步出了内室,跟随奈落来到庭院后方。
“奈少主,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夜影见奈落沉闷不言,心里更加疑惑。
奈落神情慎重,轻轻摇头,又叹息点头,陷入沉思。
夜影欲言又止,焦急在一旁来回走动。
太尉府。
蒋太尉与风玄煜在凉亭里沏茶谈论众臣参奏太子之事。
“邑王对大臣们参本上奏如何看法?”对于风玄煜一改之前的漠视态度,经常携女儿回府,蒋太尉心里自然欣喜万分,言语之间松懈警惕,敞开心扉畅谈。
风玄煜执起茶杯轻轻一晃,瞥了微波涟漪的茶水,一缕清香幽然扑鼻,他轻呷一口,眯着眼,嘴角勾起淡淡微意,却深不可测,半晌,悠然道声:“好茶!”
蒋太尉等候半天,却闻这么一句,一时间甚是费解,难揣他的用意,究竟如何?
风玄煜似乎沉浸品茶当中,神情愉悦。
蒋太尉揣摩良久,不得领悟其意,只得附声道:“此茶乃昼国进贡的云春碧,听闻此茶种于高峰山间,吸天地日夜精华,并于寅时采摘,日与夜交替之际,朦胧晨光之下,万物苏醒,等待黎明。”
风玄煜挑挑眉,哦了一声,似有意无意道:“此茶寓意甚好!”
蒋太尉讪讪一笑道:“邑王心存善念,故此尚觉此意甚好!”
风玄煜目光深邃瞥向他,淡然问道:“太尉以为如何?”
蒋太尉抚须沉吟道:“老臣倒觉得昼国自十多年前,因与裕国和亲不成,致使两国分裂而求助我大月,结成和好友邦。此次贡品繁多,皆是昼国上等产物的极品。就云春碧来说,寓意虽好,却无意中透露昼国开始野心滋长,不甘依附我大月,似乎有欲裂之嫌!”
风玄煜依然平静淡然:“太尉深谋远虑,如此极好!”
“邑王有何见解?”蒋太尉见他脸色毫无波澜,心里暗暗纳闷,不由问道。
“听说昼国此次进贡的使者身份神秘,且居住宫里,如此破例,可见身份贵重。太尉以贡品云春碧尚有此番远见,那昼国使者的特殊,想必太尉心中自然有数。”风玄煜低首细细品尝杯中云春碧的甘饴爽口,慢悠悠地道。
“邑王所言极是!此次护送贡品的昼国使者来头确实不小。”蒋太尉沉郁摇头:“只是陛下对昼国使者格外保护,且不轻易透露口风,说来惭愧,老臣至今无法揣测昼国使者的身份。”
风玄煜缓缓起身,踱步到亭柱旁,眺望园子里的一座假山盆景。注视片刻,沉声道:“昼国使者进宫后,朝堂上且有众臣参奏太子无德,应废而立新。”
蒋太尉来到他身后,有些费解道:“邑王的意思...莫非是昼国使者有问题?”
“恒王沉稳慎重,难怪呼声颇高,拥护者甚多。”风玄煜走出亭外,淡然悠哉道:“连昼国使者都出手相助,可见恒王堪当重任,绰绰有余。”
蒋太尉愣了愣,一时如坠云雾之中,风玄煜深不可测的言语令他愈发困惑,“恒王虽胜太子,但邑王的功勋岂是他所能攀及?”
风玄煜侧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王虽暂权褀燕山,但终要回归都城山庄,太尉无须顾及,随心就是!”
蒋太尉看着他俊美冷傲的面容,惊觉他脸上隐隐笑意,心里一震,更加忐忑不安。
“太尉好雅兴,府上竟有如此怡人风景。”风玄煜移步走出亭子,往假山而去。
蒋太尉急步跟上,讪笑道:“邑王好眼光!此盆景只是江湖朋友所赠,听闻属奇珍异草,一时心动,栽置于此!”
假山顶上,一盆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景栽,中间碧绿耀眼,根部却蓝如晴空,而最上面红如灼,迎日而艳,随风微动。
风玄煜伫立假山前,双手负背,仰首凝视盆景。
蒋太尉额上汗珠微呈,暗皱眉头,心头惶惶不安,眼前这个阴沉冷冽,叱咤风云的男人,虽与他是翁婿关系,但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且狠戾诡异,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不寒而栗。
蒋雪珂来到东庭院,即有护卫上前拦住,大声喝斥道:“何人胆敢擅闯太尉居室,还不赶紧退下?”
蒋雪珂心里暗惊,不曾想她爹竟然提防如此?一丈之外不得靠近。
这时,关武匆匆过来,对护卫嗔怪道:“怎可对小姐如此无礼!”那护卫一听,忙低垂脑袋退到一旁。
关武遂俯身行礼道:“小姐何事来此?”
蒋雪珂微怔,随即回神,昂首淡然道:“王爷来府拜访,我爹让我来室内取珍藏好酒,欲与王爷品鉴畅饮。”
“是。”关武一挥手,身后一队护卫霎时闪到一边。“小姐,请!”关武引蒋雪珂来到门口,毕恭毕敬道。
蒋雪珂微微点头,推门而入,遂返手关门。她暗舒了一口气,待心神安定,举目环顾室内。自从娘亲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踏入这里,虽然一切如常,却已物是人非。
蒋雪珂咬咬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迈步走向内室...
不一会儿,蒋雪珂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小坛酒。
“小姐,我来吧!”关武迎上去,接过酒坛,送她离开,身后一队护卫很是纳闷:从未谋面的蒋小姐,关武怎会认识?蒋太尉的房间禁止任何人进入,今日倒破例允许。
转弯到无人之处,蒋雪珂点头致意道:“多谢!”便快步走了,她明白关武肯定是风玄煜的人,心里暗暗惊叹:她爹一向谨慎,没想到太尉府已有风玄煜的人潜入,可见风玄煜对她爹的兵权势在必得。
她的眼前浮现娘亲临死时那情景:奄奄一息,脸色乌紫,嘴角挂着黑红血迹,紧紧抓着她瘦细的手,越攥越紧。她惊悚万分,虽然不明白俏丽动人的娘亲为何会变得如此狰狞可怕,但她明白娘亲即将离她远去,从此不再复返。她强忍心头惧怕,低声啜泣,娘亲瞪着眼,蠕动嘴唇,始终无法出声,最后剧烈挣扎,停止呼吸,她才放声大哭...
蒋太尉当夜便令人俭入棺椁,一大清早草草下葬,她惊恐看着一堆黄土淹没棺椁,不明白爹为何如此焦急草率把娘亲下葬?那年她才八岁,一身披麻戴孝,独立寒冬,瑟瑟发抖。回来之后,她就病倒了,蒋家有一房表亲,女儿被选入宫为嫔,原来并不受宠,后来有一次蒙得熵帝宠幸而怀上四皇子,便母凭子贵,封为筱妃。
筱妃对蒋雪珂甚是疼爱,见她小小年纪失去娘亲,就派人把体弱多病的蒋雪珂接入珊瑚宫。
关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抱着一坛酒转身到厨房旁,扔进废弃的木柴堆里。
“爹!”蒋雪珂来到假山旁,瞥见二人正凝望假山顶上的一盆景,轻声唤道。
二人回头。
“呵呵!雪儿来了。”蒋太尉满脸笑意,想着她自幼失母,又经常入宫在筱妃身边,极少回府。自从嫁入邑王府,却勤回府上几次,他心里始终觉亏欠女儿,因此对她愈发疼惜。
蒋雪珂嘴里应着,目光却投向风玄煜,微微点头示意。
风玄煜盯着她片刻,即向蒋太尉告辞回府。
待风玄煜离开之后,蒋太尉马上令人把假山顶的那盆景毁掉。
马车内,风玄煜一如去时的表情,冷淡漠然,只是这次并没有闭上眼,但亦没有注视她一眼。
临到王府,蒋雪珂想着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即将结束,忍不住轻叹一声,引得他出声道:“你有话就说吧!”
“没有!”蒋雪珂摇摇头,停顿片刻又道:“我已照王爷吩咐,把药置在枕下。”
风玄煜瞥了她一眼,欲要开口说话,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停了。
他起身挑开帘子,跃下马车,正要举步,却迟疑一下,遂回头朝车内伸出手掌。
蒋雪珂惊愕万分,呆滞片刻,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惶然地把手搭入他的掌心,飘然下了马车。
风玄煜待她站稳,即松开收手,转身大步进了府门。
蒋雪珂只觉手里一松,温暖的感觉荡然无存,她怔怔定立原地,许久不曾回神。直到脸上一阵刺痛,她才惊觉自己流泪了,狼狈擦去泪水,迎着府门口的仆婢们的惊讶眼光,怆惶入府。
但心里的嫉恨如燃烧的火焰肆虐着她的伤口,随着脚步凌乱奔向追月楼,恨意又如潮水般纷涌围困她,几乎掀倒在地。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稍纵即失的温暖,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幸福,奢求的眷恋。何时他才会停留凝眸她,那怕一眼,甚至余光一瞥,她亦心满意足。可他宁愿宠爱昼国所献的侍妾,不惜违背府规,携她入住墨轩居,却不愿多看她一眼,与她独处一会儿。
蒋雪珂咬紧牙,双手攥着,仰头望天,不让泪水倾流而下。
风玄煜进了墨轩居,一眼就看见奈落,他停止脚步,目光冷冽。“有事?”
奈落点头,神情凝重。
“说吧!”风玄煜微皱眉头。
“呃...”奈落艰难地蠕动嘴唇,却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若儿?”风玄煜眯着眼,似乎已知晓几分。
“是,的确有关苏姑娘!”奈落长吁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庄主对苏姑娘施了摄心术?”
风玄煜冷了冷眸光,沉郁不言。
“庄主大概不知,苏姑娘早已身中锁心香,且侵入肺腑。”奈落为苏漓若切脉之后心里已有答案,却百思不得其解庄主究竟为何?“我虽不解庄主为何要对苏姑娘施行摄心术?但庄主若知锁心香已侵苏姑娘心内,再施摄心术,势必形成两股力量,在苏姑娘体内肆意相克,如此下去...只怕苏姑娘...命不久矣...”说罢,奈落如释重负,方舒了一口气。
风玄煜心头一震,目光阴冷,负背的双手不由紧攥,半晌,迈步而去。
奈落望着他的背影,无奈重重叹息,遂疾足几步道:“庄主,我尚有一事禀明,苏姑娘体内的真气已由我辅助移回庄主体内。”
风玄煜倏地停止脚步,身影微颤。
“我不知苏姑娘如何瞒着庄主,但她对庄主的痴心,着实打动了我,所以才出手相助。”奈落沉声道:“庄主与苏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敢究问。相信庄主决不忍心看着苏姑娘深受折磨,危及性命!”
风玄煜心里一阵绞痛,胸前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沉重提步走向居室。
奈落止步望着他,能感受到他悲凉的落寞,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似乎亲手撕扯他的伤口,赤裸裸擘开。
然而,他想破脑袋也理不出庄主与苏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风玄煜瞥见门口站着夜影,沉郁不言推门而入,夜影急忙尾随进去,冲着守在床边的小唯挥手示意。小唯听到脚步声,抬头望见风玄煜一脸深沉进来,身后的夜影正示意她离开,她迟疑片刻,只得转身出去。
风玄煜俯身轻抚苏漓若的脸颊,凝望着她憔悴惨白的容颜,执起她的素手,贴近唇边,轻轻一吻。刹那间,曾经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使他沉浸其中,良久无法自拔,直到苦涩滋味弥漫心间,冰冷眼眶,他才惊觉泪水溢满而出。多少年不曾流泪的他,此时,嘴角勾起一丝嘲弄之意,原来他曾冰冷的心已被她的温柔爱意慢慢回暖,再也无法冷漠了。
风玄煜捂着胸口,一阵痛楚袭来,他却闭上眼,任凭剜心之痛遍布四肢百骸。
傍晚,苏漓若恍然睁开眼,撞进他的一池的深眸,如旋涡般吸进她的目光,盘住她的心神。一圈一圈旋转,最终一圈一圈散开了,她渐渐恢复理智,聚焦涣散的眸光清晰可见。
苏漓若蓦然回神,呆呆注视着他,心头撕裂般的痛苦难受着她。她微张唇瓣,还来不及发出声音,风玄煜低首覆盖她的嘴唇,她惊讶瞪大双眼欲要挣扎。他却欺身而上,压住她扭动的身子,疯狂地肆虐她的唇瓣,强行闯入她的口内,纠缠她的灵舌,汲取她的清香。
苏漓若只能发出呜呜的气喘声,却无力挣脱,最后几乎窒息之时,他才缓缓停止肆虐她的疯狂动作。
四目相对,触及眸光中无法驱散的悲伤,一时间痛彻心扉,荒凉得只剩彼此的喘息声,声声敲动着一室荡不开的哀愁! 第七十二章:一朝一暮相思染
苏漓若触眸他潮湿的眼角,移目他脸上的泪痕,心倏地往下沉,心头却泛起千般苦涩滋味刿着一阵心痛:他哭了!因为她?
蓦地,风玄煜从她身上起来,留给她一袭月白的落寞背影。
苏漓若欲要开口轻唤他一声,心头已堵了一面墙,彻断她的心思念虑,哑成无言的悲伤,怔怔望着他离去。
风玄煜出了房间,抬头仰望挂满夜空的星辰,心里却泛起无限荒凉。他发现自己已无法面对她,清澈如昔却涌动悲戚的眸光,深深刺痛他的五脏六腑。
门口不远处,奈落三人踌躇踱步,看见风玄煜出来,皆迎了过去。
“夜影去备马!”风玄煜并没有给他们询问的机会,沉声吩咐道。
夜影一怔,迟缓没动,奈落眼神一斜,示意他照做不可多问。他上前一步道:“庄主要去何处?可否随同?”
风玄煜沉吟片刻,道:“你且守在这里,无须随行。”言罢,大步离去。
王府门口,夜影一脸纳闷看着驰骋而去的风玄煜,半晌,才悻悻进府。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褀燕山下,一匹骏马疾驰奔跑,马上月白衣裳飘逸,转瞬来到军营门口。
风玄煜跃下马背,即有哨兵上前牵去骏马喂草料,而卫英鹏,薛霖,邱进等人迎他入营。
“王爷,天色已晚来此,莫非有什么事?”邱进率先开口问道,自从风玄煜接手祺燕山军营,暂代主帅位职,他就向熵帝请命,调离御前侍卫统领,宁愿任职军营副将领。
“倘若有战况岂不更好!王爷与卫统领的训兵之法正巧可派上用场,大展神能呢?”薛霜早已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风玄煜脸色冷漠,沉默不语,径直走帐篷内,卫英鹏在一旁细察出端倪,示意二人安静,随后进入帐篷内。
风玄煜盘膝端坐垫子上,沉声道:“坐吧!只是闲来欲畅饮一番,无须拘束!”
原来如此!邱进与薛霖相视一望,大喜过望,遂放松心情,斜视卫英鹏一眼,揶揄他大惊小怪!
军营一向严律纪明,严禁肆意酗酒,违者一律军法处置。除非战捷凯旋,巧逢佳节才可畅饮同欢,一醉方休!
邱进转身抱了两坛酒进来,吩咐士兵让军营厨房加几道菜肴配酒,不一会儿长方桌案上摆了野味菜肴。邱进抱起酒坛,为他们倒满了一大碗酒,几个人不拘小节,畅言痛饮。
风玄煜一言不发,沉郁缓慢端起酒碗,仰头饮尽。
卫英鹏不似邱进他们那般肆意畅饮,他为风玄煜倒了酒,道:“王爷,这一段时间将士们大有进步,王爷的麒麟兵法已练就七八成,至于另外两三成尚待实战阵上可行。”
“嗯!”风玄煜微微颔首,淡淡道声:“辛苦了!”停顿片刻,遂又问道:“卫统领,你的兵阵十八法练得如何?”
“王爷放心!兵阵十八法融进麒麟兵法当中,简直无懈可击,配合的天衣无缝,堪称神奇!”卫英鹏自幼痴迷兵法,颇有天赋,自成一套心得。虽因德纯而荒废了兵阵之法,欲弃武从文,然,一到军营,就激发他的天赋奇才,施展兵法的雄韬伟略。
风玄煜沉吟道:“倘若与狼隐山搏弈尚有几成把握?”
卫英鹏微怔,遂回神问道:“王爷欲要收服狼隐山?”
风玄煜瞥了一眼,悠然饮了一口酒“嗯,卫统领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正放松畅饮的邱进二人也注意到这边凝重的气氛,逐渐靠拢,倾听卫英鹏的分析。
“狼隐山峰峦奇特,地形看似简坦易攻,实则深隐蔽藏。”卫英鹏放下酒碗,道:“蒋太尉年轻时生性豪爽,结交不少江湖侠客,如今就军营的四大猛将皆是武林数一数二高手。他们所训练的阵法,决不同常规兵法,似乎颇有玄机。倘若摸清他们的底细,届时尚有对策,否则贸然举兵收服,恐有风险,且敌暗我明,大有不利。”
风玄煜挑挑剑眉,淡然自若,却赞同道:“卫统领分析得如此透彻,确实有理!不过...”他饮尽了半碗酒,才缓缓道:“狼隐山四大猛将的功底,本王曾一一试探过,尚可在控制之内。前段时间,本王曾授予一套训野牧之阵法予狼隐山军营,不知可否有成效?”
卫英鹏等人听了皆一愣,邱进忙问道:“王爷为何助他们速练成效?如此岂不长了他人威风?”
“狼隐山军营的将领士兵不似祺燕山军营,他们一贯耳染目濡江湖气概,又以武林招数训练。”风玄煜目光深沉,微皱眉头。“倘若正面交锋,只怕不按常理,往往出其不意制胜。本王授予他们野牧阵法,实则改善军营的江湖气概,弃之武林招数,促使军营风气正统,军令如山的听命本质。”
卫英鹏频频点头,惊喜道:“王爷料事如神,早已埋下契机,如此尚有一搏。”
风玄煜心中却另打算:“狼隐山的四大猛将曾协助本王收复祺燕山,功不可没,且在江湖上尚有盛名,弃之可惜。本王想若能收入麾下,倒不失为可造之才,你们有何计策?”
三人相对一望,陷入沉思,许久,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王爷,四大猛将既来源江湖,自然秉承侠肝义胆,恐怕不好对付!”邱进摇摇头道。
薛霖却不这么认为:“不一定,当时四大猛将对王爷唯命是从,可见他们钦崇王爷已久,尚欠一个机遇,弃暗投明而已!”
卫英鹏最后慢悠悠道:“你们所言皆有道理,而今尚不清楚他们的心迹如何,且不必着急下定论,待观察一段再做定夺。”
风玄煜微垂眸光,自顾自得饮酒,耳闻他们讨论激烈,却不再言语。
很快,两坛酒在他们的你一碗,我一碗豪饮之下底朝天了。
邱进与薛霖已醉醺醺东倒西歪卧在一旁,卫英鹏也已在半醉半醒之间,伏俯桌上,呼呼大睡。
风玄煜虽目光朦胧且有微意,心神却清醒透彻,吩咐兵士收扫桌上残肴,抬他们回各自帐篷休息。
他独自来到一座险峻峰顶,仰视皓皓月光,沉浸那一份揪心的孤独,至直天际浮现一线光芒,才跃下峰顶,扬鞭驰马而去。
邑王府,墨轩居。
苏漓若恍然凝视珠帘处,烛火照耀她的黯然神伤,而他始终没有出现。许是他潮湿的眼角,斑斑的泪痕,隐隐在脸上,震撼她内心深处,致使她惶惶不安,她不知这般反常的他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同时她的心底无法阻止地涌动着担忧:他去哪儿?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这些念头搅得她心生慌乱。
她步出内室,心神不宁地徘徊,几次欲开门出去询问,却硬生生压抑心头的执念,强忍迈开的脚步。
最终,她喟然长叹,过去打开门,门口夜影三人听到开门声,举目望来。一时间,苏漓若怔怔不知所措,半晌,嗫嚅道:“嗯...我以为小唯在外面...”
“哦,苏姑娘找小唯么?”夜影迎了上去道:“我去叫她!”
“不用了。”苏漓若叫住他:“夜已深了,不要惊扰她。”言罢,朝他们微微致意,缓缓转身。
身后,奈落适时出言叫声:“苏姑娘,请留步!”
苏漓若身子微僵,思忖片刻,回身勉强淡淡一笑:“奈少主,有事?”
“夜深了,苏姑娘还未就寝,是否担心庄主?”奈落踱步到她面前,目光炯炯有神注视着她。
“不是...”苏漓若被盯得一阵惊慌,顿时有些失措,言不由衷道:“我只是...只是出来找小唯...”
“苏姑娘为何这般惊慌?”奈落疑惑望着她:“庄主傍晚出府,至今未归,苏姑娘倘若忧虑,理所当然,却矢口否认,不知为何?”
“我...”苏漓若瞬时哑口无言,低垂眸光,彷徨无奈。
“奈某离府之前,苏姑娘对庄主尚且情深意重,不惜损伤心脉,逼出体内真气送还庄主。怎么短短一个月,苏姑娘竟然如此生分?”奈落愈发咄咄逼人,他一直怀疑她与庄主之间有事发生。
苏漓若惶然后退一步,心头痛楚缠绕。
“奈某离府之后,庄主居然身负重伤?且是一剑穿心。”奈落目光厉冽,沉声道:“放眼武林高手,尚无一人有这般能耐伤得了庄主,且如此之重!听说...苏姑娘当时在场,可否看清何人所为?”
苏漓若心头一阵绞痛,慌乱抬眸,触及奈落锋利如刀的目光,惊恐得浑身瑟瑟发抖。
“庄主可谓宠爱苏姑娘至极,难道苏姑娘耍护着行凶之人,置庄主性命不顾?”奈落皱紧眉头,她的惊慌失措令他心里疑云重重。
苏漓若踉跄慌乱关上门,隔离了奈落锋芒的目光,她倚靠着门背,缓缓滑落跌置至地,颓然掩面泣不成声,泪水顺着指缝流淌滴落。
她的脑海里赫然呈现:无熵剑顷光出鞘,他伸手拉住她的手,揽入她悬空的身子,紧拥入怀。而她手握出鞘的无熵剑柄,一剑刺进他的胸口,剑尖穿透肉骨,鲜血淋漓的哧哧声,此时声声揪着她的脏腑撕裂着,似乎那一剑刺入了她的心口,令她痛不欲生。
苏漓若颤栗地咬着唇捂着裂痛的胸口,汗水滂沱,瞬时淋湿了全身,她难受地蜷缩着,深深埋头,心底深处一遍遍责问自己:为什么?苏漓若你这么残忍?这么狠心?那么锋利的剑,一剑刺透他的胸口?他该有多痛呀?无熵剑是他用一半真气控制,为护你周全,可你...却用它来刺伤他的心,刺痛他的血肉!
苏漓若心痛到不能自己,泪水冲刷着娇嫩的脸庞,在这一刻,她忘了与他之间还有家仇国恨,父皇的血债。
她的心满是对他的愧疚心疼和挂念,不知哭了多久?泪水流了多少?她拥着自己颤栗的身子,疲倦的心灵,蜷缩在地乏力睡去。
天亮了。
小唯推门而入,听夜影说王爷一夜未归,她才敢不敲门进去。
踏入门槛,小唯惊叫一声,放下手中洗漱水盆,俯身摇醒她:“姐姐!姐姐!”
苏漓若茫然睁开眼,任凭小唯扶起她进入内室,“姐姐为何睡在地上?难道...是摔了?”小唯有些惊恐道。
苏漓若轻轻摇头并不言语,虚弱扶额片刻,待心神安定下来,方抬头问道:“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小唯开始动手为她梳妆。
“王爷去哪儿了?”苏漓若蠕动着嘴唇,良久,微颤着声音问道。
“姐姐不必担忧!”小唯回道:“听闷头驴说,王爷骑马离开,八成是去军营了。”
苏漓若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待小唯妆梳好了,正要转身出去,苏漓若也起身道:“天气这般晴朗,我想去园子里走走!”
“姐姐身子可经得起?”小唯想起前天她的症状,心有余悸。
“无妨!”苏漓若轻叹一声,走出内室。
狼隐山。
风玄煜翻身下马,军营门口的哨兵定睛一看,认出是邑王!忙打发人禀告。
片刻,林全匆匆出来,抱拳道:“王爷,好久不见!”
风玄煜微微点头,进了军营,一眼望见训练场上,兵将们整齐列队,正在操练报数,雄厚响亮的声音此起彼伏。
风玄煜嘴角掠过一丝深意,荡开微波。
林全跟在身边,朗声道:“多亏王爷这一套驯服野牧兵法,如今军营之中尚无人敢随意酗酒缺练,变得秩序井然。”
风玄煜绕着训练场走了一圈,目光如炬,注视着操练的兵士,侧颜对林全:“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军营理应纪律严明,半点马虎不得。尤其军令如山,刻不容缓,任何人违反军规,按律处罚,严惩不怠!”
“王爷教训的是!”林全随在风玄煜身边,绕着训练场观看士兵们操练阵法,不由欣喜道:“王爷请看,此阵法令将领们士气大增,默存心间,不敢怠懈,方才成就兵士们的恪守成规。”
风玄煜脸色呈现欣悦,绕了两个多个时辰才走完训练场,他拍拍林全肩膀道:“不错!以此操练下去,必定大有成就!”
林全爽朗笑了笑:“王爷过奖了!倘若不是王爷出手相助,严明散惰,纠正风气,那来今日这般顺服情形?”
风玄煜淡淡微意,即告辞离开,一路奔驰回王府。
王府门口,风玄煜跃下马背,蒋雪珂即迎上前:“王爷!”
风玄煜瞥了一眼,目光平淡,毫无波澜。“你在这作甚么?”
“我有事禀告王爷,听说王爷一夜未归,故而在此等候!”蒋雪珂轻声柔和道。
风玄煜自然明白她所指之事,遂道:“进去再说!”说着,大步踏入府门。
蒋雪珂迈开步伐,急促跟上,不料,脚下一滑,身子斜倒眼见后仰跌落,她失声惊呼。
风玄煜倏地伸手拉住她,往前一带,她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阳刚之气扑鼻而至,她懵懵片刻,有些贪婪地窝在他怀里,嗅着属于他的独特味道。
周围的几个仆婢忙低俯脑袋不敢窥视,风玄煜蹙紧眉头,目光冷了几分,正要推开,余光瞥见飘然身姿,伫立不远处,他微微一怔。
苏漓若呆呆望着眼前一幕:他伸手拉她入怀,而她一脸惊喜娇羞紧依怀中。
苏漓若只觉得心头阵阵绞痛,苦涩滋味纷涌卷来,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第七十三章:妖娆柳絮间缱绻
风玄煜许是不曾想到她会出来,一时有些惊讶,怔了怔,倒忘了推开蒋雪珂。
苏漓若心里暗暗自嘲苦笑:原来是她自作多情,白白担忧了一个晚上,而他美人在怀何曾有半点不悦?
只是他掌心裹住蒋雪珂的手深深刺痛她的心,暮堰湖的那一掌温暖曾是她念念不忘的眷恋,她以为那是属于她的唯一温暖,原来他可以给予任何一个女人?
苏漓若咬着唇,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眸光紧紧盯着他掌心的手,恨不得一步跨前,掰开那紧裹的手,还有他的怀里的人。蓦地心里有一个声音涌动:她是他尊贵美貌的侧妃,而你只是异国所献予他的侍妾,身份卑微,却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漓若啊苏漓若,原来你已落魄狼狈至此,而不自知,多么可笑呀!
她收目光,倔强地拂袖而去,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般举动无非为了掩饰内心那冰冷的声音所道出残酷的事实!
风玄煜蹙眉松开手掌,推开蒋雪珂:“有事回头再说!说着,大步朝墨轩居而去。
蒋雪珂心头一下子空荡荡,目光悲戚望着他的背影,直致消失了,她还呆滞原地。
苏漓若听到身后的脚步,心里愈发纷乱,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瞥见园子里柳枝依依,急忙伸手抓住垂柳,借力一荡,如蝴蝶般飘扬半空。
“若儿...”风玄煜心里一惊,见她身悬半空,忙飞身上前,刚触及她的衣角,却飘逸而过。
苏漓若轻盈的身子妖娆柳树间,借着柳絮飘逸飞舞,始终不让风玄煜靠近。
风玄煜心里挂念她的安危,亦不敢逼她太近:“若儿,别闹了,太危险了!”
苏漓若愈发委屈,咬着牙冷哼一声,旋转一圈,用力荡向池塘边的柳絮,她的纤细身子如落叶随风飘渺,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度,惊艳了闻声而来的夜影他们。
风玄煜心头一沉,疾速飞跃而去,半空中截住她,一手握住她的素手,一手揽她入怀。
“别碰我!”苏漓若挣扎着,却抽不出被他紧攥的手,想着他刚刚怀拥蒋雪珂,心里已然愤怒失措,低首狠狠咬了他的手。
风玄煜愕然,呆愣着任凭她撕咬,直致手背上已鲜血倾流,他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苏漓若的嘴里充斥着血腥味,她才慌乱地松开口,怔怔望着手背上血肉模糊,却依然攥住她的手,而腰间的手亦然紧紧揽着,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噗噗而下。
风玄煜固眸凝视她,嘴角勾起微微笑意:原来她吃醋了!倏然他心神愉悦,忘了手背血肉淋漓的疼痛,轻柔问道:“若儿的气消了么?”
苏漓若的脸上泪痕斑斑,咬着唇不言,而唇上沾着他手背的血迹。
风玄煜低俯轻吻她带血的唇瓣,而她意外地没有挣扎,顺服他的亲吻。在这一刻,她的脆弱荡然无存,或许她只想沉浸这片刻的缱绻,忘了纷纷扰扰。
园子里,夜影他们呆呆望着悬浮柳树上的俩人缠绵悱恻,半晌,他拉着满脸通红的小唯走开。奈落轻咳一声以饰尴尬,双手负背转身而去,止践则挠耳背,嘿嘿干笑两声,急忙也溜了,这要是让庄主知晓他们围观窥视,他们就惨了!
苏漓若已被吻得晕乎乎,瘫软在他的怀里,直到风玄煜抱着她稳稳落地,回到内室,她才恍然回神,想起他手背上的伤口。
风玄煜定定注视着低眸为他包扎伤口的她,小心翼翼且微颤着手,几次系不好绷带。他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没事!不疼。”
苏漓若的手一顿,心里一阵剧痛,她想起他胸口的剑伤,定然比这个疼痛千倍,她的眼眶蓦然又红了,泪光莹莹。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探入他的胸口,一道疤痕触进她的手心,她浑身一震,颤抖着手,再没有勇气触摸,甚至连抽出手的力气都没有。
风玄煜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抽出,凝眸看着她,低沉道:“只要若儿不离开,受多少伤也无妨!”
“不!”苏漓若的泪水瞬时夺眶而出,一手捂住他的嘴,低泣呢喃:“此生我再也不会伤你!”
风玄煜望着泪眼迷离的她,紧紧拥她入怀,动情地轻言:“若儿!”
一室的柔情融化两颗倍受煎熬的心,荡开悲痛的无奈,暂却一切怨恨,爱,释然所有的隔阂。
然而,几日之后,苏漓若刚刚安然平静的心再次搅得纷乱不堪。
这天一早,熵帝便召风玄煜进宫,在惠仁宫,风玄煜见到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尊贵气概的昼国使者。
昼国使者亦打量着眼前这个冷漠傲慢的邑王,俊美的脸上邪魅张狂,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冷冷瞥了一眼,漠然转身朝熵帝行礼请安:“父皇召儿臣来有何事?”
熵帝自他受伤以后,未曾见过他,本来置令他好生休养,但经不起昼国使者恳求。熵帝思忖再三,决定先召风玄煜进宫,征得他的意见才敢应允昼国使者请求。
“来,煜儿,认识一下,这是昼国护送贡品的来使。”熵帝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二人面前。
“久闻邑王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庐山真面目,确实人中蛟龙。”昼国使者抱拳施礼道,虽言语谦让恭维,语气却泛着不痛快。
风玄煜眯着眼,冷了目光,且微微致意,傲然侧颜道:“父皇若无要紧事宜,儿臣告辞!”言罢,拂摆衣袖,欲转身而去。
“煜儿且慢!”
“邑王留步!”
熵帝忙出声挽留,同时,昼国使者亦焦急出言。
风玄煜停顿脚步,缓缓回身,冷若冰霜的脸上瞬时阴沉,深邃的眸光锋利无比。“究竟何事?”
“哦,是这样的,来使欲要见见漓若,看看她在这里是否安好?”熵帝温和着声音,却见他脸色阴沉沉,忙道:“这也是人至常嘛!不知煜儿能否应允?”
“请邑王行个方便,予本使与她见上一面!”昼国使者道:“也好放心回去,禀告陛下。”
“不行!”风玄煜冷冷道:“昼国既已弃她如物品献送,却这般惺惺作态,简直可恶至极!不怕辱没昼国誉为?如今她已是本王府上人,任何人休想打扰她!你...没资格见她一面。”
熵帝一怔,虽然知道他一贯冷傲,却还是被他张狂的态度所惊讶,毕竟两国友好和邦,他这般傲慢回绝,终是不妥。
昼国使者亦是愣住,许是不曾想到风玄煜会如此狂傲,丝毫不留情面,一口拒绝,且出言斥责凌辱。他咬着牙,强忍着满腹愤懑,道:“邑王所言差矣,两国友邦,理应不分彼此,我国并未弃她如物品,献给贵国皆本国尊贵奇珍,人间极品,还望邑王不要以柄辱人,枉费我国一片诚心!”
风玄煜目光深邃注视他,良久,嘴角勾起嘲讽之意:“既然两国友邦,不分彼此,来使还有什么不放心?非要见上一面?这般执意岂不是疑质本王慢怠了她?或委屈了她?”
“这...”昼国使者一时塞语,沉思片刻,遂又近予哀求道:“邑王息怒!方才言语不当,还望海涵。本使曾与她相悉,如今正巧来到贵国,理应拜访合乎礼数,请邑王成全!”
“来使既到我大月,应习遵律法,我大月非尔国风气开放,不拘德仪。来使这般急切求见本王的人,究竟置本王的颜面于何地?”风玄煜根本软硬不吃,冷冷驳回,傲慢离去。
昼国使者脸色大变,几乎隐忍不住要动怒,但咬着牙强压心中熊熊怒火。
熵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返回座位上,看着风玄煜冷然离开,略显无奈道:“黎太子不耍介怀,朕的这个皇子呀!性情不似常人,偏颇傲气!不过,黎太子放心,他虽狂傲,却是极其宠爱贵国美人,相信不会予她受委屈。”
此人正是昼国太子黎陌萧!
他心里早已恨得怒火燃烧,但自知处身异国,不应鲁莽,否则势必引起两国战况。他一想起苏漓若竟委身为妾,便痛彻心扉,难抑愤慨。
黎陌萧告辞熵帝,回到皇宫偏殿一处居室。赵子墨即刻迎上去,见他脸色晦暗,心里便明白几分。
“怎么?邑王不肯?”赵子墨虽心里已有猜测,还是不死心问道。
“何止不肯,简直狂妄至极!”黎陌萧憋了一肚子怒火,忿忿道。
赵子墨心里一沉,道:“邑王这般无理,漓若岂不受尽委屈?”
黎陌萧怒拍文案一掌,恨恨道:“他夺我之爱,如剜我之心,此次不带回漓若,本太子决不罢休!”
“太子殿下稍安勿燥!此事须从长计议。”赵子墨忙道。
黎陌萧颓然坐下,扶额唉叹,悲愤喃喃低语:“漓若...你等着,我一定救你出离苦海...”
赵子墨忧虑望着黎陌萧,心里涌动隐隐不祥之感,总觉得此趟冒险来月国,后果难测,且危机重重。
一个月前,祯帝召赵越进宫商议,趁着云春碧收成甚好之际,可提前进献一年一次的贡品。
话说黎陌萧自从被苏漓若拒绝之后,深陷情劫,无法自拔,沉浸思忖,决定废妃革妾,将太子府的一并妃妾全部驱赶。
孰料,引起轩然大波,毕竟他的妃妾皆出身名门候府,黎陌箫如此惊世骇俗举动,既激怒了众朝臣,更置名门候府的颜面难堪至极!
朝堂上,众臣参本弹奏太子荒唐举动,祯帝被众臣吵的头昏脑胀,勃然大怒宣黎陌萧上殿解释。谁知,他竟振振有词,大言不惭宣誓,此生只愿携手一人共白首。
祯帝与众臣皆震惊愕然,且有朝臣提议,奉请佛法大师驱邪,太子殿下这般反常,恐是沾染邪物,扰乱心智。
唯有赵越心知肚明,此事皆因苏漓若而引起,为避免事态严重,他只得与祯帝坦言黎陌萧的反常是因为苏漓若,并称苏漓若是他的义女,希望能避免一劫。
那料,祯帝大怒之下,愤言此女乃红颜祸水,置留不得。赵越知道祯帝心头有根刺,事因当年与裕国和亲不成,那时身为太子的祯帝举兵讨伐,两国因一女子而烽火缴战一个月,最后惨败收场。不得已才与月国结盟,倚靠权下,寻求庇护,断决邻国虎视眈眈的窥视。
至此,祯帝律严己身,不敢沉迷女色,专务政事,后宫妃嫔廖廖无几,子嗣零落,仅太子黎陌萧与三个公主。
赵越思忖再三,为了挽救苏漓若免予劫难,便出言献策,进贡月国日子近了,尚未找到适合的美人进献,不如将苏漓若献给月国,既阻止太子轻率举动让他死心,且解决了献贡之礼。
祯帝闻言,龙颜大悦,便让赵越即刻实施,赶紧将苏漓若送走。
当赵越偷偷送走苏漓若,不久,黎陌萧发觉苏漓若不见了,心急如焚,疯狂寻找她的踪影,却一无所获。
从此黎陌萧颓丧荒废,靡靡不振,对苏漓若执念入骨。直到上个月无意中听到赵越向祯帝谈至苏漓若献给月国,熵帝并未纳入后宫,而是赐予七皇子邑王为侍妾。
黎陌萧几乎气得发狂,冷静一想,尚已至此,贸然莽撞只会坏事,于是,他决定将计就计。他找到赵子墨,经过一番商量,最后敲定半道劫持,冒充使者去月国,方能接近苏漓若,伺机救她离开月国。
来到月国,为了置留宫内,黎陌萧隐瞒半道劫持使者,却道祯帝感激月国多年庇荫,且派太子亲自出任护送贡品使者,聊表两国友邦坚固,不外二心。并恳请熵帝隐藏他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明事情真相的熵帝见黎陌萧轩宇伟岸,风度翩翩,且言语诚恳,甚是欣赏悦喜。
眼见置留皇宫已有时日,倘若再打探不出苏漓若的行踪,只怕会引起熵帝疑心。黎陌萧与赵子墨决定铤而走险,夜晚来临,二人换上夜行衣蒙上脸,跃出皇宫分头行动。
经过几夜摸索,排除公主府,凌王府,梧桐宫,最后锁定苏漓若尚在邑王府,极少出府走动。
黎陌萧与赵子墨不约而同想到苏漓若定然是被邑王囚禁府内,因此才罕有露面。
当晚,夜已深,二人潜入邑王府,却无从寻觅。进了凝烟阁,抓了婢女一问,方知苏漓若居住墨轩居,那料,二人刚进墨轩居就被夜影截住了,一番交手,惊动了奈落与止践,二人一看不妙,只得怆然而逃。半途中,赵子墨护着黎陌萧逃走,引开穷追不舍的夜影,纵身跃进公主府。
夜影不放心,只得上前敲门,禀明有刺客闯入公主府中,德纯听闻有刺客,即命府上侍卫仔细搜查,确保八公主与九皇子安全。
夜影见长公主吓得不轻,一番安慰,便帮忙搜索,率先来到风玄晟居室,并无异常。而风玄晟听说有刺客误入府上,毫无惧色,反而兴致勃勃参予搜查。
夜影带着风玄晟来到嘉卉房间,敲门许久,贴身婢女才开门探头,询问何事。夜影不便进入公主闺房,示意风玄晟进去查看。
嘉卉躺在床上,裹着被褥撑起半身,揉着朦胧眼睛道:“这时辰正是安眠的好时刻,怎么嚷嚷着抓刺客?”
“八姐且安心睡去,晟儿且在室内查看一下,以防不测。”风玄晟故作老练,搜查了一遍,才放心退出房间。
嘉卉见外面脚步声远去,放下幔子,侧身掀开被褥,赵子墨憋的满头大汗露出脑袋。一眼瞥见嘉卉单薄亵衣,时值盛夏,她的玲珑身躯隐隐若现,倏地满脸通红,心跳如鼓。 第七十四章:落英倾城梦随风
嘉卉见他满头大汗,通红异常,甚是奇怪,便伸手探摸他额头,滚烫如火,不由叫道:“喂,你生病了?”
赵子墨羞愧难当,忙从床上跃下,惶然道:“多谢公主搭救,在下并不是刺客,只是来月国寻故人,不慎误闯府上。”
嘉卉不言,从床上下来,踱步到他面前,仔细端祥。半晌,抿嘴一笑:“看你气宇不凡,应该不是穷凶恶极之徒,不过,你既误入,为何就进了本公主的居室?谁知道你所言非虚!”
赵子墨怔了怔,遂焦急道:“公主容禀,在下决非登徒浪子。方才一时情急,正巧公主闺房的推窗虚掩,便进来躲避,以免被人擒拿而误为刺客。”
“你所言虽合情合理,但是...”嘉卉乌黑水灵的双眸骨碌一转:“本公主就是不信!”
“公主...”赵子墨见她凑近,身子幽幽清香传来,萦绕鼻尖,想着方才与她共卧一床,脸色更加通红,几乎烧成炭火,一时慌乱不知如何解释,欲要疾步离去。“公主予在下有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在下先行告辞,公主保重!”言罢,抱拳俯身施礼,抬头之际,只觉身上一麻,暗自道声:不好!却已然来不及,浑身僵硬,定定瞪眼望着嘉卉,神色愕然。
嘉卉收回手指,得意地摇晃脑袋,喜滋滋道:“哇!七哥果然厉害,这独门点穴手法又快又准。”
贴身婢女云儿兢兢战战挪步过来,自见八公主与陌生男子同卧床上,为了躲避搜查,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又见八公主用一根手指就使男子动弹不得,又惊又怕,颤巍巍道:“公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闭嘴!”嘉卉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要敢胡说八道,泄露出去,本公主就把你卖到青楼,永世不得赎身。”
云儿吓得泣出声,虽然经常被八公主恐吓威胁,但这般重言尚属首次,她带着哭腔语不成调:“公...公主,奴婢...奴婢不敢,公主...公主饶了...饶了奴婢...”
“吵死了!”嘉卉轻叱道:“一边去。”
云儿即刻住口,收起眼泪,唯唯诺诺躲到室内一角。
赵子墨虽全身不能动弹,耳朵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有些好笑:这个公主显然没少欺负她的贴身婢女,而婢女也是不经吓,这般轻易就相信了!
赵子墨看着她一脸坦率纯真,想起妹妹赵子衿,不由看她的眼神变的柔和。
嘉卉绕着赵子墨端察一番,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摇头挠耳,神情甚是古灵精怪。
赵子墨欲言无声,心里惊讶:一个深锁宫中的公主,如何习得这独特点穴手法?竟连他也毫无知觉,而她不仅点了他的天脉穴,还封了他的哑穴,可见点穴手法奇特,堪称一绝。同时,又为自己掉以轻心,而感到愧悔不已。
嘉卉停在他面前,微皱眉目,思忖片刻道:“喂,你武功高吗?你是从府墙跳进来的?既然本公主救了你,你尚欠我一个人情,不如这样吧!你教本公主武功,权当还恩,以后你我两清不予亏欠。如何?”
赵子墨心里暗暗震惊:原来她冒险救他竟是这般目的!她连他是谁尚不清楚底细,居然胆敢留下他?可见她涉世未深,心地秉纯,不知险恶。
赵子墨有些发懵,怔怔望着她。
“怎么?你不乐意!”嘉卉不满奴奴嘴,忽然想起点了他的哑穴,她拍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忘了你不能说话,这样吧!你若愿意教我武功,眨眼三下。你若不愿意嘛...”她故意停顿一下,拉长语气:“我就让侍卫把你拿下,押去刑场以淫贼之名,斩首示众。”
什么?淫贼?赵子墨惊愕瞪大眼,心里又气又急:他宁愿以刺客身份被人捉拿,却至死也不愿背负淫秽之名,想他在昼国堪称谦谦一君子,不曾想在月国竟沦落至此,狼狈不堪!
他暗暗叫苦不迭,只得拼命眨着眼。
嘉卉惊喜万分,忙抱拳正色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赵子墨哭笑不得,但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挤眉弄眼示意她解了他的穴道。
嘉卉领会了他的意思,讪笑着道:“师父,你多呆一会儿,我只记得点穴,不会解穴。”她说着,又自言自语道:“哎,七哥怎么也不教我如何解开穴位呢?”
赵子墨脸色瞬时涌上失望,暗暗焦灼,不知几时能解开穴位?太子不见他回去,必然担忧,万一涉险再去邑王府可如何是好?
嘉卉见他脸上焦虑之色,误以为他栽在她手里觉得难堪,便扶着他躺床上,道:“师父,你且安心睡上一觉,待穴位自行解开,再教我武功。”她放下幔子,退出内室,到外室临窗边云儿的床上,挤着将就睡一会儿,这一番折磨,已是下半夜了。
话说黎陌萧与赵子墨分开之后,确定后无追兵,便朝着皇宫方向奔至,心里暗叹:没想到邑王府竟有如此高手潜伏,这般难缠只怕救出苏漓若的可能微乎其微。
蓦地,有人拦住他的去路,黎陌萧定睛一看,顿时怒火攻心:真是倒霉!来到月国不仅诸事不顺,被人追赶,救苏漓若无望,且连女人都敢挑战他。
来人正是苏溪如,她在桦山苦等苏漓若多日,亦不见她返回,便确定被风玄煜虏走。想着无霜师太在桦山周围布下幻术阵法,风玄煜居然能轻易破解闯入并带走苏漓若,她对他又憎又惧,苦思冥想却束手无策。不顾无霜师太劝阻,奔至山下,暗中隐身观察,伺机而动。
黎陌萧沉下脸,一言不发,欺身上前,挥掌而出。
苏溪如斜身一闪,腾空跃开,道:“且慢!阁下的目标既然是邑王府,我们何不联手对抗?”
黎陌萧虽缓缓收掌,却并未放松戒心,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阁下无须知晓我的身份,我亦不追究阁下何人?只耍你我目标一致即可!”苏溪如飘然落地,稳稳站立。
黎陌萧挑挑眉,冷笑道:“你想挑战邑王?简直以卵击石!”
“我非挑战邑王,只是朋友深陷邑王府,不得不为之。”苏溪如道:“莫非阁下有意为之?”
黎陌萧满脸怒气,语气却不屑道:“传闻邑王神勇无敌,哼,依本...依我看来,不过是心胸狭隘卑劣小人,连一个弱女子也不放过!”
“哦,阁下所指...”苏溪如一怔,遂问道:“阁下夜闯王府,莫非为了邑王府上...”
黎陌萧迟疑盯着她,半晌,愤然道:“一故人沦陷王府,我千里迢迢寻获至此,邑王可恶至极,竟然不应允见上一面,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夜闯王府。”
苏溪如心间一动,眼里掠过疑惑:“难道阁下的故人是...”
“你的朋友莫非也是...”黎陌萧灵光一闪,有些激动。
“苏漓若!”
“正是!”
苏溪如惊讶,脑海飞快思索,见他虽一身夜行打扮,面上蒙着布巾,却无法隐饰他嚣张贵傲之气,难道...她想到漓若曾由昼国送献予月国:“阁下是...”
黎陌萧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巾,露出英俊面容...
邑王府,墨轩居。
夜色朦胧,风玄煜冰冷的俊颜阴沉沉,听着夜影陈述追踪刺客而至公主府后不见,搜查整个公主府,亦不见踪影。
“庄主恕罪!”奈落上前道:“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为此我和止践留下护守,只让夜影追赶。早知对方如此狡猾,应让止践一起。”
“算了。”风玄煜摆摆手,沉思片刻,道:“都下去休息吧!”言罢,转身进了居室。
奈落他们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庄主为何毫不介意?”止践闷闷道:“墨轩居岂容刺客随意来去?简直侮辱我等!”
“我看刺客意不在墨轩居,似乎另有所图。”夜影还在思索黑衣人跃进公主府,转眼不见踪影。
奈落蹙眉沉思,缓缓道:“我看庄主应该心里有数,故而沉稳。”
“你的意思...”止践诧异道:“庄主已知刺客是何人?”
“或许吧!”奈落道:“好了,虚惊一场,散了吧!”
三人随即各自回房间休息。
风玄煜回到内室,凝眸注视着苏漓若,她安稳入眠,面容舒畅。他抚上的脸颊,心想着她这几天终于可以安然平静与他相处,虽然不似曾经的温馨爱意,也不知暂时的平静何时会被打破,但这短暂的缠绵缱绻依恋令他痴迷眷恋。
可是,昼国来使为何执意揪着她不放?甚至不惜冒险夜闯王府?他与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风玄煜微皱眉头,想起蒋太尉曾提及,此次护送贡品的使者,身份特殊神秘且尊贵,否则陛下不会安排他置留宫中。
特殊...尊贵?他眼里掠过一道光芒:莫非他是...
他刚思及至此,隐隐听到外室窗户轻微响声,他脸上泛起浓烈戾气:果然不知死活,竟敢去而返回?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有何能耐?居然一夜两次探袭邑王府。
风玄煜目光冷冽,掠出窗外,见一道瘦小黑影急速腾空翻跃。他不慌不忙,提气施展轻功,那黑影刚跃出府墙,便被风玄煜截住。
“王爷,别来无恙!”那黑影眼见逃脱不了,干脆扯下蒙在脸上的面巾,露出英气俏美的容颜。
“是你!”风玄煜微怔,有些意外冷冷瞥着她。
“怎么?王爷不是早该想到我会拜访府上!”苏溪如脸上扬起娇媚的笑容:“王爷到桦山虏走若儿,至今不送还,看来王爷中情爱之毒确实深重。”
风玄煜浑身散发狠戾,目光愈发冰冷。
“王爷这般眼神,莫不是也念着我?”偏偏苏溪如无视他的阴骜,依然娇笑道:“王爷难道想亨齐人之福?我可不似若儿那般轻易好哄骗,除非王爷给我正王妃封位,我倒可以与若儿一起侍候王爷...”
风玄煜脸色越来越阴沉,冷漠的眸光似千年寒冰,阴森森透着杀气。
他的深沉冷冽令她暗暗颤栗,知道他已愤怒致极,但为了拖延时间,苏溪如款款走近他,娇嗔道:“没想到王爷脸皮如此之薄,我还以为王爷叱咤江湖早已阅尽千帆,原来怎么这般不解风情...”
风玄煜目光掠过桀骜,未等她靠近,抬手一扬,一道微光飘向苏溪如,堪堪擦过她的耳边,袭向耳后的的发梢,削断她的一小撮束发。
苏溪如愕然,触目空中飘然的碎发,一阵揪心,浑身禁不住颤抖。
“倘若再有一次这般胡言乱语,本王就让你如这束碎发,魂飞魄散!”风玄煜阴冷的声音如地狱魅魔。
“你不敢!”苏溪如咬着牙,恨恨道:“除非你要至若儿于死地,否则...”她倏然张狂嗤笑:“你能奈我何?”
风玄煜眯着眼,冷冷道:“不信!只管试试!”说着,漠然转身。
苏溪如心头一急,疾步上前。
风玄煜扬手一甩,头也不回飞身而去。
苏溪如浑身一震,僵定原地,她惊愕万分:没想到他居然隔空点穴?风玄煜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这男人太可怕!若不是国恨家仇,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惹上他。
苏溪如动弹不得,惊惧同时又暗暗忧虑,昼国太子究竟得手了没有?
风玄煜返回室内,一眼瞥见珠帘处微荡,心头一沉,冲到床边,床上空空,苏漓若不见了!
他飞快跃出,落在苏溪如面前,展开铁川隐抵住她的喉咙,狠戾至极:“说!若儿在哪儿?”
苏溪如后背冷汗涔涔,没想他速度如此之快,对上他嗜血般的眸光,她心惊肉跳。蓦地,她浑身一松,竟可活动自若,原来风玄煜解了她的穴道。
“让我想想,哦...若儿此时恐怕已与昼国太子双宿双栖...”苏溪如瞥视他,从他眸光投射不仅狠戾,还有恐慌,可见若儿是他的死穴,她想起方才断发之恨,便悠然讽嘲地斜着余光。然而,话未落音,肩膀一阵剧痛袭遍全身,她忍不住惨叫一声:“啊...”肩上已鲜血汩汩,赫然插着一把精致的小飞刀,夜幕下闪耀着残暴的光芒。
风玄煜冷漠地扬起手指,两指之间夹着如叶片般的小飞刀。
“我带你去!”苏溪如捂着肩膀,痛得咬牙切齿,瞥见他手指间的小飞刀,一阵胆颤,及时从牙缝里蹦这一句话,令他缓缓放下手掌,叶片般的小飞刀霎时隐没。
夜幕中迎着天际微白,一道光芒破晓而出,渐渐照耀沉寂大地,拂去黑暗,投下一片辉光。
一辆马车急速奔驰,出了帝都城门,消失在朦朦茫茫中... 第七十五章:一梦红尘恨相思
苏漓若缓缓醒来,她睁开晶莹剔透的眸子,触目黎陌萧那张俊逸的脸,她怔了怔,遂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滞。
“漓若!”黎陌萧见她完全惊呆,不由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捏住的腮边,得意道:“你没想到一睁开眼就会看到本太子吧?你已经脱离邑王府,随本太子回昼国,且出了帝都城门...”
“什么?”苏漓若大惊失色,遂发现自己躺在黎陌萧的怀里,且身着亵衣亵裤,只披着丝薄斗风。她顿时羞愧不已,挣扎着打掉他的手,娇红着脸愤怒道:“你作甚么?快放开我!”
黎陌萧见她脸颊绯红,娇媚万千,愈发撩人心间,他不仅不放,还笑嘻嘻紧紧搂在怀里。“漓若,待回到宫里,本太子即刻封你为太子妃...”
“黎陌萧...”苏漓若又羞又怒,厉声道:“亏你还是堂堂太子,居然这般不懂礼仪廉耻,快我放下来...”
“什么礼仪廉耻?”黎陌萧被她直呼名讳正色斥责,微微一怔,隐去笑容:“苏漓若,你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已经把侧妃侍妾废革通通赶走,以后你就我的太子妃,唯一的...”
苏漓若趁他松懈,使劲推开他,后退车厢一角,拢紧斗风掩盖身上的单薄亵衣裤。忿忿打断他的话:“简直荒唐!你以为天下女子都是你的玩物?呼之则来,弃之而去!快停车,送我回去。”
“什么!”黎陌萧彻底愣住,有些难以置信盯着她:“苏漓若,你...让我送你回去?你要回到邑王府?”
“太子殿下,你这般草率鲁莽必定会破坏两国友邦,趁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地步,赶紧送我回去。”苏漓若缓和了语气,淡然道:“我是邑王的人,自然耍回到他身边,太子殿下如此胡闹,岂不贻笑大方?”
黎陌萧闻言愤然道:“你说...你要回到他身边?”
苏漓若轻叹一声道:“太子殿下,我虽不知你如何将我劫走?但殿下此番举动着实违悖常理,极其不妥...”
“我不管!”黎陌萧一阵心痛,难以抑制,情绪有些失控:“什么论理?什么两国友邦?苏漓若,我日夜牵挂你身处何处?念念不忘你的安危?得知你被父皇以贡物遣送月国,半道劫持使者,委身冒充,跋山涉水来到月国。不惜犯险设计只为救你脱离虎口,而你...”他说着步步逼上前,痛苦问道:“为何执意要回邑王府?难道你...你甘心为妾,宁愿屈服邑王淫威之下?”
苏漓若惶然后退,抵住车内角落,蹙眉注视着他。
“苏漓若!”黎陌萧一下子扯过她,紧紧攥着,目光涌动着痛楚,颤栗着质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他?”
“是!”苏漓若清脆毫不犹豫的声音令他如遭闷头一棍,浑身颤抖。
“太子殿下,放手吧!即便你把我带走,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除了他,此生...再也不会爱慕任何人,因为他...已倾尽我所有...”苏漓若眼里泛起莹莹泪光,面容凄凉,喃喃道:“即便飞蛾扑火,心伤如斯,即便恨他怨他,却依然慕他恋他...”
“苏漓若!”黎陌萧愤怒瞪着眼吼道:“你这个骗子,你说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邑王呢?他府上不是还有一位侧妃?他既不随你意,而你却爱上他!我为你何尝不是倾尽所有?不惜与整个朝堂作对,只为随你心意。你为何要这般残忍对我?欺骗我贱踏我的一腔深情?苏漓若...”他忽然使劲地揽她入怀,低俯寻觅她的唇瓣。
“黎陌萧,你疯了?”苏漓若惊慌失措,奋力挣扎,拼命地推开他,无奈他的臂膀有力强悍,怎么也推脱不了,她慌忙扭头斜到一旁,使他低俯欲要触碰的嘴唇落空。
黎陌萧目光折射出疯狂的光芒,致使他迷失本性,陷入绝望,他一手扯掉她斗风,欲撕裂她的亵衣。当他的手触碰苏漓若衣领时,她愤怒扬起手,重重搧了他一耳光。瞬时,啪一声清脆入耳,五指赫然呈现他俊逸脸上,他倏地清醒。
苏漓若既吓得浑身发抖,又恨得颤咬牙齿:“黎陌萧,你这个混蛋...”她泪水涟漪满脸,泣不成声。
黎陌萧蓦然怔住,她的啜泣如锋利刀刃刺痛他的五臟六腑,他停止欲要肆意侵犯的手,恍然呆愣。蠕动着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无措,目露愧意。
忽然,奔驰的马发出一声撕鸣,马车剧烈动荡,马夫惊惧的叫声响起。苏漓若身子一时失衡几乎跌倒,黎陌萧原本要松开的手及时搀扶她,拥入怀中。
一阵异风卷入车内,掀起车帘,同时,马车稳稳停住,一道人影掠入车里。苏漓若还未看清,冷冽气息却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张阴沉邪魅的面容呈现她的眸内,她心里涌动着惊喜,又泛起恐慌。
他的脸色阴冷至极,散发着浓烈桀骜戾气,冷冽的目光瞥视二人:黎陌萧拥护她在怀里,而苏漓若亵衣衣领凌乱不堪,隐隐露出若现锁骨,斗风飘落在车上。
他眯着眼,涌动一股杀气,一言不发扬起手指,一道闪光掠过她的眸内,她一把推开黎陌萧,娇弱的身躯急速挡住:“不要...”
风玄煜手微颤,飞刀堪堪擦臂而过,嗖一声插入车厢一角。他目光泛起痛楚:她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飞刀!
随着飞刀刺响的声音,苏漓若不由一阵心惊,方才再晚一步推开黎陌萧,恐怕他的手掌此时已废了,一如当初风玄淙的废掌。而飞刀险险从她手臂穿梭而过,更是惊险万分,倘若风玄煜反应稍微慢了,她的手臂也废了。
“王爷!”她瞥见他脸色隐隐震怒,目光寒意异常,怯弱叫声。
“过来!”他的眸光冷寒,声音如淬了冰块般令人颤栗。
苏漓若惊惧地挪动脚,欲要移步,黎陌萧却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要过去!漓若你看看,这就是你甘愿飞蛾扑火的人,他凶残冷漠,暴虐无情,刚刚差点杀了我们,你还要回到他身边?我决不允许你这般委屈...”
“闭嘴!”苏漓若见风玄煜的脸色愈来愈狠戾,她心里一阵惊战,急忙叱斥道:“放手!”
黎陌萧偏偏不放手,死死紧攥着,怒气冲冲道:“漓若,你怎么这么糊涂?他凶残成性,你若随他回去岂不如羊入狼窝,焉有安生之日?”
风玄煜冷冷注视着,黎陌萧对她难舍难分,情绪激动,而她也一心维护他,不惜以身犯险,以命抵刀。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冷然转身跃下马车,负手伫立,一袭背影犹如千年寒冰散发着戾气。
苏漓若用力抽出被紧攥的手,低声道:“太子殿下,你若想要活命,就不要逞一时之强,做好回昼国的准备,别激怒他!”言罢,未等黎陌萧言语,便轻轻跳下车,缓步到他身后,轻唤一声:“王爷!”
风玄煜没有回头,负背的手却收握紧攥,指节泛白,可见他的愤怒已隐忍到极致。
苏漓若站在身后,也许从未被他如此冷落无视,一时怔怔不知所措,无意低首一瞥,才发觉自己还身着单薄亵衣裤,顿时难堪至极,心里暗暗怒骂黎陌萧:该死的,为何如此不计后果,鲁莽行事?若不是为了子衿,真该让王爷的飞刀刺他个马蜂窝,看他日往还敢这般轻率?
苏漓若幽幽叹息,双手抱臂,捂住隐隐若现的胸脯。
她轻微的举动使冷若冰霜的风玄煜缓缓回身,凝眸注视她,目光又冷又怜,极其复杂。最终,他双手一抖,卸下长衫为她披上,裹住她的全身。
苏漓若低首不敢看他,抿着嘴却似乎委屈万分。风玄煜挑挑眉,缓和了脸色,冷哼一声:这般衣冠不整与男子耳鬓厮磨,且搏命为他抵刀,现在倒知晓自己失仪了!
风玄煜冷冽走近马车,瞥着马车内垂头丧气,萎萎不振的黎陌萧,沉声道:“太子殿下,下来吧!你既能瞒天过海冒充使者来我大月,且一身侠肝义胆闯我王府,还能里应外合劫走本王的人,这笔帐该好好算一算!”
黎陌萧急速抬头,他方才被苏漓若的话训得又怒又难堪:原来自己在她眼里竟是这般无用?须低声下气保得一命,委屈求全方能全身而退?而他却如神祗般令她兢兢战战,俯首帖耳!他正颓丧之时,忽闻风玄煜的一番话,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匆匆整理了衣袍,跃下马车。
苏漓若蹙眉无奈叹气:这个自幼养尊处优,呼风唤雨,集万千宠溺的男人,根本不懂得世途叵测,峰迴异转,这般持傲逞强,不知天高地厚,只怕待会狼狈至极。她想起子衿那张可爱无忧的容颜曾痴迷喟叹,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眸流露对他的爱恋执念。
苏漓若艰难挪动步伐,来到风玄煜身边,伸手融入他的掌心,轻柔道:“王爷,他是我在昼国知交的朋友所牵念之人,还望王爷不耍计较他的鲁莽,权当替若儿还了那家人的情份,放了他吧!”
风玄煜眸光一滞,瞥着她,嘴角扬起淡淡微意,脸色却阴沉道:“好,既然若儿开口,本王暂且手下留情。予他一命便是!”
“什么?”苏漓若大惊,愕然说不出话: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漓若,不准你求他!”风玄煜的不屑语气深深刺激黎陌萧,他忿忿难平怒视风玄煜,气愤道:“传闻邑王神勇无敌,武功高强,本太子今日也好讨教讨教!以便施展一身武艺,正愁无处求败!”
风玄煜眯着眼,冷冷道:“恐怕太子殿下没有机会施展一身无处求败的武艺,今日且留下一双眼与手,来日再向本王讨教!”
苏漓若惊愕,愣愣看着他,直到他松开掌心,她才恍然回神,慌乱抓住他的手,惊恐道:“王爷方才不是答应若儿,手下留情,为何出尔反尔?”
风玄煜侧颜不看她,眸光却寒气逼人,声音阴沉沉犹如地府传来的鬼魅之声:“此人的眼目玷污了若儿,双手触碰了若儿,心思龌龊邪念若儿。难道他不该死么?但若儿求情,本王且留他一命便是。至于眼目双手今日不铲除斩掉,只怕他日后遗留心思,龌龊邪念若儿。”
苏漓若惊慌松开手,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瞪着双目,恐惧占剧她的内心,翻江倒海汹涌着她。
黎陌萧怒吼一声:“邑王好大的口气,想要本太子的眼目双手,且过招再说!”说着,屏息运气,挥掌而出。
风玄煜一手负背,一手迎上他来势汹汹的掌力,顿时,一股柔中带刚,强中含弱的力量萦绕黎陌萧的掌力。似乎吸附他的内力,控制他的掌力无法完全使出,以柔制强,以刚胜弱。
黎陌萧被他诡异的招数暗暗吃惊,疾速错开掌力,翻身跃起,使出一套凌波遨移掌。一时间掌力带劲,身影闪动,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瞭乱,目不暇接。
风玄煜并不躲避,反而凌空迎上,刹那间,两道人影交织缠绕,掌力呼呼作响,犹如千军万马奔腾,喧嚣齐天。
苏漓若吓呆了,咬着唇,捂着心口,泪眼涟涟,迷茫了视线。
几招过后,黎陌萧掌力不支,掌法错乱,渐渐露出破绽。风玄煜也已无耐心与他纠缠,使出一招蛟龙翻涛,狠狠劈向黎陌萧弱隙,致使他胸口一闷,怆然落地,惶踉后退,险险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瞬时,喉咙涌动,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风玄煜缓缓飘落,稳立他面前,冷然的目光瞥视他,毫无温度的语气响起:“太子殿下,既然败了,就留下双眼双手吧!倘若殿下有骨气,请自行动手,若无,本王可代劳!”
黎陌萧抬头,微喘气息,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倔强瞪着眼,忿忿道:“即便你挖了我的眼,断了我的手,剜了我的心,却无法洗去我脑海里的思绪执念,它依然痴念曾与漓若深夜独处,相偎驰骋...”
“住口!”风玄煜阴森森喝斥,握紧手掌,指缝冉冉散出微烟,狠戾道:“看来,你的命留不得!”
苏漓若慌了神,疾步狂奔,挡住中间,泪水涟漪望着他,颤巍巍的声音栗动着:“王爷,放了他吧!就当若儿求你了...”
风玄煜冷冽注视她,目光掠过椎心之痛,沉声道:“即便他口出狂言,凌辱你,是否...也无妨?”
“王爷,他虽胡言乱语,但罪不致死,求王爷高抬贵手,放了他吧!”苏漓若慌忙道。
苏漓若哀求的眸光令他愈发沉痛,他定定注视她,半晌,冷笑道:“原来若儿这般在乎他,即便他毁你名节也妨!”
“我与他是清白的,难道王爷怀疑...”苏漓若颤抖着,震惊望着他。
风玄煜一言不发,深深凝望她,目光却痛彻心扉。
苏漓若怔怔说不出话,使劲扯着披在身上的长衫裹住自己颤动的身体。
良久,风玄煜伸手握住她冰冷的素手,冷声道:“既然若儿执意为他求情,那就随了若儿的心意!”言罢,手心用力一拉,她几乎跌撞向前,他漠然转身拉着她举步。
“漓若!”黎陌萧痛苦喊了一声,话刚出口,就被一股力量震着跌落。
风玄煜头也不回收起掌心,扯着苏漓若大步走向马车前的一匹骏马。
苏漓若被扯的跌跌撞撞跄踉,经过马车前,瞥见马夫昏昏沉睡,应该是被点了穴位。当她触目昏睡的马夫旁边一动不动站立着僵硬的苏溪如,她震惊得浑身如筛子般栗抖,心如刀割。 第七十六章:此心何负累一生
苏溪如微微抽搐着俏丽容颜,肩膀赫然插着一把小飞刀,血迹已干涸,却浸透了半边衣裳。
“姐姐!”苏漓若惊愕甩开风玄煜的手,奔到她面前,慌乱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苏溪如瞪着眼,无奈发不出一句言语,但伤口的疼痛致使她满脸汗水涔涔,淋湿了发梢。
苏漓若望着她这般狼狈模样,脊背凉意一片,恍然抬眸,触入那一潭深不见底的墨眸,搅得她心痛难当,颤悠悠道:“是你...”言落泪涌,倏地踉跄,她几乎用尽力气恨恨质问:“风玄煜,你为何这般残忍?”
她的质问如锋利的剑尖刺进他的心间,他凝眸注视她,胸口的剑伤又撕裂般刿心痛彻。但他仍一言不发,阴冷沉郁地一步一步走近她。
苏漓若禁不住寒颤,踉跄后退,恐慌惊惧。
“若儿!”他轻柔唤声,缓缓展开手掌伸到她面前,一如既往的柔情万千。“走吧!我带你回家!”
一句话使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她眼前,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最能触动她内心的,莫过于这一句:我带你回家!她顿时泪如雨下,恍然如梦。
“不!”她决绝如淬了毒药般的眼神,恨意汹涌,毅然决然地怒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风玄煜微怔,忍着心头椎痛,目光充满怜爱柔和,轻轻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道:“若儿不闹了,回家!”
“我不走!”苏漓若狠狠甩掉他的手,咬着牙,目光迸发愤怒的绝望:“你为何一定要这么置人于死地?”
风玄煜瞥了一眼空荡荡手掌,心头也一阵空落落,目光幽幽望着,脸色阴冷得可怕至极。
“漓若,现在你知道了吧!这人竟是如此残暴无情?”黎陌萧捂着胸口,步伐蹒跚过来。
话刚落音,一股掌风翻腾而至,黎陌萧胸前中了一掌,哇声猛吐鲜血,跌跌撞撞,几乎支撑不住。
风玄煜的衣袖微动,手掌缓缓抬起,桀骜不屑的目光戾气甚重。
“住手!住手!”苏漓若惊骇失声呼叫,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护住身后的黎陌萧。“风玄煜,你当真耍这般赶尽杀绝?”
风玄煜定定看着她,目光掠过剜心之痛: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两次护住他!
“你若能放了他,我便跟你走!”苏漓若语气坚决而愤懑,也许情急之下,她一时忘了,她护着的人竟是半夜劫走衣冠不整的她,对她痴心倾慕之人。
而这,恰恰激起风玄煜的嫉怒,他嘴角掠过嗜血暴虐般冷笑,如寒冰刺骨,但声音却平静的令人窒息:“好,本王随了若儿心意便是!”说着,徐徐收回手掌。
苏漓若暗自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双臂,似乎抽空了全身力量,颓然神伤,茫茫侧颜瞥视苏溪如,泪水迷漫眼眶。
一抹微风飘向她,苏溪如只觉僵硬麻木的身子瞬时松弛,但一阵钻心痛感随即袭来,她摇晃一下,坠落地上。
“姐姐!”苏漓若骇然大惊,奔至俯身扶住她。
他解了她的穴道!苏溪如知道若不是他封了她的穴位,只怕早就血尽人亡,不然,也会活活痛死,他终究还是顾念她是漓若的至亲。
而不知情苏漓若抬眸折射浓烈恨意:“风玄煜,你若再敢姐姐一分一毫,我便恨定你,至死都不会原谅你!”
风玄煜居高临下盯着她,眼里无悲无怒,尽是冷淡淡的深意,但这样的他令人愈感恐怖,气氛一时低沉压抑。
苏溪如忍着疼痛,虚弱地轻扯了她的衣摆,示意别再口出怒言惹恼了极其反常的风玄煜。这个男人的冷漠残酷,她已经领教过了,简直可怕至极!
此时的苏漓若心里悲痛荒凉:暮堰湖的那一掌温暖,致使她坠落痴迷,深陷情劫。她一直以为他虽冷漠却并不无情,在王府这一段日子,她沉浸他的柔情蜜意,溺宠呵护,视她如至宝。她也感受他对至亲的宽容和慈悲,不再狂傲冷峻。他阴沉的俊颜变的温和,冰冷的目光也时常轻柔,她以为他卸下所有冷漠,心开始回暖。然而...今日,她才蓦然惊醒:原来...她看到只不是这个冷酷无情男人伪装的假象,他还是他,依然残暴肆虐,冷血无情。
许久,他不言不动,无悲无哀,面容冷冷,无法揣测此时的他是伤心?还是愤怒?终于几近令人胆战心惊而崩溃的沉默结束了,他抬手一挥,身后跃下几道人影:竟是奈落和止践!还有两个黑衣人。
“把他们带去医治,痊愈后安然送离大月!”风玄煜冷若冰霜的俊颜,淡然从容地吩咐,声音平静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是!”他们齐声应道,神情却各异,两个黑衣人有些惊讶,止践隐隐怒火,奈落却脸色凝重,意味深长。
止践虽极其不愿,却还是和两个黑衣人搀扶黎陌萧上车。
黎陌萧心里愤愤难平,沉郁不言低首上了马车,也许他也意识到,在风玄煜面前,他已一败涂地,任何的言语与反抗都是徒劳的。他喟然长叹: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置于跟风玄煜决裂至此!即便他私心希望他们就此了断,但他万万不愿看到苏漓若这般颓然悲戚,痛不欲生。
奈落俯身点了苏溪如的伤口穴位,减轻她的疼痛,扶起她。且眼神深邃,欲言又止地深深看了苏漓若一眼,幽幽轻声叹息,转身走了。
苏漓若呆呆不曾回神,直到马夫吆喝响起,马车疾驰而去,她才恍恍惚惚眺望渐行渐远的马车。她蠕动唇部,艰难地微张嘴角,却发现喉咙已堵,无法言语。
“过来!”毫无温度的寒声响起。
她身子一震,抬眸触碰他的目光,一时茫然。
“过来!”风玄煜抬高平静的声音,无端令她心惊。
苏漓若失魂落魄般的身躯缓慢移动,临近他的面前,未等她站稳,他一把扯过她。腾空一跃,落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骏马通晓人性,如离弦之箭飞驰出去。
苏漓若一阵眩晕,屏息闭目,耳边呼呼疾风令她毛骨悚然,攥着手掌,几乎陷进肉里。若不是他一手紧紧揽箍她腰间,她恐怕如会落叶般凌空缥缈,荡漾无踪。
这时,她才意识到他已愤怒极点,因她的所言所行。
骏马在王府门口骤然停足,他揽住她的腰,轻轻跃下马。
苏漓若浑身虚空,双脚泛力,颤抖抖直哆嗦,几乎踉跄跌落。
风玄煜一把横抱起她,大步跨入王府门,往墨轩居而去。
府里的仆婢见了,纷纷低首垂目不敢瞥视,唯有彦娘诧异目送浑身冷冽的风玄煜,感觉有些反常,忙转身找于总管。
苏漓若窝在他的怀里,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她的心禁不住颤抖,但她并没有挣扎。
居室门口,夜影与小唯正守着,一眼望见风玄煜怀里抱着苏漓若,本以为二人情深意切卿卿我我,待近了发现风玄煜阴冷的俊颜深沉的可怕!
夜影感觉不妙,一把拉开欲要上前询问的小唯,果然,风玄煜一脚踢开室门,随即怦然关上门。
进了内室,他冷漠地把她摔到床上,头也不回转身而去。
苏漓若被摔得眼冒金星,还未回过神,哐当一声,震撼她痛彻心扉,她愕然望去,珠帘处的铁栏已落下。她怔怔凝眸注视,半晌,眼眶涌动,两行泪水滚落。
风玄煜跨出室门,阴着脸冷声道:“于总管把门锁上,彦娘负责餐食,夜影增派护卫看守,此外,没有本王的允许,擅入闯进者,杀无赦!”言罢,冷冽而去。
“王爷!”小唯惊慌失措,正耍追问,却被夜影捂住嘴,不让她出声,低沉道:“你不要命了?没看到王爷正在气头上...”
于总管与彦娘忧虑相视,低俯应道:“是!”
夜影见小唯已逐渐安静,这才放开她,冲风玄煜的背影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风玄煜的身影完全消失,小唯抹着泪水,慌乱地低泣喃喃:“这是怎么啦?好好的王爷为何要锁住姐姐...”
内室,苏漓若蜷缩在床榻一角,眸光呆滞地死死盯着铁栏,当门外锁声响起时,猝不及防敲打她的心房,荒凉她的四肢,刺痛她的百骸。
她与他再也回不去了,往日柔情历历在目,却如一把双刃剑,肆虐她的五臟六腑一时一刻都不得安宁。
三日之后,夜已深,风玄煜终于回来了。
他一身疲倦出现时,守在墨轩居门口的于总管他们忙迎上去俯身施礼:“王爷!”自那天他离开之后,未曾回来过,难怪他们担忧。
畏缩一旁的小唯更是飞奔上前,顾不得礼数,焦虑地带着哭腔涕涟:“王爷,求您饶了姐姐,若要罚,小唯愿代姐姐承受...”
风玄煜紧锁眉目,一言不发。
他的深沉使小唯越是害怕,她双膝一屈,扑通跪下来:“王爷,姐姐身体虚弱,实在不堪这般折磨...”
风玄煜冷着脸瞥向夜影,夜影一怔,忙上前扶起小唯,小声劝说。
风玄煜冷冽目光投向于总管,沉声道:“怎么回事?”
彦娘上前一步,答道:“启禀王爷,苏漓若三日滴水未进!”
“她要绝食?”风玄煜眯着眼,浑身散发怒气:只不过让她反省几日,她便这般倔强性子!
“也不全然,王爷的锁帘栏,老身等人愚钝不知如何打开!想办法把食物递入铁栏间隙,苏姑娘却不肯食用...”彦娘的话未落音,风玄煜心头一震:他竟忘了这事!疾步奔入居室,留给他们一袭忧患的背影。
彦娘不悦忿忿侧身,她实在想不通王爷既然这般在乎爱惜苏姑娘,却为何发怒囚禁她?
于总管幽幽望着室门,心里暗暗叹息。
夜影还在劝说小唯:“好了,你别担心了,看,王爷多紧张苏姑娘,许是他们这几日闹心情绪,一会儿就准和好...”
“真的?”小唯忧郁眉目终得舒展,抹着泪水。
“嗯,一定会的。”夜影边说边替她擦拭眼泪,全然忘了一旁还有于总管跟彦娘。
风玄煜挥手打开锁帘栏,触目床榻边角蜷缩的苏漓若,憔悴瘦弱,脸色苍白。
“若儿...”他感到一阵揪心撕裂,沙哑着干涸的声音。
她木讷的脸上毫无表情,麻木的身子不曾动弹,半晌,泪水却沿着眼角滑落。
风玄煜只觉心房猝然剌进一刀,搅得血肉模糊,痛彻入骨。他俯身揽她入怀,心里呢喃道:对不起若儿!是我的错,我不该恼怒你,以后不会了,再也会用锁帘栏囚你...
熟悉的气息萦绕她的心间,苏漓若僵住的身子微微一颤,失望的心,似乎慢慢回暖。
“来人!”风玄煜冲着门口叫道:“去准备膳食!”
彦娘闻言,肃然脸上终有些欣悦,小唯更是欣喜万分,激动的语无伦次:“和...和好...和好了,王爷...王爷,姐姐...和好了!”
不一会儿,彦娘端着食物进来,身后跟着畏畏不安的小唯。
风玄煜让她们放下托盘,先拿起小白瓷碗的粥,耍亲自喂她。
彦娘瞟了一眼,示意小唯赶紧退出去,小唯虽万分不舍,却也不敢逗留,转身跟着彦娘出去。
风玄煜轻轻吹了几口,将勺子送到她嘴边。苏漓若眼眶泛红,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倏地心口一阵翻腾,难受至极:这双她执意依恋的手掌再也不会温暖如昔,甚至沾满血腥,不知伤了多少无辜的人?不!应该是杀了很多人!包括她的父皇...
她难受地干呕着,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冲刺着她。
风玄煜定定看着她,送到嘴边勺子不曾移动,执意等着她。
苏漓若别过脸,咬着唇,开始喘息,心,似乎绞痛着。
他注视着她,心里无奈叹息,她这般倔强该如何是好?“既然不合若儿的口味,便让厨娘重新做,直到若儿满意为止!”
“王爷何必难为下人?”苏漓若侧颜直视他,干燥的唇瓣低喃着。
“既然不是口味不合,若儿为何不张嘴?”他的脸色虽平静,但目光却锋利直入她的心思念虑。
“我...我不饿!”苏漓若慌乱地低垂眸光,双手微颤。
风玄煜沉下脸,眯起眼:“怎么?若儿想绝食以示抗议?是本王扰乱了若儿出逃么?”
他的话使她心里一沉,再次别过脸,苏漓若知道他恼怒她为了黎陌萧而不顾安危以身涉险。其实,她并非为了黎陌萧,如果其中一半是因赵子衿,那么另一半原因为了他,她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手沾满鲜血,而且还是在她面前杀人伤人!
然而,他冷漠近于冷血的残暴还是深深刺痛她的心,使她时刻感觉他是沾满血迹的刽子手。
“既然若儿不饿!”风玄煜淡然缓声道:“那本王就派人通知奈落跟止践,无需医治他们!”言罢,欲收回她嘴边的勺子。
他轻描淡写的言语使苏漓若如遭当头一棒,瞬间清醒:姐姐与黎陌萧受伤尚在医治,自己怎能与他倔强呢?她不能再让任何人为她而负伤送命。思罢,她艰难张开嘴,轻轻含住风玄煜欲要放下的勺子,吞下清粥。
很快,彦娘送来的三份膳食,苏漓若顺服地吃尽了。
风玄煜收起勺子,放入空碗,面色柔和地轻掠开她的额前一缕飘凌的发丝,别入耳后。心里却沉沉暗叹,顿觉悲凉:没想到他们之间有一天竟然生分到,他要用威胁手段逼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