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全文阅读 第20分节

第189章 她老打我!

    李南风默默算了算,这死老匹夫今儿把死作到了极点,还害得她满大街跑得这么狼狈,到眼下这会儿还在想着占她的便宜,实在是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盯着他脖子看了半晌,她道:“你当真?”

    晏衡也不过是过个口瘾,哪里有那胆子真进去?看她这模样,就敛色道:“你等我片刻!”

    说完嗖一声又蹿入夜色。

    李南风简单理了理衣裳,正要敲门,他又揣着一衣兜的东西回来了。“给你!”

    她一看,满衣襟的都是梳子头油胭脂花粉,也不管用不用得上。

    “你去做贼?”

    “我做贼还不是为了你!”晏衡边说边掏出夜明珠,找了个不透风的角落冲她招手。

    李南风权衡完,走过去蹲着梳妆起来。

    晏衡给她举着镜子,一手拿着夜明珠,一面还要留意四面风声,哪里都不得松懈。

    一扭头看见她歪头对镜梳发,那发丝长长地如丝缎般泛着光泽,夜明珠的淡淡光辉照耀着她剥壳鸡蛋也似的脸,半垂双眼却被密长的睫毛覆了个严实,他紧抿着唇把脸撇开,说道:“还不快点绾起来,女鬼似的。”

    李南风可不就正快手快脚绾么,偏生他要插这嘴,暴脾气地把梳子摔过去,正中他鼻子。

    晏衡只是下意识躲了躲,没回嘴也没做什么。

    墙头外风吹得树叶娑娑作响,墙角还有讨厌的蟋蟀在吵嚷——吵个屁啊吵,还嫌不够闹么。

    一会儿梳子又丢回来了,他抬头:“好了?”

    “改日再跟你算账!”

    李南风撂下话,走到角门下把门叩开,头也不回地进门关门了。

    跟在后头的晏衡一口气还悬在喉咙口呢,门就差点拍到他鼻子上来了!

    ……太师府年前增加了三十名护卫,如今也是防得跟铁桶似的了。

    好在谭峻早被李南风收服,只要她不闹腾大夭蛾子来,他对这姑奶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李南风让疏夏探完路,快速地与她同回了扶风院。

    刚关了门,穿堂那边就传来婆子吆喝声:“谁还在那儿呢?”

    接而门缝被灯光照亮,婆子停在门下,轻声咕哝:“定是岫云那小蹄子忘了关门……”说完轻轻把门推了推,见是栓稳了的,才又提着灯走了。

    李南风吐了口气,回房熄灯。

    熄灯前她说了句:“明儿我要进宫,记得帮我准备准备衣裳。”

    ……

    靖王府这边也不太平。

    晏衡处理完首尾回到府里,就见承庆堂那边亮起了灯。

    到了致远堂后阿蛮忙不迭地栓门拍大腿:“爷您可算回来了!大理寺来人了,王爷在接见!”

    晏衡一听连忙把身上衣裳扒了钻进被窝。

    是夜倒无话,翌日早起,靖王传他到承庆堂用早饭。

    饭前靖王打量他:“昨晚睡得好?”

    “不太好。”晏衡说。

    靖王眸色阴沉:“为何?”

    “李南风老打我。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我!”晏衡伸长脖子给他看鼻梁:“您看,她把我鼻子都打青了!”

    靖王怔了下,半晌才骂道:“欠揍!”

    饭后回房阿蛮就来报告街头消息:“大理寺昨夜搜了一整夜,毫无所获,王爷昨夜似有指令,好在没什么别的消息传来。

    “衙门那边只是下令将士们好好看守,由此看来王爷虽然有怀疑,但世子应该没落下什么把柄。”

    当然没落下把柄,都在这京城里混两世了要还能落下把柄,不是太丢人了?

    晏衡掏出靖王给的那块令牌看了看,又揣回怀里:“拴在青楼门前那辆马车,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阿蛮道,“爷前脚走,今儿早上邹蔚就叫人把它给赶走了。没露丝毫破绽。”

    晏衡点点头,这才拿起桌上包子狠狠吃了两个。

    ……

    李南风进宫是为了去国史馆。

    有昨夜晏衡探到的消息,她更加不相信袁婧会是乱党,按说这个时候可以想办法去大理寺捞人了,但口供上显示的他们北上的路线与宁军北征路线有巧合,这又让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真是布满了谜团。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国史馆里查到了线索吻合,那么还是先救了人再说。谁让人家帮过她呢!

    本来查档这事儿晏衡一个人去就行了,但昨儿夜里已经引起大理寺警觉,他不适合再去冒险,要去也只能走明路。而那渣渣学问那么差,连进馆内找史料做学问的名目都没有,就别说查档了。

    收拾好出门时又见到李挚,她顺口问:“哥哥行色匆匆又要往哪儿去?”

    “姚凌寻我有事儿。”李挚说完又敲她栗子:“小丫头片子,倒管起我来了。你眼窝里这两片青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夜里没睡觉?”

    “是啊,想着给你相媳妇儿,想得觉都睡不好。”

    李南风叹气。等着他回话,却见他又笑微微立着似有所思。便道:“你还不去?”

    “就走。”

    李南风看他上了马,便也乘马车进宫。

    东宫这边太子在写字,太监通报后他嗯了一声,便就停笔看过来了。

    “殿下。”

    李南风行了礼,停在他书案前。

    太子微微仰首望着她,扬唇笑道:“坐。”

    李南风称谢坐下,扫了眼桌上:“殿下在忙?”

    “闲来无事,写几行字消遣消遣。”太子道,“今儿进宫来是来看太皇太后么?”

    “不是,我近日开始学文章了,想要写一篇史料,可是府里找不到合适的文献,就进宫来了。”李南风边说边觑着太子面色,“其实我是想请殿下许我进国史馆看看,不知是否可行?”

    “你个小丫头要进国史馆?”太子笑着,却仍是回应道,“想看什么史料?”

    “都想看看,反正我不碰朝政就是了。”

    太子想了下,撑膝起身:“走吧,我也坐累了,带你去逛逛。”

    李南风随在他身后,目光滑过桌面上未写完的那篇字,刚好看到了题头的“亲祭”两字……

    国史馆在武英殿那边,太监通报后,立刻有馆内官员迎出来。太子说明来意,这官员便引了二人进内。李南风就直说了:“不知与天文相关的史料在何处?”

第190章 七窍生烟

    “在这边!”官员引了她到架前。

    李南风很容易就看到了历代钦天监官员名录。

    再找到周朝的两本,状似随意地仔细翻阅过去,果然在接近末尾时翻到周灵帝的爷爷时钦天监监正名叫袁祧。

    袁祧祖籍徽州,致仕后儿子袁培继承衣钵。册上对父子两代描述甚少,从其出山到致仕,不过寥寥几行字。

    再翻到下页——下页却没了!

    李南风顿了下,重新再翻过,还是没有……

    这就奇怪了,袁缜说袁家爷爷往上三代都在周室钦天监任职,这却只查到两任,还一任呢?

    她再掰开书去看夹缝,一小条撕剩下的残页留在里头,看起来竟是被人撕了……

    袁家来历跟袁缜所说是对得上的,很显然也是还有下一页,那这页是被谁撕了?

    “发现什么了?”旁边闲翻着书的太子发现了,挑眉问她。

    李南风把书给他看:“殿下,这里怎么少了一页?”

    太子凝眉,接过来细看,眉头皱了皱。喊来官员:“这是怎么回事?”

    官员双手接过,也愣了一下:“馆内所有书册不管借阅还是浏览,都有登记,请殿下稍候,臣这就去查来!”

    李南风看着官员,也蹙起眉来。

    但过于看重就未免露马脚,她又顺手拿了本天相书,但书上一个字她也看不进去。

    好在官员很快就查了回来:“回殿下,此册自本朝开馆以来无人借阅,也无人浏览。兴许,是自前朝就已经遗失也未定。”

    “接管时没有记录么?”

    官员面有难色:“馆内藏书量甚大,整理记载的差事一直在进行。”

    太子道:“下去吧。”

    说完他又递给李南风:“再看看别的?”

    李南风点点头。

    ……

    出了馆李南风又与太子一道上寿宁宫陪太皇太后用了饭才出宫。

    天色尚早,李南风着人去喊了晏衡出来,挑了个茶馆等他。

    晏衡来到之后即道:“怎么进宫去这么久?”

    “久什么久?前后就两个时辰。”李南风怼完他,说正事:“周室钦天监确有徽州籍的袁姓官员做监正,而且查到父子接任两代的,该到第三代的那页,却被人撕了,国史馆里没有本朝官员借阅记录,如今都不知谁撕的。”

    晏衡也顿住了:“撕了?”

    李南风凝眉:“袁缜武功是不错,但我想他武功再好也不可能有闯去宫里撕这页纸的本事。

    “偏就是袁家第三任,算起来就是袁缜的爷爷,有关他的官档给撕去了。我看了看,那上面不过是记载着官员的父母两族,祖籍地,年岁等等简单信息,是谁撕的?撕了作甚?”

    晏衡显然没料到这种局面,说道:“早些年兵荒马乱的,有损毁也未定。”

    李南风道:“并不像损毁,因为其余都还蛮好。”

    “那也只能去问袁婧了。”晏衡一拍扶手,“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他想了下又道:“我爹还是对我有疑心,这事我不能出面。”

    “那难不成让我去?”李南风睁圆眼。

    也不是不能,难的是如今口供里确实有疑点,她要怎么跟李存睿解释这事儿?李存睿又怎么跟大理寺保证袁婧是清白的?

    不止是李存睿这边不能说,李挚也不能开口。

    “那怎么办?”晏衡把窝着的身子坐起来些,“我爹倒是有这个权力,关键我不能说,这事儿我就是去求我娘,我娘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那要是跟你娘说实话呢?”

    “那你怎么不跟你爹说实话呢?”

    “因为你皮厚经打。”

    晏衡板脸:“你这像话吗?”

    李南风冷哼。

    “哎哎哎,晏大人楼上请,楼上请!”

    正扯皮,就听楼下传来掌柜的响亮的吆喝声,并且一路热情似火地传往楼上来。

    晏大人?!

    李南风跟晏衡一对视,接而同时站起来,蹿到门口探头往外看去!

    只见楼梯上掌柜的先行上来,随后便是头束玉冠身穿锦袍英俊温厚的晏弘……

    与晏弘一道的还有两名翰林院里的年轻官员,看他们一脸轻松的神情,像是约好了上这儿来喝茶的!

    李南风眼不错珠地瞧着掌柜的腰躬成个直角把晏弘迎进门,立刻又扭头跟晏衡对视起来。

    晏弘才中了进士,又成了庶吉士,眼下正当红,关键是谢莹那事儿上还受过晏衡的人情!最最关键的是他是晏衡他哥!

    晏衡一击掌:“行吧,就他了!你去找袁缜,咱们这就准备救人!”

    最近因为晏弘中榜这事儿,他在家里受了靖王多少挤兑?不能让晏弘闲着!不是能耐么,干脆大家一块儿来出出力!

    ……

    晏弘进翰林院未满一月,已经结交了不少同僚。诚然这之中也有真心相交的,但多数还是冲着他有个当靖王的爹而来。

    在沈家感受多年冷暖的他怎会体察不出来这些心思?但是就好像出身贫寒注定也会遇到不少冷眼一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同为庶吉士的谭林与柳叙二位是为数不多不会刻意接近的几位之二,这两位都是官宦之家出身,大约是“人以群分”,有相似地位出身的人往往结交起来目的更单纯。

    今日休沐,三人约了一道吃茶,相谈甚欢,原本也约了李隽,但是李隽有事未能来,柳叙便又提出约了下次。

    回到王府,已是暮色四合时。宏伟王府在夕阳余晖里显得像座宁静的城堡。

    晏弘下马跨门,头一抬就见到台阶上背对这边坐着个人。看那身蟒袍晏弘就猜到是谁,他走过去:“坐这里干嘛?”

    晏衡垂头没吭声。

    晏弘瞅着不对劲,弯腰觑他:“父亲又责备你了?你又没好好读书是不是?”

    “没责备。”晏衡站起来,“只是我遇到点头疼事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

    晏弘道:“什么事儿?”

    “前两天我遇见个人,听他说了一件让人听了七窍生烟的事情。”

    晏弘微顿:“这么严重?”

    晏衡凝重点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户部郎中刘坤,有一天莫名被打昏在街头的事?”

第191章 要告个状

    这怎么会不记得?

    晏弘点头:“怎么了?”

    “打他的人告到我这儿来了。”

    晏弘立时倒吸了口凉气!“他是朝廷命官,为何打了他的人还告到你这儿来?”

    “他调戏良家妇女,你说该不该打?”

    晏弘又愕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调戏谁?”

    “他调戏的人已经被他倒打一耙,诬告成朝廷乱党关到大理寺去了。”

    说到这里晏衡叹了一气:“难怪从前总听人说官官相护,世道黑暗,我算是有体会了。

    “一个丈夫死了多年,带着侄儿相依为命进京谋生的弱女子,不过是赖着祖上传下来的一点占卜的本事混口饭吃,不想在这皇城脚下都让人逼到了这地步,这实在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呀!”

    晏弘自己当年就是由沈侧妃含辛菇苦带大他的,这句“丈夫死了多年”立时就让他心念一动。他道:“你怎知是‘倒打一耙’?你又未曾亲眼所见刘坤调戏人家?”

    “谁说我没瞧见?”晏衡道,“事主原本租住着刘家一座小院儿,也就是衙门里查到的刘宅附近,刘坤被打之地的那座刘家院子,事情发生当日,刘坤哄开了事主的侄儿,而后进内非礼事主。

    “结果恰巧让我给碰见了,我也跟着把他给打了几拳,丢在街头。要不然他刘坤怎么会缄口不语,死不肯说出打他的人是谁呢?”

    晏衡摊了摊手。

    晏弘讷然:“这刘坤竟然是这种人?!”

    “能背地里给提携自己的人捅刀子,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一点也不奇怪了。”

    晏弘沉了口气,咬牙摇了摇头。目光再落回他身上,又道:“那你在这儿是?”

    “刘坤必须得告啊!这厮道貌岸然,表面上上进勤政,背地里男盗女娼,背后捅刀子不说,他调戏未遂,而且还处心积虑把人扣了个乱党的帽子送进大牢,这种人还能让他安享朝廷俸禄?

    “只可惜我太不长进了,父亲压根就不信我,不然的话,我第一时间就亲自上阵手撕了他!”

    晏弘听着也气,如果晏衡所说属实,那这刘坤足够御史参到满地找脸了。

    回想了下刘坤所为,又看了晏衡,他道:“你也知道自己不长进呢。”

    晏衡摊手。

    晏弘没再说什么,负手站了会儿,他道:“扣的什么帽子?”

    “他说人家是乱党,是前朝余孽!现在事主在牢里,她侄儿还在通缉中呢!”

    晏衡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帽子可不小,动辙有个不妥可是绝对要掉脑袋的!

    他攥了下拳:“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有人证?”

    “当然有人证!我发誓没有虚言!要不是怕父亲责怪我殴打命官,我早就跟他告状去了!”

    晏弘深吸气,看他一眼:“那我去跟父亲说说吧。”

    晏衡又唤住他:“那被坑进牢里的女子何其无辜,要不是我打了刘坤一顿,她八成也不会遭他迫害,她要是出不来,我良心也难安。”

    晏弘望着拽住他袖子的那只手,道:“知道了。”

    晏衡再揪了一把:“那明儿天黑前能搞定不?”

    “我可不能打包票。”晏弘说着把他手拂下来,“别拽了,我新衣裳呢!”

    晏衡这才放手了。

    ……

    钱德忙乎了大半夜,别说逮贼了,连根贼毛都没逮着,实在也太憋气了。

    靖王早上来到问明了详情,再去现场瞧过,心里再度惊疑。

    如果说上回暗探大理寺的人或者有侥幸之处,那么这次所有机括经过改良,同样也被闯了进来,就很让人吃惊了。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强的本事?他是否跟前面几伙是一路人?

    当然稳定军心最重要。

    他例行嘱告了一番进了宫,跟皇帝把这事简单禀报后也就回了府。

    初霁来说这个月是晏驰过生日的事,他按晏弘的例下令给生辰礼,就把幕僚们召到书房说起话来。

    侍卫来报说晏弘求见,他刚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眼一睁坐起来,看着晏弘走进。

    “父亲。”晏弘施礼。

    靖王清了下嗓子,伸手道:“坐吧。”等他坐了,又问:“找我有事?”

    跟晏弘兄弟到底不如跟晏衡那般随便,这个长子自打重逢时起就已经成年,令他也没有办法像看个孩子似的看待他。

    晏弘说道:“儿子想跟父亲打听,大理寺近来所抓的嫌犯里,是否有个姓袁的女子?”

    靖王扬眉:“如何?”

    晏弘道:“儿子接到个状子,刘坤举报这女子是因为调戏未成而泄私忿。”

    “刘坤调戏她?”靖王皱了眉,“哪听来的?”

    晏弘默了下:“是这女子的侄儿。”

    “他侄儿何在?”

    “父亲想见的话,儿子可请人带上来。”

    靖王点头。

    不过片刻袁缜出现在书房门口,进门则跪地行了个大礼:“草民袁缜拜见王爷。”

    “起来说话。”靖王道,又打量他:“你就是袁婧的侄儿?”

    “回禀王爷,草民是袁婧的侄儿,她是我姑姑。”

    靖王敛目:“户部郎中刘坤你可认识?”

    “草民认识!”袁缜眼里有雄雄火光,“草民与姑姑去年来京,从刘坤夫人手上租住了他们家位于刘宅不远胡同里的院子,刘坤这厮却心怀鬼胎,登门非礼我姑姑!

    “后来,后来就被我打了,丢在大街上。当时我主张向刘夫人揭露他,是姑姑不让,而是带我搬到了东城。

    “以为就此过去了,没想到刘坤一直在暗中打听我们,早几日更诬告我们是乱党,把身为弱质女流的我姑姑抓进了天牢!

    “王爷明鉴,我姑姑虽会些占卜之术,也无非是随我爷爷学了点皮毛,并未像刘大人所说那样厉害,我们也仅仅只是在街头摆摊给人挑挑吉日糊糊口,且草民自己也在酒楼里打杂挣钱,哪里能凭这些就成了乱党同伙?

    “刘坤这就是诬告!”

    靖王深吸了一大口气:“敢情刘坤被打是这么回事儿?!”

    “草民以项上人头担保,刘坤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暗小人!”袁缜激动起来,“草民还在被通缉,若不是无辜,也断不可能有胆子求到王爷头上,求王爷明察!”

    靖王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屏息半晌道:“备马,去大理寺!”

第192章 老不死的

    靖王领着晏弘袁缜前脚去往大理寺,晏衡后脚就跟上去了。

    袁婧要救,劫狱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好在她没有什么把柄可让大理寺发挥,再有个作死的刘坤,如此一来到靖王面前坦述实情,再顺道把刘坤给告了,这才叫干净!

    别说什么袁家姑侄当初选择沉默是顾虑刘夫人,到这当口,沉默的下场摆在眼前,没有道理罔顾自己的安危而去维护别人!

    袁婧被提出来受审,公堂上,靖王原话又问了一遍她,袁婧到了此时此刻,自然不会再考虑别的,当下把刘坤如何无礼,接而被打抛上街头,又如何跟踪打听他们的事和盘托出。

    靖王听完之后脸色已然乌青,大理寺卿也是牙关咬得绷紧了,这跟被刘坤耍了有什么区别?

    但此事得分开办。

    袁婧被押回牢中之后二人合计了下,仍打发袁缜回去。

    是日大理寺卿的夫人就拜访了刘夫人,据说吃了好几杯茶才告辞出来。

    翌日早上,靖王与大理寺卿就联手把刘坤参了一本!不告别的,就告他私行不检非礼良家妇女!

    等到把来龙去脉当廷一说,满廷尽皆哗然!时隔半年之久的刘坤被打之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众人皆对刘坤“刮目相看”,原来刘大人竟然是这种人!

    刘坤当然是无地自容了,袁婧被抓了,袁缜被通缉,他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会有胆子告到靖王跟前去!

    当日举报之前,他是思虑过的,虽说袁婧有嘴,也可能会在牢里告他一状,可是谁会相信她呢?难道还会有人认为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可信过他这个户部郎中?

    但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这,这,他这又要怎么解决?!

    “皇上,臣冤枉!……”

    “冤枉?”靖王冷笑,“那说说你被打是怎么回事?凶手是谁?尊夫人可是亲口承认把房子租给过这对姑侄!

    “你要是冤枉,倒是把他们搬走的时间与你被打的时间的重合的事儿给个解释出来?怎么就那么巧,你被打了,人家就搬走了呢?还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刘坤无言以对,暗骂了声刘夫人是猪队友,又跟皇帝道:“皇上明鉴,这是那女贼诬告!他们分明就是在狡辩!”

    皇帝沉着脸,凝眉听了半晌,把折子递回给大理寺卿:“证据都这么完整了,连你自己夫人都承认那姑侄确实有租过你们的院子,如今不能自认清白的人是你,你还说冤枉?着大理寺即刻复审,有结果了之后再来禀朕!”

    ……

    大理寺实时开审,很快刘夫人传讯到位,袁婧出来了,袁缜也到位,再来便是刘坤身边家奴,几厢一到场,真相简直挖得不用太容易!

    当先气疯了的是刘夫人,她浑身发颤,啪啪几个巴掌扇到刘坤脸上怒骂他:“你这老不死的,我当你只不过肚量小了些,不想你还有的是龌龊!

    “我当他们好好的住着怎么就搬家了呢?原来是你这个畜生对人起了歹心!

    “你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我待你不好么?打成亲前我们家就供你读书赶考,一供就是二十来年,想着是一家人,从来没计较过你什么,你倒好,当了官就开始不老实了!

    “要我说真是打的好!怎么袁缜当时没把你腿给打折呢?我宁愿你一世不当官也不愿你出来害人!”

    刘坤受惠于夫人娘家是事实,在她面前有些气短,眼下做坏事被捅穿,更是无地自容,被打了也不敢吭半声!

    靖王冷眼瞧着,半路翻了个白眼去看墙壁了。

    大理寺卿拍响惊堂木,道:“刘坤,你还有什么要辩的吗?”

    刘坤无话。

    “既然没话了,那就是承认了跟袁氏姑侄早前有过节。那这么说来,你的确是因为调戏未遂反遭毒打,因而怀恨在心对袁氏姑侄施加报复?”

    刘坤道:“大人明察!就算是下官有错,这袁氏也的确来历可疑,不是小人抹黑!”

    “大人!”袁缜跪下来,“倘若小的是乱党,那么当初又何必搬离刘家院子?就此接近朝廷命官不是更好么?!

    “再有,小的若是心有不轨,又怎还会敢前来喊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坤是在公报私仇啊!”

    大理寺卿看向靖王。

    手翻着袁婧口供的靖王沉思良久,点点头,问底下跪着的袁婧:“口供上所述你们到过许多地方,你们前往是为何事?”

    袁婧抬头:“回王爷的话,那些所有到过的地方,都不过是家兄行镖所去之地。”

    “你哥哥?”

    袁婧点头,道:“他是个镖师,常年四处跑,我们也跟着他四处行走,四海为家。

    “只是这一次他走的远些,去了辽东,故而让我们在京师等待。

    “我们不是乱党,更不是什么赵家人,事实上,赵家人此刻苟延残喘忙着保命还来不及,也不可能会把命送到京师来。

    “就是那些不安份的旧臣,他们的人也是死一个少一个,不会傻到随随便便暴露在人前。”

    她说的这些倒罢了,主要是她这淡定从从娓娓而谈的架势,显得那么坦荡真诚。

    靖王端详她半晌,凝眉看着大理寺卿。审案这种事,到底还是他们更擅长。

    大理寺卿想了想,就凑到他耳边道:“刘坤指控证据不足,再加上口供所述,委实谈不上多么可疑。

    “我认为可以放人,就是不放心,之后再请顺天府的巡捕多多留意着也行。”

    靖王点头。

    晌午大理寺卿把卷宗呈进宫里,皇帝翻了翻之后,叹了口气:“当初太师还称此人能力不错,不想竟如此睚眦必报。

    “传旨,免去刘坤官职!无辜的人就放了吧。”

    大理寺卿称是。

    皇帝目光在卷宗某处停了下,又道:“姓袁啊……”

    大理寺卿微怔,颔首:“是。”

    “形貌正常?”

    “……是。”

    皇帝看了会儿,合卷递还给他:“知道了,下去吧。”

    大理寺卿深躬身,退了出来。

第193章 三块笏牌

    得了旨意的大理寺这边当场就把袁婧放了,袁缜在门口等到她,简直喜极而泣。

    李南风得到事情解决的消息,当下也着人送了封信到袁家,眼下人才放出来,搞不好有衙门的人暗中盯着,她还不好露面。

    好在袁缜他们也机警,收到信也并未急着往李家来。但李南风迟早还是要跟他们见见的,官档里撕去的那页纸去了哪儿,他们北上的路线为何会与宁军北征的路线有巧合,她还是想听听他们的解释。

    靖王回府后到了曦日堂,王妃不在,虞嬷嬷说她去李家串门了。

    靖王哦了一声,又回了书房。

    初霁给他送茶进来,看他若有所思,便问:“袁家这事办得可还顺利?”

    靖王摸了摸额头道:“顺利倒是顺利,只是我还是在想那天夜闯大理寺的人。”

    初霁道:“有新的线索了吗?”

    “还没有。”靖王端了茶,又放下,“这个姓袁的妇人的侄儿也会武功,但我看他还没那个能耐。能有这么机敏的人,绝对不会是个没经过什么风雨的毛头小子。”

    初霁顿了下,神色也敛了:“那依王爷所见,又会是哪路人?”

    靖王摇头:“不知道。没头绪。我原本还怀疑阿檀,因为他有我的令牌,但是想想,他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心性机敏是不假,但他进京才不过年余,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大理寺的机括,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初霁心以为然点头。说完他抻抻腰,又道:“他若再来,总归会有露出马脚的一日,王爷也不必着急。”

    靖王点头:“不是乱党也就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寻我何事?”

    “哦,”初霁应道,“程家下个月嫁女,如今他们家老二老三都在朝中为官了,也亲送了帖子来,咱们去不去?”

    靖王皱了下眉头。

    初霁又道:“论理是不必去,不过程家跟沈家老太太有亲戚,而且,两家从前也是多年的世交,不去怕是也容易让人诟病。”

    靖王想了想,道:“跟沈家倒罢了,沈老太太不过是跟程家的原配老太太是隔房姐妹,如今姨老太太过世多年,程家又早就另娶开枝散叶,到晏家这情面就更淡薄了。

    “也罢,冲着早年的情份,你让弘哥儿去趟就成了,阿檀都不必去。”

    初霁颔首。

    晏弘回府,阿蛮就送了两匹极好的云锦过来,一匹湖蓝色,一匹月白色。“我们世子说扯皱了大爷的衣裳,特命小的把缎子送过来给大爷赔礼。请大爷笑纳!”

    晏弘哭笑不得:“我一男人,他送什么缎子?”

    阿蛮道:“爷还是收了吧。”

    也没别的话了,告退。

    晏弘拿起缎子来看了看,摇了摇头。

    李南风听说了这事,也跟看怪物似的看晏衡:“你可真够出类拔萃的。”

    “早就是了,你现在才说?”

    李南风把他怼上来的脸推回去,读书。

    晏衡的侍卫去袁家周围观察了几日,发现头两日确实有官府的人在附近走动频繁,后来见袁家姑侄出入正常,也就少了,这几日已然绝迹,便就着人送了信过去,约好了下晌过去拜访。

    袁婧依旧笑微微站在院子门下相迎,浑身朴素干净,看着舒爽极了。

    看到李南风和晏衡,她先行了个大礼,而后道:“二位大恩大德,真是让民妇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接着袁缜也跪起他们来。

    李南风道:“娘子别说客气话了,这实在也没费我们多少工夫。再说您也帮过我们大忙,我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不愿在这事上多作纠缠,她道:“我们进屋说话吧。”

    袁婧点头,即刻引路。袁缜也去了准备茶点。

    屋里看起来本来在纺纱,李南风坐下来:“刘坤被治了,家里夫人也知道了,他再也不敢对你们下手了。今后你们大可放心在京师住下了。”

    袁婧回应:“谁说不是呢?我本来没想弄得满城风雨,却还是无形纵容坏人变本加厉。”

    “是刘坤太无耻,一般人都不会像他这样把人往死里逼。”

    袁缜端来茶点,是几样自做的点心,用料也许平常,但是做的很用心。

    李南风品尝了一块,然后道:“那日我听袁公子说袁家是前周钦天监的官员。不知娘子家首位入职的先祖名讳是?”

    “我曾祖单名一个祧字。家父名晟。”袁婧说着,起身道了声稍等,回屋取了个小布包出来,打开后呈给李南风他们的,是一道笏牌。“这三块笏牌是昔年家祖与家父的旧物。”

    李南风拿来看过,笏牌上头还有深深浅浅的墨痕,年代久远,所见无假。

    那这就说明在国史馆的官档上的记录的袁祧的确就是袁婧的先祖了。

    她跟晏衡对视了一眼,又望向袁婧:“早前听说令尊早在宁王起事之前就已经辞官,不知是为何故?”

    “家父在京师长大,十几岁就已经进入钦天监,当时朝中已经很不稳定,灵帝刚登基,宫里也不太平,我祖父恰在那年过世,临终前说赵室昏馈,国祚不长,嘱家父尽早安排余事。后来家父就借着丁忧之名辞官归隐了。

    “人到绝境仿佛都容易信奉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早年家父在朝时,灵帝就时常跟家父讨要护国之法,我们是正经的星相术士,又非神灵,岂有通天之能?

    “后来听说他时常着人作法,闹得十分不堪,也怕再打主意到我们身上,便就隐姓埋名隐居起来。

    “家父家母成亲之后,我们一家子倒也一直平安无事,家母过世早,我是父亲带大的,后来到天下之乱之时,我们才离开家乡四处辗转。”

    袁婧说的很慢很细致,哪怕是李南风并没打算她说得这么详细。知道她这是表露诚意,也就选择了直说:“不瞒娘子,早前我进宫查过周室钦天监的官档。”

    “哦?”

    李南风点头;“我的确也看到了令曾祖的名讳,但是奇怪的是,上面的记录只到令祖父这代,后面的记载页却被人撕了,问国史馆的人,他们却也不知情。”

    袁婧微微凝眉:“撕了?”

第194章 皆大欢喜

    她抻身沉吟了下:“钦天监官员不参与朝政,向来也不会与人交恶。

    “我虽然对官场不熟,但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人针对袁家什么才是。就算是灵帝有把家父寻回去的心思,也没有理由独独撕下这一页官档。”

    说完她问:“此事很重要?”

    “那倒没有,”李南风道:“我只是心觉蹊跷。但愿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就行。”

    袁婧笑了:“想来不会。家父早已离世,且我们从不与人结仇,就是别有用心,也已经与我一个升斗小民不相干了。”

    李南风想想也是。虽然那页记载遗失的是巧了点,但事隔几十年,谁知道是不是某年某日有人无意间撕了下来呢?

    便罢了。看看屋里陈设,她又道:“娘子这些年就都在四方辗转么?有没有想过选在哪里定居?”

    “有的。”袁婧顺手拣了只纺锤捋了捋,“等缜哥儿的父亲到来,我们就会回南边。

    “家兄此去辽东,是为了跑一单大生意,回来后我们会有一笔钱,加上手头也有点小积蓄,可供我们回南方安家。”

    “令祖令尊都是文官,没想到令兄却会武功。”

    袁婧笑道:“早些年兵荒马乱的,家父也怕不安全,就曾经让家兄拜师学了功夫。缜儿是跟他父亲学的。

    “多亏是学了这身工夫,如今有缜儿在身边,我去哪儿也不怕了。”

    “是啊,您好福气。”

    李南风看向院子里坐着劈柴的袁缜,又想起了李煦。

    ……

    没在袁家坐很久,李南风和晏衡告辞了。

    袁婧送他们出来,见李南风只带了个丫鬟,便问:“姑娘没带护卫出门?”

    李南风没法跟她解释,就含糊道:“有晏世子在,我就不带了,免得太招摇。”

    袁婧望着他们,点点头目送。

    李南风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但在街头与晏衡分了道,马车却越走越慢起来,到最后车夫干脆停下来,扭头道:“姑娘,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李南风掀帘回头,就看到袁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被李南风看到了,他也不回避,就地作个揖,也停下来。

    李南风想了下,跟他招了招手,等他近前,问他:“袁公子是还有事么?”

    袁缜有些腼腆,说道:“无事。是我姑姑派我护送姑娘回府。”

    李南风释然,刚要称谢,忽然心念一闪,又道:“你如今还在酒楼里当伙计么?”

    袁缜微愣,摇头道:“没了。姑姑出事后我也干不成活了,这几天还在打听。”

    “那你肯不肯给我做个影卫?”李南风脱口说,“我平常有些事做,正好缺个人手。”

    袁缜脸上有了神采。

    “我们府里护卫是五两银子一月,但他们是在府里吃住。我给你每月八两银,你只需要我出府的时候跟着我,或者我要做什么的时候帮我去办,可行?”

    李南风也是突然而至的念头,她实在是需要个人替她跑跑腿了,谭峻他们要跟着李存睿他们,况且他们受命于家里,很多事也不方便交代下去。

    晏衡那边则他也有他的事情,总跟他借人用也不合适。

    眼下袁缜有这样的身手,关键来历也清楚了,靠得住,也需要寻个谋生的门路,他要能他答应,岂非是皆大欢喜?

    果然袁缜胸脯起伏起来,他用力一抱拳:“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姑姑!”

    “好,你去!回头有答复了,你让门房吱个声儿给我。”

    李南风嘱咐完,上了车,心情也轻松起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袁婧那边要是没有什么问题,这样的话,去寻水痘病患的人就到位了!

    果然没让她等太久,回房才把功课写完,门房就说有人找。

    李南风到了角门外,袁缜单膝跪下来说:“从今往后,袁缜愿为姑娘效劳!”

    李南风笑着让他起来:“你姑姑答应了?”

    袁缜眼里还有兴奋的光:“姑姑一口就答应了,她还嘱我好好给姑娘当差。”

    他又自袖筒里取了只寸来长的小铜哨给她:“以后属下就在附近呆着,姑娘有事吩咐,只消吹响口哨属下就会露面。

    “若是出门,就吹两下,属下定然就会暗中相护了。”

    李南风点头,立刻吹了下哨子!

    ……

    给袁缜的任务很快就放下去了,李南风也不让他离开太远,就京畿范围内,一来不愿让袁婧担心,二来也免得临时有事他还回不来。

    晏衡还不知道李南风收编了袁缜,直到连着几日看她在学堂里脚步轻快得像只花蝴蝶似的,一问才知道。

    “那小子古板又无趣,能办好事儿?”他有些怀疑,甚至对她突然的决定有点难以接受。

    “古板无趣跟办事有什么相干?”

    李南风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他一向脑子不太正常,实在也没有什么较真的必要。

    放学回府,见家里对对小姐妹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小腿讨论中午吃啥,她心情好,走过去大喇喇坐下来:“吃啥还不是厨娘们定?你们操这心干嘛?”

    李絮歪着胖脑袋说:“我们的娘都出门赴宴去了,我们今儿想吃什么可以自己跟厨娘说!”

    “哟哟哟,瞧这小得意的,你们娘上哪家赴宴去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是程家!”李缘飞快举手,“程家今儿嫁女儿!”

    “程家?”说到这个李南风就来精神了,“嫁哪个女儿?”

    “只知道是他们长房的,不知道是谁。”

    程家长房就两个女儿,一个嫡出的程晔,一个庶出的程玥。以程大太太那德行,庶女出嫁是不可能有隆重的回门宴的,那就是程晔了?

    程晔之前不是还冲着嫁姚凌吗?怎么这就突然……

    “早前姚家跟徐家那案子起来的时候,程大太太就没再往姚家去过了,后来虽说朝廷证明了姚世子清白,程家又哪里好意思再去提这茬儿?”

    这时候李舒也摇着扇子过来了,坐在旁侧道,“你倒是猜猜,程晔此番嫁的是谁?”

    “谁?”

第195章 太贪心了

    “邢部郎中余家的长子。”

    李南风愣住:“那这门亲事可不太如程家的意,程大太太能答应?”

    “不答应又怎么着?”李舒道,“程家与姚家虽说并没到实质层面,但终究是有许夫人在中间提过媒了。

    “到那关头程家索性不闻不问了,宋国公夫人也不是傻子,还能继续不成?

    “要说程家也是傻,这么好的机会,那当口但凡表示点什么,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这门婚事十有八九也是成了。

    “他们也不想想,就算姚世子真是凶手,为此被徐祺参倒了丢了爵位,好歹也还是宋国公府的少奶奶,姚凌被父亲连累将来也成不了宗子,难道宋国公还会亏待这个长孙?

    “弄得鸡飞蛋打,不说许夫人不敢再给他们说媒,别的好人家更加不会拼着得罪姚家去跟他们联姻,也不知后悔不后悔?”

    李南风寻思:“怕也不是势利眼,只是不想得罪徐家。”

    又道:“这余家好歹也是六部官员,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么?既有这回事,怎么偏生就非娶程家姑娘不可?”

    余家官阶低,娶程晔倒谈不上跟姚家过不去,毕竟姚家也不可能为个还没定下来的婚事就拦着人家姑娘不让嫁人。

    只是这明摆着程家做法就不地道,余家还往上凑,不是有毛病么?

    “余家也没什么背景。程家二房三房都入仕了,据说四房也才中了进士,在六部观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愿意结交?”

    李舒深吸了一口气,“而恰恰好呢,程家也需要有这么个一拍即合的人,虽然没有显赫背景,但这样的人却往往好驱使啊!”

    李舒这话真是一语道破玄机。

    程家如今地位不温不火,想图发展,要么是攀上地位显赫的人家,比如姚家这样的,要么就是拉上有后劲无势力的人家,如余家这样的。

    程家最起码家世摆在那儿,家族大,声势也是有的,拿余家这样的人家当前驱,也有帮助。

    “四姐姐,为什么嫁个人要那么多算计呀?”李缘问道。

    李南风轻弹了下她脑门儿:“因为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了。”

    ……

    李家没人去参加程余两家的婚宴,京城里这么多官户,隔三差五就有婚丧嫁娶,程晔的婚礼夹在其中,也并不那么显眼,至少对于李晏这样的顶级权贵来说是。

    当然姚家也不会有人去给这个脸面,早前姚霑染上官非,怎么说也算是落难之时,相比较李家薛家的雪中送炭,程家这个心心念念想要把女儿嫁过来当少奶奶的人家,反倒是从头至尾不见踪影,哪怕是他们百无一用,能到场有点表示,那也是一番心意!

    宋国公夫人心里有气,连日脸色都不大见好。

    裴氏心下却见宽,劝道:“也算是看清楚了真面目,得亏是没急着做决定,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宋国公夫人没做声,看了眼堂下又问:“这几日都不怎么见瑜姐儿往上房来?”

    姚韵之撇嘴:“有祖母护着,她还不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住嘴!”姚馨之低斥她,“祖母堂前你也敢胡言乱语,瑜姐儿明明每日晨昏定省从无差错!”

    “我护着她?”宋国公夫人沉了脸:“我护着她?我为什么不护着她?我们姚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早年也没有那么大规矩,可自打你祖父建功立业挣下这功勋起,这规矩就必须立起来了。

    “你是国公府的小姐,从今以后行止言语都是顾着体面的,不能你享受了家族荣誉,却不把家族声誉放眼里!

    “你本该以身作则,可如今反倒是瑜姐儿一个表小姐把规矩守好了,我不护她,难不成还护你?!”

    姚韵之立时噤若寒蝉。

    裴氏和姚馨之也跟着起立。

    宋国公夫人正色跟裴氏道:“好好管管她规矩!”

    裴氏称是。

    宋国公夫人刚出门,何瑜就匆匆来了。

    看到她神色不定,宋国公夫人也沉了气:“上哪儿去了?”

    何瑜环视了一眼屋里,屈膝道:“回外祖母的话,瑜儿上了趟街。”

    “不是昨儿才上过街么?”

    “……昨儿是去了,回来才想起有几样绣线漏买了,今日又去补了回来。”

    宋国公夫人倒也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姚韵之随后出来,狠瞪了一眼何瑜,也走了。

    何瑜完全没在意她,等人走了,才声色未动回了自己房。

    莺儿看了看门外,走进来问:“有线索了么?”

    何瑜攥紧手坐着,摇摇头:“还是没有。我只跟到他跟人约了饭局。”

    “他没发现姑娘吧?”

    “暂时还没有。往后走就不知道了。”

    莺儿紧张起来:“那姑娘岂不是会很危险?”

    “再危险又怎样?事情明显有问题的,我总归不能半途而废。”

    莺儿双唇泛出白色,坐下来:“奴婢万没想到,万没想到会有着这样的可能……”

    “世间事想不到的多了去了。”何瑜摇摇头,扶桌站起来。

    莺儿跟着起身。

    “你去吧,再去打听着东院消息,不要露马脚。”

    莺儿去了。

    何瑜再深吸了一口气,抚着案上一株玉兰花,一把给它掐碎了。

    ……

    入夏之后,京师街头都开始活跃起来。

    大宁建国到了第三年,经过皇帝的励精图治,各司衙门的不懈努力,朝局日渐稳定,逐渐已有了太平气象。

    街头衣衫褴褛的人少了,鲜衣怒马的人多了,就连顺天府近半年的奏折上,打架斗殴以及失盗的也少了很多。

    李南风暗暗琢磨着跟前世同期相比,这世相还要好出两分,细数起来跟自己与晏衡的重生也不无关系,心里逐渐笃定,世事总归难料,不是这变故就是那变故,但只要小心向前走着去,倒也不见得就不能逆转命运。

    这么想着,便连平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功课也开始认真做了,无论如何,哪怕是温习也好,有机会读书的时候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但目前因为雇佣了袁缜,每个月多了八两银子的开销,又不能不筹谋思索这笔开支。

第196章 谋财之心

    李家如今本家三房,也就是长房李清扬一家,与三房李济善一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除了李存睿当太师后获赐的那份家业由李存睿自行掌管之外,原先其父过后遗留下来的家产,虽然都有遗嘱分家,但还是放在一起打理。

    所以各家子弟姑娘的份例也是有定额的,姑娘们每月是三两银子,李南风会多一点,因为到底是太师的掌上明珠,再加上家里人并不多,因此除去公中的,李存睿还会从自己这份里另掏三两银子给她。

    偶尔李挚又还会接济她点儿。

    如此说起来她钱也不少了,但是袁缜这边是每个月都要支出,光靠她这点月例银子,也未免太不够塞牙缝的。

    近来她就苦思良计。前世没为钱发过愁,这辈子尝到滋味了,可是她一个纯靠家里养的大家闺秀,靠什么来生财呢?

    晏衡瞅着她得瑟了几天,又见她这几日愁眉苦脸起来,忍住了没去搭理她。

    不想这日放学她又自己找上门来,问他:“你还记得南边桑蚕遭荒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晏衡瞅她:“你问这干嘛?”

    “缺钱啊!我要养护卫,缺钱花。”

    晏衡冷哼:“都有本事养小白脸了,还当你早已经发了横财了呢!”

    “小什么白脸?少废话!到底哪年,快说!”

    前世这会儿他都已经被皇帝钦点到身边当侍卫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记得。

    晏衡翘起二郎腿:“求我。”

    李南风环着胸脚尖一抬,勾住他椅子下杠。以晏衡翘着椅子坐着的姿势,她只要再往上一挑,他就得倒地了。

    当然,如果他不使出他那并不符合他眼下身份所拥有的武功的话。

    晏衡白了她一眼,啪地把书合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如今眼目下已经有虫害了,但真正影响到销路的是三个月之后。

    “因为眼下桑农与丝厂都还在观望,丝茧还有库存,而三个月后他们才会发现,原该有的丝绸品相达不到标准,根本无法填上这个坑,那个时候才是真紧张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眯眼瞧起李南风:“你想趁机发财?”

    李南风坐回去:“有钱不赚不是傻子?”

    桑蚕正遭受病虫害,未来丝绸价格必然奇高,而她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一茬,也是确实知道今明两年丝绸价格贵到离谱,一度成为了如他们这些贵眷也时常挂在嘴边的话题。

    丝绸制品又不同别的,这东西老百姓买不起,就算个别买的起也不能穿,所以她趁机捞财,也完全不会影响到底层百姓。

    她此刻若是囤积上一批丝绸,不出半年,她手头必然宽松了。虽说不是长久之计,但也囤笔钱缓一缓再说呗!

    这么想着她就站起来。

    晏衡拉住她:“你上哪儿去?”

    李南风把袖子夺回来:“借钱去!”

    “跟谁借?谁能借你?”

    这话可真问到了关键处。

    不是别的,主要是一般人没这个钱。想囤积居奇买丝绸,那可不是三五十两银子办得到的,怎么着也得个千八百两吧。

    可能拿出这么一笔银子借给她的人还真的不多,就算是拥有这么多私己钱的人都少。

    李挚是大户,但这家伙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这么大笔钱借给她呀!除他之外,还有谁有钱借?还有谁敢借?

    但李南风敢这么想,当然她就有她的办法。

    “我三叔在管账上是个最有手段的人,我虽然不能从他手里拿到钱,但却可以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拿这笔钱去经营。我提前跟他说好条件,他赚了钱必然会分给我。”

    “说半天你是要空手套白狼。”

    李南风扭头:“我提供消息不值钱?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晏衡绷着脸看她扬长而去,转头也扬长回了家。

    房里坐了阵,起身进里屋把暗柜撬开,拿出匣子里一堆银票看了看,又抓起一把珍珠玛瑙什么的来翻了翻。

    侧首想想,拢拢作一堆,又把阿蛮叫进来:“我这月的例钱发下来了没呢?”

    ……

    户部郎中刘坤犯事被免职,同为郎中的李济善的差事忽然就增多了起来,这几日别说晌午回府吃饭,就是连按时下衙都难做到。

    李勤想寻他爹给他弄把好点的弓,等了几日都没找到机会。

    李南风在三房坐了阵,听他口沫四溅地说起来跟梁诚最近比拼骑射之艺的事儿听了半晌,实在没办法对小孩子的好胜心感同身受,便就回了房。

    到晚饭前好容易打听到李济善回来了,结果又被李存睿拉去问起了户部事务,知道今儿是没戏了。

    就不免也在想要是李济善行不通,接下来又该上哪儿借钱?

    翌日到了学堂,还闷头想着这事儿,连晏衡把李舒给拉开,坐在了前面椅子上,李南风也没在意。

    “说动你三叔没?”晏衡敲她桌子。

    李南风瞥他一眼,把书摊开竖在桌面上拒绝他搔扰。

    晏衡把书推倒,说道:“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没成!”

    “关你屁事!”

    李南风又把书竖起来。

    晏衡一掌压在她书本上,凑近她说:“要不咱俩合作?”

    “你?”李南风抬眼,上下扫视他。

    “对呀,我!”晏衡瞅了下左右,小声说,“我也缺钱。手头开销大着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空有一身本事,无奈年岁不够,没法入营揽权,想办点什么事儿可不就得花银子么。

    就比如早些日子送给晏弘那两匹云锦,就花去了他近二十两银子,肉疼得不行了好么!

    李南风狐疑地看了他半晌,道:“这么说你有钱?”

    “银票加珠宝,四百两上下。”

    “四百两顶什么用!”李南风切地一声。

    “那你要多少!”

    “如今好的绸缎市价是八两银子一匹,我算你直接寻绸缎商拿货,算上运力,人工,怎么着也得五两银子吧?

    “五两银子一匹,一百匹就五百两了,少说也得两百匹起步吧?这就得千两银子,你这四百两顶哪儿用啊?人家谁跟你做四百两的生意?”

第197章 是老婆本

    晏衡不高兴了:“现如今上哪儿找千两银子去?你就不能先小打小闹来点再说?”

    “小打小闹赚不了钱,还白费我工夫。”

    “那你不要就算了。”

    晏衡起身。

    李南风一把把他拽住。

    “放手!”晏衡睨过来。

    “走那么快干嘛!”李南风把他扯回来坐下,“我只是嫌少,又没说不要!”

    晏衡气笑了:“你一面嫌我穷,一面又想要我的钱?”

    李南风把手收回来,一脸严肃:“我要是没记错,是你先找我的。既然你也想赚钱,能不能有点诚意?”

    “我还要怎么给诚意?”晏衡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来,“老子昨儿把所有家当全给折成了银票,还把我这个月的月例都提前给支了,凑成这四百两,你还说我没诚意!老天爷怎么不再劈你两道雷!”

    李南风瞅着他这钱,伸手拿过来数了数,瞄他道:“一个领俸的王世子,全部家当居然就四百两,还好意思说。”

    “你有钱,你有钱倒是别拽我啊!”

    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看在这四百两的份上,李南风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我这倒还有两百两,一千两还差四百两,要不你再找谁借借?

    “当然能借越多越好,囤越多赚的可也越多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晏衡冷哼:“不借!”

    李南风把银票推回来,他又不耐烦地道:“借借借!实在不行我去劫富济贫行了吧!”

    “不去是狗!”

    晏衡挥手拍她脑袋,李南风抓起银票跑了!

    ……

    有了晏衡的四百两,李南风把自己那四百两加进去,这六百两就成了基石,无论如何剩下的钱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她跟李勤借五十两,李勤掏了掏家底,把他过生日时还有过年时长辈们赏的金锞子抓了一堆出来给她,李南风乐坏了,从中挑了十个一两的,正好换成一百两银子!

    她又跟李舒借五十两,李舒先问了她要做什么,李南风就隐晦地说想试着做点小买卖,没想到李舒很来劲,也给她凑了八十两,还说要是成了,下回也带带她……

    回房后李南风自己挤巴挤巴凑足了这一百两来。

    这里就共有八百两了。

    晏衡没闲着,跟薛岚开了口,薛岚二话没说借了两百两给他。碰巧魏行姚凌也过来了,薛岚嘴快,说晏衡等钱急用,哥们都没多问,就各自让人回府取来了一百两。

    回来再缠上靖王妃,不敢要多,怕起疑,要了两百两说是想打件好点的盔甲,王妃也给了,当然也附送了数落一顿。

    晏衡揣着这六百两找到李南风,一合计,这就有了一千四百两。

    李南风立刻着袁缜跟水路上的货船打好招呼,约定好在李府隔条胡同的酒楼里碰面。

    李南风没缺过钱,但前世执掌中馈,也跟货商打过许多交道,做买卖这种事儿也是有经验的。

    跟晏衡先把钱核算好,两人就依约前往酒楼。

    李南风此番是有把握的,货商当然要找已经做出了口碑的。

    今儿来的这位是南边有名的丝织厂的二东家,姓洛,这位洛老板一看走进来的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半大孩子,那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李南风他们刚进酒楼,何瑜就从酒楼里出来了,上了马车后她拉上帘子,默然坐在榻上出神。

    莺儿随后上来,道:“往清云观去了,店家说买了好些香。每个月都会在这儿来一趟。”

    何瑜咬牙:“去清云观!”

    清云观是间小道观,建在北衙胡同深处,观里只有师徒四人,平日里只受附近几条胡同的香火薰陶,姚霑到达观里,道长就抱着拂尘迎了过来。

    两厢不多言,前后脚进门,观门就被虚掩起来了,护卫们跟着便牵马退了出去。

    何瑜乘着马车在胡同口刚好与护卫们打了个照面。但对方只是随意打量了马车两眼便离去了,并没有怎么留意。

    等他们走远,她掏了颗碎银给车夫,嘱道:“我要进去上柱香,烦请你在这里等我一阵,回头我还雇你的车回去。”

    车夫点头答应,把车驶到了旁侧。

    何瑜下车进内,到了观前,看了看周围地形,找了蓬越过墙壁生长,直垂到这边墙地面木香花后站定。

    墙内传来道观里头的些微响动,有香烛燃烧的味道传来,夹杂着道士们念念有辞的声音。

    何瑜像个木雕似的站在那里,听着道士念经的声音停下,又听着门开了,姚霑垂着首走出来。

    曾经也率领过千军万马的悍将在空旷胡同里孑然一身,站了片刻,他才抬脚走出胡同。

    等他走远,何瑜接过莺儿手里的香烛纸钱,也推门进了道观。

    小道士们正在打扫香炉香台,看到她来施了一礼。

    何瑜望着他们,伸手递出了一锭银子。

    ……

    洛老板常年南北行走,接触的买卖人无不是老油条,看到乳臭未干的李南风和晏衡当时就觉得被耍了!

    差点拂袖就走,不料那小姑娘一出口就提到了当前布市行情,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这才相信他们是真来做买卖的。

    晏衡看到货商那副臭脸也很不高兴,李南风偏生浑然不介意,还笑眯眯地仿佛压根没看出来人家不想跟他们浪费口舌似的,看完了他们的货样,又问了价钱,再有运送到京后提货的方式,俨然一个身经百战的女东家。

    下了楼后他忍不住道:“那小子狗眼看人低,要不要再货比三家?”

    “货比三家当然是要的,但他家的货还是不错的,织工细密,色彩也正,就是价钱贵了点儿。”

    李南风还在盘算。

    “也对。”晏衡一听又睨着她说:“那四百两可是我的老婆本,你可悠着点儿,别给我败没了。”

    “败没了就败没了,活该你千年光棍!”

    “你给我住嘴……”

    两人边斗嘴边走出酒楼,侍卫们早把马和马车赶了过来。

    晏衡叹气:“这马车还是雇的,出来一趟哪哪儿都要用钱,真是世道艰难。”

    李南风正要上马车,闻言扭头说:“你又不去‘劫富济贫’?”

    说完要上车,忽然又被晏衡给扯住了:“等等!”

    李南风差点被他扯了个倒栽葱,待要破口大骂,看到他手指方向,忽然也顿住了:“何姑娘?”

第198章 她不对劲

    何瑜自清云观出来,是一路走回大街的。

    还在胡同里等候的车夫被她爽了约,她也顾不上了,小道士的话每个字都像是还回荡在耳边,轰得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何姑娘?”

    有熟悉的清脆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她定了定神,侧首看过去,作寻常打扮的小姑娘像朵云一样来到面前,她身后还有同样低调打扮的晏衡。

    何瑜回神,跟他们行了万福:“二位也在。”

    徐涛死那日李南风和晏衡都在现场,甚至多亏了李南风,何瑜才有机会目睹那一幕。

    想及那样的果断,她又莫名生出两分亲近,放松下来:“我倒忘了,太师府就在附近,姑娘想必是放学后出来走走的?”

    李南风未置可否。方才就见她神色不对,这会儿又见她神色自如,不由道:“你怎么就带着个丫鬟在路上走呢?你的车轿呢?”

    何瑜攥手道:“我马车停在前面铺子里,我在这儿逛逛,是想看顺手有没有可买的。”又道:“二位在这里是?”

    这两人之前明明被传在相国寺打架,很是不对盘,可眼下一看又竟不是那么回事儿……当然,这念头在她眼下的心境下也只是一闪而过,眼下她并没心情探究这些。

    “我们俩也是闲逛呢。”李南风已然看出来她不对劲,但当然是不会强迫人家回答的。“这么巧遇见了,咱们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晏衡方才就是瞧出何瑜不对才拉住了李南风,闻言他立马扭头:“这天儿也是怪热的,阿蛮去找间清静凉快的茶馆!”

    又看向何瑜:“何姑娘既然是出来消遣的,不如一起?要不我让人去把姚凌也喊过来,大家一起好说话。”

    何瑜忙道:“我表哥就算了!”

    察觉自己口气突兀,又说道:“最近各屯营严整,我表哥也不能分心,二位盛情难却,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李姑娘了,也很想跟你好好叙叙,无奈我还答应外祖母早些回去,只好改日了。

    “我马车就在前面,改日,我请李姑娘吃茶。”

    她都这么说了,李南风也不好硬留。伴着她往姚家马车走去,一面道:“说起来真是快,说话间程家小姐就出阁了,你最近过得怎样?

    “那天夜里也是未经思量,把姑娘带出宫看到了那样血腥的现场,徐涛的事没给姑娘带来什么不便吧?”

    听到提及那夜,何瑜停下了脚步。她顿了下,说道:“从前我也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所以还好,我只担心我舅舅是否能洗清冤屈,也没顾及那么多。

    “后来真相大白了,我也就更没把它当回事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不然我当时只能干等消息了。”

    李南风点头:“姚叔险些就要背口大锅,他后来还好吧?”

    何瑜缓缓笑道:“也还好,多谢你们。”

    李南风点点头,想起李挚从中帮了不少忙,免得尴尬,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姚家马车已经准备好,何瑜颔首上车,透过车窗又道:“改日我去找姑娘说话。”

    李南风点头,目送她离去。

    她自己也还有事,便未多留,转头也招来马车坐了上去。

    刚上车,袁缜忽然来说李挚在府里李南风不着,听说他们往这边来了,便出来寻她了。

    李南风怕他来了起疑,连忙启程。

    李挚在街口就遇见同行的李南风和晏衡,颇为狐疑地骑在他的枣红大马上看着两人。

    晏衡一点儿也不想跟李家打交道,拱手打了个哈哈就策马远走了。

    李挚敲着李南风车窗:“你怎么老跟这小子在一块儿?回头又闯祸了,看母亲怎么收拾你!”

    “闯不了。”这回晏衡的家底都在她这儿呢,两人目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南风说着又问:“你找我做什么?”

    李挚直起身:“我要去趟兰郡王府,兰郡王妃捎话让你也一道去串门。”

    “你无事去郡王府做什么?”

    李挚望着前方道:“听说是永王府有东西捎过来,母亲让我去拿。”

    李南风一听到高家立时把脸转了过来。

    李夫人跟高家的往事还藏在她心头,虽然说过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可一提高家就情不自禁会想这事。

    李夫人不是跟永王府没来往吗?怎么又会有东西捎过来?关键是李夫人还让李挚去取?

    照她那性子,难道不是不管永王府拿什么来,李夫人都不会搭理吗?

    她想了下,说道:“那你在这儿找个地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换件衣裳就跟你一起去。”

    “你快点儿!”

    李南风答应下来,飞快回府更衣,一面又把今儿跟洛老板谈判的结果匆匆写下来收好,又另写了两家货商的名号交给袁缜出去联络。

    明儿她还要继续商谈,货比三家。这事儿赚的就是个机会,还得赶紧,货商们也都不是傻子,回头回过神来怕不会有那么好讲价了。

    至于何瑜的事儿……

    何瑜今日明显有心事,她一个那么随遇而安的人,脸上竟有惶惑之色,想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且应该还是有要紧的事,就是不好跟她打听。

    虽然不见得跟她相干,但既然让她察觉出了端倪,回头或许也可让袁缜去盯盯看——不是她想操心,实在是这京师各门各户,关系复杂成了一张网,谁也不敢说别家的事情一定跟自家无关,轻率不得的。

    收拾好回到李挚所等之处,算算时间倒也才去了两刻钟,但仍落了他几句埋怨,就当耳边风了。

    城里权贵多聚居在皇宫周围,如此上朝快,兰郡王府不上朝,稍远,也比不上靖王府的宏伟,但因为是前朝早就有的郡王府,因此也很阔气。

    王府内侍卸了门槛,典史亲迎了二人进门,才进了二门,就见庭院里多了些外人,正殿那边更还有说话声传来。

    “郡王爷和王妃正在与永王府的来人叙话,世子和姑娘请这边来。”

    典史躬身引了他们上庑廊,到达正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