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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贼心不死

    戴帏帽的女相士与“少年”自然都是找人扮的。

    刘家家丁追进去不久,附近刚好丢了一箩筐鸡的怀远将军府的下人们就赶到了,惊愕之下发现是户部左侍郎府的人追赶百姓,当即那目光就跟看偷鸡贼也没什么两样!

    再接着居然靖王世子附近访友也路过,刘府家丁就更不知作何反应了,关键是追的那两人帏帽一脱,居然还不是袁氏姑侄!

    更要命的是,那女子还死咬着说是刘坤要强抢民女她才逃跑……

    刘坤很顺利地被御史参了一本,告他私行不检,指使家奴追赶良家女子,并有图谋掠夺之嫌!

    刘坤百口莫辩,受了皇帝申斥还不明白中了谁的招,回家才知道正在议婚的女方听说未来公公是个

    “色鬼”。

    这下怎么辩解都没用了,因为他确实是指使家丁追赶人家女孩子,关键他还不能说出追赶的真相,以免牵出之前被打的原因,不然家里放不过他,在朝堂上他也得人为笑话。

    总而言之,议婚的事也搁浅了,于是又被刘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儿子也是满腹怨言。

    李南风没太把这个当很重要的事,就是不知道袁家姑侄会不会收到刘坤被参消息?

    还是很希望他们能知道,平民百姓要想不受欺压过日子太不容易了,听到了也能算是个慰藉,对新的朝廷增加一点信心。

    话说回来,这对姑侄究竟又是什么来历呢?

    ……事情完了之后正好放榜,不算意外,李隽李彻晏驰都中举了。

    夫子又发了这次的考题让大家做,晏衡做不出来,课堂上被训了,李南风看在他帮了忙的份上,放了学去靖王府给他开小灶。

    靖王妃照例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还说:“阿檀他爹今儿也回来了,今儿我们家有家宴,南风也一起来吧?”

    李南风自然是婉拒,又问她:“王爷回来了?”

    “半个时辰前就进城了,先进宫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靖王妃随口说。她跟靖王关系已经缓和,但目前还没有恢复到出事之前的亲密程度。

    李南风和晏衡都知道靖王此番不是纯粹巡营,听到这话彼此都看了一眼。

    ……

    靖王回京后直接进的乾清宫,君臣二人掩了门密谈起来。

    “……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韩拓已死,相反,据从前去过魏王府的人交代,韩拓年纪在魏王府时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便是放到如今,也顶多不过三十出头。

    “臣为寻真相,又亲自走访了魏王府周边的营镇,得到了确认,真实的韩拓,绝不会是早前捉拿的五旬老者!”

    靖王风尘仆仆,连盔甲也未曾卸下,锃亮甲片上反映出皇帝暗沉的脸色。

    “这就很奇怪了,如果那人不是韩拓,又为什么要冒充韩拓?这个姓韩的,到底有多重要,又打算想闹个什么名堂出来?”皇帝眉头结得很紧。

    “单论韩拓此人,是没有复辟的理由的,他不是赵家人,不会有人承认他。

    “臣已经发令南北各屯营严密监控,看看是否韩拓身边还有魏王的后裔。”

    说完他又掏出一封书札说:“这里是各营收集整理的周室各皇亲后裔的名单,臣抄录了一份,请皇上过目。”

    皇帝接在手里,打开看了两眼,说道:“先回府歇着吧,若有消息来,随时来禀朕。”

    靖王退去后的殿堂骤然空寂下来,冬日斜阳映照着远处的琉璃瓦,有些眩目。

    皇帝静坐良久,打开书札,随后起了身。

    东宫读书声朗朗,停顿之处又有少年人半轻松半较真的交谈声传来。

    太监要进内通报,皇帝摆摆手,站在窗边。

    “治国之道该以法纪严明为重,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窗户内太子神态雍容,俊朗五官里有大半皇帝的影子,举手投足仪态万方,恍惚之间又有另一道身影重叠在里头。

    皇帝站了会儿,回到乾清宫,再度打开书札看了会儿,又凝眉沉思了会儿,说道:“去请太师进宫。”

    ……

    李南风回到府里,刚好与准备出门的李存睿打了个照面。

    “父亲要去哪儿?”

    “皇上召我吃茶,晚饭让你娘别等我了,回头我还要去趟孙大人府上。”

    年底了,他又忙起来。

    李南风哦了一声,目送他出去才往院里走。

    隔墙传来乍呼声。

    站了会儿,路过的丫鬟兴许是来求个眼熟,主动道:“库房的人跟厨院的人扯皮,说是库房发错了货,让厨院这边挨大太太骂了。”

    李南风探头听了听,又没声了。

    想起早些日子冯氏几次提到下人们的纠纷,她脚尖一转,又去了账房。

    李存睿前世在世时,留到李南风手上的家产虽然也不少,但她接手家务时,由于早年账目全是计的总账,很多名目都没了细节,不甚明了,很费了她一番功夫。

    也以至于乍一开始她这个被李夫人自幼就教导着持家的大姑娘,一时竟无从下手。

    由此可见当时,也就是这个时期,家里管治还并没那么严格。

    刘坤的事情虽然只是个小风波,但却提醒到她了,李家除了李存睿父子将来要面临的劫难之外,还有朝中不少眼睛在盯着。

    虽说没有任何一个位极人臣的高官不被人盯,但是自己家里有没有缝能给人钻,说法又不同了。

    “姑娘!”

    才出了账房门,谭峻面带惑色朝着她走过来,“有件事儿,据说刘坤还在打听那袁家姑侄,咱们还管不管?”

    李南风一听停下脚步:“他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呢?”

    “挨了一顿打,结果又被参了,他最近也是够窝囊的。八成还是想要出口气。”

    李南风站定想了想,道:“你去趟龙柏大街,告诉他们当心点。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最好是尽快出京吧。”

    谭峻应声下去了。

    李南风料想刘坤不至于做得太出格,他是寒门出身,又受惠于妻子娘家,就靠着这身官禄才能在家里挺起腰杆。

    袁家这边他就算出气,也不会拿自己的乌纱帽去拼,这种小人,惯会暗地里使阴招,真要他舍得一身剐作威作福,还是不会敢的。

    总之能避着就避着,他也不可能长久揪着这点事不放。

第170章 两小无猜

    谭峻去了龙柏大街之后来复命:“已经当面嘱咐过他们,没告诉他们我是谁。”

    李南风赏了他几斤酒钱。

    不当面提醒,他们不见得会放在心上,告诉他们身份,又显得有施恩之嫌。

    如此最好,他们若万一起疑,想打听虚实的话也不难,想必因为早前玉佩的事,他们该不会怀疑她这个李家小姐还会有心害人才是。

    ……

    天气一冷,出外面野的时间少了,时间也嗖嗖地往前走了。

    月中跟姚韵之去了趟相国寺。

    姚韵之这人眼皮浅,心眼也小,虽然李南风对宋国公夫妇没有什么恶感,但为免她拿着这事在外作文章,还是留了个心眼,另外又邀请了礼部梁尚书家的三小姐梁怡,刑部侍郎覃溟的次女覃媛。

    腊月里一来,街头就热闹了,许多述职官员进京,把街头大雪踩得嘎吱嘎吱作响。

    袁家那边没再有消息来,兴许是听到了风声,后来打发谭峻去看时,人家也搬走了,再之后音讯全无。但是临近小年时有人送过来一匹半大的小马驹儿,晏衡看过,说才只有半岁,腿很有力,是匹好马驹儿。

    随着马送来的还有个地址,落款写着个“袁”字。

    李南风没想到他们真的打听到了谭峻是她派去的,也居然还会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这马是蒙古马,他们进京有些日子了,显然是不太可能带着匹才出生的幼生来的,况且这马还不是汗血马后代,这样就又说明一点,这姑侄俩除了已有的那些出众之处,很可能他们还会相马。

    “你要学吗?”晏衡问他。

    李南风摇头:“其实我会骑。”

    晏衡惊愕。

    “但是我哥从马上摔下来以后,我就不再骑了。”

    晏衡敛回神色,打量她半晌说:“你这个人其实也挺敏感的。”

    李南风扭头看他。

    晏衡搓搓手,说道:“不骑也好,省得爷我还得教你!”

    李南风瞪他,顺脚踢了一脚雪在他身上!

    晏衡今日穿的一身银灰色锦袍外罩墨色大氅,雪落在大氅上,顿时白花花溅出一片来!

    晏衡恼得抓起一大团雪丢过去:“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看我今儿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李南风拔腿开躲,像只百灵鸟一样一路跃上了庑廊!

    晏衡捧着雪追过去:“还躲!看你往哪儿躲!”

    靖王与李存睿正跨进大门,见状讶了一讶,随后粗嗓子吼起来:“你干嘛呢!”

    追赶中的两人顿了一顿,随后不约而同地又以更快地速度跨过院子自东边门外冲出去了!

    “这熊孩子!”靖王咕哝,说完又冲李存睿打着哈哈:“这俩真是两小无猜啊哈哈!”

    李存睿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

    两小无猜?谁都不配!

    ……

    学堂里自腊月中旬就休学了。

    晏衡盯了天罡营一段日子,把收集到的消息都整理给了靖王。

    靖王看过,又呈给了皇帝,近日,朝上就下旨给兵部,着与五军府共同整治天罡营。

    到了小年,宫里要举行宫宴,这是立国以来第一场宫宴,也是最隆重的一次君臣聚会,相当一部分官眷也是平生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因而打从三日前各家各户就开始筹备衣裳首饰。

    李夫人也担心李南风出差错,抓着她到房里耳提面命了一番规矩,并嘱万不可在人前失礼,让人看了家里笑话。

    正逢程家那边送年礼过来——程家二老爷已经在鸿胪寺任职,三老爷,也就是程淑的父亲也入了顺天府任同知。

    程家上任之后,时常会送些东西当“孝敬”,李夫人总是不收,这次少不得又要周旋一番。

    打发走了程家,这边厢东乡伯鲁氏又来拜访了,鲁氏给杜全相中了一个自己极为合心意的儿媳妇,喜期就定在来年三月。

    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前来邀请,一是年前须得来应酬应酬,二来则是想给李夫人显摆显摆,提醒她当初保了个谢莹给她的事!

    李夫人打听了一下她这准儿媳妇的娘家,随后不动声色道了声恭喜。

    鲁氏得瑟完了又去到宋国公府,跟宋国公夫人大谈她这准儿媳妇多么听话多么懂事,还提起裙摆,把儿媳妇没过门就孝敬给她的鞋展示给宋国公夫人看。

    为什么呢?

    因为程大太太与程晔最来往姚家走动得勤,鲁氏知道姚凌还没说亲,猜想着程家有那个意思,故意显摆看的。

    程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像他们这些世家眼里少些“底蕴”的半道发迹的勋贵,心里都揣着根刺,能娶个家世好有教养的儿媳妇回来面上才有光。

    圈子里对程家祖上本来就很推崇,程家有人重新入仕,说法又不同了些许。

    宋国公夫人瞧不起她那样儿,等她走了,便嘀咕道:“什么锅配什么盖,还没过门就这么拉下脸地捧着婆婆的能是什么好人儿?”

    何瑜闻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福份,外祖母何必计较?”

    宋国公夫人叹道:“可惜程家那姑娘差强人意,我如今也很勉强了。性子若是很轻浮,将来是当不了我姚家宗妇的。”

    完了她又说:“倒是南风那丫头年纪小小,却沉得住气,当日被晔姐儿那样作妖,也没有仗着她母亲在而拿她如何。

    “于她那样的背景而言,也很难得了。”

    何瑜笑容微滞:“您该不会……”

    “想哪儿去了?”宋国公夫人摆手,“我可没那念头,那姑娘金枝玉叶,将来怕是要进宫的,凌哥儿那样的粗人,哪里配得上她?”

    ……

    宫宴在正午。

    李南风随李夫人先进宫,因为要先至寿宁宫拜见太皇太后。

    由于在京皇亲不多,此时的寿宁宫也并不那么热闹。

    李夫人行了国礼,被太皇太后招招手上前坐下,又等李南风行了礼,才让宫女带着李南风去旁边吃点心果子。

    李南风刚坐下来,就听太皇太后道:“你弟弟前番派人进了京……”

    李南风立刻支起耳朵,但再听却又没下文了。那边的李夫人仍然是端坐着,给太皇太后奉着茶,面上古井无波。

    李南风八卦之心既起,就按捺不下来,李夫人没有亲弟弟,这么说来是永王府的人进过京?

第171章 又见面了

    “禀太后,兰郡王与王妃到。”

    那边祖孙俩的互动被中断,李南风也往门口看去,玉树临风的兰郡王先进来,到了门内站了站,等郡王妃也进来了才一道上前。

    给太皇太后行礼,又跟李夫人相互见过。

    兰郡王是只有爵位没有实职的皇族,身份够高,但在李夫人这个堂姐面前还是要低调些。

    李南风走过去唤“舅舅”,兰郡王笑着问郡王妃拿了对玉镯子出来给她当压岁钱:“蓝姐儿这么大了,你都不上我们家去,我那儿有很多好玩的,也不能给你。倒是你哥哥还常往我那儿坐坐。”

    郡王妃也笑道:“是啊,我都还是年初在家才进京那会儿见的南风,这都又快一年了。”

    兰郡王妃是在嘉兴时就许配给了兰郡王,人很和气,也长得美,可惜就是福薄,看见她,李南风又想起之前晏衡说兰郡王妃薨时,她姨母锦阳郡主到了京师,还去求见过李夫人,却没见成。

    “这丫头都被她母亲拘老实了,话也不敢说了。”

    太皇太后笑道。

    李南风也笑了:“太皇太后明鉴,我只是觉得好久没见到舅舅舅母,又精神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忘了回话。”

    大伙都笑起来,李夫人也缓了神色。

    外头道:“靖王来了。”

    兰郡王夫妇便又起身,迎向的跨门进来的靖王府众人。今日来的齐,一府五人都到了,就差个晏驰。

    老太后问起,沈侧妃道:“驰哥儿近日咳嗽,怕过了病气进宫,故而没让他来。改日等他好了,再专程给太皇太后请安。”

    老太后倒没计较,留着大伙坐下说话。

    晏衡看了李南风,李南风也看了他一眼,将满十四岁的他今儿倒人模狗样的。

    晏衡也觉得这婆娘穿起华服来跟日后的她有了几分相似。

    靖王与兰郡王寒暄了几句,便领着晏弘晏衡告退去前面大殿。留下便都是女眷了,话没说几句,渐渐又有官眷进来。

    今日这场宫宴是犒赏宴,也是群臣跟皇帝的辞岁宴,白天的正宴人很少,很正经,很庄重,甚至还有点枯燥,因为哪怕是吃顿饭,也规矩挺多。

    让人能放松的是晚上在正宫东面的寿康宫的晚宴。说是晚宴,其实也只是宫内四处摆些点心小食,平日里难以得见的食物都能在这儿见着。

    可是太皇太后不会出来,皇帝和大臣在前殿,整个气氛会很轻松,到时候还会有教坊司在西边戏楼里登台唱戏。因此,获准进宫的官眷比日间正宴要广。

    奉旨可入宫的官眷们早在下晌就已经交牌子进来。李南风在寿宁宫里陪老太后一道用的小年饭,饭后她找到李舒,便就寻个位置打算看戏。

    李舒却戳戳她,指着庑廊下坐着的三四个年轻姑娘说道:“你看,姚家表姑娘也来了。”

    李南风注目而视,只见那四个人果然不就是何瑜与姚家姐妹么,同在另一位是梁诚的姐姐,梁蓉。

    自从何瑜跟李挚见过面后,李南风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她呢。

    按理说何瑜是何家的人,没资格进来,但谁也挡不住她有个战功赫赫的外祖父,就这么个外孙女,想带进来见见世面,皇帝也不会不给情面。

    毕竟,什么出身不要紧,要紧的还是要看站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何瑜她们也看到她们了。

    姚馨之在她耳边道:“刁难你的那个千金又来了。”

    语气轻松但带着点揶揄,前番李南风到姚家寻何瑜的事,姚馨之自然是知道了。

    “别这么说。”何瑜看了她一眼,又远远朝李南风看去。

    她并不认为李南风上回找她是为了刁难她,但是绸缎铺那一桩——绸缎铺里,她一再地被掌柜的拖延时间也许还没有生疑,但是在看到李挚说替李南风来取绸缎之后,她恍然间就意识到了点什么。

    也许掌柜的拖延她,是李南风有意如此?

    但她又觉得不至于,李南风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她就算年纪小,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哥不是一般身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在回应李挚的搭讪时她起初是警觉的,后来看李挚应接坦荡,她这才卸下防备。

    今儿在这里遇见她,属意料之外,又属情理之中。

    回想起上次她送的那两只笔,觉得怎么着也应该上前打个招呼。

    李南风和李舒是不必主动上前的,打算往偏殿里坐着吃茶去。

    李舒道:“她若不来打招呼,那只能说明这姑娘被你弄怕了。”

    李南风笑而未语,刚转了身,何瑜就在身后喊起来了:“南风姑娘请留步。”

    李南风转身:“何姑娘好。”

    何瑜笑道:“好久不见。”也跟李舒打了个招呼。

    后边姚韵之原本是想自己过来的,不想何瑜去了,便撅嘴道:“怎么哪儿都有她!都说她老实本份,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梁蓉见着她们言笑晏晏,也道:“都说你们家瑜姐儿圆融,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

    姚馨之看了她一眼,道:“蓉姑娘这话错了,人家李姑娘都专程来拜访过我们瑜姐儿,去打个招呼多正常,怎么就成了看人下菜碟?难不成咱们端着个架子当作没看见,倒是好的?”

    又轻斥着姚韵之:“一天到晚就你话多。”

    梁蓉撇嘴笑着,不吭声了。

    姚韵之不服气,起身走了过去。

    “南风姑娘!”

    李南风要说的话被打断,冲她点了点头。

    这下巴才刚点下去呢,忽然间一人冲了进来,飞快去了东面侧殿。动作来得这样急切,连李南风都凝眉看了过去。

    “好像是我们姚家的人,出了什么事?”何瑜边说边跟李南风颔了颔首致意,随后带着丫鬟去了东边。

    李南风顿了下也招呼李舒跟了上去。

    东面是片小花园,划给了臣子们今日消遣去处,子弟们此刻都在园子那头呆着。

    姑娘们不好随便过门,便站在门下张望,一会儿就见着姚凌大步冲出门了,脸上带着惊色,他素日性子就粗,此刻全然表现了出来!

    “去备马,再去禀报一声太太!”

    李南风一看这情形愣了,见那边又有人匆匆出来,细看还是李挚!便跨门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第172章 一桩凶案

    李挚停步说:“方才姚家来人传话,今日奉命出城巡视的姚叔,回城时遇上命案,被指控杀人,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都过去了!”

    说完又扭头跟太监道:“烦你帮我去告知护卫备马!”

    论年纪,姚凌与李挚同辈,姚叔便是宋国公世子姚霑。

    何瑜听完忙问:“敢问世子,可知道死的是什么人?为何连都察院与大理寺都去的这么快?”

    “如今还不知道,姚凌刚接到消息已经过去了,我也要去看看!”

    这边厢太监已将马鞭取来,李挚接过之后就出去了。

    姚韵之听完慌得哭起来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又怒骂起来:“哪个不要命的想陷害我爹,我跟他没完!”

    “闭嘴!”李南风扭头怒斥,“宫闱禁地,岂容你大声喧哗!想掉脑袋是不是?!”

    姚韵之刹时噤声,在她瞪视下抖瑟地退了两步。

    李南风看看周围,看到这动静的人倒还不多,就连远处坐着的姚馨之也与别的姑娘在说话,没受到影响。

    今日是皇帝大宴群臣的日子,又是立国一年之期的盛宴,岂能坏了体面?肆意叫嚷,回头得连累姚家长辈也得受训斥!

    “我舅舅不可能杀人,他不可能无故杀人!他最是奉公守法,也并非暴虐之人,他怎么会突然杀人呢?”

    何瑜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目光焦灼地盯着宫门方向。

    李南风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瑜愕住。

    李南风却已经转了身:“走吧!”

    ……

    事发突然,不去看看都不合理了。

    姚霑出事地点是在南城门内大街上,路上还有厚厚积雪,整段街道已经被人群围成了一个圈,大家视线一致都在看向人群中心的地下。

    李南风与何瑜同乘马车到了现场,车轱辘压着积雪发生的声音都没能引来人群多大的反应。

    “哥哥!”

    下了马车她先喊李挚,还没等到走进人群,身后又响起声音:“李南风!”

    李南风扭头看到晏衡带着侍卫也自马上下来,停脚等到他,两厢也顾不上说话,前后脚挤进了人群里。

    她没问晏衡为何会来,因为不用问,这种事情连她都近身了,晏衡不可能不会想看看。

    人群中心的积雪已经被鲜血染透,而血迹中心躺着个穿蓝袍的人,仰倒在地上,半边脸糊满血污,腰腹有道口子,地上有把刀,刀柄上刻着有花纹,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李南风打量这人身材,应不会超过二十岁,胖瘦适中,衣着不算顶华丽,但也绝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再打量人群里,宋国公世子姚霑站在李挚这边,除李挚外,姚凌和二房的弟弟姚程站在那一侧。

    而在场除去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对面还站着个脸色铁青的人,他官威凛凛,身边仆从围绕,定睛一看竟是兵部侍郎徐祺!

    李南风心头暗紧,迅速绕到另一边去看地上人的脸。

    这一看,她也不免吃了一惊——

    地上的人居然是徐祺的侄儿徐涛……

    京师里低阶的官员她不见得很熟,但这些一二品之家的后辈,她九成都认识,前阵子她还曾听家里子弟们提到过呢。

    徐涛死了,而且还是姚霑杀死的?

    她迅速地看向李挚,只见李挚目光定定落在徐涛尸体上,神色之间藏着疑惑。

    她又扭头去寻找晏衡,刚刚还在的他此刻却不知往哪儿去了。

    “这真的假的?”她问李挚。

    李挚看了眼脸色绷成铁的姚霑:“据姚叔称,他巡营回来刚进城门就遇上了徐涛。徐涛不知何故指着姚叔大骂,姚叔刚拔出刀,他就冲上来撞上刀刃了。”

    李挚用的是“据称”,也就是说这个事情是不是这么回事,他并不想在此时定论。

    但如果姚霑所言属实,宋国公府声名赫赫,即使是位高如兵部尚书,他家子弟也不见得能有底气无故挑衅,这徐涛又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呢?

    关键他还是兵部尚书府的子弟……

    “是他无故辱骂我在先,我挥刀吓唬他而已,哪知道他自己撞上来!”

    姚霑平日一条说一不二的汉子,此刻一张脸已经绷得不能再紧,“我与他无冤无仇,也差着辈份,我杀他作甚?难不成我还要给自己添桩晦气吗?!”

    “那人死在你手上你又怎么说!”

    对面的徐祺也怒目相视:“你若无杀人之心,又如何会拔刀!”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大理寺少卿出来劝止:“二位争吵也无益,是非黑白,容捕头与仵作查验完毕之后,我等还是再入公堂细审。”

    徐祺狠狠一瞪姚霑,这才拂袖按捺住。

    当下双方都愤懑不平,在场的人也尽量不发表意见,这雪地的夜晚立刻显得压抑沉静。

    姚霑的确没有理由杀人,可无论如何,杀死徐涛的刀也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刀,而他也没有否认他们之前有过争执,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

    “不能等着大理寺取证,”李挚忽然说,“如果姚叔是冤枉的,那你们应该立刻行动查找证据。

    “方才仵作已经排除徐涛饮了酒,那他辱骂姚叔要么是之前与你有过节,要么就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人指使。

    “徐家姚家都是朝中重臣,兵部与五军府又分掌兵权,发生此事,对朝堂安定将十分不利。”

    姚霑抬头:“我与他从无接触,何来过节?”

    姚凌也动容:“那我该怎么办?”

    “即刻动用你们自己的人去查徐涛近来的行踪,以及他所接触的人,尤其是今夜出事之前!”

    “你怀疑有人暗中挑拨?”姚霑脸上有不可思议。

    李挚直视他:“如果姚叔确属冤枉的话。”

    向来行事周全的他此刻吐出来的话略显冰冷,但在明显证据不利姚霑的情况下,却仍能站在相信他冤枉的角度上提醒他们行事,已经很公道。

    姚霑沉气点头,又凝目看着地上尸体。

    何瑜从李挚身上收回目光,望着姚霑:“万望舅舅冷静,皇上英明,外祖父也定不会让舅舅蒙冤,咱们自己先别乱了阵脚才是。”

第173章 有猫腻了

    姚霑紧抿双唇点头。

    李南风也不敢说姚霑一定没想杀人,刀口摆在那儿,凶器又在旁,这些都毫无疑问了,只等出现更多证据。

    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死的还是重臣的子弟,这案子要是定性不好,他不光会被革职,且这个世子爵位都要危险。

    关键是,从此之后姚家还多了徐家这么个仇家,往后同朝共事,哪有和睦相处来得有效率?

    李南风看了眼旁边舅甥俩,再往旁侧走了两步。听着周围声音,并没有做什么举动。

    一桩看起来纯属意外的案子,真的会是意外?

    “四面看了一遍,都是茶叶铺杂货铺这些早早打烊的铺子,最近的茶馆酒馆甚至是勾栏院都至少隔出一条街,但眼下那边还在经营,有些听到了风声的铺子也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的晏衡又回来了,环着胸在她耳边悄声道。

    李南风凝眸,如果周边铺子都是早打烊的铺子,那这冰天雪地的,徐涛为何会在这里?

    如果是从最近的茶馆酒楼走来,并且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必然一路会有不少动静,为何茶馆酒肆那边会没有反应?

    “能不能查到他今日的所有行踪?”

    “已经让唐素去查了。”

    李南风侧转身面向他:“我觉得这件事有诈。”

    晏衡点头:“天罡营。”

    李南风以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咱们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么一件事。这徐涛的命运跟咱们可不相干,我们俩跟徐家也没有什么牵连,不可能会影响到徐涛的命运。

    “我记得他前世是病死的,那么这世为什么他会突然死在姚霑的手下?”

    而且偏偏就在皇帝下旨跟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筹划整顿天罡营的时候出事?

    早前英枝在背后弄鬼,把毒手伸向了靖王妃,前世就造成了那样的惨剧。

    事情仿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关朝廷的一系列事情就有了变化。那么这一桩,能让人不想到英枝的同谋?

    “皇上才颁布诏令,这就出事了,很难让人相信跟天罡营没关系。靖王府挑拨离间失败,他们还有的是别的办法兴风作浪。

    “倘若眼下是他们借刀杀人,那就是他们打算先让姚家跟徐家结成仇,再一点点地借势来瓦解朝堂,达到他们的目的。”

    晏衡在身后石墩上坐下来,皱眉道:“这么看来,安定坊那件事是并没有伤到他们要害。搞不好韩拓的死也有问题,现在回想起来,我去大理寺见过那个人,是有几分枭雄气质,可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具体呢?”

    “年龄吧。”晏衡道,“我在战地出生,在战地长大,见过的将领无数,但凡能背水一战拉起生机的,往往都是年富力强之人,年轻的首领天生有意气上的优势。

    “魏王府那队人马能在江山倾覆之时还作出垂死挣扎,并且击溃了我军多次,我总觉得不应该是个四五旬的老者。”

    李南风沉默。她没有下过战场,不好发表意见。

    “当然这也做不得准。”晏衡又道,“但如果我们抓住的韩拓真是假的,那徐涛就是当了冤大头,此事要化干戈为玉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倘若找不到被陷害的证据,那姚霑就是凶手。就算是误杀也是凶手。”

    晏衡说到这里站起来,看看还躺在雪堆里的尸体,走了过去。

    李南风跟着上前。

    尸体旁侧有大理寺的人看守,下意识要阻拦,晏衡掏出靖王给的那块令牌给他们看过,蹲了下来。

    捕头与仵作都已经翻查过,所以尸体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晏衡撩开它衣裳,在胸腹四肢细看。徐祺前来阻止:“你这是作甚!”

    管卿等侍卫立刻上前:“徐大人勿恼,我们世子也很关心徐公子命案。”

    晏衡已经跟那边厢捕头招了手,询问起捕头关于尸体线索事宜。

    虽然没人觉得这事跟靖王府有什么相干,也没人会真把他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放在心上,但凭靖王与大理寺曾经紧密合作过,大理寺的人也不得不对他敬上三分,将已知线索告知。

    李南风站起来,想了下走回正忧心焦躁的姚霑身边,问道:“敢问徐涛究竟骂了姚叔什么?”

    姚霑蓦然一顿,那映着火把光的眼底隐有暗涌浮动。

    “我记不得了,总之是一派胡言!”姚霑望着地下,一字一句地说。

    李南风皱眉,再想问他,他却已经朝大理寺正卿走过去了。

    “李南风!”

    晏衡在喊她。

    李南风又跑过去,晏衡已经把尸体翻过来了,正指着尸体鞋底给她看:“有冰!”

    有冰?冰天雪地的,有冰也正常。但下一瞬她立刻又支楞起脖子来,这雪根本还没融化,怎会有冰?!

    捕头们也看到了,顿即道:“的确有冰。鞋底也是磨平的旧鞋。——不对,这鞋也不合脚!”

    晏衡捏着尸体脚趾前端,点头道:“鞋子比脚要长!”

    “我来看看!”李南风连忙伸手,她是做惯针线的,鞋合不合脚她一捏就知道!

    晏衡一顿,胳膊下意识挡了她一下:“你不忌讳?”

    “忌讳什么?”都死一遍的人了。李南风伸了手。

    这一捏下去,果然只见鞋尖长了些。春夏的鞋可稍长,因为天热走路脚会发胀,秋冬鞋要合脚,一来是不保暖,二则是逢天雪路滑,布鞋一长特别容易摔跤滑倒!若是平民百姓那倒罢了,但徐涛作为徐祺的侄儿,决不可能会连双合脚的鞋都没有!

    再加上磨平的鞋底下的冰……

    几个人迅速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又翻看起来。尸体身下积雪里,果然找出来几块破碎的冰凌,此刻已经被血染透,也被血的温度捂化了很多,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痕可遁。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事实可能是姚霑拔了刀,而徐涛穿着不合脚的鞋,又踩着了雪上的冰,所以在姚霑拔刀的时候滑向了姚霑!

    但姚霑到底又受到他什么辱骂呢?他又为何要辱骂姚霑呢?

第174章 太扎眼了

    “徐大人!”

    捕头们站起来,给过来了的徐祺陈述他们发现的线索。

    徐祺脸上仍有怒恨,但也还是依着他们所指之处察看着地下。

    身居兵部尚书之高位,不可能意识不到此事带来的后果,人命纵然关天,但疑点也不可放过。

    “国公爷和徐郎中来了!”

    人群里有人通报。随后人群让出一条道,宋国公走先,随后是徐涛的父亲徐初,两路人马匆匆赶到了!

    “涛哥儿!”

    徐初都破嗓了,颤着身子上前痛哭起来。

    宋国公匆匆看了眼场下,先甩了姚霑一巴掌:“刀剑无眼,这是让你拿来这么用的吗!”

    姚霑咬牙不敢吭声,徐祺见状,拂袖一吭,倒也没再做刁难。

    李南风瞅着他们,抓紧时间看晏衡与捕头们查看尸首周边。但好运气显然此到此为止,其余各处再也没有什么可提供。

    只李南风在尸体衣衫上找到一小撮沾了人血的牲畜类的毛,想想之后她也没放过,瞅着捕头们已经站起来,她捏进了手心里。

    “蓝姐儿去那儿做什么?快过来!”

    李挚已经看到了她,当下低喝着。一个千金大小姐,跑到这种地方来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她还跑到血尸跟前去,回头李夫人不得骂死他!

    李南风走回来,那边厢大理寺也就准备来挪尸了。徐初情绪还未平复,一双眼哭得通红通红地。

    由于两边家里都已经到了,便转移阵地前往大理寺,余下人便皆可退散。

    何瑜想跟着去大理寺,被宋国公阻止了。登车后她扭头朝李南风看了看。李南风接收到她的目光,看过去时,马车已经动了。

    李南风也上了马车,宫里的晚宴还在继续,一桩意外还是阻断不了朝中盛事。

    但夜里宫内只出不进,纵然是她李南风也如是。

    随李挚回府后她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吐了口气。

    她前世虽然蹉跎,但没有见识过多少血腥的场面,这一闭上眼,尸体的模样还浮现在眼前。

    能不印象深刻么!

    她又不是天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从她与晏衡重生到如今,世事变化其实已经很大,她想,冥冥之中老天爷不会无故让他们重活一回,独独选中了他们——哪怕是死的不那么光彩,也是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应该要最大程度地使身边的人,使他们所处的圈子、往大来说是朝堂,都要往好的方向走才是。

    就比如徐涛的死,如果最终查明是有人背手所为,她能袖手旁观?能安然当她的李家大小姐?

    ……话说回来,姚霑先前回应徐涛作何辱骂时目光闪烁,有些可疑。徐涛究竟戳到了他什么痛脚?

    是夜无话。

    李夫人因为李挚主动说是他带走了李南风,只在翌日早上斥了她两句,没再说别的。

    上晌照例要在房里读书做女红,疏夏来说靖王妃派人来请她过府抄医书。

    年底了靖王妃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医书?她猜想是晏衡找她。

    到了前院,果然是他在那儿。

    晏衡不说二话,招了个手,她就上马车往靖王府去了。

    到达之后靖王妃不在,去串门了,她佯怒:“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假传王妃之令来诳我!”

    晏衡拉着她进了药房,着阿蛮守着门,然后道:“别说那没用的,唐素回来了。”

    “怎么样?”李南风立时也正经起来。

    “徐涛昨夜没去过附近任何一家铺子。”晏衡道。

    李南风愣了一下:“那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据姚家护卫与捕快查得的地面痕迹,他应该是乘着马车到城门内与姚霑遇上的。

    “当时姚霑带着有六名护卫,本来还有两名将领,但因为家在不同方向,因此进城门之后就分道了。

    “徐涛好像是冲着姚霑去的,遇到他们之后他下了马车,然后马车就走了。

    “他们说,徐涛下马车后指着姚霑大骂,形态如同一个疯子,姚霑先是不予理会,后来又骂及了别的一些,姚霑就拔了刀,但确实是没想杀人,徐涛自己骂不停,而后冲着刀尖冲过来了。”

    李南风听完愕住:“他究竟骂姚霑什么?”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儿。”晏衡手搭膝盖望着她,“姚家护卫们像是突然得了失忆症,对所骂内容均含糊其辞,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

    “那必然是姚霑有什么把柄在徐涛手上了!”李南风立时道。

    说完她把昨夜问过姚霑的事也告诉了他,道:“姚家隐瞒了信息,他有把柄落在徐涛手上。但是徐涛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如果与姚霑有私仇,不应该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打击,如果不是私仇,那他又为何要捉住姚霑的把柄怒骂?”

    晏衡道:“如今还没有查到徐涛行踪,据说他平常在外的时间多。照目前种种线索看,他十有八九是受人挑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哪一派的人。”

    “可有去查那辆马车?”

    “我把邹蔚和林酝都派去了。”晏衡道,“如今姚家的人,大理寺的人,还有徐家也在派人搜索,有消息的话不会要很久。

    “皇上早朝上也下旨严查,早前香丸案事发之后,各司衙门一直都有严密戒备,尤其城防已经加强,只要能确认马车特征,不会查不出来。”

    李南风听到这里,忽然低头从荷包掏出一小撮毛:“你看这是马毛吗?”

    晏衡凝眉接过,立刻道:“你哪来的?”

    “昨晚从徐涛尸体上取的。”

    “这看起来是马毛。”晏衡道,“但即便是马毛,凭几根毛也没办法锁定目标。”说完他想了想,“太仆寺倒是有这方面的能人,只可惜……”

    “还是不要找太仆寺为好,不然咱俩后患无穷。”他们这俩加起来都没够三十岁,昨晚到现场就算了,再去寻太仆寺打听这些,太扎眼了。

    虽然说他们有背景,也没必要当出头鸟。

    “你有什么主意?”

    李南风拿着那撮马毛想了会儿,道:“我们去找找袁婧。”

第175章 果然行家

    晏衡顿了一下:“找他们管用?”

    “去试试看就知道了。”

    李南风说着已经起了身。

    ……

    上回袁家姑侄送马来还附了个地址,也许并不是希望李南风去找他们的意思,只是告诉她他们如今在哪儿,表达他们对她不防备的心情,但是眼下这个地址派上了用场。

    李南风也不确定他们会看出些什么?但是这姑侄俩确实给她弄来了一匹看上去他们并不太可能是养在身边的马。

    就算他们不会相马术,也许可能也有这方面的渠道。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东城一座巷口,这一带比南城那边干净很多,屋宅也要更整齐,附近还有不少低层官吏出没,看起来是比南城更安全。

    袁婧给出的地址是巷子深处,一座两宅中间夹道进去的小院儿,应该属于别人家后院割出来的一部分。

    晏衡使阿蛮上前叩了门,门响两次之后,院子里有了脚步声,有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来:“谁呀?”

    阿蛮再敲了敲,门开了,露出一张因警觉而紧绷的脸。

    李南风扬开笑脸:“袁公子。”

    袁缜骤然怔住,随后脸上绽出了光彩:“是你,啊,是您!”

    李南风笑着点头,又跟他介绍晏衡:“这位是靖王世子。今日我们来,是有点事情想跟公子打听。”

    袁缜眼里又起了些许戒备,但随后他仍是痛快地点了头,开门让他们进了。

    “姑姑,有客人来了。”

    袁缜关上门后即招呼道,随后东边挂着帘子的门一开,有人掀了帘走出来,正是那日李南风暗中见过的袁婧。

    就近看她,依旧风华超群,右耳垂上挂着颗极小的红宝,但走近了细看,却发现那是颗朱砂痣。

    “这位就是太师府上的李姑娘,这位是靖王世子。”袁缜介绍说。

    袁婧旋即迎下石阶,先跟晏衡施了礼,再望着李南风:“不想姑娘与世子移驾至此,顿使篷筚生辉!屋里请!”

    李南风随之进屋,这屋子小而精简,质朴舒服。

    袁婧且使袁缜去沏茶,因有晏衡在场,自己便立在一侧,亲手奉了茶上来。晏衡道:“二位请坐,今日我二人冒昧打扰,不敢以礼相拘。”

    袁婧与袁缜相视着,未坐,先跟李南风深施了一礼才说道:“早前全赖李姑娘与李世子相助,才使我们取回所失之物,事后很想登门致谢,又因我二人出身低微,未敢求见。不想今日姑娘驾临,倒令我二人有了当面称谢的机会。”

    李南风起身说:“娘子客气了,早前你们送过来的马,我也还没有致谢呢。”

    袁婧微笑:“就是不知姑娘中意否?”

    李南风听到这里,先已肯定了马匹的来历。她拉着她坐下说:“我很中意,谢谢你。”

    袁婧谦辞。

    李南风又道:“敢问娘子,那匹马可是娘子自己相中的么?”

    袁婧道:“上个月集市有人卖马,当时那匹马很瘦,很多人连看都不看,但马主许是等钱急用,我看着要价比正常此马价格便宜一半,就买了下来。

    “后来好生养了段时间,毛色什么都恢复了,才敢送去给姑娘。怎么,是马有什么不妥么?”

    “不,”李南风连忙道。说着又从荷包里把那撮马毛取出来:“我听说那匹马品相好,又曾听袁公子说家里养过马,便猜想娘子是个行家。

    “因而有件事想请教娘子,不知你是否能从这马毛上辨出些马匹信息?”

    袁婧闻言,疑惑地把马毛接在手里,端详几眼道:“行家不敢当,凭一撮马毛想看出很多消息也是不太可能。

    “但粗看之下这马毛相较于其它,毛根深而色浅,可见此马毛厚而密,而从毛的粗细软硬来看,应该是腰背附近毛,所以,它属棕黄色的哈萨克马居多。”

    她这么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却令李南风不由挺直了腰脊。她回头看了眼晏衡,只见晏衡也目光深黯,知道他这是也打心底里肯她了。

    便道:“娘子果然是行家!敢问您还能瞧出些什么么?”

    袁婧笑着放下马毛,双手轻搭在桌上望着他俩:“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这副神态泰然自若,与方才以小老百姓迎接他们这俩“贵客”的神态已然不同了,仿佛就是看着两个普通小辈,可偏又让人不觉得轻狂冒犯。

    李南风道:“不瞒娘子说,我们在寻找一辆马车,但目前的线索,只有这撮马毛。”

    “马车?”

    李南风点头,没说更多。

    袁婧缓缓敛色,重新把马毛拿了起来,说道:“哈萨克马多为军用,当然民间也有,但很少能有养到这么精壮的。

    “从毛色来看,此马经常运动,所以它血肉丰润,我看,是战马的情况居多。

    “战马!”李南风又一次挺直了背脊。

    晏衡道:“百年前周朝皇帝曾经大批买进这种马作为战马驯养,周室战马里有一半这样的马匹。

    “当时我们打仗时款项不够大批买马,各地军队又是四面八方集结而成,因而大部分都是中原马匹。”

    “晏世子年少却见多识广,让人佩服。”袁婧赞了一句。

    马是前朝占有数量极多的战马,而马毛出现在徐涛的衣服上,凶手是英枝那批余孽的可能性显然也就更大了。

    李南风把马毛收回来,跟袁婧颔首:“多谢娘子解惑。我如今是矛塞顿开了。”

    又道:“还不知娘子来自何方?通晓这么多技艺,想来定然出身集贤之家。”

    袁婧道:“我祖籍是皖南,但少时便随家父离乡,后来遇上征战,更是不知以哪里为故乡是好。”

    “那娘子进京是打算长居还是?”

    “不长居。”袁婧道,“春上我哥哥去了辽东,八月里我收到他的信,他让我们进京等他,等到他来之后,我们就会离开。”

    李南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急着徐涛这案子,也没心思久坐,吃了茶,她便就起身告辞:“二位往后若有事寻我,倒不必顾虑。”

第176章 疯狂的人

    袁婧笑着道了“好”,送他们到门前。

    直到人走远了,她才转身问袁缜:“他们为何郑重其事地要找马车?”

    袁缜道:“昨夜里城内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

    “六部有个大官的侄儿被另一个大官给杀了。”

    ……

    李南风与晏衡仍回到王府。

    徐涛被杀一案已经闹得满城皆知,靖王下了朝,也已经在五军都督府开始集议。

    晏衡身边有总共二十四名侍卫,除管卿邹蔚之外,由唐素带队全城寻马。

    李南风看着窗外积雪,说道:“如果袁婧给出的消息都很准确,而城防又严格的话,那马车在城内的搜索范围就小了。

    “前朝以此马品种作为战马,魏王府所掌那批兵马又强悍,徐涛的死是背后有人蓄意造成的,也几乎有谱了。

    “但我还是有些疑问。据他们说徐涛是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他身上为何会有马的毛?如果是之前驾过马,蹭到了,那也应该是蹭在裤子上,况且没有点力气摩擦,也是蹭不下那么一撮毛来的。”

    晏衡沉吟:“徐涛的举动本就不正常,按我们昨日的说法,他辱骂姚霑是抓住了姚霑的某个把柄。

    “可是以姚霑身份,他徐涛应该还拿不到他的把柄,更没有那胆子当面咒他。

    “且不论姚霑的把柄是什么,总之这一切,都是背后的人授意的没跑了。

    “但徐涛也是家世优良的子弟,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受人挑拨?”

    “是徐涛受到了威胁?”李南风轻嘶,“可威胁也不可能保证他在下马车之后他还会乖乖照做。”

    晏衡默言良久,说道:“倒是有一种法子可以。”

    “什么?”

    “你还记得前世荣嫔是怎么晋为贵妃的吗?”

    话题突然跳到荣嫔身上,李南风顿了一顿。

    荣嫔早年因为看护太子有功,又不愿意嫁人,后经太皇太后恩典,皇帝就赐了给她一个嫔位,使她死后也能凭这份看护之功分得一些荣耀。

    如今荣嫔一直偏居深宫西侧,日常除去陪陪太皇太后,照料照料太子起居,深居简出,并不显露于人前。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兴许就会长此下去,连外人都不见得会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妃子”。

    可是那年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御厨,做了来道新菜,皇帝食之赞不绝口,但结果却被蒙受皇恩也得分了一份的荣嫔闯到乾清宫来制止了他进食,并且说菜肴之中有使人欲罢不能的物事。

    那东西是什么李南风已记不清名目,但是有迷惑人精神之功能还是有印象。

    后来经太医仔细查验又给猫儿投食过,才验出来原来那物事竟是大烟子粒的果儿所致!

    大烟子粒古往今来只为药用,无人用作调料,皇帝看到猫儿大量吞食反应之后,当下责问厨师,又逐一严查御膳房所有人员。

    后来得知那物事,原是厨子昔年藏下的“珍品”,见皇帝那阵子食欲不佳,他便自作主张加了进去。

    荣嫔有功,又没有家人可抬举,皇帝便给她晋成了贵妃。纵然依旧不可能有子嗣,也能受官眷朝见了。

    当时李南风还疑惑过,一个“婢女”出身的荣嫔,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呢?

    当然再后来跟荣贵妃接触多了,乃至她又当了太后,她就再没这么疑惑过了。

    “你的意思是徐涛会是被大烟子粒迷惑?”她说道。

    “他下了马车直奔姚霑来辱骂,这件事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属有些疯狂了。一个好端端的人要疯狂起来,若无药物作用,显然不可能。”

    李南风来了精神:“王妃就是大夫,她很擅用药!”

    “可是在荣嫔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可都没听过说这东西多食能致幻,大烟子是自海外传进来,一向也不为平民所有,究竟是不是,还得看大理寺那边仵作能不能出结果。”

    “那就做两手打算,一面等结果,一面继续查徐涛行为背后。”李南风站起来,“其实还有第三,就是姚霑的把柄。”

    就算推算起来姚霑误杀徐涛的说法站得住脚,也哪怕到最后都能得到证实,姚霑的躲闪也很明白地呈现出来了。

    “看来今晚又不用睡了。”

    晏衡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南风扭头:“你昨晚没睡?”

    “看这个!”晏衡扒开黑眼圈给她看。

    李南风道:“真丑!”

    “……”

    ……

    事关朝中两大家族,大理寺和刑部也是紧锣密鼓地办案。

    徐涛是徐初的长子,次子才只有五岁大,徐初夫人肝肠寸断,徐初也是不住地抹泪,徐祺纵然也想听大理寺决断,无奈看到弟弟弟媳这般,也只能不停给衙门施压。

    自家这边也还得竭力配合调查疑点,因为徐涛跑去骂人家这事,若是无假,那是挺匪夷所思。

    姚家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姚霑人虽然被保了回府,但若事情不水落石出,迟早得有罪受。

    好在宋国公夫妇经惯大风大浪,倒还撑得住,裴氏不如他们,好歹也是能沉得住气不添乱的,只有姚韵之不时冒两句针对徐家的话,让人听了生气,宋国公一怒,让她跪佛堂去了。

    这是李舒跟随梅氏去姚家探访过后得来的消息。

    李南风回府后,先去找李挚,发现李挚也去替姚凌奔走了,就连李存睿今日上晌也到了大理寺过问进展。

    杀死个徐涛自然动摇不了宋国公府在大宁的根本,可是都是一路征途上过来的伙伴,自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对方出事。

    趁着晏衡还没有消息给她,李南风捋了捋思绪。

    如果说“凶手”当日从林沈二夫人身上下手,还只是因为靖王府刚好给了这个空门,那么徐家和姚家呢?

    这两家前世是没有冲突的,如果不是靖王府的事情爆发,敌人不会浮出水面,不会有香丸案,也不会有昨夜之事,既然他们能在官员之间制造祸乱,那么,前世李家的败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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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要搞事儿

    李存睿和李挚接连出事,靖王府出事后她也曾经浅浅疑心过是不是也属有心人所为。

    但是深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

    她染病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意外,而且李存睿是来看她染上的病,若是有人为之,这人又是怎么“为”的呢?

    再有,李挚堕马,是他带着随从出城办差,半路上马匹遭遇山石滑坡,受惊而把他甩下了马。

    出事当场是有侍卫跟随的,侍卫们第一时间上山察看,由于他是李存睿的独子,后来皇帝也还派了大理寺与工部的人一道勘察,得到的结论都是因为天雨土地吸过饱而导致的滑坡。

    总而言之,当时都是有经过鉴定的。

    也正是因为有着方方面面的分析推敲,事情才定的性。

    如今也还是没有证据,但是徐涛的事处处指着有人操纵,那这人暗中操纵李家的兴衰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而如果李存睿和李挚的事故是属人为所致……

    李南风这么一想,都忍不住揉起额头来。徐姚两家这件事,关系的就是这个朝堂本身,是每个对大宁来说举足轻重的臣子们的大事,是与他们切身相关的事情。

    光想着保住父兄度过生死劫怕是不够的。

    ……

    晏衡来李家找李南风的时候,她正在教府里管家分配仓储人员建立规章。

    “如今库房这边是十个人,我告诉洪叔你个法子,你把人分成三组,每组挑一个人领头,第一组四人,负责仓内器物摆放。

    “手下一人负责位置划分,具体到器物分组阵列,一人负责前来取物的对接人员。

    “第二组也四人,负责仓内物品增添情况。一人负责进出物品以及退回物品的记账,一人负责盘点与日常维护,一人负责破损或将近变质的物品及时通报大太太或太太。

    “第三组两个人就行了,但这两人差事十分重要,你让他们负责监督仓管日常运作,做到一旦出现问题能立刻找准人问责,直接对洪叔你禀报事务。”

    洪管家半信半疑:“目下仓房有两间,寻常搬货的人手都有点紧巴巴,突然只分出四人,这能够?”

    “所以有第三组的两个人,你只需要将细则划分到位,再设立些许奖罚制度,我包准你再不必担任何瓜葛。”

    洪沅凝神想想,不好驳她的面子,点头道:“那小的就试试看。”

    李南风看着他去了,才跟晏衡往学堂里来。

    停了课的学堂安静得不行,眼下正好用来说话。守院的仆人开了门,顿时惊起雪地里啄食的一群麻雀。

    晏衡道:“你怎么管起家务来了?”

    “未雨绸缪。我爹那会儿哪里也没去,是在家里染上我的病的,这要是着了暗算,府里有内贼就是头一件。”

    李南风掏帕子来擦凳子上并看不见的灰。

    “别动!我来。”晏衡掏了自己帕子擦干净,拈起来看了看,丢到墙角落去:“你千金大小姐,可别坏了你派头!”

    李南风睨他:“总算有句像样话!”又道:“收到什么风了?”

    晏衡抬脚踏上椅子,道:“徐家那边透露的消息,徐涛好交朋友,三日前赴了个商贾公子组的局,回来后一切正常。

    “昨日早间他又出去,据称也是这个商贾公子的饭局,接后他就整日没回,直到在城内大街死在姚霑手下。”

    “这个商贾公子什么来路?”

    “是个茶叶商,二十多岁,谈吐不俗。自称姓冯。我去了趟他们上回组饭局的地方,掌柜的有印象,给出消息说他住天福客栈。

    “我又去了客栈,客栈掌柜的说,这个人全名叫冯明,不过昨日一大早结账离店了,据说是货收齐了,要登船南下。”

    “马车呢?”

    “有南城容福寺的僧人见过昨夜同时段的一辆马车经过寺前往东城方向去。后来侍卫也遁着积雪里的辙印确认有马车驶往东城。”

    李南风思索道:“我们人手不够,这事还是得让官府去查。”

    晏衡道:“官府其实也在查,但缺少你手里那撮马毛,进展就慢了。而且官府虽然有专长断案的人士,但他们行动都得听上峰指挥,不像咱们说行动就能行动,有时候,能不能查到线索,抢的也是时间。”

    李南风想了想:“马毛和我们从袁婧那里得到的线索我们都能交给大理寺,还有后续查到的有些信息我们也能递交,但是,我们以什么名义给呢?总不能直接送上去吧?”

    目前他们这身份,行事还不适合太高调。他们也不需要出这些风头。

    “还像上回审英枝那样,我悄悄地把消息放我爹手上,这样可保线索万无一失送到大理寺。

    “但是有一点,咱们得有个落款,否则我爹和衙门的人岂不还得先浪费些时间排除坏人故意扰乱视线?”

    就像上回,拿到英枝供词之后,他们还另派了人马在城中搜寻,这样动静太大,不好。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就起个化名,你不叫李南风吗?咱们落款写个‘北雪’?”

    李南风瞪他:“干嘛不拿你名字说事儿!”

    “这不是你的功劳吗?怎么能不拉上你?”晏好地望着她,末了又道:“要不这样也行,咱俩把姓氏合起来,各取半个字,一个木,一个日,取个杲字,这样公平。”

    李南风道:“凭什么我木字在下边?你在下,取个‘杳’!”

    “你怎么就一点亏都不吃呢?”

    “你喜欢吃你吃啊!”

    晏衡懒得跟她多说。道:“可这也才一个字!哪有人这么落款的?”

    “那再把日字放上边儿取个字,叫‘杳杲’不就行了?”

    “‘杳杲’?‘要搞’事儿?”

    “可不就是要搞事儿!”李南风扬首,“他们不是藏着不露脸吗?那咱俩也不露脸!他们想搞哪儿,咱们就往哪儿暗地里搞他们!

    “咱们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这用万千将士性命血汗换来的大宁可不是他们一帮蛆虫就能顶翻的!”

    晏衡定看她片刻,抱拳道:“您霸气!”

第178章 她的来历

    两厢商议好了,晏衡按计划行事,当天夜里一封署名“杳杲”的密札就送到了靖王书房台面上。

    翌日朝上仍然就徐姚两家的事争论不休,大理寺与刑部成了夹心饼。靖王如常下朝回府,看到密札一口气提在喉咙口,半天没沉下来!

    “早上谁进来过?!”

    ……免不了有一番盘问,但早上能进来的无非是负责清扫的仆役,他们没那胆子敢放,也没有那么蠢直接放这儿。

    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昨晚里有人进来,可这王府重地,防卫重重,谁有那本事进来?

    靖王难免想到了英枝夜审的事,对着“杳杲”两字看了半日,到底拿着它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这边刚刚锁定马车消失方向,得到这线索,且不管靖王打哪儿来的消息,先分出一批人来,照着去做了再说!

    是日晚饭后,在东城一条巷弄里找到一辆无主马车的消息就传到李南风耳里了——

    拉车的马诚然是匹栗色哈萨克马,马身健壮,四肢粗壮,皮毛油亮,且左前腿毛下还有几道细微的旧伤,仔细辨来正应是武器所伤!

    如此而言,这马也就是匹战马无疑!

    再拿手上马毛与马身上的毛比对,太仆寺的人立刻肯定了就是同一匹马!

    接下来搜查马车四处,一向擅于排查的官兵们也从马车内部物什陆续拥有了更多线索,马车里有茶叶沫,有件随手脱下的衣裳。

    拿着衣裳到天福客栈一打听,客栈里有伙计并没见过,但往东城辖内的茶叶铺问了问,有好几间铺子都辨认出来是“冯爷”的衣裳!

    连续约徐涛出来的人就是个叫冯明的茶叶商。

    至此,也不必再多虑了,直接全城通告追捕冯明!

    大理寺这边厢紧锣密鼓查案不提,皇帝听说是靖王提供的线索,便也把他传到了宫中。

    “从来没听说过你会相马,你怎么凭一撮马毛就锁定了马匹?再说你这马毛又是哪来的?”

    靖王正对此心藏疑惑,听到这儿就按捺不住地说道:“臣哪里有这等本事?递送这些消息的人并不是臣,而是一个署名‘杳杲’的人!”

    他把那密札呈上去,皇帝看完,凝着眉道:“‘杳杲’?哪这么奇怪的名儿?”

    “十成十是化名了。”靖王道,“臣也是纳闷的很,这送密札的人不但是凭着那撮毛推出了马的品种,关键是王府守卫森严,多少将士日夜值守,此人不但能潜伏进入,还能接近臣的书房,实在让人心生不安,也不知此人究竟何人?究竟是敌是友?”

    “是敌的话早就把你的王府给捣腾没了吧?”皇帝把纸折起来,挑眉又道:“你那王府怎么跟个筛子似的?你堂堂靖王连自个儿家都看不住,回头怎么服众?”

    靖王汗颜:“臣已经下令即刻加强王府防卫,定不让这种事再出现第二次!”

    说完他又道:“其实臣在想,上回夜探大理寺的也不知是否将是此人。”

    皇上抬眼:“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沉吟了会儿:“天下大乱那几年,四处也多的是行侠仗义的游侠,这些人心系苍生,却无管束,不愿与官府打交道,此人也可能是其一。

    “眼下国忧当前,只要此人不曾祸害什么,可不去惊动他。”

    靖王也领了旨。

    ……

    查案进行得如火如荼,街头四处有人议论纷纷,猜测着案情背后的不合理,但不管怎么说,新年渐渐逼近,四处响起的炮仗声总归比这些更令人向往。

    袁家也贴起了春联,袁婧做好早饭,袁缜就披着一身飞雪回来了:“姑姑!”

    袁婧接过他手里一篮子菜,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官府在东城这边抓人,我跟着看了会儿才回来。姑姑,”袁缜道:“官府抓的是跟徐家那案子有关的人,我听说昨日有人在东城查得了一辆马车,这马车就是送徐涛到南城门内的那辆车!”

    袁婧疑惑:“也是马车?”

    “嗯!”袁缜重重点头,“这八成就是那天李姑娘来打听的那辆车!”

    袁婧沉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姑姑,那徐涛会不会是赵家的人杀的?”

    袁婧看了他一眼。

    “姑姑,赵家真的还有人犯事吗?如果真的还有人在,那咱们——”

    袁婧侧转身来,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道:“说不好。先洗手吃饭吧。”

    袁缜洗手出来,袁婧又拿了张纸条给他说道:“你回头把这个给李姑娘送去,也许会有用。”

    “这是什么?”

    “赵家皇权掌了有近两百年,为保国运,有他们很多信仰讲究,恰好我听说京师就有两处地方长年受他们香火,如果是赵家的人,也许他们会在那里出现也未定。”

    袁缜朗声道着“哎”,坐下来吃饭。

    袁婧又道:“李姑娘那日没说找马车做什么,你也只当不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外说起。到了李家,让门房转交便是。”

    ……

    燕京城再大也只有这么大,有画像有见过冯明的证人,还有那么大一辆马车摆在那儿,官府很快在城内锁定了几处范围,谨慎起见,城外也带了人去。

    晏衡怕冯明是个幌子,还私下里在行动。

    消息递上去后李南风却就消停了下来,听着官府行动的消息关注着进展。

    早饭后李夫人正筹备着除夕家宴,她与姐妹们也都跟在偏厅里听着,疏夏就说门房有东西给她。

    李夫人问:“什么东西?”

    李南风不动声色将纸条塞进袖筒:“我一只珠串儿落在前院,门房来问是不是我的。”

    李夫人一般不会当着多人在场的时候说她,不过也还是给了个警告的眼神,马上过年了,不能容许仪态不周。

    李南风回房着人找来晏衡,把袁婧给的线索转交了。

    晏衡皱眉:“他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南风心里对袁婧身份的好奇也逐渐加深,那日她问及他们来历的时候,袁婧的回答实则避重就轻,可再怎样都好,她给出的消息是有利有用的,便没理由不用。

    “赶紧去吧!”她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