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全文阅读 第23分节

第219章 摊上事了?

    晏衡前世奋斗了半辈子,之所以能到最后养成个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性子,正是因为他一刻都不曾放松,让人无缝可钻。

    他已经十四岁,严格来说腊月就满十五了,十五岁是可以入营谋前程了的,这两年韬光养晦,看着是舒坦轻松,但是手上无职权,想办点事情也是特别不方便。

    朝中若办武举,按说是他极好的参与的机会,但是靖王对他的疑心多半还没有消除,这当口若贸然展示出来他的真本事,那肯定是要露马脚的。

    可不参加又真是可惜!

    还没想出辙来,另一件好事却来了。

    七月一晃就到,袁缜办事得力,这期间连见了几个商行掌柜的,成功把手上有货待销的消息丢了出去。到七月中旬各家绸缎铺就兴旺起来了,而到了八月,从前八两一匹蜀锦,如今涨了半两,十两一匹的云锦,涨了有一两,妆花缎就不用提了,足足涨了有二两!

    李南风每日里除去读书,就盯着街头的行情,到中秋时,价钱又涨了一番!

    这时候陆续有人上何瑜的粮油铺子打听李掌柜。李南风只不露面,打发袁缜去回应,什么时候谈到合适的价钱就出手。

    到了九月初,打听的人多了起来,洛咏再进京的时候也带来南边的消息:“虫害加上天时不利,生丝紧缺,好些小作坊都关张了。

    “朝廷派钦差组了经验老道的桑农整治桑田,最早也要到来年开春才能缓过来了!你那批缎子要是没脱手,还可压到年底!”

    李南风知道年底价钱将高到前所未有的势态,但她底子空,冒不起这么大的风险,中秋过后,就以每匹十二两银子的价钱把绸缎给抛了。当初买进的时候是六两一匹,这等于就是赚了一倍!

    到了分赃,啊不,分钱这日,她连本带利摆出一千六百两银票给了晏衡,然后把李舒那笔给还了,还给了她和李勤一人二十两银子的利钱!

    李舒高兴坏了,道:“我们下回还做么?”

    “不做了。”李南风,“不好赚了。”

    别说洛咏手头肯定挤不出货来给她,就说如今已九月,她就是跟他订了货,送上京也得一个多月,到时就冬月了,犯不着去拼这点利。

    不管怎么说,这回大家手头都宽裕了!

    晏衡做东,把学堂里读书的都请到醉仙楼吃招牌大猪蹄子,李缘李絮头一回感受到了这个晏世子的顺眼之处。

    晏驰没去,放了学自己回府了。

    由于借着何瑜的铺子才发了这笔财,隔日李南风又请了她一回。

    一看何瑜竟行色匆匆,不由纳闷:“你很忙?”

    “有点儿。”何瑜先喝了口茶润喉,“下晌我还得带着韵姐儿她们做女红,吃了饭我就得回去。”

    李南风惊讶地道:“你教韵姐儿做女红?”

    “想不到吧?”何瑜微笑,“我已经带着府里的姑娘做了两个月的针线了。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上回说过话之后,我就琢磨着能为姚家做点什么,大的我做不来,就想着从小的地方改变吧。

    “姚家是行武出身,姑娘们从小没学过读书女红,我就跟外祖母提出来,每日下晌跟姑娘们一道练习。

    “然后我不是勉强还会做几样吃食么,姐妹们有兴趣,我也教了她们。”

    李南风疑惑:“那韵姐儿肯做?”

    “一开始当然也是不肯的,你知道她的脾气。但她学做了一双鞋垫之后得到了外祖母称赞,就用心起来了,虽然对我还是不亲近,可是每日都还会很主动。总之啊,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是比过去有长进了。”

    李南风听了也替她高兴:“那夫人想必乐见其成了。”

    说到这儿何瑜微有些腼腆:“谁说不是呢?想想原先这些年,我只是自以为是地做个乖孩子,并没有想过如何回报。

    “如果这样做能对姚家有些许好处的话,我自然是很愿意的。”说完她又道:“还是要谢谢你呀!”

    李南风啧声:“又来了!”

    散了饭局后她又着袁缜去打听了一番街头巷尾,果然听到早前对姚家的议论已经淡了下去,姚家内部的消息他自然是打听不出来,她便又去问了问与裴氏常有来往的梅氏,梅氏说姚家安静得很,啥事也没有。

    由此可见,姚霑带来的这一坎,何瑜应该是迈过去了。

    而姚霑那边的消息时有进京,具体内情就不是李南风能打听的了,反正三个月时间快到了,姚霑还没回来,同行的徐初和那几个将军也没有回来。但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

    李南风这日又拉了一车吃的穿的到了袁家。

    她要请袁婧吃饭,袁婧不让,索性就给他们送供给来了。

    袁婧望着堆成山的吃用之物笑叹:“这得用到什么时候?别我们离京了还用不完。”

    李南风道:“令兄要回来了?”

    “还未。不过已经来了信,说是年前会到的。”

    袁婧端了杯热茶给她说。

    李南风心里有点遗憾,前世她唯一的手帕交是程淑,结果被她撬了墙角,这一世认识了何瑜,又认识了他们姑侄,这又不一样了,他们相处久了忽然要走,还真是舍不得。不过这是他们的选择,她也不能强留。

    手里有了资本,就该寻思下一步怎么赚了。

    分得的八百两银子,除去还给李舒李勤的两百两外加利钱,还剩下五百多两,两百两变成五百两,其实还是不算有钱人。但怎么着也可以周转了。

    进了九月,就到了遍地菊花黄的时节,燕京虽然干冷,但连日晴朗,也还不负秋高气爽四字。

    近日正想着要不要偷偷盘个铺子来开,洛咏忽然又找上李南风:“你还要不要货?七两银子一匹给你。”

    当初李南风是六两银子一匹拿的,如今市场是当时的两倍,但洛咏此时不但主动找到她,而且还以只升价一两的价钱给她?

    “洛老板是不是摊上什么事儿了?”她问。

第220章 冷漠弟弟

    “不是我摊上事儿了,是杭州那边出了点转折。上回跟姑娘说过的那位皇亲胡爷,他前不久已经入了织造局!”

    李南风顿住:“胡宗元进了织造局?”

    这倒是让人惊讶了,孙易芳看着是个挺严谨的人,怎么让这种人进了织造局?

    “可不是?”洛咏摊手道,“那胡爷一来便开始伸手揽事儿,排挤民间商行,短短两个月弄得怨声载道,这都没法往下做了。

    “我又不给织造局干活,手头货反正也不多了,索性让给你,我躲几个月图个清静去!等什么时候织造衙门有话下来再说!”

    洛咏往常一个财大气粗意气风发的人,此时却是怨气冲天。

    李南风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他有永王府为靠山,只要想进,又怎么会没有办法?”

    这倒也是。

    但李南风怎么觉得这姓胡的这么作死呢?他是真当山高皇帝远,朝廷管不到他头上?

    一看洛咏满脸晦气,便说道:“我回去筹筹钱,明儿再答复你。”

    洛咏答应了。

    李南风回到家里,先找到李挚:“听说胡宗元进杭州织造局了,有这回事吗?”

    李挚不管官吏任免,还真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李南风想想,觉得跟他说说也没关系,便就把她私下里做成了一笔生意,又结识了洛咏的事跟他说了。李挚听完就来拧她的耳朵:“好啊你!堂堂太师府千金,居然干起倒卖的营生来!难怪上回舒姐儿及笄你都要坑我的银子,合着自己的钱就拿着去钱生钱了!”

    李南风道:“再扯耳朵就下来了!”

    李挚再拧了两下才放手,道:“赚了多少?”

    李南风比出两个指头。

    李挚眯眼:“好的很,都快赶上我半年俸禄了!快还我首饰钱!”

    李南风忙作拱:“您世子爷底子厚,哪敢跟您比,您怎还惦记我这点小钱。”

    李南风揉揉耳朵,又说道:“你倒是帮我打听打听胡宗元这事儿。”

    虽说山高皇帝远,但织造衙门底下进人这种事必须上报吏部,所以去查查也就知道真假了。

    俗话说无奸不商,她跟洛咏毕竟才做过一回生意,扯到银子的事,还是谨慎点先去摸个底为好。

    李挚敲了她两颗栗子,去吏部了。

    傍晚回来就给了李南风准信:“那人没说谎,胡宗元的确进杭州织造局两个月了,如今负责丝绸采买。”

    李南风凝眉:“这姓胡的明显就是去捞油水的,为何孙易芳还是许他进去了?而且永王府这么拽的吗?在信阳还把手伸到了杭州。”

    “没有什么不可能,”李挚想想道,“如今皇室近亲还剩几个?血缘最近的就是永王府了,其次是兰郡王。

    “兰郡王还在京师,也就是说在野的就永王府一家独大,只要不干政,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高家原本家族兴旺,毕竟是有好几百年历史的皇族后裔,但是皇帝揭竿,高家也不少人参与协助,伤亡了很多。

    皇帝自己的亲兄弟只剩下一个,还在战时受伤,儿女尚幼,也是无暇露什么锋芒。

    只有这永王府不但跟皇帝血缘近,而且都还成年顶事儿了,再加上那胡家人的禀性,不出夭蛾子才叫奇怪。

    胡宗元进织造局虽说摆明了是去捞油水,可光这事,还到不了让皇帝过问的份。

    李南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得什么时候把上回被冒犯的那口气给出了才好。

    “等着吧!”李挚道,“胡家那就是小人得志,这次又这么轻易地进了织造局,八成得意忘形,早晚栽到自己手上。”

    李南风点头。

    洛咏这边还等着回复。

    李南风算了算自己手头的钱,心一横,翌日学堂里又找到了晏衡。

    “你再投八百两银子出来,咱们再干一票。”

    晏衡正琢磨着武举的事儿呢,听说后抬起头:“又要钱?”

    “你不干?不够我找别人去。”

    她如今可不缺借钱的主儿了,李挚有钱,何瑜也有钱,李舒手里也有私房,要不是看在做熟的份上,她才不叫他呢!

    “行吧!”

    晏衡拿这婆娘简直没办法,着阿蛮去取了银票回来,往她面前一推:“索性你给我收着得了!”

    “那不行!我又不穷一辈子,干嘛拿你钱?”

    晏衡瞥她一眼,没再吭声。

    下晌就仍揣着一百两银子跟洛咏下了定金把这买卖做成了,货仍是一个月后到,这边静等旺市不提。

    九月底跟随姚霑一道出京的四位将军里有一个回京了,一回来就直奔宫中,什么情况也没有人知道,这是军机,就连要被靖王府重点栽培的靖王世子也不能知晓。

    不知道当然也不能强求,晏衡仍然关注着他入职的事儿。

    观望了两个月,没有想到有合适契机捞到好的职位,反倒是到月底朝廷终于下旨要办武举了。

    告示下来的这日,墙下人挤满了一堆,晏弘正好奉命与晏衡上相国寺添香油钱,便也跟随他在墙下看起来。

    “你可以去试试。”晏弘道,“我觉得你行。”

    环着胸的晏衡扭头看了他一眼。

    晏弘道:“真的,你平时虽然看着淘气,但办起正经事来从来不马虎,我看过你练武功,有时候觉得你比父亲更青出于蓝。”

    晏衡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晏弘看着他绷得紧紧地的嘴角一侧,微微扬唇,又打量起兴致勃勃看告示的人。

    这里有不少是装扮普通的练家子,但更多的是衣着不俗的子弟,这场武举因为是要选拔将领,因此跃跃欲试的人有很多。

    有时候他也会感觉到这个弟弟对他并不亲近,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冷漠。仔细想想,他心思也没有那么难猜。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场地越来越拥挤,才站了这么会儿,身后就有细弱的声音催唤起来。

    晏弘侧身让开一点,只见是个纤瘦的年轻姑娘,嘴里说着请让,目光却已经快粘到告示上去了。

    晏衡示意走人,才转过身看到这姑娘,他忽然又愣住了,随即飞快地看向晏弘……

第221章 有婚约吗?

    晏弘把目光自那姑娘脸上收回,道:“怎么了?”

    晏衡摇头:“没什么,走吧。”

    晏弘也没起疑。

    晏衡走出两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先前那姑娘正踮着两脚往墙上看。

    这丫头可不是别人,正是晏弘前世的媳妇儿徐宁,他们俩是相亲相到一块儿的,听说婚后夫唱妇随,生了儿子后更加亲密无间。

    但是很可惜前世都死在他晏衡的手上——当然,不是他亲手杀的,也不是他派人杀的,但是要不是他晏衡,他们肯定不会死。

    徐宁死前心有不甘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方才一看到他们同时出现他就以为会有一场电光火石,没想到居然这么云淡风轻……

    不过想想也对,都两辈子的事儿了,不至于老天爷还让他们非就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换个人嫁娶的话前世他们一家三口都死在他手上的事情也就能揭过去了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一世另娶一个,他好我也好!

    晏弘当然不知道晏衡有这么多弯弯绕,走出人群后继续跟他说武举的事情。

    “父亲位高任重,你该早日立业帮帮他,我不从武,就是读过书也帮之有限。眼看你就要满十五了,我看别家继承人都是十五六岁就开始议婚,要是成了亲,你的担子就更加重了。”

    晏衡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怎么还不成亲?”

    晏弘顿住。

    晏衡也没往下说了。

    沈侧妃其实一直都在给晏弘物色,有时候还会过来寻靖王妃商量,但晏弘不知道怎么想的。

    据晏衡这过来人观察,他也并不是矫情,而是太操心,他操心晏驰,操心沈侧妃,有时候连他晏衡的事他也要操心一把,要不是他脸上没褶儿,简直要让人以为他已经成了管家婆!

    俩人同走到马下,晏衡握着马缰,忽而又把跳上去的脚收了回来,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姑娘有点面熟?”

    晏弘凝眉回头:“是好像哪里见过。”

    晏衡心下哼哼,可不就见过,前世里还躺一被窝里生了个儿子呢!

    “是徐元则的妹妹。”晏衡本着慈悲之心,点醒他道。

    徐元则的父亲徐栎,是靖王的老下属,如今是朝中的三品将军,徐元则则是太子的侍卫,他们兄妹四个,徐宁是老小。

    徐家兄弟也上府里来过几次,彼此当然是认识的,但徐宁来得少,严格说起来,只在公众场合见过那么一两次。

    “原来是她?”晏弘恍然。“上次看到她时还是我们才进京时,那会儿她还不大。”

    如今这女子却做大姑娘打扮,至少是已经及笄了。

    晏衡想到他先前那句“青出于蓝”,又慈悲了一下:“她小时候的样子你都记住了?那你要不要去打招呼?”

    晏弘回头看了看,摇头道:“太唐突了。”

    说完先抬步了。

    晏衡定看他半晌,也走了。

    前世晏弘成亲比这早,那会儿是世子,年纪又到了,自然婚事张罗得快。

    晏弘到如今还未娶亲,不知道议的怎么样,而徐宁也许早就有未婚夫了,这俩人没缘分也说不准。算了,他不掺和了,看看李南风,她信誓旦旦,李挚媳妇儿至今还连头发丝都没见着。

    关注点便还回到武举事上。

    但因为先前徐宁在看告示,猜想是徐家也有人要下场,便着管卿打听了一嘴。

    管卿回来果然道:“徐将军家的二爷三爷都年少有为,对此跃跃欲试,此外各武将府几乎都轰动了,尤其是天罡营那一批。世子要下场的话,一场场打下来也不是个轻松活儿。”

    晏衡没决定参不参加,但是关注是肯定要关注的。

    “徐姑娘有未婚夫了吗?”

    “……这个却没听说。”管卿瞄了眼他。看他最近跟李南风混的挺热乎啊,合伙搞事情,联手做买卖,知道的他们是利益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早就冰释前嫌了呢,怎么还有空惦记别家姑娘有没有未婚夫?

    晏衡也不指望他能打听得出来,这日听李南风说到李挚那一年之期早已经到了,李夫人近日已紧锣密鼓给她相起了嫂子,想想就进了东宫,慢悠悠地打听到徐元则在哪儿,然后找过去问他:“那天看到你妹子。你有妹夫了不曾?”

    徐家跟晏家相比差着多少距离,徐元则往常在晏衡面前也是不敢错了丝毫规矩,一听这话也不知道是受宠若惊还是骇了一跳,连忙杵着剑道:“世子有什么想法?”

    他妹子年方十六,但是姑娘家生得纤瘦,又娇气,看着也就十四五的样子,这位世子爷刚好也快十五了,难不成,难不成……

    嗐,这是不行的呀!他们兄弟仨儿才有这一个妹子,怎么舍得把她高嫁让她去伏低做小?

    再说了,这个晏世子不学无术,他怎么可能会是妹子的良配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没夫婿的话当然是催你赶紧帮她找个夫婿啊!”

    徐元则一抖,更加不能自已。

    “到底有没有?”晏衡问。

    徐元则松了松牙关,摇摇头。

    晏衡又问:“没跟谁有婚约?”

    徐元则唾液咽了又咽,又艰难地摇了头。

    晏衡点点头,端看了他半晌,这才掉头进东宫去。

    徐元则这人虽然傻乎乎的,但是当晏弘大舅子也很合适了,来个精明厉害的,晏弘只怕又要多桩操心事。

    虽说他是极其又极其地不想再看到徐宁与晏弘再成一对,天天在眼前晃着提醒他前世里干过些什么,但是还是罢了。

    他么,大人有大量,前世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世还是让他们好好在一起得了。

    这边打听好,他回府便找来初霁。

    “大爷那边婚事议定了不曾?”

    初霁也奇了怪:“您还关心大爷娶亲呢?”

    “这不是应该的么,我是‘世子’啊!”晏衡说的很流利。

    初霁望着他,点点头,说的也是,放在平常人家,都是长兄继承家业,所以操心弟妹婚事也是由长兄来,晏家特殊点儿,晏衡既然是世子,那你也不能说他管得宽。

第222章 她配不上

    “不曾。”初霁拢手摇头,“世子莫非是有合适的人选提供?”

    “我觉得徐栎将军的女儿跟大爷挺般配的。”说着他把日前在街头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大爷一看到人家就痴痴站着移不动脚步了,要不是我拉着他,他还不肯走。

    “他这个人迂腐守旧,要等他主动上前,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初叔不觉得该提醒提醒父亲,可以帮帮他么?”

    初霁当然是认识徐栎的。只不过听到晏衡这么一番描述,他迟疑了一下:“大爷会在街头痴痴看着一个女子?”

    晏衡点头。

    初霁还是不相信。家里这几个爷什么秉性,他心里还能没数么!晏弘那是最持重的。

    但晏衡也不会无缘无故捏造这些,想必还有几分真。再想想晏弘确实该成亲了,是夜就还是去告诉了靖王。

    当然把晏衡从中抹去了,免得他没事再挨几句骂。

    晏弘是长子,又这么长进,靖王怎么不着急他呢?可儿子又不是他带大的,他没那个底气去插手决断。

    听到初霁说到徐家,那是自己的老部下,这知根知底的人家,哪怕是门第有些差距,但既然晏弘与徐宁都见过了,那也可以试试看嘛。

    果然就着初霁去跟沈侧妃说及这事了。

    晏弘一听沈侧妃说考虑要跟徐家姑娘议婚,就立刻想到了晏衡,当然他对徐宁并不排斥,哪怕并没有什么接触,但是晏衡居然会这么婆妈操心他的婚事……原本以为对他有些了解了,这一来又觉得自己还是了解不够。

    “那徐小姐的父亲才是个三品武将,怎么配得上大哥?父亲怎么不把这徐小姐许给晏衡呢?”

    晏驰听说是靖王的主意就立时拉了脸。“大哥是进士出身,怎么就只能配个三品将军的女儿?”

    沈侧妃道:“三品将军也不低了,只要姑娘人品好,相夫教子持家有道,能跟你大哥相互扶持到老,倒没有关系。”

    晏弘也睨他:“我又不靠裙带关系,要权贵府上的小姐做什么?”

    “你们都真糊涂!”晏驰道,“将来晏衡成亲,若讨个厉害的婆娘回来,不把你媳妇儿吃的死死的才怪!”

    晏驰站起来,把庚帖放下,气乎乎的出了门。

    晏弘与沈侧妃一眼,都没有理他。

    晏驰走出半条庑廊,见身后没人跟来,沉脸又踹了栏下趴着的猫一脚。

    猫粗着嗓子嘶叫一声,跑了。

    这一夜都没有人来刻意搭理晏驰,早饭后到了学堂,他的脸便还是阴的。

    李絮歪着脑袋瞅他半日,问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没好气。

    李絮嚼着牛皮糖说:“我娘说不高兴就不要憋着,谁惹你,就把他骂一顿好了。”

    晏驰也不知道谁惹的他,靖王勉强算吧,但那是他老子,骂不了。

    不管晏驰什么态度,毕竟是靖王推荐的人选,再者晏弘是着实该娶亲了,沈侧妃怎么着也得慎重。

    说起来晏弘婚事没定好,倒不是他挑三拣四,也不是她这婆婆眼光刁,而是她每选一个给他他都说好,问他哪里好他也说不上来,这不就跟没说一样么!

    沈侧妃为此没少沤气。

    这次想到可能又是这么个结果,沈侧妃一开始的神色就不太好看。

    晏弘也察觉到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就答应认真考虑,当场问起了徐宁一些习性什么的,沈侧妃这才脸色好一些来。

    晏衡也不知道这事成不成,但他是不可能从头跟到尾的,推到这儿就先看看他们自己的缘份吧。

    这边厢武举快开始了。

    殿设时间在十月初四,连续半个月,前面都是晋级试,初四初五两日是考名次的了。

    李南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之所以知道,却是因为李勤激动不已地四处撒播。

    李勤这家伙已经无可抑制地迷上了武学,几个月前梅氏拗不过他,便跟李济善商量,往家里请了个武师,一来也提高提高护卫们的造诣,二来也遂了他的心愿。

    但前提是不能耽误了读书。

    李家的传统,不管做不做官,书是一定要读好的。

    李勤自然是满口答应,每次路过他院子前面,都能听到他喊破喉咙的读书声。

    不过李南风觉得他从武也好过像前世那样浪荡,不能不说,有些公子哥儿的堕落就是因为过得太安逸。李勤在读书上天份不算拔尖,但他绘得一手好丹青,如今已经小有名气了。

    但武举仍然没他的份。

    因为晏衡看不起他,他不服,晏衡便让他跟自己比手腕,要能赢,他就有资格进。结果当然是输了,李勤自认丢脸,恨得三天没拿正眼看晏衡。

    晏衡脸皮厚如城墙,浑若其事继续在学堂里当恶霸无赖。

    初一是李南风生日,又到了大伙该送礼的时候,晏衡早有准备,送了她一串沉香手串儿,还是让相国寺和尚开过光的,只指望她能心存慈悲,这辈子别那么杀气腾腾的,毕竟好容易才走到能合伙做买卖的地步了,可千万别再记着雷劈那茬儿。

    到初四这日,晏衡就走了个后门上考场来观战了。问李南风去不去,李南风看了看那手串儿,倒是比去年那头老虎值钱,看在这份上,她打算给他个面子。

    放了学让晏衡先去考场门口等着,她回府挑件厚实的披风披上再出来。

    马车刚出门槛,忽然停下来了,袁缜叩着车壁说:“姑娘,洛老板找您来了!”

    李南风一算日子,二十多天了,洛咏也是该来了,但这不急,就道:“跟他约明日上晌吧。”

    袁缜道:“不能够,他说杭州那边出了点事,急着跟姑娘面议呢!”

    李南风听到这儿不免愣了一愣,洛咏进京正常该是找她交货,但这当口却只说是有急事找她,而没有提到别的,这又能有什么急事?

    她道:“他在哪儿?”

    “在何姑娘铺子对面的茶馆里等姑娘!”

    她想了下说道:“我们去茶馆。”

    说完便让车夫掉转了马头。

第223章 不想活了?

    到了地方,李南风扭头看了眼何瑜的粮油铺子,一切正常。进了茶馆,才推了门,洛咏却已经站起来了,匆匆拱了拱手说道:“李掌柜你可来了。”

    李南风看他确实挺急的,便道:“到底什么事情?”

    洛咏却从怀里掏了几张银票出来,道:“这笔生意做不成了,钱我退给你。”

    李南风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洛咏沉沉一叹,说道:“我就长话短说了,咱们那批货,让那胡爷给扣下来了!”

    李南风脱口道:“胡宗元?”

    “可不就是他!”洛咏激动起来,“上回来京我还跟你说他不过就是挡人财路而已,没想到这回回去,为了满足朝廷的供给,他居然开始挨家挨户以低于市价一半的价钱开始搜刮了!

    “我收了姑娘银子,自然是不肯卖,也不愿意卖给他,他竟然就诬告家父贿赂官员!

    “我洛某人虽说做了多年生意,但也向来本本份份,不瞒姑娘说总归也是会跟官吏们有些接触,但我又不做官家买卖,能接触的十分有限,那胡爷居然把这个当成了要挟人的把柄!

    “此人我招惹不起,只好把货让给他了,还望姑娘能体谅一二。”

    洛咏忙着作起拱来。

    李南风听着就有点上头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都这份上了,我还必要跟你说假话么?”洛咏叩着桌子,“干我们这行确是不能轻易跟人兜老底,但这胡爷在那儿作威作福是事实啊!

    “眼下生丝紧缺,人家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交货给官家邀功,哪里会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

    “你要不信,去街头打听别的商行看看,是不是他们也遇上这么回事儿?”

    “那织造衙门不管吗?”

    商人地位低,不与官斗倒也正常,但这姓胡的如此嚣张,他哪里来的胆子?!

    “您可别说了!”洛咏摆手,“为着生丝的事,三座织造局提督都进京述职来了,织造衙门哪管得住这个?

    “听说也过问过两回,但人家不听,后来就任他去了。这不,人家更加肆无忌惮了,反正到时候问罪起来他还能说是为朝廷尽心办事,你还落不着他什么罪!”

    李南风听得心里窝火,她这上千两银子的利润眼见着泡汤了不说,还白白耽误了她一个月,这姓胡的作死则已,居然还要顺道断她一把财路?真是岂有此理!

    她把银票接过来,说道:“银票我先收着,洛老板可先回去,倘若年前还有余货要出,还望洛老板先照顾照顾小妹。”

    “那是自然!”洛咏站起来叹气:“不过绝不可能会再有了。”

    李南风与他道别,直接回了府。

    洛咏的话虽然极为可信,到底他是个商人,还需得经过确认再说。

    然而李存睿与李挚都不在,她想了想,去了上房。

    金瓶看到李南风微微一讶,站在门下通报了,李夫人扭头看过来,李南风就进来了,屈膝道:“母亲。”

    金瓶看李夫人神色尚好,便下去端茶。

    李夫人道:“有事么?”

    李南风觉得在她心里,她这个女儿大概就得有事才能进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的确是有事。

    “无事。只是听说三大织造局的提督都进京述职来了,父亲想必很忙,母亲没出去串串门么?”

    李夫人道:“回头陈夫人要过来拜访。”

    李南风原本只是想侧面印证孙易芳他们进京的事,因为李存睿虽然不会把这种事情跟她说,但一定会跟李夫人说。

    到如今为止李家太太平平,不能不说是跟他们夫妻内外配合默契有关。

    只要能挖出消息,李夫人就是责骂她几句她也无所谓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回应了她!

    “怎么了?”李夫人又淡淡督过来。

    李南风合上嘴巴,摇摇头,又说道:“咱们家名下的绸缎铺子盈利如何?我听说最近绸缎紧缺……”

    李夫人翻着书帖,漫不经心道:“这要去问你大伯他们。”

    李南风心下越发惊悚……什么鬼,这都能跟她有问有答起来!

    当下不敢再多说,起身又行了个礼,赶紧退了。

    李夫人望着门口,把压在书帖下的一封信展开,寒着脸继续阅读起来。

    李南风出了上房,也回头看了眼,李夫人真的不对劲,她往常绝对不会这么平静跟她对话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要的消息还是到手了,织造局的提督进京述职是真的,那么在孙易芳离开的情况下,胡宗元为了完成催缴压迫民间商人,他也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晏衡在考场外等李南风,烤肉串吃了满满一手竹签了,还没见她来!

    怀疑这婆娘放他鸽子,便跟唐素道:“把这把竹签送去给李南风,让她对着这把签子面壁两个时辰给我谢罪。”

    唐素双手接过来,迟疑道:“爷您这也太狠了。”

    吃完了就剩把竹签让人家谢罪是不是也太……

    “那你觉得要是我放了李南风鸽子,她会怎么对我?”

    唐素想了下,发现并不敢想。

    南风姑娘可比他们爷心狠多了,拳打脚踹地,砸书揪耳朵,什么都来,当然他们爷平时也不怎么省油就是了。

    但是他们发现,他们爷跟南风姑娘吵吵闹闹这么久,就真没对她发过什么狠。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晏衡把最后一根串吃完下车:“走吧,进去。”

    “慢着!”

    刚站稳,背后就传来喊魂声了。

    晏衡回头,望着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的李南风:“哟,您来了?您还记得这茬呢?”

    李南风把气喘平,然后道:“胡宗元把我的货给截了!”

    晏衡微顿,环着的双臂立时松下来:“怎么回事儿?”

    “洛咏刚才来找我,说是答应给我的那批货,让急着邀功的胡宗元给搜刮去了!洛咏把银票退了给我,说是这生意不能做了!”

    李南风掏出银票往他胳膊上一拍。

    晏衡接在手里,看着阴寒脸的她,立时道:“这么嚣张?不想活了他!”

第224章 姑奶奶您

    侍卫们一听也立刻杀气腾腾围上来:“剐了他!”

    “干嘛呢?”李南风瞥他们一眼,看向晏衡:“这姓胡的趁着孙大人不在杭州,四处搜刮欺压,简直是败坏人伦十恶不赦,我难道是为了那笔生意吗?

    “实在是我心里这口想为民除害的气憋得难受,你们明白吗?”

    侍卫们愣住。

    “喊打喊杀的,知道的我这是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公报私仇呢!”李南风继续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的扈从!

    “对对对!姑娘说的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唐素反应快,舌头一拐立刻应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们靖王府上下也是一致以维护朝廷纲纪为己任,既不为难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狗官,在姑娘与我们世子带领下,替天行道,在所不辞!”

    李南风略感欣慰,说道:“找个地方吧,想想怎么治这狗东西!”

    晏衡道:“唐素去找间茶馆。”

    唐素刚领命,忽然一墙之隔的考场内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夹杂着有鼓点声,传令官的传令声。李南风这才记起晏衡原本约她看武试:“考第几场了?”

    晏衡觉得他还能想起这个也真是不容易。道:“管他几场呢,走吧!”

    李南风道:“来都来了,怎么不看完再走?”

    晏衡停住:“不是你说要找地方商议怎么替天行道吗?”

    “这不就是现成的地方吗?”李南风道,“咱们去里面边看边说!”

    说完她已经往门口走去了。

    就在李南风咬牙切齿想着怎么收拾胡宗元的当口,李家这边,李夫人看完来信,已经在房里踱起步来。

    “看起来事情办的不错,短短两个月就能收到这么多诉状,足见这蠢货没有起疑。

    “但凭这些拿他的罪还不够。孙易芳回去之后虽然会有处置,胡家人却惯会颠倒黑白,他们最为擅长的就是推卸责任和栽赃。”

    金嬷嬷道:“听说继太妃已打发胡宗元的弟弟胡宗亚也往杭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警觉。”

    “是么?”李夫人回头,“那也很好,胡氏就这么两个亲侄儿呢。”

    金嬷嬷上前:“胡家兄弟几乎由继太妃关照长大,若是胡宗元栽了,继太妃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谁指望过她老实呢?”李夫人把信放下,缓声又道:“一个一个来吧。胡宗元这么想他满足朝廷供给邀功,当然是满足他。

    “年前送进宫的这批绸缎,想办法让他亲自送上来。还有,他押送上京的船工,他如果要自己挑选,也让他挑选。”

    ……

    绸缎买卖里晏衡占了一半股,这事儿李南风当然要拉上他——拉上他一起替天行道!

    通过重重关卡进入了武举考场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底下打斗什么的,李南风看也看不懂,索性略过了,直接道:“姓胡的远在江南,凭咱们俩的力量拿他不容易,但咱们又没有他为祸乡里的证据,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到京师来!”

    还是那句话,山高皇帝远,虽说她恨不得手起刀落,但终究鞭长莫及,如今的她还没能耐到能手伸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但倘若姓胡的来了京师,那就好办多了,至少洛咏这个苦主可就在面前!

    考场人不多,皇帝太子都在,其余是以靖王为首的各勋贵武将们,另有兵部几个官员。

    晏衡刚坐下,眼尖的靖王便抬眼瞅了过来,给了个警告的眼神给晏衡之后,安然坐定。晏衡既是走后门进来的,靖王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坐位上观看的人也不多,全是兵部与五军府负责这场考试的官吏。

    晏衡两眼望着下方,说道:“这家伙刚入织造局就闹成这样,也是不常见。偏生孙易芳又进了京,我寻思胡家能出个你外婆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太蠢,怎么就这么收敛不住了?”

    “怎么说话呢?”李南风扭头,她外婆早过世了,哪里来的外婆?

    但话说回来他这话听来也有点道理,胡宗元虽然狗眼看人低,也不至于蠢到才去几个月就弄得怨声载道。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没那个本事隔空摁死他!想办法吧。”

    晏衡瞅她一眼,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光挂个空爵位,又没个一官半职在手,想走门路,人家不等我走出门槛消息就给了我爹。”

    李南风直起腰来,指着下方:“你下场啊!你下场拿个名次不就解决了吗?”

    殿试前十名都会当场安排军职的,这不就是现成的路子么!

    “我突然插进去,谁会服我?”

    李南风不说话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晏衡又说道,“但凡管过织造局的后来都有好前途,可以先去查查如今在任的织造衙门官员有哪些?倘若有我们认识的,倒好办了。”

    说完看向李南风:“你爹管着吏部,这事你来。”

    李南风道:“查到了呢?”

    “若有合适的,那自有我的主张。”

    李南风想到他一肚子的黑油,抻了抻身道:“我把这个查到手,剩下的你搞掂?”

    “自然是我搞掂,这种粗活,哪里敢劳驾姑奶奶您呐!”

    李南风听着顺耳。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你慢慢看!”

    晏衡一把拉住她:“不是说好了看在沉香串儿的份上陪我看吗?”

    魏行他们这批入了天罡营的子弟都进殿试了,薛岚还在齐衰之中,那么今日的比试很有可能魏行要与佟青对上。

    他因为不能进入天罡营,到如今还没有见识过这些子弟们的本事,这是个极好的摸底的机会,不能错过。

    天罡营早前成了各路子弟争斗的场所,俨然一个小朝堂,要想回归秩序,只能先把挑事的那拨人给压下去。

    如今虽是由朝廷整治下来了,但整治的是军风,不是人心。

    魏行薛岚若能为头,撑着校尉们,那便不用多虑。等天罡营保住了,魏行姚凌薛岚他们这些人都顺利分到各营成了将领,他再走走老路,入亲军卫慢慢熬资历也不怕。

    这边厢李南风被攥住了手,那头早就看到了他们俩的太子,目光忽然就落在了他们两只手上……

第225章 来都来了

    太子看到这儿,腰背就情不自禁地挺了一挺,隔着大半个考场,虽然也就看到个画面,但他眼神还是好使的,那是晏衡握住了李南风的手!

    他迅速地看了眼下方靖王,而后再定睛看过去。

    李南风被晏衡拽回来坐下了,但立马就抬脚踩上他脚背!晏衡吃疼,撒手放开。

    太子隔这么远也不知道他们俩嘀咕什么,但看得出来李南风正在责备晏衡。

    皇帝跟靖王边看边看交谈,一侧眼看到太子看的跟他压根不是一个地方,便也顺着视线看去,就看到了角落里一看就在斗嘴的那俩人。

    皇帝又看了眼太子,半天后才清着嗓子收回目光。但没过一会儿又心不在焉的侧首,盯着他儿子。

    底下正比着应试项目的子弟当着皇帝太子的面原本气势十足,此时见着几个人的注意力却分散了,以为是表现不好,心下未免着急,拉弓的时候就耍了个花招,连上了三枝箭,待要来个“一箭三雕”。

    当然,这位肯定也是有两下子的,他父亲是曾经一箭射中过敌军头领眉心的宣武将军,也是太子的骑射师父。

    他想在骑射工夫上出彩拿分实乃人之常情,但坏就坏在他一面考试一面还顾着打量皇帝的反应,那箭头歪了一歪,眼看着要中靶的三枝箭就天女撒花般散开了,其中一箭刚刚好就越过箭靶冲向看台上来!

    李南风这儿正跟晏衡扯皮呢,眼角一溜见那箭射向了前方,就脱口道:“不好!”

    那看台上坐着的官吏都不是会武功的,不过是兵部与五军府的小吏们,这一箭这么射下来,谁躲得过?

    晏衡扭头一看,当下就要起身,哪知道那边厢陡然掠过来一道绯色身影,如同翩翩惊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挑上了那枝箭——

    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枝羽箭就生生在半空断成两截,而箭下“逃生”的小吏已瘫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啊,殿下!”

    四面响起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李南风也惊愕地看着那个身穿朱衣头束金冠的潇洒少年!

    在前方阳光灼眼之处,这贵气逼人的朱衣少年竟然正是原本坐在高台上的太子!

    以往儒雅谦和仪态万方的太子殿下,方才竟然以那样的那身手阻止了一桩“灾难”!

    这给他骚包的……

    “殿下威武!”

    不知道是谁起头,在场官吏们都跪地高呼起来。就连皇帝与靖王都定睛看过来了。

    老子英雄儿好汉,太子这一出简直是扬我国威啊!

    太子自如地收了剑,唤着平身,又与官吏们道:“没吓着你们吧?”

    官吏们感动得两腿就抖不停了,嘴巴又张又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迭声不停地道着“千岁”。

    侍卫们纷纷涌上来,好家伙,这一看,隐隐也有几分君临天下之势了。

    这跟他给人一贯的印象不一样啊!

    李南风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

    她完全不知道太子还有这么威武的一面,她又不会武功,虽知他也习武,但以为也就是随便学学,学成哪样她也不知道,她也不关注。

    今儿冷不丁露出这么一手,当然忍不住惊讶!“看看人家!”她扭头望着晏衡,无声给了个眼神。

    晏衡仿佛没看见,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太子微笑走过来:“阿檀不下场试试?”

    晏衡立时把手放下:“臣不敢。臣这点三脚猫工夫哪敢拿出来献丑?”

    李南风看他一眼,也道:“殿下您就饶了他得了,他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只怕之前学的那些都荒废了。”

    太子笑道:“小丫头还会帮着小伙伴说话了。”

    台上皇帝方才也是皱紧了眉头,今日是最后一关,按理说是不该出现这样的差错的。

    但她更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作出反应,他不但作出反应,而且还如此出色地露了一手,这让皇帝心里也十分快活,也深感面上有光。

    他便撺掇起了靖王:“来都来了,索性就让你们家那小子也下下场练练。”

    靖王一听这话不由攥起来手心,刚才太子那一手露的是不错,相当不错,皇帝文韬武略也都是一等一的,他这明摆着是要借机显摆显摆他自己的儿子,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别人不了解晏衡,他这个当爹的还不了解吗?每每他指点他武功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都使不上劲,这要是下场比试了,回头不得把他儿子的光芒给盖住了?那太子刚才不白忙活了?

    左思右想还是为难,嗫嚅道:“要不就算了吧,他那两下子,哪敢跟在殿下后头露面?”

    皇帝眼望着自家儿子,眉梢眼角都写着满意,他扬唇说:“阿檀什么底子,朕能不知道?你少推来推去的,朕看你不让他参加武举就有问题。让他上,朕也好检验检验他这两年长进了多少。”

    靖王推脱不过,只得跟那头的晏衡招了招手。

    晏衡顿了下才走过来,先给皇帝行礼。皇帝道:“你怎么没参加今年的武举啊?”

    晏衡看了眼靖王,回道:“回皇上,臣还未满十五,不敢行事轻浮。”

    皇帝哂道:“你还不敢轻浮?你素日里轻浮得还不够么?”

    晏衡汗颜:“臣有罪。”

    皇帝正色:“既然来了,那就给你枝令牌,你也下场比试比试吧。”

    晏衡一愣:“这不合规矩吧……”

    虽然武举不比科举严肃,但也是很重要的比试,虽然皇帝有权让他半路插进去,但如果万一占了名次,别的子弟难道心里不会有意见吗?

    “朕说个话还要看规矩?”

    “不敢!臣是担心占了名次对大家不公平。”

    皇帝失笑,看向靖王:“瞧见没,他可比你狂多了。人家冲着名次来的!”

    说完他想了想,又敛色道:“你也没说错,这样的确也不合规矩。不如这样,你跟太子比,你要是赢了太子,朕额外给你个名次,绝不干扰到正常的排名秩序。”

    晏衡听闻,立刻发出了第二愣……

第226章 受刺激了?

    晏衡过来的时候李南风也跟着走过来了,皇帝这番话她恰恰就听到了耳里,同时也随着晏衡愣了愣。

    皇帝要晏衡下场比试已经出乎人意料,又让他跟太子比试就更让人没想到了。

    让晏衡跟太子比,那晏衡是赢还是输?

    太子都这么厉害了,他要是赢,那他就得更厉害,一更厉害就必须使出真本事,使出真本事那他不得穿帮?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凭什么比几乎合举朝之力培养出来的、年纪还比他大的太子更厉害?

    他要是输李南风只是自己看不懂武功而已,不代表皇帝靖王他们看不懂,他要是藏拙,皇帝他们看不出来?

    这是皇帝下旨让他跟太子比呢,他藏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太子?

    一个圣明君主必然心胸宽广,但一个把自家儿子视为骄傲的老父亲就未必心宽了!

    晏衡这要怎么办?

    当然,这不关她的事,是老匹夫自己非得要进来看才惹祸的,他落什么下场都活该。

    但是他们还合伙做着买卖呢,他还答应她去收拾姓胡的呢!她也做不出来在这个时候拍手称快的事情吧……

    “皇上!”

    靖王这边也忍不住要发表意见了,“这不合适,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衡哥儿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跟殿比!求皇上饶了臣父子吧。”

    皇帝笑道:“你紧张什么,朕也没那么自负,只许他输不许他赢,赢了是我大宁的人材,输了说明江山未来的君主不是吃干饭的,少年人,来日精进的时间还多得很,让他们试试又何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靖王还有什么可说?

    挥手就要下面传令。

    这时候太监过来了:“南风姑娘求见。”

    皇帝看过来。

    李南风走上前,行了一礼道:“皇上,敢问晏衡要是赢了,他能不能担军职?”

    皇帝微顿:“你还想替他揽官职?”

    “臣女不敢。”李南风道,“这地儿本来没臣女说话的份儿,臣女要是说的对,您就当个参考,要是说的不对,您就当臣女没说。

    “晏衡要是赢了,皇帝答应给名次,那按此次武举的规矩,他就是该有个军职下来的,要是不给,那不就显得不公平了吗?”

    如今眼目下,不比是不可能了。

    既是要比,自然也该先铺垫铺垫!

    众目睽睽之下展露出来晏衡的武功确实不妥,但如今已然骑虎难下,只能说赢有赢的好处,输有输的好处。

    她料定晏衡是会选择输的,不然他不会放弃武举不报名。

    可即便是输,也要做出那副想赢的态度来,有个军职悬在那儿,倘若晏衡发挥有点“失常”,也只会让人为他遗憾。

    倘若一不留神表现的好,那也可以理解为他是为了奖励而拼命,到时至少解释起来也有个说法。

    关键是,万一赢了,至少也捞到个官职了!

    皇帝倒也大方,一听便答应了:“他要是有这本事,朕为何不许?少说这些没用的,让他先比了再说!”

    这边旨意下来,那边传令官就开始击鼓了。

    晏衡起身,跟太子抱了抱拳,二人就步入场中。

    比试的内容共分四项,头一项是骑射,第二项是步射,第三项是马枪,第四项是对答。

    前面几项都不在话下。

    太子先试,骑射步射全中三环以内,成绩相当漂亮。

    到晏衡……

    骑射他丢了两分,李南风看过去,全场反应平静得很。这也正常,毕竟大伙的注都已经押在太子身上。

    而李南风因为猜想晏衡不会想出这个风头,也就更平静了。甚至是明知道还有他并不擅长的第四场对答,她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把刚才丢的那两分找回来!”

    观望着晏衡这一局的太子说。

    他老子想让他出风头,他倒是全程认认真真地在比试。

    晏衡压力巨大。他的确是不太想赢,可是放个水也找不到合适机会,刚才那两分还是很不容易才办到的,骑射还要策马走动,步射压根就不能动,放水的话就更加艰难了!

    他叉着腰站了会儿,扭头看了眼台上悠然磕瓜子的李南风,一咬牙,索性弯腰自一堆弓里找出一张来,掂了掂之后架在手上,然后瞄准了瓜子盘旁边的一盘苹果。

    场下人一阵倒吸气!

    太子也蓦然动了容:“你要做什么?别吓着她!”

    “吓不死!”晏衡把弓拉满了。

    李南风一颗瓜子刚放进嘴里,忽然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一抬头就见晏衡举着张弓对着她这边……

    “噗!”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反应,晏衡却在这当口急速地将箭头掉转方向!弓弘一松,那枝箭就准到不能再准地正中了靶心!

    ……他对着苹果瞄了半天,却居然在最后一瞬一错眼的工夫把完全居于另一个方向的靶心给射中了!

    “好!”

    满场人都被这番变化给弄惊呆了,皇帝这一声叫好,立时把人给唤了回神来!

    “世子威武!”

    “阿檀好样的!”

    魏行他们俱都欢呼起来,虽说他们也很爱戴太子,可是太子已经有那么多人支持和看好了,晏衡却是单枪匹马在战斗啊,靖王在这种场合也不可能替他叫好,他们这些又怎么能不给他打打气呢?

    四面围看的官吏和考生们站了起来,此消彼长地点头议论声充斥着考场。

    李南风看呆了,手里瓜子都掉下来了她也没发觉,这老匹夫武功好她倒是知道,却也没想到有这么好!

    射箭她不会,但投壶她会啊,隔这么远距离而且还不是站箭靶正面,居然还在瞬移之后射中了靶心,这未免也太不像人干的事了!

    可这家伙露这手是要干什么?打算出风头了吗?他之前不是还因为不想暴露而连武举也没参加吗?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极好!”

    太子激赏赞道,然后摆手让侍卫给晏衡奉箭,“说起来自仗打完后就没见过你动武,还以为你光顾着读书去了,看来这两年并没闲着!咱俩今儿好好比比!”

第227章 挖坑给他?

    晏衡都已经亮相了,当然也就不想着放水了,步射也有三个回合,第二回合他挑了两枝箭,两箭皆中。

    到第三回合挑了三枝箭,而后看了看先前失手的子弟,看到那子弟目光发毛之时,他再松弦,那三箭在靶上形成了一个掌心大小的三角,而三角的中心,竟然就是靶心!

    靖王就有些坐不住了,一双眼着急地往前方打眼色,这兔崽子想干嘛?

    当着这么多人打太子的脸打的这么狠,他想他老子被皇帝派去西北吃两个月沙土再回来是不是?

    皇帝看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对,晏衡这身手好是好啊,但这像是他爹说的“不敢比”吗?

    他怎么觉得这爷俩给他挖了个坑啊!

    “靖王,你这不是成心的吧?”皇帝单肘撑着茶几,这怎么愈看愈像是他晏崇瑛在显摆他自个儿儿子呢?

    靖王抹了把汗,尴尬地说:“臣不敢,这小子想必是遇强则强,太子殿下太优秀了,压力之下他不能不超常发挥。”

    皇帝心下稍顺,摆手看起来。

    场下已经开始比马枪,这是双方要互战的,晏衡倒是不敢跟太子交手,兵部当然也不敢,于是请奏免除,反正也不归入正经考试里。

    皇帝却道:“免去刀枪,比比拳脚吧。”

    兵部侍郎只好领旨,着人腾开场地。

    靖王听说比拳脚,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太子和晏衡的拳脚都是他教的,当然对晏衡这边他更下功夫,毕竟皇帝也并没有要求太子武功多么出众,想让他养成武将坚定的意志就成了,但晏衡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当然是要求严格些。

    可是比拳脚拼的是力气和速度,晏衡虽然底子不错,但他毕竟不到十五,太子却已经十八了,首先力气上就肯定比晏衡要强。

    再说他一天到晚勤学苦练,比起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晏衡那兔崽子,定然要强多了,靖王对这一局晏衡落败还是很有信心的。

    李南风却不这么认为,晏衡连大理寺都去过几回了,被侍卫重重盯梢的安定坊他也闯过了,他要想赢的话还要靠力气?但是也难说,万一他突然又不想赢了呢?

    她顿时瓜子也不吃了,认真看起来。

    此时晏衡的呼声已经很高了,太子当然也有一些拥趸,但是他也气定神闲,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个排位。

    但是对阵起来还是认真的,他袖子卷起来,袍角扦起,示意晏衡先出招。

    晏衡见李南风总算有两分认真了,也不客气了,一拳头虎虎生威地捅了过去。

    看台上安静下来,皇帝看着看着腰背挺直了,靖王看着看着却脖子往后缩了!

    连看了十几日的比试,场下这一场才真叫精彩,一晃眼的功夫几十招已经过去,眼花缭乱的你都看不清楚谁打了谁,可是这对打的是他的儿子和皇帝的儿子啊!

    ——不对!他武功精进了很多啊,怎么办到的?他还以为他那两下子根本撑不了多久呢!

    不管怎么说,这兔崽子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呢?

    这是他争强好胜的时候吗?!

    他怎么就不能藏着点呢!

    “承让了殿下!”

    记不清多少招之后,晏衡忽然跳开几步抱了抱拳。

    太子虽然斗志未消,却也咧嘴笑道:“看不出来啊,居然把郑家拳整套学会了!”

    郑家拳是流传了好几代的一套军拳,全套有一百八十招,平常人能学完整就很不错了,而晏衡居然学会了,而且还运用得这么好!

    皇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么优秀的儿子,平时低调谦和不张扬,今儿好不容易肯出来露这么一脸,居然还让靖王家这小崽子给挡了光芒!再看看那边座上的李南风,他叹了口气,低头啜茶。

    才啜了半口,侧首看向一旁佝偻着不敢吭声的靖王,后槽牙又开始作痒,便唤来太监道:“早上吃的那咸菜不错,给王爷上一盘。”

    咸菜上来了,皇帝道:“好好吃,吃完它!”

    靖王都想哭了。早知道逃不过会有这么一劫,皇帝再英明神武,他也是个当爹的,冲他仗打到哪里就把儿子带到哪里,就知道他对这个儿子多么宝贝,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家儿子被别人比下去呢?都是晏衡兔崽子给闹的……

    靖王谢恩,夹起一撮咸菜放进嘴里。

    早上是跟皇帝一道用的早饭,咸菜什么样他能不知道么?这位也真是太黑了!

    赐咸菜的功夫,下面就进行到第四项了,兵部来请皇帝出题。

    如果说前几项靖王对晏衡还只是有些信心,那对这第四项他应该就有信心了吧?

    因为骑射拳脚都是硬功夫,这对答考的却是军事策略应敌技巧,倘若跟台下那些个子弟比,晏衡这是足够了,但跟太子比,这又要怎么比?这江山就是他老子自己带领大伙打下来的呢!

    但愿这小子能输得漂亮点,这咸菜实在是太齁了!

    李南风算是看明白晏衡不打算让了,于是从磕瓜子的看客也转为了琢磨他怎么才能赢下这局。

    但这事她使不上劲,没办法。

    偏生皇帝这里还跟她招手,让她坐在御案底下小板凳上陪他一起看。还问她:“蓝姐儿觉得太子表现如何?”

    太子那是谁啊?那是您儿子啊!李南风能说表现不好?

    “既然表现好,那以后让太子教你射箭如何?”

    看台这边没什么人敢聚拢,挨得近的无非是宫人与靖王。靖王齁得嗓子冒烟,一听这话很想打个岔缓一缓,他道:“皇上您还是拉倒吧,就老李那个德行,他会舍得蓝姐儿拉弓?”

    皇帝横了他一眼。

    李南风这才瞅着靖王捧着盘咸菜呢,猜着怎么回事了。平日里皇帝跟靖王李存睿关起门来也没那么多规矩,今儿靖王摊上这番赏赐,不用说,一定是比儿子比赢了,结果把皇帝给得罪狠了!

    “皇上,太子殿下和靖王世子都已作答完毕了。”

    太监这时候把墨迹未干的两篇文章递交了上来。

    :。:

第228章 坑爹的货

    皇帝先看了晏衡的,随后就抬头看了眼晏衡。

    靖王紧张起来了,悄不溜地起身,走到皇帝后头,探头觑了觑,眉头立时又是一紧——好家伙,这熊孩子扬扬洒洒三四页纸,竟把皇帝出的考题答得详详细细从容不迫!虽然说不算特别优秀吧,但他能写出这么一篇就已经是奇迹了,更别说还没有什么废话!

    靖王有点急了,纵然这篇算不得什么好货,可要是把太子比下去了,这皇帝的脸该往哪儿搁?这兔崽子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儿,硬是不会审时度势呢?这不长眼的兔崽子,难道是想把他爹给坑齁死在这儿吗?他就不能谦虚点儿!

    但当他看到第二篇,那满脸的郁气顿时又消散了许多,太子这篇一挥而就五六张,可谓字字珠玑格局尽显,比晏衡那篇尽强了不知多少!他这揪紧了的心口便陡然又松懈下来,看向太子,连连打着哈哈:“殿下文韬武略样样出色,真乃长江后浪推前浪,连臣都要甘拜下风啊!”

    太子微笑颔首:“要论文治武功,本宫一不及父皇,二不及王爷,岂敢担出色二字?倒是阿檀今日让我刮目相看了。”

    晏衡连忙说:“殿下这话可折煞臣了,臣这是竭尽全力才未致输得太惨,佩服佩服!”

    晏衡虽说垂涎着军职,可又怎么会一点不知分寸呢?在台下见得靖王脸色一阵黑过一阵,他要是再赢下去,今儿回去只怕屁股得开花。再说太子素日没少关照他,让让就让让吧,行事留得三分余地,总得让皇帝下台。

    这对答考的是对敌技巧,他没有领过兵,也不像太子这般有朝中顶尖的军师和大儒悉心栽培,但他胜在跟他爹行军过十几年啊,他喝奶的时候都在战场,又怎么可能会连不懂应敌套路?再说了,可别忘了前世他是怎么坐稳这靖王位置的,他要没有几分心计,不早死在人家手上了!

    说起来道理便是相通的,稍加变化,三四页纸的策略也就出来了。

    当然,既然不想屁股开花,就不能太出彩,写通顺交上去,既不会暴露太多,又能免去靖王回头算账,也算皆大欢喜。

    果然,皇帝看完之后频频看过来,那脸色瞧着就好看了很多。

    “不错。还挺有长进的。朕记得那会儿你爹为了给你请先生,还死乞白赖地托人家梁尚书上李家做说客呢。这两年过去,不但是字写好了,文章都能写出来了,挺好。”皇帝扬眉出声,手指掸了掸他的文章:“太子能写得好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倒是你能写成这样,很不容易了。”

    兵部侍郎瞧着,也笑道:“那敢问皇上这胜负该如何定夺?”

    “自然是殿下胜晏衡负!”靖王忙不迭地给兵部侍郎使眼色,这老儿怎么一点也看不懂人眼色呢?昨儿监完考他还上他王府吃了他一顿炖羊羔肉呢!这当口不赶紧判晏衡负,居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皇帝?下回可别登他门了!

    “至于胜负,”皇帝反复地看着两篇文章,又交替地看着晏衡与太子,道:“论武艺,自然是晏衡赢,论用兵对敌的策略,太子赢,这么说来应是平手。不过,”说到这里皇帝敛色,又接着道:“以晏衡在武试时的沉着老练,朕觉得仍要略胜太子三分。晏衡胜!改日朕再传你进宫授官。”

    “皇上万岁!”晏衡跪地谢恩。

    靖王听到这里却都快哭出来了!“皇上,晏衡何德何能……”

    明明就是太子胜,他怎么能拐着弯地让晏衡胜呢!

    皇帝望着他,目光微敛,转头和蔼地与太监道:“来,再给靖王上一盘酱菜头。”

    “遵旨!”太监响亮地称是下去了。

    皇帝侧转身子,背朝着靖王了。

    晏衡武艺比太子强就算了,他身为勋贵之后,来日也是要替朝廷替太子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靖王府身为勋贵武将之首,用心栽培子弟这天经地义,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他晏崇瑛怎么能装怂挖坑,搞得他以为晏衡真的很挫一样呢?

    他要是不这么坏,那他也就不会坚持让太子跟晏衡比了呀!看把他儿子给打击的!这儿子他可是从小到大都没舍得让他受过什么委屈!

    想到这儿他用力沉了口气,却还是恼,便又把太监招来,压声吩咐道:“从今儿起,每日赏三两大蒜去给靖王,让他每天晚饭时吃下去,看着他吃下去,并且吃完不许漱口!”

    亏他当初还卯足劲给他留媳妇儿,这会儿来拆他的台?看看谁比谁黑吧!

    靖王此时当然不知道皇帝暗地里如何黑了他一把,他此刻正捧着酱萝卜沉浸在无比激动的情绪中——奶奶的,两盘酱菜咸菜,这还不如直接把他给腌了呢!都是晏衡这兔崽子,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坑爹货出来!

    可骂归骂,该吃的还是得吃啊,谁生的儿子谁担着!

    旁边李南风看到这个结果,还是挺高兴的,最后一关虽然她没有看到文章,但从皇帝的话来判断,应该是不如太子,这么说来晏衡应该还是收敛了,武功强了也就强了,要是脑子还比太子好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除去皇帝不高兴不说,晏衡还可能被怀疑上!别看靖王大大咧咧地,似乎万事不过心,人家细心起来你压根就察觉不到呢!

    晏衡刻意给太子留了台阶的,得来这么个结果,很是有些春风得意,睨着李南风:“谁厉害来着?”这里接了圣旨招呼李南风,高高兴兴地就想走,刚转身就被太子扯到了一边:“赢了之后高兴不?”

    那可不!

    晏衡谦虚:“高兴,因为全是殿下让着臣,这说明殿下爱护我。”

    太子睨他:“可把你能的。”说完又压声:“下回再对蓝姐儿不敬,我就告诉仲文。”

    晏衡谦虚:“高兴,因为全是殿下让着臣,这说明殿下爱护我。”

    太子睨他:“可把你能的。”说完又压声:“下回再对蓝姐儿不敬,我就告诉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