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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娶妻不曾?

    谢莹贼心不死,虽然让人怒恨难当,但她盯上的是晏弘,那么直接祸害的人里头大约还要算上晏衡。

    因为谢莹图着荣华富贵去,晏弘顶着长子之位却拿不到爵位,这于她来说必然如同看到肥肉而吃不到的饿狗,又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看着靖王府的权势家业全落在晏衡手上?

    想通了利害,李南风心情就变得好起来了。

    看在那竖子昨日也给他通风报信的份上,这回她也还个礼给他好了。

    翌日早早到了学堂,趁着绝大部分人都还没来,李南风等晏衡一进门,便与他昨日一般,身子一沉坐在他前面晏驰的位子上,“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晏衡瞥她:“你们家狗死了?”

    李南风抓起他书本甩到他脸上!“你死了我们家狗都不会死!”

    晏衡偏身挡住,接了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南风又要打,他说道:“拜托姑奶奶您快些说,行了吧?”

    李南风沉脸,使眼色唤他近前。

    晏衡无语凑近。她手一伸揪住他耳朵说:“谢莹昨日在顺天府外书局里,跟你‘大哥’聊得特别开心!”

    晏衡闻言一愣,倏然抬头:“晏弘?”

    李南风松手,冷笑睨他。

    晏衡一时间脑子有那么点不好使。“她不是你——”接收到她的瞪眼,他立时收声,但心里的疑问可藏不住了!

    谢莹前世可是她李南风的嫂子,这世虽然说成不了了,说话间杜家媳妇怕是也有问题了,昨儿是觉得她要作妖,却没有想到她居然瞄准了晏弘!

    他再怎么不高兴,晏弘也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在靖王闭眼之前他们都还是一家人,这怎么能她李南风看不上的嫂子人选转头踢过来当他嫂子呢?她李南风不要的货合着他就能答应了?

    想到这里他也沉了脸:“你这事办的可不厚道!

    “你既然知道她在干什么,昨儿你怎么不去揭开她真面目,让她脸皮彻底毁于天下人眼前呢?你们女人报复起那些狐狸精来手段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李南风白眼起身:“关我屁事!”

    晏衡被噎了个半死。刚想跟过去好好理论,又见晏弘晏驰进来了,只得打住。

    再想想这事儿,心里便沤得跟吞了百八十只苍蝇似的,谢莹图谋晏弘,这恶心的是谁呀?是他晏衡啊!

    她为什么打晏弘主意?还不是冲着靖王府权势来?冲着晏家是唯一能与李家抗衡的人家来?

    这要真被她算计上了,前世里她都能抛夫弃子自奔前程,嫁了给晏弘还能老实得下来?还能不兴风作浪?

    就算晏弘是个好的,他们母子仨后头还有个沈家呢!到时候这两厢一拍即合,怕是连他们自己都身不由己了!

    接下来这一日便心不在焉,放了学便直奔回府,唤来阿蛮。

    “速去打听谢家,查查那谢莹哪里来那么大勇气来惹晏家?”

    晏家虽肯定比杜家要显赫,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伸一脚的,谢家上代虽有些风骨,但有前世谢莹的作为在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什么正派人家了。

    他们一个正四品的京官,怎么就有能玩转京师文武两大,不,三家豪门的信心了?

    阿蛮打发人去查的时候,这边厢谭峻也把新消息送到李南风这边来了。

    “昨日晏大爷替谢莹找书未果,谢莹倒也没再纠缠,彼此在门口分了道走了。

    “晏大爷这边看不出来有什么反应,倒是谢莹驱车走出半里后又折返跟上了晏大爷,一直跟着他到了王府门口,后来才折回谢家。”

    李南风捧着茶,又问疏夏:“太太这边呢?是否永安侯提出要延迟纳征之期?”

    疏夏点头:“方才金瓶姐姐来过,说是提到这么回事,谢夫人的哥哥病重,交代近亲三月内需避喜。”

    李南风抚杯冷笑,道:“这么邪乎。”又道:“婚姻可是终身大事,这么大的事情,生生推迟多坏意头?

    “既然有需要避喜的说法,那定然也有破解的法子,去跟金瓶说,相国寺里的高僧法力无边,咱们都在寺里捐过多少年香火钱了,兴许寺里菩萨看在咱们份上,也能给谢夫人的哥哥庇佑庇佑呢!”

    心领神会的疏夏响亮地称着是,去了。

    傍晚时分派出去的人回了王府,阿蛮引着到了后花园假山亭子上找到了晏衡。

    “禀世子,谢家打听不到多少内幕,不过谢夫人的娘家哥哥何献平确实在生病,这何献平应该与谢夫人情份确是深厚,因为何献平的儿子何桢但凡只要在京师,就在谢家常出常入。

    “并且,听说在何家出事之前,两家关系也是相当紧密,只是事后谢奕就不再往何家去了。

    “如今何献平就在宛平养病,除去谢夫人常差人去看,谢奕并未有半点表示。”

    “何家出事?”远观眺望的晏衡收回目光。

    “正是。”来人道,又想起来:“说起来这何献平的堂兄,就是当年顽命抵抗宁军入城的长沙知府何献祥,不知世子可有印象?”

    晏衡随军长大,但凡靖王征战过的地方,就没有他没踏足过的,侍卫也是当年军营里头人,故而有此一问。

    晏衡听到长沙知府,就想起来了,当年宁军打到长沙,这何献祥因为受过周家皇室的恩,故而率军拼死顽抗,那场战役里宁军伤亡不少人,后来城破之后,何献祥死在如今的宋国公手下。

    而宁王恼他害死帐下不少将士,着人剁下他首级,高挂在旗杆上多日,最后还是李存睿求情才将他尸首拼合,寻了个地方埋了。

    皇帝当时也是心疼将士,恨何献平顽固不化,动了真怒。

    何献祥这一殉国,直接影响了整个何家,后来大军过境,到立国建朝,留下来的将官与知府到底是不敢再把何家的人往上报。

    何家直到谢莹嫁给李挚之后,才借李家之势,在何桢手上翻了身。

    谢奕在何家出事之后即不往来,晏衡不意外。只是这个何桢放着病重的爹在宛平,却常在谢家出入……

    他扭头看了眼侍卫,道:“这何桢娶妻不曾?”

第100章 漏网之鱼

    “未曾娶妻,何家家道中落,又因为跟朝廷有过节,如今也轻易不会有人肯把女儿嫁过去。”

    那就妙了。

    晏衡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笑了一下。

    李南风虽然将谢莹视为敌对,但想着她前世在李家那段时间也还算本本份份,跟李挚之间也算是夫唱妻随,因而前世只当她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总归还是个大家闺秀,总不至于连廉耻都不要。

    前阵子就算是想图谋李挚,可若不是因为知道后果,也不算就该死。

    就算她仅仅是因为不想那么快嫁到杜家而推迟婚期,也还不算罪无可恕。

    关键是她在知道必须嫁杜家的情况下还去瞄上晏弘,让晏弘来替代前世的李挚——

    晏弘是跟她没关系,她嫁过去祸害的也是晏衡,可是谢莹此招一出,就将前世里她把李挚心伤得体无完肤,又把还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李煦丢下来的一幕幕全给唤到李南风眼前来了!

    她也许可以接受她薄情寡义,所以他们李家前世做到了仁致义尽,不但把她放走了,就算他们谢家傍着李家的势在朝中风生水起,她也念在她是李煦的外家份上未曾跟他们计较,这一世只管阻断她跟李挚也就是了。

    可她却没法儿接受前世李挚落得那样结局,到头来倾心过的人居然无耻起来连个底线都没有!

    毕竟谢莹还不同程淑,程淑只是个外人,而谢莹却是跟李挚有两年夫妻之实,还育有儿女的!

    这么一想,心里头哪里能平静得下来?

    李夫人那边她已经交代让金瓶去暗示,却不知道李夫人会不会听。听了的话想必能看出门道,想办法插一手。

    倘若不听,那她倒要想个办法把这事儿捅给东乡伯府,让杜家帮着晏家一道来处理处理了。

    但正院那边一夜无话,清早到了学堂,晏弘先来,瞅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人也擅隐忍,怕是不会轻易中招,谢莹虽是拖了三个月,但三个月时间也不足以使她这么温吞水地跟晏弘培养情份,谢杜两家婚事已经传开了,晏弘迟早知道她身份,若知道她是东乡伯府未过门的儿媳,但凡有点脑子定然也不会再与之接触。

    那么谢莹要想成功,只能尽快出狠招。

    狐狸精算计男人,来来去去就那么些招数,倒是没什么新鲜的。

    就是不知道晏衡那边走到哪儿了?

    “姑娘,谭峻问您知不知道一个叫何桢的?”

    这时候梧桐走进来,俯在她耳边问。

    何桢?这名字有点耳熟。何……谢莹的母亲不是也姓何吗?

    她想起来了,道:“怎么了?”

    “何桢的父亲,也就是谢夫人养病要避喜的那个哥哥何献平,如今就在宛平住着。何桢京城宛平两边跑,据说想入仕而无门。”

    谢莹前世曾向李挚举荐了她一个表哥给李存睿,就是这个何桢。何桢没到过李家,也没怎么露过面,李挚给他谋了个外任,他得令就出了京。李南风一直以为他们在长沙府住着,没想到这何献平竟然就在宛平?

    笃笃。

    正想着,桌子被人叩响了。

    抬头一看,是一脸老谋深算的晏衡。

    “出来说话。”

    老匹夫命令谁呢?李南风瞪他,再看看满屋子人,冷脸把书合了,起身到了院里葡萄架下。

    晏衡脚踏着石墩,得意地笑起来:“何桢你还记得吧?”

    李南风心念微动,面不改色:“记得,这不很快就要成为你们家亲戚了么。”

    晏衡沉脸:“我们家可没这种亲戚!”

    李南风呲牙笑起来。

    晏衡望着她:“何桢往谢家走的挺勤,还有,谢莹跟何桢是青梅竹马,据说小时候大半日子在一处。

    “原本两家是有意联姻的,但何家出事之后,谢奕就连何家去都不去了,再后来朝廷迟迟无人敢保举何家,这门婚事也自然就作罢了。”

    眼见着李南风把手松下来,脸色也变了,他又饶有兴趣地扬唇:“我听说前世何家是你哥帮忙举荐入朝的?真是个好亲戚啊,啧啧!”

    话没说完,李南风抬脚便往他腰上踹去,弯腰捡起石头又往他身上砸过来!

    晏衡跳上葡萄架:“你疯了!想砸死我啊!”

    “砸你是因为你敢嘲笑我哥!留你在世上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我替老天爷收了你!”

    晏衡接住石头跳下来,拍拍手道:“要说祸害,咱俩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李南风脸色还是青的!

    谢莹与何桢是表兄妹她知道,谢夫人与娘家仅存的这个亲哥哥情份好她也知道,但晏衡话里透出来的是什么意思,是谢莹与何桢勾缠不清!

    这是比谢莹抛夫弃子,比她为求虚荣玩弄心机更无耻的事情!这是她退上几万步也无法容忍的!

    她瞪着通红双眼望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晏衡正色:“其实不用我给什么证据你自己也有数,你想想她前世离开谢家去哪儿了?”

    李南风就是想到了才会这么愤怒!

    谢莹若能留在李家,实则也短不了她的荣耀吃喝,不过是艰难一点,须得李煦长大成人之后才能风光复现。

    但念她年轻日子还长,李家也不屑强留,便放她走了。都只当她离开京城远嫁了,却没想到她竟有可能是去了寻何桢!

    谢莹离开李家那会儿谢奕已经升任礼部侍郎,那是正三品的六部大员了,而何家已经翻了身,何桢经由李存睿之手充了外任,以谢奕后来在朝中的稳当,他要照顾提拔接手了谢莹的何桢,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谢莹虽是再嫁,但何桢要靠谢奕提携,不可能不应允这门婚事。

    而以她再嫁之身,能够再嫁回前途无量的竹马,这已经是绝大部分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也就是说,谢莹虽说一出京师再也没回来,但是在京外,跟着何桢也未必过得比在李家当守寡的延平侯夫人要差!

    而最令人发指的是,她自以为前世恩仇都清算得差不多了,却让谢家成了漏网之鱼!

第101章 同道中人

    李挚死的太冤了!

    她胸脯起伏,看向晏衡:“还有什么?”

    “还有就得自己亲自去看了。”晏衡想了下,忽然道:“要不今儿夜里你出来,我带你眼见为实?子时初刻我在你们家东南角门外等你,不见不散。”

    李南风再瞪了一眼他,转身走了。

    回到学堂,李舒小声问:“你怎么又跟晏衡闹上了?”

    敢情方才那一幕让她看到了。

    李南风心里烦,叹了口气,把书翻开了。

    她跟李挚打小打打闹闹,谁也不让谁,但实际上再亲不过血缘,彼此在对方心里什么位置,都心知肚明的。

    她相信倘若前世他能活到最后,看到她被陆铭和程淑那样欺负,一定不会比她自己亲手报仇好到哪里去。

    可她前世居然把谢莹,不,还有谢家那对老狗,给看漏了!他在九泉之下,该有多么死难瞑目。

    这么一想手都是颤抖的。

    午饭没怎么吃,不想撞见李挚,关门没出去。

    到夜里李挚却找上门来了,直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或是又被李夫人责骂了,带了一堆她爱吃的。

    李南风痴痴望着他,一颗心都快绞碎了。

    那股子悔恨和怒意就全然化成了杀气,——打击谢莹乃至谢家这已经不只是晏家一方的事了,她也得顺道替李挚把前世这仇给报了!

    单单对付一个谢莹何其容易,可她要的不只是这个啊,她得让谢家彻底扑进泥沼里,得让他们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方为解恨!

    但行事之前,她仍然要确定何桢与谢莹之间究竟去到了什么地步,恶人她是要打的,但也要看程度深浅。

    又要怎么确定呢?

    真若晏衡说的那样,子时跟他出去吗?

    不,那竖子素来没个正经,不见得那话就是当真的。万一他只是说出来耍耍他呢?她可不能上他的当。

    王府致远堂,都夜半了阿蛮见晏衡还未准备熄灯,便劝说道:“时辰不早了,世子早些歇吧,明儿再写。”

    晏衡仔细翻着字帖上的批注,边落笔边道:“不歇。到子时来喊我。”

    阿蛮道:“爷今晚又要出去?”

    “约了李南风。”

    阿蛮吃了一惊,在对面坐下来:“爷跟李姑娘约了打架?”

    晏衡抬头,定了半刻:“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阿蛮稍稍收敛神色,但仍是藏不住惊疑,不知道这俩除了打架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可约?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替不会武功的李南风担心,还是该嘱咐晏衡穿厚一点。

    晏衡没理他,认真练了几页字,挑出来几张自己还算满意的夹在明日功课里,而后起身取了剑。

    这回是光明正大地驾了马车出去,让阿蛮驱着到了李家东南角门外头。

    李南风洗漱完上了床,心里却翻江倒海,怎么都睡不着。

    前世今生的事全在脑海里浮现,没有一幕是能让她心气平顺的。

    耳听着漏刻响到了子时,再也躺不安宁了,起身下了地,绕开疏夏到了窗前。

    明月照在大地,偌大个太师府四处已经静得只余下偶尔的虫鸣声。

    她要做的事,当然不是李夫人立的规矩能拦的住的。

    她下意识看向东南侧,晏衡那老匹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的?该不会她出了门外,结果他又没来?

    她咬咬牙,回转身把衣服穿好,然后拍醒疏夏:“我出去一下,你过来给我看着门。”

    说完她蹑手蹑脚开门到了廊下。

    晏衡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眼看着漏刻从一刻走到三刻,还不见有动静来。

    阿蛮都不抱希望了:“李姑娘跟爷素来水火不容,这次八成又是放爷鸽子了。城中还有亲兵呢,不如我们撤吧?”

    凭借对李家这件事的了解,晏衡原本是笃定李南风会出来的,但都过去了半个时辰,信心也开始动摇。

    但想到不见不散这话是他说出来的,就没道理才等了这么会儿就走,好让那婆娘回头有机会拿它作话柄。

    道:“再等等。”

    话音落下,就听前方传来极细微的一点声响。掀帘看去,那紧闭的角门开了,月光之下,门缝里头小心翼翼地钻出来个顶着两颗小丸子的脑袋来。

    那脑袋左右晃动看了下,看到马车这边,就顿住了,接而立马退回去,砰地把门给关上了。

    晏衡有些无语。下车走过去,叩叩门说:“出来。”

    里头没动静。他说道:“来都来了,还装什么装呢,快点儿!”

    门便又开了,先前那小矮子挺直腰背,瞪着双眼,裹着一身煞气出来了。

    晏衡不觉笑了一下,得意地拨了一下她头顶丸子,先自转身走了。

    李南风随后踹他一脚,看着他打了两个踉跄扑到马车跟前,才冷着脸在躬着腰的他面前登了车。

    晏衡掀帘上车:“你坐着我的车,我还好心带你去求证,你也不对我客气点儿。”

    李南风坐在一方榻上,懒得理他。就凭她跟他之间的血海深仇,她能出来这趟,跟他同车而乘,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了。

    “先去哪儿?”她问道。都是同道中人,就用不着再废话了,先办正事为要紧。

    晏衡道:“去何家。想‘捉奸’是没那么容易的,谢家高门大院你没武功也进不去,何桢现如今如住在南城一条小胡同里。

    “房子不是他的,是谢夫人赁给他暂住的。谢莹跟他之间倘若真有苟且,他住处绝对会有蛛丝蚂迹。”

    李南风瞥他:“就算何桢住的赁来的房子,我也没武功,不能翻墙也不能不动声色入内。”

    晏衡掏出个小瓶子放在炕桌上:“这岂能难得倒我?”

    “这是什么?”

    “迷药。”晏衡道,“何桢身边只有个书童,吸入指甲缝这么一点儿,保管他们半个时辰醒不过来。”

    李南风骂道:“下三滥的玩意儿!你老子顶天立地一条汉子,你却一天到晚尽搞这些歪门邪道!”

    这话晏衡就不爱听了:“你到底想去不想去?”

    李南风瞪着他,把药瓶拿起来看了下,又咚地放回去:“多放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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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拉皮条的

    晏衡对她也是服气。

    到了胡同里,他先入内行事,而后从内把门打开,李南风再进门。

    果然是个简陋的小院儿,但也有三间,一间堂屋,一间卧房,再有一间便是书房了。

    晏衡要进书房,李南风却径直往卧房这边来。

    她拿出夜明珠,先到床头凑近看了看熟睡中的这人,十七八岁模样,五官倒算周正,移目又去看他枕头,目光锁定枕下露出半截丝络。

    抽出来一看,是个打得极精致的扇坠,扇面留白,但隐约之间却有幽香飘来。

    这明显是女子之物,但仅凭这个还不能断定就是谢莹与他有染。

    她扫了两眼,放回原处,手指探进的瞬间却又摸到一物,稍顿之后拿出来,是个香囊。

    这香囊上绣的图案倒很普通,不过是鸳鸯并蒂莲等玩意儿,再捏捏,香囊里却还有东西,拿出来一看,腻歪得很,是首相思诗呢,但依旧看不出来确切的与谢莹勾缠的明证。

    晏衡嫌麻烦,直接掀开何桢衣裳来翻开,也没找到什么。

    “去书房看看。”

    李南风拿着夜明珠走出来,直接又到了书房。

    晏衡轻车熟路,先找四壁,再查书架暗格,再寻地板,最后开始检查灯台茶盏砚台等各物。

    李南风则翻书本纸张,何桢带来的有两只大箱子,全部找找,又找到两件陈年物件。

    晏衡把何桢搭在椅背上一件外袍抖开,衣服里就飞下只盒子,是盒崭新胭脂。

    来来去去都是这些玩意儿,怎么就没个能让她一把摁死的证据在呢?李南风皱了眉头。

    “其实也容易,”晏衡说,“何桢这边没证据,那边厢不是还有个谢莹?姓何的手里有这么些东西,其实已经足能说明问题,我带你去谢家,上谢莹房里翻翻,不出意外,定然能有东西对上号。”

    李南风冷笑:“谢家上下几十口人,你打算搬多少斤迷药去下手?”

    “这你就不懂了,我武功高强,世间少人能敌,只需把关键的几个人撂倒就行了。”晏衡打量她身上,又道:“就你如今这身板,我拎着你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李南风瞪他,迈步到了院中。

    沉吟片刻,她环顾四下道:“何桢身边只带了个书童,姓何的跟谢莹之间那点事,他必然知情。你把那书童带出来,找个地方把他弄醒!”

    晏稀讷然一顿,抱了抱拳:“还是您狠!”

    书童早已经睡成了一滩泥,晏衡将他扛出来,门下跟李南风打了个招呼,两人便就顺着胡同往里头走去。

    这当口夜深人静,别说胡同里无人,便是周围一大片都没有什么动静。

    月光照着两人,到了胡同底部一座城隍庙,庙是间破庙,除去疑似乞丐短住过留下的几只破碗破鞋之外,没有人。

    晏衡把人放下,然后举目四顾起来。

    李南风问:“找什么?”

    “弄点水把他泼醒!”

    “你没解药?”

    晏衡摊手:“毕竟我也没想过下了手还得给救回来。”

    李南风骂他都嫌浪费口水。

    胡同里有水井,晏衡寻了个木桶拎水浇在小厮身上,大热天的不够刺激,李南风又事先交代多放了点药,提了好几桶水浇下去才有反应。

    书童蜷着身子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到面前人影,随即坐了起来。

    李南风与晏衡并排而立,冷脸望着地下的他。“醒没?”

    书童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了眼庙里两尊破菩萨,而后又瞪大眼望着面前这一对!

    “你们,你们是——”

    李南风寒脸不语。

    晏衡却笑起来,压着他肩膀又把他按了回去,拍拍他脸道:“不用问我们是谁,也不用问我们想干什么,更不要担心我们劫财劫色杀人放火,还有你们家公子在哪里也不要问,你只要听到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就成了。懂么?”

    书童嘴张了半日,发出了几个无意识的糊音,才又抿紧唇往后缩了半步。

    晏衡道:“你们少爷跟谢家小姐青梅竹马?”

    书童咬紧牙关不肯做声。

    晏衡掐住他下巴一捏,等他啊地痛呼出来,再道:“要不要挨顿打再说?”

    书童被捏得骨头都快碎了!扑腾着两只手道:“是!是!是青梅竹马!但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们姑老爷不许表姑娘嫁到何家,如今表姑娘马上就要过门成为东乡伯府的二少奶奶了!”

    “没关系?那你们少爷怎么还三天两头地往谢家跑?枕头底下还藏着谢小姐送的香囊扇坠呢?”

    书童发窘了:“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藏着,但还是说明那扇坠香囊的确是谢莹的了?”李南风冷眼扫过来,“她一面跟杜家议着婚,一面还与你们少爷私相授受?”

    书童越发窘迫:“小的,小的可没这么说……”

    李南风走到他跟前,道:“谢莹跟何桢好到什么程度?”

    书童嗫嚅。

    晏衡抬手搭到他肩上,他立马惊叫起来:“我说!我说!我们公子是谢姑娘闺房里的常客!不管是我们公子去谢家,还是表姑娘到何家,从小到大都是直出直入!

    “我们公子给表姑娘梳过头,穿过鞋,前阵子,前阵子表姑娘生病,我们公子还去安慰过她!”

    “出来勾搭男人的主意,是谁出的?!”

    李南风怒道。

    书童明明比她还高出一头,在她怒容之下也不由抖瑟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不过,不过前阵子我们公子和表姑娘谈论过延平侯世子!

    “后来我随我们公子到宛平看过我们老爷回来,他在路上听到有人闲谈提到靖王府,也曾打听过晏家大爷来着!

    “谁出的主意我是真不知道!”

    李南风收回目光,看向晏衡。

    这回轮到晏衡脸色不那么好看了,何桢既曾打听晏弘,那这主意是谁出的还用说吗?!

    “说来说去,你们家主子这是一面跟谢小姐私下苟且着,一面又怂勇着她高嫁而后顺道捞好处呢!他还入仕作甚?有这手拉皮条的好本事去长春院得了!”

    书童羞愤:“我们家公子才不是那种人!”

    气燥的晏衡费事跟他多说,一掌又把他给劈晕了。

第103章 给我憋着!

    两个人都有点脸色不好。

    书童的话虽是进一步给出了证据,但是也更加给人心里添了堵了,何桢并不无辜,不光是谢家想做这个皮肉买卖,姓何的也想傍着谢莹平步青云,也就是说,这对狗男女这一世算计李家不成,又合起伙来算计晏家!

    李南风道:“拉去长春院是个好主意。”

    晏衡望着她:“难得你夸我一句啊。”

    “姓何的能拉去怡春院,那谢家那对老畜生呢?”李南风兀自道。

    “当然也不能轻饶了他们,何桢能在谢家出入,必然是何氏纵容的。再有谢奕趁夜去寻曹胜,不可能不知道谢莹准备算计晏弘,也就是说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谢莹,我觉得就让她跟何桢凑一堆挺合适。你觉得呢?”晏衡看了眼她。

    李南风道:“她那么想高嫁,怎么能不给她挑个好人家!”

    “怎么个好法?”

    “我觉得谢家就挺好的。”

    晏衡愣住:“啥意思?”

    李南风睨他:“他们一家男盗女娼,老聪明了,只别人个个都是傻子!

    “谢莹肖想晏弘,晏弘八成不会明知是坑还往下跳。这样她必然要下猛药,等她出招的时候,把她扒光了塞谢家那老畜生怀里去呗!”

    晏衡瞪大双眼:“你也不嫌手脏?!”

    李南风咬牙:“我要是不嫌,眼目下就要这么干了!”

    晏衡道:“冷静点儿,让人乱伦会遭雷劈的。”

    “我倒恨不得再劈一次呢,若我被劈回从前去,我头一件先把你剁成肉酱!”

    晏衡咂声:“好端端地又提这茬!”

    完了又道:“其实你说的这也不是不行,礼部郎中跟自家闺女滚在一块儿,不能不说是个大新闻了。

    “而且一步到位,谢奕官身没了,何氏夹在丈夫跟闺女之间,只怕也只剩下去投河的份。不出三日定然会有三条尸。

    “美中不足的是姓何的这边还要再费点脑子,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们几个凑一锅端了?”

    李南风消去怒气,咬牙抻身,说道:“要收拾姓何的何其简单?只管让杜家知道谢莹私底下跟姓何的怎么勾搭的便是了,照鲁氏的为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双狗男女?收拾何家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但若杜家进来了,事情就得做得干净点了,至少不能让他们拿到咱们的把柄。”

    “这个你拿手,你来。”晏衡伸手说。

    李南风睨他:“构陷这种事情,谁能比得过你?”

    晏衡道:“怎么就没人比我能构陷呢?我堂堂一个正人君子——”

    接收到她的目光,他又住了嘴,摊手道:“就算是构陷,也不能凭空捏造,得有这么点让人无法反驳的证据才能使人心服口服。关键是何家这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又道:“其实这事只要禀给咱们两家,根本用不着咱们出手。”

    “那不行。”李南风道,“家里虽然会出手,但终究只能收拾他们算计晏弘这笔,且还是未遂,定然也治不了他们所有人。

    “皇上也不会答应就此夺了谢家老畜生的官。

    “那么他们前世害得我哥哥那样下场呢?我必要将两世之仇一并报了不可!”

    晏衡想了下,道:“你哥那会儿堕马是怎么回事儿?”

    李南风明白他意思,摇头道:“堕马之事应不相干。谢莹既是个只图荣华富贵的,自然也不会有那么蠢,放着好好的延平侯夫人不当,非得害死我哥去寻何桢。

    “她应是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

    “至于何桢,他得了官身之后便不在京师,一个小小的外官,也还没那等本事接近我哥来祸害他。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算计了我哥,算计了我们李家是事实,这点无法抹去!”

    晏衡坐在门墩儿上,说道:“那就别想什么构陷了,麻烦。得罪了东乡伯府,还有个裙带一碰就松的闺女,脸都丢到了爪哇国去,谢奕这辈子别说想出头,能保住这官身就不错了。

    “还是照你说的,等谢莹再冲晏弘出手的时候,咱们帮她点小忙。”

    李南风拂拂袖子:“那就只好让那对狗男女凑一堆了。索性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不过凭什么要让谢莹还能嫁个手脚齐全的人呢?她不是嫌弃我哥哥伤病不能动撇下他了么,得让她这辈子就落个守活寡的下场。”

    “你去跟你爹哭哭呗,保准他两条腿保不住。”

    李南风两眼一冷:“你怎么不去跟你爹哭?不如我让我爹劝杜家退了这婚,再把她正儿八经嫁到你们家去?!”

    晏衡啧声:“看你这爆脾气,一点就着。我不就说说嘛。”

    “给我憋着!”

    李南风怒瞪他。

    晏衡摸着下巴,斜睨着这凶老娘们儿。余光扫到地上,又道:“这货得弄醒来,仔细交代几句,不然回头得坏事。”

    李南风不想搭理他了。

    ……

    一个前世里能把诸多官员整得鬼哭狼嚎的晏衡,自然有办法堵住个小书童的嘴。

    两人挟着他又回到何家,还吃了还书童孝敬的茶才回来。

    路上合计了几句,各自归府,这一夜便无话。

    翌日早起何桢照例去摸枕下,问:“我昨儿把扇子放哪儿了?”

    书童取过来,道:“放在书房了。”又道:“公子近来事多,迟早把东西给落在别处。

    “这光秃秃的扇面什么也没有,丢了也没处寻,倒不如让表姑娘题几个字在上头,一来留些情份可慰藉公子一片痴心,二来回头落在外头也好找寻。”

    何桢下地冷哂:“什么情份不情份?她见过一回李挚之后便惋惜不已,还因他气病在床,转头见了晏弘又卯足劲儿地贴了上去,对我哪里有什么情份可言?

    “我也不过是不想跟她撕破脸,断了自己前程罢了。”

    书童道:“越是如此,公子岂非越应该给自己寻点倚仗?表姑娘只送这些东西给你,却让外人分毫都看不出来来历,说句不好听的,来日表姑娘飞黄腾达了,不想搭理公子了,公子可是连一点筹码都没有呢。”

    何桢听到这里想起上回在谢莹处立下的字据来,当下止住穿衣动作:“你说的很是。”

第104章 提个醒儿

    谢莹见过晏弘,近日除去收集他行踪,没干别的。也因此得到了不少靖王府的传闻。

    传说靖王府有广厦百间,仆从如云,进出院落都有软轿可坐,宫里赏赐隔三差五到来,靖王夫妇也是宫里贵人的座上宾,太子在靖王手下学骑射,与太师堪称在朝堂日月齐辉。

    那颗心便漾动到停不下来,又听说晏弘素来禀性尚可,唯一的同胞弟弟还是个病秧子,心下又多出许多计较来。

    何桢到来时候她正在整理打听到的晏弘的近日行程,随口道:“我父亲这几日闲,你别被他回来撞见。”

    “你当姑父不知道咱们?”何桢坐下来,“钰哥儿还小,姑父还指望不上他。你嫁去靖王府,姑父也拿捏不住晏弘。

    “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谢家也没什么旁支帮衬,我之于他,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至多是不让你嫁给我,不至于不许我来见你。”

    谢莹将散落的纸张整理起来,说道:“话虽这么说,这节骨眼儿上也该收敛点儿,不要落了人话柄,到时候我进不了王府,杜家这边也丢了,你别说翻身,就是在京城立足都难了。”

    “我不过是想你而已,看看你就走。”何桢捏捏她的手,看到她枕下压着的一方白绫缎,拿出来道:“你这个旧了。”

    谢莹夺回来:“这是女子亵衣,你拿了做什么。”

    何桢笑了笑,提起她笔道:“等我题个字在上头。”

    等他写完了,谢莹一看是首《情人碧玉歌》,便觉羞愤起来。“你何故写这些东西来轻侮我?我与你清清白白,你莫要坏了我的名声!”

    “你自与我清清白白,只我一腔情意眼看着要付诸东流。”何桢搁了笔,幽叹起来。“你当我想过来落话柄给人么?

    “这些日子我日夜难安,一想到与你过往种种就禁不住满面泪流。我想到过不多久你便要与这碧玉歌里一般与他人共枕鸳梦,便有感而发写了下来。

    “你不体谅我,竟还怪我。”

    谢莹倒不好说他什么了。

    与他青梅竹马总是事实,如今笼络着他,一是因着谢奕确实也有拿他备用的意思,二也是不想太过张扬,把他逼到绝路,回过头再来反噬自己。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真的从她这儿得不到半点慰藉,冲动之下搅和了她的前程怎么办?

    无论如何也等她这边过了门,再替他讨个官职安顿他也罢。

    便缓声道:“你何必钻牛角儿?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不懂,如今这模样,也不是我愿意的。”

    何桢把笔塞给他:“来,你也写几句,让我留个念想。”

    谢莹想了想,简短写下首《长干行》。

    “落款写我旁侧。”何桢指着上方。

    谢莹迁就他,便又把名字给落了。

    何桢看完,把肚兜收进怀里,起身道:“我不多留了,省得你回头被姑父说。”

    他动作倒快,谢莹不及说话他便已出门,更别提阻拦!

    谢莹心里立时涌动着些许不安,总觉得何桢拿着那肚兜不那么稳当,他是要干什么?!

    他还得傍着他们谢家翻身,且自己手里头还有他立的字据呢!他还有那个胆子兴风作浪不成?

    想想都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自己还比他多几分胜算,便又且笃定下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再往晏弘这边进一步——

    目标达成就好了,到时别说拿着一个肚兜,便是十个肚兜也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晏弘忙着读书奋进,书局里意外遇见的少女虽然也给他的沉闷的生活带来了些许色彩,但在当下的处境面前,其实容不得他分心出来做太多的构想。

    否则的话,当日他定也不会连对方名姓也不曾问问,就此在街头道别。

    他当务之急是以学业为重,近来他听到消息,皇帝似准备明年加开恩科,介时他定当奋力一搏。

    晏衡这几日也似乎特别忙,他想把字帖拿给他,总也找不到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突兀的时机,若让小厮送过去,又不那么合适。

    下晌就哪里都没去,打算等晏衡一回来就上他院里去找他。

    小厮进来道:“沈家表少爷下帖子来,问大爷现下有无空,要请大爷到湖畔吃茶。”

    自打上回卢氏来闹过,晏弘就未再去过沈家。靖王一连提携了沈家三个舅老爷入仕,彼此也都默认还了当年这笔恩情。

    晏驰跟卢氏撕破了脸,很多事情也就失去了勉强的必要,不知道沈亭无端端又邀他做什么。

    但他自幼与沈亭处得也还算可以,虽是卢氏过份,也不能不与沈亭往来。

    问明了沈亭约他在莲香居,他又问起晏衡。

    小厮道:“刚看到回来了,像是往曦日堂那边去了。”

    晏弘点头,拿着字帖出门往东边来。

    晏衡回来跟林夫人打听安定坊的事,林夫人因为后来没再入内,因而也知之不多,只知道大理寺的确有了莫大收获。

    陪着林夫人吃了些点心,晏衡就出来了。

    到致远堂外,就见晏弘一袭锦衫徘徊在竹林下。

    他顿了半步然后走上去,笑道:“找我?”

    晏弘转身点头,道:“你字练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

    晏弘也不指望他会认真练,把字帖拿出来道:“这是我去书局顺手买的,你好歹多看看,没事琢磨琢磨,总会有点帮助的。”

    晏衡接过来,打量他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晏弘避而未答。看看他便就抬脚要走。

    晏衡扫眼望着他身上,却道:“你要出去?”

    “我表兄约了吃茶。”

    晏衡点点头,忽然说起:“你知道礼部郎中谢奕么?”

    “听说过。”晏弘凝目,“怎么了?”

    晏衡笑一笑:“谢奕的女儿经太师夫人撮合,马上要嫁到东乡伯府为二少奶奶了,但她似乎并不乐意,日前正四处寻人搭讪。”

    晏弘没言语。他不知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无事,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晏衡扬扬手里字帖,进门了。

    晏弘在门下略站了站,也抬步离去。

    他对这个弟弟一点也不了解,他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他也无从猜测。

    算了算与岁相差得有七八岁呢,他跟晏驰这亲弟弟都不见得心意相通,就别提跟这异母而生的他了。

第105章 你人真好

    沈栖云进了太仆寺之后,沈亭这位沈家四爷随后也在通政司谋了个经历的差事。

    沈家子弟众多,大多都有此世家子弟的个性,沈亭从来不爱得罪人,跟晏弘兄弟谈不上多么亲近,向来客客气气,轻易不给人难堪。

    但卢氏之事就发生在前不久,那一巴掌虽是打在沈夫人脸上,晏弘想到此却觉脸上火辣辣。

    这大约要成为他很久一段时间里心头的一个疙瘩了,因而即便与沈亭未曾交恶,但实际上这一趟他却也并不是那么想过来。

    到了茶楼,沈亭先到了,春风满面地坐在桌后目迎他。“卿飞近来可忙?”

    管卿看着晏弘进了茶楼,立时回府禀告了晏衡。

    晏衡取剑:“去把李南风接出来,我在茶楼外头等她!而后让唐素他们立刻回话给我!”

    管卿道着得令,迅速去了。

    晏衡到了庑廊下,又回头看了眼阿蛮:“你也别闲着,去办点事!”

    ……

    晏弘今日跟沈亭的碰面不算太愉快,沈亭邀他的目的是想让他劝说沈夫人原谅卢氏这回。

    因为沈芙出嫁在即,沈家在京没有主母,到时候出嫁便会很麻烦很难看,便想请沈夫人到时候能出面主持沈芙的婚事。

    晏弘自知这是他们想到沈夫人若是不出席,那么靖王也绝不会安排他们兄弟出席,如此一来许家定然会有些猜想,试想收留过十几年的亲妹妹母子,甚至前不久才刚回报了沈家,却连近在咫尺的娘家侄女出嫁都不来参与,谁会当成是正常的?

    但卢氏那一巴掌犹在脸上,沈亭虽是尽了礼数,可若他真心认为卢氏是错误的,若真认为这件事是沈夫人受到了委屈,那他为何不先去王府替卢氏跟沈夫人赔礼认错,然后试图冰释前嫌呢?

    当然沈夫人仍然不见得会接受,可他就是连努力争取一下都不肯,这又如何能让人心服?

    晏弘的确也知道沈家于他们是有恩的,但这件事上,他没有办法让步。

    他拒绝了沈亭的请求,明言告诉他这件事他没有立场说服沈夫人。

    沈亭默坐了半晌,最后点点头,先走了。

    晏弘心里并不痛快,他希望沈栖云一家能做到真正的光风霁月,而他也能心甘情愿穷此一生来善待回报,他们毕竟是他的外家,那里也还有他敬爱的外祖父。

    可倘若他们能如此,当初就不会巴巴地要跟着他们先进京了。

    小二进来添茶,是碗新沏的上好的碧螺春,而且温到刚刚好。

    他打开碗盖,正要喝,忽然房梁上跃下来一个人,伸手覆在了他碗口上……

    小二出了房门,径直到了隔壁房间,笑嘻嘻跟桌畔的谢莹伸了手。

    谢莹给出两张银票,礼貌地致了谢。

    小二出去后,四面都寂静了,只有窗外湖面画舫划去的水声。

    她攥了攥拳头,有些紧张。

    她自幼德言容功学是学,但与何桢两小无猜,小小时候就被两家亲长认定会是一对,有此为恃,私下行止上也比旁人随意得多。

    何桢替她梳过头,穿过鞋,她也给他做过衣裳,耳鬓厮磨过。

    拜这段经历所赐,对男女之事她也比寻常闺秀要熟稔得多,她知道该怎么引起男人的注意,也知道该怎么看人下菜碟。

    晏弘虽然出身高贵,但自幼在沈家长大,受沈家儒派教导,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有了上回的接触做铺垫,今日只要让他毁了她的名节,那么他便是别想脱身了!

    但到底这种事还是头一回,且还关系甚大,她也不能不捏一把汗。

    “支呀。”

    正满脑子紧绷之时,隔壁传来门响,她迅速看一眼丫鬟,丫鬟会意,开门看了看,迅速冲她点了点头!

    谢莹立时走到门下,沉了沉气然后把门打开,抬眼便见一袭锦衫的晏弘背对着这边撑墙而立,另一手还扶着头,仿佛不胜酒力。

    但他们分明是喝的茶……谢莹放下心,缓步走过去,到了跟前一停,说道:“原来是你呀!你这是怎么了?”

    晏弘抬头,目光在她欣喜的脸上停留半晌,收回目光来对向墙壁。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那日——”

    “我知道。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真是好巧。”晏弘撑着墙壁,又道:“你嗓子好了?”

    谢莹微赧地捉着手绢,仿如天真纯洁的一个少女:“都好些天了,再不好可得着急了。你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扶你进屋歇会儿?”

    晏弘望着她:“你怎么这么好。”

    谢莹越发把头垂下去了,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红晕。“上次烦你帮我找书,怎么着也算是认识了吧?

    “我进京不久,平日也不敢与人接触。但是我觉得你人很好,你要是不介意,我可就把你当朋友了。”

    晏弘垂眸勾唇,没有动作。

    谢莹又抬头,伸手来挽他的胳膊:“我扶你进房去歇会儿。”

    晏弘睨着她,没有拒绝。

    进了门,他道:“把窗关一关,我想在榻上歇会儿,谢小姐。”

    谢莹应着,转了身却蓦然顿住:谢小姐?!

    回头看看榻上,晏弘却端正坐在那里,目光清明,脸上温厚全然退去,隐隐正气浮于全身。

    谢莹心下微抖,让她心抖的不是他喊出了她的姓氏,而是他明明应该服了药,此刻却还能神思清明坐在这里!

    “坐下说话吧。”晏弘端起一旁空了的茶碗,看向对面,“礼部郎中谢奕的女儿,前不久刚刚被太师夫人撮合许给了东乡伯府二少爷。

    “前些日子又称家里舅舅重病要避喜,提出延期纳征三个月。

    “书局里的偶遇不是偶遇,这杯茶也是特意送给我喝的。

    “你是那么机灵可爱,还好心地扶了我进来,结果我被药控制对你无礼,你的清白怎么办呢?你的婚事怎么办呢?

    “刚好我有个权大势大的父亲,压东乡伯府一头不在话下,就是抹了太师夫人的面子也不算什么。

    “你是因为好心想帮我而被我连累退了婚的,我怎么可能不对你好点,把你娶回去呢?不然你就很可以推窗投湖了,是吗谢小姐?”

    谢莹一张脸煞白,脑袋里嗡嗡的都快听不见他说法什么了。

第106章 仰慕于你

    “谢小姐能写出一笔好字,足见也是个受过很好教育的,该知道为人该当重信重义,既然在许婚,怎么能又做出这种事情呢?

    “东乡伯府是朝中新贵,太师夫人能撮合你们两家,也是对谢小姐的肯定,不知谢小姐何以认定在下就一定会比杜家少爷更可靠?”

    晏弘凝眉望着她,双拳都已经在膝盖握紧。

    因为谢莹计划了要行事,丫鬟没进来,只有两个人的屋子就显得格外空荡安静。

    谢莹指甲抠进了掌心,过了有片刻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道:“原来倒是我低估了晏公子。只不过公子有何证据证明我对你有所图谋呢?

    “我不过是出于好心帮了你一把,如何反要被你扣上心怀不轨的罪名?

    “还有,即便我是真有图谋,公子也带着我进这屋里来了,真要说不清,此刻不也一样说不清了?”

    晏弘深深望着她,早前温和的目光已只剩下厌恶:“原先我只当你毫无心机,不想果然是个处心积虑之人!你既然问到这里,难道就不怀疑这杯茶是被谁吃了吗?!”

    谢莹微怔。

    这时候窗门大开,外头如同被掷麻袋般地掷进个人来,倒在地下便口齿不清地开始哼哼!

    他身上一身长袍被扯褪到了肩以下,再看看他脸上满面通红,完全没有任何斯文可言!看到她的裙摆,他抬头往上,一只手就来拉扯她的衣衫!

    “阿莹……”

    谢莹一张煞白过的脸顿时褪成了雪白!

    “谢小姐简直比我想象得更加不知廉耻!”晏弘怒道,“你来认认,这厮可是与你青梅竹马,并且至今还在你府上时常出入的表哥何桢?”

    谢莹颤唇看过来:“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若不在这儿,方才我岂不是就要被你牵着鼻子走了?你毫无廉耻可言,都败露了还打算赖我一笔,若没有他在这儿,这会儿你是不是就该扯落衣裳缠上我了?!”

    晏弘是个斯文人,但此刻已明白自己当了冤大头的他也没办法冷静了!

    谢莹看到何桢,终于已方寸大乱!

    原本只一个晏弘她还没有什么可怕的,毕竟暗中对他的为人也是做过了解,知道今日就算成不了事,也坏不了大局,再不济她还是可以嫁去杜家的。

    但何桢的突然出现,让她意识到晏弘会知道她的底细,这件事也不简单了!

    她出来这趟并未告诉何桢,那么晏弘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他带过来并且还喂他喝了茶的?

    只能是他早就在这里了,如果何桢早就在这里,那是不是表示晏弘也早就知道了她的谋算?

    可他又是怎么做到能预知到她的动向的?!

    他还知道何桢!

    他到底会把她怎么样?

    关键是,她只不过往茶里放了些安神药,想趁着他无力反抗时制造出某些假象,这何桢看起来怎么……

    她一个大姑娘家,上哪里去弄那种勾栏院才有的药?!何桢这明明就是中了暗算!

    不,是连她一起也中了暗算!

    他这是要坐实她给他下催情药!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无毒无害的晏弘,居然还会反过来使一手这么阴毒的招数!

    她当下慌了,避开何桢飞快走到晏弘跟前,哭着跪下来道:“我也是因为仰慕公子才一时鬼迷心窍!

    “公子心知我并未下贱到那种程度,是我千不该万不该对公子动情!还请公子看在我一片痴念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毕竟我仰慕公子,并不能算是罪过啊!”

    茶里放些安神药,并算不得多大罪,可是放别的药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晏弘能全知他底细,先前小二必然已落在他手。是不是晏弘整她也无所谓了,她只知道眼下她已经没有筹码跟他谈判!

    晏弘咬牙没做声,望见她掩面啜泣的模样侧转了身。

    房门一开有人走进来,以阴冷刺骨的声音道:“你没得手便求他放你一马,若是得了手,你日后便该做你的春秋大梦,一面赖着他对你负责,让我晏家出面去得罪杜家李家,一面与你的竹马暗中苟且来祸害靖王府!

    “到时候他还得因为今日之事对你抱愧于心,拼命设法地弥补你,弥补谢家!

    “一句高抬贵手说的何其轻松!你口口声声仰慕他,那我手里的这个要怎么解释?!”

    一方写着字的白绫亵衣在他身后侍卫手里展开来,是个半旧的肚兜,上方两首诗词下,落的正是谢莹与何桢的名字!

    晏弘如被惊醒,迅速地看了眼谢莹。

    谢莹面无人色望着来人:“晏世子!……”

    “杜家也是功勋人家,也是于国于朝廷立下大功的人,你是如此不知廉耻,他又为何要放着你去祸害杜家!

    “今日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与他晏弘,与我晏家一点干系都没有,你且受着吧!”

    “还不走?!”晏衡摆手让侍卫收起肚兜,催促晏弘。

    晏弘拂袖离去。

    谢莹扑上来:“晏公子!”

    晏衡飞快将门扣上,听着屋里谢莹的哭叫,拍了拍双手。

    晏弘脸有惊怒,略顿之后却仍是交代晏衡:“别做得太绝,毕竟是个姑娘家——”

    晏衡笑推着他往楼梯口走,一面扭头跟管卿使了眼色。

    管卿几个纵步到对面茶肆找到正磕瓜子的李南风,李南风听完,旋即唤来谭峻:“派个人去谢家传话,就说谢姑娘在莲香居请他们过来。然后东乡伯那边别闲着,放个话就说是她亲家谢夫人请她到莲香居吃茶!”

    谭峻得令,立时下楼。

    谢莹出门别人不告诉,自然是会告诉谢夫人的。

    谢家老太爷在世时为求贤名,为官一辈子除了最后落得个清官的虚名什么都没留下,以至于改朝换代之后,不光是官位丢了,连家产也没落下几分。

    人都说谢家风光荣耀,是清流之家,又哪里知道他们打肿脸充胖子的苦处?

    好在谢奕擅筹谋,立国后即蒙举荐入了仕,但过惯了勒紧裤腰带日子的他们,哪里会满足于此?

    眼前就摆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在,她自己又是个有雄心的,自然得好好筹谋嫁个好人家。如此大家都有好处。

    先前谢莹出门后她就在房里等她的好消息,丫鬟进门把谢莹在莲香楼请他们过去的话儿一报,她腾地自椅子上弹起来,立时就抬脚跨门了!

    登车之前她交代:“去请老爷即刻到莲香居,请他无论如何这就来!要快!”

第107章 这儿媳妇!

    东乡伯府这边,鲁氏被李夫人强塞了这门亲事,心里已经憋气了很久。

    除去强买强卖的憋屈之外,还因为谢家是清流,东乡伯对能跟读书人攀亲高兴得不得了,不但认为这是李太师夫妇关照,还几次三番叮嘱她要在亲家面前客气点儿,别露出那小家子气来。

    一次两次尚可,说得多了未免让人心烦。也不免让人想到以后,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回家,到时候会不会把自己给压一头?毕竟谢莹那副作派,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想到这事正心烦,这边厢丫鬟便来说谢夫人请她到莲香居喝茶。

    这准亲家相邀,自然不能不去,鲁氏起身换了衣裳,不情不愿地也出了门。

    李南风在茶肆窗口看到谢夫人与谢奕一前一后急急到来,便着疏夏往对面递信号了。

    晏衡把团团围住在房间四周的人一撤,大伙便全聚到隔壁屋里喝茶了。

    莲香居里人客如梭,谢夫人不顾小二招呼,径直上了楼梯。

    送讯的人早就把谢莹所在房间名报给她了。到了房门口,还在深吸气想着回头怎么开这个口的功夫,就听里头声音不对。

    她知道是会有些不妥,但也想着晏弘一个读书人应不至于出大事——真出大事反倒也好办了,可眼下这声音却来得有些奇怪!

    “把门打开!”

    她喝令道。

    同来的丫鬟把门推开,谢夫人迈步入内,抬眼一看,当下就傻眼了!

    屋里谢莹衣衫不整靠墙立着,面上惊惶而扭曲,而面前则有人在急速地喘息,细一看,这不是何桢吗!

    居然是他们俩衣衫不整地关在房里头!

    谢夫人当下觉得有些血冲顶,扶着门框才能站直。

    谢莹看到她,也是神色裂变,嘶哑着声音道:“您怎么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谢奕的怒吼声,他冲进屋里,看看谢莹又看看何桢,当下揪住何桢胳膊就扇了两巴掌:“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跟莹姐儿这副样子!”

    何桢落在地上,连连撞翻几条板凳。

    谢夫人腿都软了,何桢这副样子,以她过来人看来,明显是着了暗算!

    但谢莹不是跟晏弘在这里吗?怎么会变成何桢?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不可能会出现差错,那么晏弘呢?!

    她扶着眩晕的头,转身大唤:“关门!快关门!”

    “关什么门?!”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声音了,这声音高亢中还带着点霸道,谢夫人回头一看,更是吓得连魂都没有了!

    来的这人岂是别人?正是东乡伯夫人鲁氏!

    这下连谢奕也陡然变了脸色,站在狼狈不堪的谢莹何桢面前,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不是莹姐儿么?!亲家!这是怎么回事!”

    鲁氏一个行镖出身的人,不但身板扎实,而且嗓门尖利,跨进门后看到这一幕,她当下就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这人是谁?!我们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怎么会跟他衣衫不整同处一室!”

    “亲家母——”

    “你住嘴!谁跟你是亲家母!”鲁氏气急败坏,扯开嗓子道:“来人!快去请伯爷过来!让他来看看谢家是怎么教唆着女儿欺负我们杜家的!”

    “亲家母!杜夫人!——”

    房子地板是木制的,楼上声音早已经传到了楼下。

    楼下人闻声到了楼上,紧接人又交头接耳口沫四溅地传开!

    李南风听完回话放下茶杯,道:“回府去禀告太太,就说谢夫人与东乡伯夫人在莲香居为着儿女之事打起来了,她是媒人,请她赶紧过来调解!”

    谭峻道着是,又立刻下了楼!

    李南风留下疏夏结账,也到了莲香居。

    因着楼上的争吵,楼下原本济济一堂的茶客全涌到楼上去了,事发的房间门外人挤人,谢夫人带来的人尽管不少,但此刻又哪里抵挡得住围观茶客们的好奇心?

    更别提还有东乡伯府的人在旁横着脸替鲁氏壮声势!

    雅间地方并不大,此时杜家的人挡着门不让关,屋里挤着两边人马,更加宽敞不起来!

    “你我两家可是已经在议婚的,要不是你们提出挪期三月,这门婚事是已经下了聘的!

    “你们读书人家讲究礼义廉耻,我们杜家也不是可以任你们玩弄于股掌的傻子!

    “你们一面放纵她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一面又想把闺女塞到我们杜家来,你们居心何在?!

    “我们杜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来坑我们?!

    “今日这事你无论如何得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们杜家跟你们谢家绝没完!”

    屋里充斥着鲁氏的怒斥声。

    谢家夫妇已经只有铁青脸立在旁侧的份了。

    鲁氏太强势,此刻谢莹即便是狼狈得不成样子,也被杜家婆子牢牢看着不能避于人前。

    而旁边何桢的丑态则不必说了,谢夫人是强忍着不往那边看去,她怕一看去就会忍不住想要立刻掐死他!

    晏弘这边本就属于试试看,并非一定要求得结果,因而她千叮咛万嘱咐谢莹要小心,千万不要弄得鸡飞蛋打。

    杜家二公子再不如人意,杜家也是响当当的勋贵,也有莫大的皇恩摆在那里,实在不行,就是去了杜家也比嫁去一般人家要强。

    可前后不过半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鲁氏来的太及时,她想问问谢莹都没机会!

    “此事恐有误会,夫人息怒,还请等我关上门仔细问过再给夫人交代可好?”

    谢奕忍着额上汗给鲁氏作揖。

    鲁氏却道:“还有什么好问的?谢大人,你是读书人,懂得比我多,我且问你,倘若你们家没过门的儿媳妇,跟个男人衣衫不整同处一室,你还能不能冷静?!

    “倘若谢夫人也跟别的男人这么在一屋里呆着,你还会不会劝自己要大度?!

    “你要敢说能,我就答应你问!”

    东乡伯夫人的彪悍不是吹的,这话撂得掷地有声,外头人群里竟还有人喝起彩来。

    鲁氏气势更甚,想起这桩婚事还是李夫人撮合的,当下又道:“快去请郡主过来,我要请她过来评评理!”

    “不用去了。”顺着声音有人跨门进来,声音温淡平缓:“我来了。”

第108章 是祸害谁?

    屋里刹时肃静,鲁氏抬起头,只见李夫人在梅氏相伴下大步迈了进屋。

    “挺热闹。”

    李夫人立在屋中环视众人。

    原先就显得拥挤的屋里更加拥挤起来,众人脸上都有了诧异。

    鲁氏这时候回了神,提着裙子走过来,大声道:“郡主您来的正好!

    “这谢家小姐人前装得冰清玉洁,私下里却与男子在外头私会苟合,您得给我评评理,他们欺负人也没有这样欺负法儿的!”

    当初结这门亲也是因为不慎入了李夫人的坑,但眼下鲁氏再不忿,也不会傻到再冲李夫人来,只能把矛头朝向谢家!

    李夫人目光就直接投向了衣衫不整的谢莹。

    谢夫人忍受了这半日,到这里终于也是忍不下去,脱口道:“你说话要凭良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姑娘跟人苟合了?!她是被陷害的!”

    “好一个被陷害的!”鲁氏反唇相讥,“她若是被陷害,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开门离开?非得等到咱们来?

    “她堂堂正四品官员家的小姐,还自称是清流出身,怎么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

    “她是被陷害的,连丫鬟也被陷害了吗?还要我凭良心,我要是不凭良心,我就不冲你们来,冲着她来了!”

    “杜夫人!”谢奕走出来,“你若觉得我们谢家高攀,大可以直说,我谢某人的女儿岂会是那等没有分寸之人!

    “她这分明就是中了暗算!

    “一个弱女子,且还是朝中官眷,尔等不帮忙寻出凶手,反倒在此嚷嚷起事,落井下石的事情做起来就那么称心吗?!”

    谢奕能得李存睿的赏识,自然在处事上也有他的长处。

    此刻义正辞严这么说毕,鲁氏便有些语塞。

    谢奕自知眼下该走为上策,趁机跟李夫人作揖,便要唤人带着谢莹越过鲁氏离去!

    刚抬步,人群里就有人高声道:“杜夫人不要被骗了!这个奸夫是谢夫人的外甥!他跟谢小姐青梅竹马,相互之间还送过肚兜的!

    “您喊个人去捉来这姓何的书童打听打听,就知道谢小姐和奸夫为何会是这副模样了!”

    这人嗓门又大又宏亮,吼得屋里屋外人全听见了!

    李夫人本来就阴寒着的脸色,听到这里就更加难看起来:“青梅竹马?”

    谢奕立在原地,一个斯文体面的读书人,此刻面肌颤抖,怒瞪着门外哄堂大笑的人群,面上已经红透了顶!

    “我要是没记错,当初我可是着人亲口问过你谢莹有无婚约的,你说没有。既然没有,为何又冒出来个在外苟合的竹马?合着你们谢家的规矩,是婚可以不订,但人可以乱来?!”

    李夫人拍案大怒,投向谢莹的目光,已经跟看只破鞋没什么两样了!毕竟眼前这位,曾经还在李挚身上下过不少功夫!

    “有这使下三滥招数糊弄人的功夫,也不想着怎么正正自己的家风!连廉耻都不要了,还在人前装什么正派人家,又装什么大家闺秀!”

    李夫人一旦动了真怒,便气势全开,把当初他们算计李挚的那股子火气也一并激了出来。

    谢夫人攥拳咬牙,全无招架之力。

    鲁氏得到提醒,也立刻恢复斗志:“我还当这是谢姑娘自己的主意,没想到原来还是你们夫妻给她养熟了的姘头!

    “这是还没过门就算计好我们杜家来当这个冤大头,这绿帽儿是要连同婚书一道送到我们杜家去了!

    “你一个六部官员,你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给我去请伯爷来!我要让伯爷出面来跟谢郎中理论理论!”

    鲁氏出身不高,东乡伯素养也没高到哪里去!

    人家趟过的尸体搞不好比你认识人的还多,东乡伯要是来了,那今儿哪还能收得了场?!

    关键是向来要体面的李夫人今儿也亲手撕破了脸皮!

    谢夫人又急又气,无可奈何屈膝要跪在李夫人跟前,被眼疾手快的金嬷嬷挡住了:“夫人是诰命之身,我们郡主虽然身份高些,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夫人下跪,落个苛刻命妇的名声!”

    谢夫人被架着到了旁侧,谢莹呜地一声终于哭了起来。

    谢奕焦头烂额,辩也无话可辩,走又走不脱,发红的两眼瞪着谢莹与何桢,两只拳头已经快攥出油来!

    终是没能按捺住,照准何桢心口便狠踹了下去!

    何桢口角喷血,又能如何?

    李夫人怒色未退,又添了狠色:“当日我撮合这桩婚事,你们若是不答应,当时就该拒了我!

    “明面上应着,背地里却又干这些勾当,这跟勾栏院里的买卖又有什么区别!

    “杜家功勋之家,难道还配不上你们谢家小小一个四品官的女儿?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男人?!”

    谢夫人呜咽:“郡主明鉴!——”

    “鉴什么鉴!你们家一个个贱到家了都!”

    鲁氏口水都溅到了谢夫人脸面上。

    屋里这可真叫痛打落水狗!

    眼看着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掌柜的都带着小二袖着手在旁观看,谢家人简直是狼狈到了极点!

    李南风瞧着时候差不多,挤开人群走进来:“这事儿是何桢干的,是何桢毁了谢小姐的名声,谢大人还不打死他问罪,难不成是对这个‘二女婿’还挺满意么?!”

    这话插的可真是时候!

    谢奕听完身形立时顿住。

    李南风趁着李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快嘴快舌又说道:“这何桢身为男人,还受谢家照拂,就算是谢姑娘一时糊涂有了什么想法,何桢无论如何也该进行劝阻!

    “可他不但没有劝阻,反倒还顺水推舟,这不是要祸害别人,这是明摆着要祸害你们谢家!”

    何桢听完快晕死过去!

    金嬷嬷一个多威严的人,看到李南风进来却当下就慌了!

    就连旁侧梅氏也失了声:“蓝姐儿怎么在这儿!”

    又去看李夫人,李夫人果不其然地添上了惊怒之色!

    李南风只当没看见,直与谢奕道:“谢大人唯今之计只有取了这狗贼性命才有活路,难不成你是真想留下来当二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