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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味儿太大

    太子和晏衡的比拼只是个小涟漪,很快就揭过去继续往下比起来。

    晏衡风头也出了,官职也由皇帝亲口允诺了,也就没什么好往下呆的了,魏行他们比试于他而言看不看都已意义不大,便招呼李南风撤。皇帝嫌他们碍事儿,还没开口就准了。反倒是太子说:“阿檀明儿进宫来一趟。”

    李南风好奇,出来后问他:“殿下找你做什么?”

    晏衡正春风得意马蹄疾呢,道:“男人之间的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李南风冷笑:“真了不起。”

    上了马车。

    晏衡跟上来,攀着她车窗:“你没有觉得皇上一看到你跟太子在一块儿就高兴?”

    “那又怎么样?”李南风端坐于车厢内睨下来,宛如女王。

    晏衡反倒不知如何接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扬长离去。

    皇帝想招李南风为儿媳妇李南风又不是看不出来,但是他这注定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首先前世她就没嫁进宫,这说明皇帝压根就没能过了李存睿这关。再者,太子对她并非儿女情思,他不过是寂寞,觉得她能说上话而已,所以皇帝就是想撮合,要走到那步还远得很呢。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都十八了还没娶亲,也是让人有点困惑……

    晏衡目送走了李南风,这边厢也回了府。

    靖王妃居然消息很灵通,已经收到了晏衡去武举试场插了一脚,而且把太子给赢了的事情。正跟檀香打听呢,晏衡就回来了,看见自家儿子那个英俊帅气,嘴角都扬得能当挂钩了,但还是稳住了,道:“怎么这么没分寸?皇上面前也敢造次?”

    “是皇上硬要让我比的,不是我想比。”

    晏衡怎会没分寸?皇帝是什么人,他是为了拉住李存睿和靖王两大贤臣,不惜跟他们兄弟相称的人,前世里还不就是看在他这个没娘的孩子还有几分资质的情况下把他收归身边的?当然,要不是前世跟过他那么多年,心里对他的禀性有底,他今儿也不一定敢下场。就是这般,他也还是藏了一手。君为臣纲,大家相处得轻松,便在于能都知道分寸。

    “那就好。”靖王妃欣慰地道,“你爹挣下这身荣禄也不容易,你要珍惜。”

    晏衡听她提到靖王,不免想到先前靖王坐在皇帝旁边闷头啃咸菜的模样,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起身道:“我今儿功课还没做,先走了,父亲回来了您就说我很忙!”正好看到桌上有药丸,他也拿了两颗在手里:“我还有点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子打了,您千万别让父亲来找我!”

    靖王妃叫住他:“你头晕拿妇科千金的药做什么!”

    晏衡回头,把药放下,抓了盒膏药又跑了。

    靖王啃完两盘咸菜回府已经黄昏了,还好皇帝没把事做的太绝,没说不让他喝茶,这一下晌他也就喝了十七八杯茶吧。临走的时候还要被问要不要再带点回去?靖王都差点跪下了,打了个哈哈扯上别的,赶紧告退开溜。

    这里前脚到府,后脚奉旨送赏赐的太监也就大了。

    靖王还以为皇帝终于良心发现,要抚慰抚慰他呢,结果揭碗一看,居然是三两大蒜!

    “不是,皇上这啥意思呢?”

    虽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也让人看不懂啊,怎么想起来送他大蒜?

    太监也是看他们神仙打架的小鬼,伏低做小地把意思说了:“皇上有旨,即日起每日晚膳赏王爷大蒜三两,着小的侍候服用,不许漱口。”

    靖王听明白了,合着还不是抚慰他,这口气是还没咽下去,在这儿等他呢!

    不就是他儿子赢了他儿子么,看这小气的……

    但又有什么办法,别说三两大蒜,就是三斤他也得吃啊!

    太监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恪尽职守看着他一颗颗吃完了,这才回宫。

    吃完这碗蒜,靖王愈想愈冒火,抬腿便去往致远堂。

    阿蛮有眼力劲儿,看到他来立刻就跑去上房禀报。

    靖王妃连忙来了。这还没开口呢,靖王一口气呼出来已经把她逼退了三步!

    “你小心点!别绊倒了!”

    靖王下意识过去要扶,靖王妃捂着鼻子拔腿跑了!

    靖王很郁闷。正好晏弘路过听到动静过来了,他张嘴便道:“我又不吃人,你看她跑什么?”

    晏弘话没听完也后退了两步:“父亲这味儿可太大了!儿子还有点事,先告退!”

    靖王很无语啊,不就几颗大蒜么,至于这样吗?大蒜还排毒呢!

    皇帝听完太监回话,心下畅爽,一腔郁气简直散得干干净净。

    太子瞧着云开日出,也回了东宫。

    刚到宫门下,太监吕英迎上来说:“荣嫔来了,在宫里等殿下。”

    太子加快两步迈进殿中,一眼看到安安静静坐在厅中的女子,过去道:“您来了。”

    荣嫔站起来,施礼道:“殿下今儿回来得晚。”

    “是。”说到这个太子微笑坐下,“今儿我也下场了,跟靖王世子打了一场。”

    荣嫔也微笑:“看起来殿下一定赢了?”

    “哪里?是阿檀赢了。他很厉害,真的,比朝中所有子弟都强。”太子认真说。

    荣嫔慈爱地望着他:“我们殿下是最厉害的。”又问:“不是去监考么?怎么又成了殿下和世子比起来?”

    “是即兴而为。”太子说到这里,“这两年阿檀与南风越发要好了,我本不信,今日亲眼看到他们俩相约来观战,便起兴跟他比了一场。这一比才知道,这家伙还是靠谱的,外头怎么传他不务正业,可他一身功夫却修炼得比谁都精。

    “难怪靖王也不曾管束他,靖王府有这样的动静皆宜,行事有度的继承人,又怕什么。”

    荣嫔道:“莫非南风姑娘和晏世子两小无猜?”

    “不知道。”太子笑。

    荣嫔微笑:“我听说皇上倒是挺喜欢她。”

    太子也笑:“南风聪明可爱,谁不喜欢呀?”

    “那殿下呢?”

    “我也喜欢。”太子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多几个我也不嫌多。”

第230章 只是妹妹

    荣嫔微笑:“我听说皇上倒是挺喜欢她。”

    太子也笑:“南风聪明可爱,谁不喜欢呀?”

    “那殿下呢?”

    “我也喜欢。”太子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多几个我也不嫌多。”

    荣嫔听完扬唇:“原来只是妹妹。”又道:“年轻真是好。”

    太子抬头:“您当初怎么要选择留在宫中呢?”

    荣嫔把茶放下来,望着他:“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要替她守着你长大呀。”

    “我如今长大了,你不必再为我付出了。你今年也才三十出头,要是出宫,还有很好的前途。”

    “我要是出宫了,这宫里就更冷清了。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跟你们处得跟家人没分别了,要离开再过另一种生活,我也鼓不起勇气。就这样吧。比起过去兵荒马乱饥寒交迫的日子,如今已经是极有福极有福的了。”

    荣嫔轻叹着,接过宫女手里一道折子:“又快寒衣节了,我来是提醒殿下该给母亲烧些冬衣了。切记回头请奏陛下。”

    太子接过来,翻开看了看,点了点头。

    荣嫔又道:“我们殿下要是有母亲照顾着,一定也会像父母双全的靖王世子一样活泼的。去祭拜的时候,记得好好跟母亲说说话,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也是后悔当初的选择的。”

    太子点点头,将折子放在桌上。

    ……

    袁缜送回李南风,被告知今日无事之后,便自街口买了只羊腿回家,屋顶已经炊烟寥寥了。

    袁婧刚把饭煮上,在窗前切葱,落日照映着窄小但温暖的厨房,烟火气扑面而来。

    “姑姑,我买了羊腿,咱们今晚炖锅羊肉吃!”

    “可我都切好菜了。”袁婧停刀擦手看过来。

    “切好了一锅煮了呗!我们好久没吃了,要好好吃一顿!”

    袁缜高兴地放下羊腿,撸起袖子来烧火。

    袁婧看他高兴,也依着他了,一面来舀水洗肉,一面说道:“买这么大的腿子,早知道请李姑娘和晏世子他们一起来就好了。虽然是些粗食,但人多热闹,咱们也还没请他们吃过饭呢。”

    “下回吧,”袁缜往灶膛里添着柴火说,“今儿晏世子和李姑娘去武举试场观战,晏世子把太子殿下给赢了,但听说皇上恼上王爷了,赏他吃了两盘咸菜,王爷可憋屈呢,不知道回去要怎么拿世子是问,世子可不敢出来了。李姑娘晚上也不出来的。”

    “那倒也是。”袁婧说,“只是皇上怎么这么小心眼呢?比输了就比输了,还罚人家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就只能任他的儿子赢,别人就不能么?”

    袁缜道:“那倒不至于,皇上跟王爷好着呢。听说他们俩还有李太师当年都是生死之交,这三人随便缺一个,都没如今这大宁。我虽然不能见着他们如何相处,可是这些日子跟在李姑娘身边,可没少听到他们的轶事。”

    袁婧笑看他:“那就好。天下乱了这么多年,好歹太平了,可千万别又整出什么君臣互忌的事情来。这大宁国祚,看着也不会短呐。”

    袁缜望着灶膛里红彤彤的火苗,忽然道:“姑姑,等父亲回来,我们真的要离开京城吗?”

    袁婧有一阵儿没说话,末了才道:“总得离开啊,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

    “可是住了这么久,我都有点舍不得了。”

    袁婧抬头,扬唇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等你父亲到来再说。”

    袁缜点点头,便没再说话了。

    ……

    晏衡在武举试场出了风头的消息不消两日就传遍了京城,但可悲的是由于他是靖王的儿子,就算出了风头也没有多少人认为这有多么了不起,人们觉得他就应该是这等模样,方不负他爹的威名,甚至还可以做的更好些,比如说不要那么地痞流氓似的横蛮不讲理。

    所以这件事情也没掀起多大风波,总之靖王世子想要借此机会一鸣惊人是不可能了。

    但熟悉他的人,比如说李家学堂里这些人还是很当一回事的,毕竟平常很被大家鄙视的家伙居然把他们心目中出色的太子都给比下去了,怕不是真有几分本事?平常也看不出来呀,左看右看他也不过就是个子高了点,腿长了点,然后身材格外紧实了点。

    唯一受到影响的只有李南风,不为别的,就为皇帝允诺的即将要授给他的差事。

    晏衡有了职位,毫无疑问路子就更宽了,对他们日后要搞事当然更有帮助。

    言归正传,目前要搞的人是胡宗元。

    既然要查织造局的现任官员,那么少不了先跟李挚说实话,请他帮忙去跑这一趟——老是让李挚帮忙当然也不太好,很有可能露馅,但是晏衡已经在往掌职的方向在走了,等他慢慢上道,日后自然也可能直接由他去办。

    李挚听说胡宗元在杭州为非作歹,当然也很吃惊:“他这是在作死啊!”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想知道知道如今杭州织造局现任的官员是哪些?到底怎么容忍他到这地步的?”

    李挚凝眉:“你查了这些又当如何?”

    “不如何。”

    李挚挑眉。

    李南风屏息片刻,道:“好吧,其实我是怀疑有人在故意纵容他这样。胡宗元去往那里不过两三个月,他这么作,不是奔着自取灭亡的路子去的吗?”

    李挚点头:“他作死倒不怕,就怕他会牵连到永王府。”

    李南风冷冷扬唇:“牵扯到永王府其实也不怕,就怕这背后人是姜图韩拓之流。姚叔去追查姜图,不是还没有结果回来吗?”

    李挚思索:“永王府又不掌权,胡宗元之事就算蹊跷,给朝廷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不过确实应该查一查。”

    李南风问:“那你明日能把名单抄下来给我么?”

    李挚睨他:“尽量。”

    李挚思索:“永王府又不掌权,胡宗元之事就算蹊跷,给朝廷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不过确实应该查一查。”

    李南风问:“那你明日能把名单抄下来给我么?”

    李挚睨他:“尽量。”

第231章 太子套路

    晏衡答应了太子进宫叙话,下了课就直奔宫城。

    这边厢太子备好了茶点,已经盘腿坐在炕上等他了。妙的是桌角居然还点上了一炉香!

    晏衡行完礼半天没敢挪步,眼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被太子看到了:“瞅什么呢?瞅我埋伏重兵没?”

    晏衡被戳穿,也就不掩藏了,提袍坐下来道:“殿下别怪罪,臣到如今还在躲着我爹呢。”

    “放肆!”太子把杯子放下来,目光阴惨惨的:“你这莫非是说本宫是个阴暗卑鄙的小人?”

    “不敢!”晏衡正色,“殿下光风霁月,要说坦荡君子,宇内除去皇上也就是您了,臣要是这么想,昨儿怎么敢接殿下的招呢?臣之所以敢如此,不正是因为心知殿下胸怀宽广嘛?”

    太子脸色转霁,说道:“算你识相。”

    晏衡笑着拂了拂袍子。“不知殿下传我有何吩咐?”

    “当然不是叫你过来喝茶的,你重新把这个写一份给我看。”太子说着,自身边拿起几页纸给他。

    晏衡接在手里才看到是份试卷,且还正是昨日皇帝出的那份考题。他抬头道:“这个,昨儿臣不是已经答过了么?皇上也看过了。”

    “我要看的不是你给皇上看的那份,是你给我看的这份。”太子看过来,“昨儿在那里执笔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在斟字酌句,还看到你在偷觑皇上,答题就好好答题,你觑皇上做什么?”

    晏衡还真没想到这位前世里温吞懒政的皇帝居然还会如此心细如发,居然在提笔作答的同时还关注到了他的小动作?

    他那会儿的确是边写边斟酌,苦思着如何才能不赢得那么难看,可这就有些不对了,他既这么机敏,前世就不该那么懒散!

    这小子难不成扮猪吃老虎?……

    “磨蹭什么?快点写!”太子催起来。

    晏衡清嗓子:“我实在写不出来了,您这不是逼我吗?就算我当时偷觑过皇上,那也不能说明我心里有鬼啊。”

    “那这个呢?”

    太子又拿出来几张纸,推到他面前。

    看到这个,晏衡感觉头皮有点发痒了。

    “这是我自涂先生那里拿到的你最近两个月做的功课,每一篇的水平看起来都比昨日的应答要流畅有条理。你还敢说你没有藏拙?”

    自涂先生那里拿到的,这就瞒不过去了。也说明他是早做好这手准备的了。

    晏衡搔着头,瞄着对面:“臣也有臣的难处。”说完他把纸一放,横心道:“臣有欺君之罪,还望殿下宽恕。有什么差遣殿下您就直说吧。”

    兜这么大圈子他要不是有事吩咐,他就不信了!总不能无聊到无端端拿这个问他罪,制造点君臣嫌隙吧?

    “既然你承认有欺君之罪,那本宫就不逼你写了。”太子把纸拿回去,重新又换了一张纸过来,令晏衡简直好奇他究竟在那头藏了多少张纸,“这里有个地址,你帮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不许告诉任何人,可以派侍卫去,但要是泄露出去,我就告诉皇上,说你欺君。”

    说完他抻抻身,又道:“阿檀年少英才,又颇通世故,区区小事,想必不在话下。”

    晏衡一看这地址,他当下一愣,迅速抬眼看向对方。

    “怎么?”太子不动声色地抬眉。

    晏衡也不动声色地道:“光是一个岁数,也没别的线索,怎么找呢?”

    太子凝紧双眉;“我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那又怎么确定她正好就是殿下要找的那位呢?”

    太子搁在桌上的那只手握了握拳,道:“她在十八年前,生过一个男孩儿。但那男孩儿不在她身边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晏衡这是两世以来头一次自宫中父子处听到有关皇后——不,太子生母的消息!他看着纸上地址,抿唇点点头,将其折好塞入怀里。

    搞半天原来是要套路他给他找娘,早说嘛,这种宫廷八卦他也很感兴趣的。

    很显然太子除了套路他之外没别的事了,晏衡回到府里,关门摸出这张地址看了又看。

    最后揣着又出了门,让唐素去把李南风给请过来。

    李南风还在等李挚的回音,当然他有他的事要忙,不可能说办就帮你办到,听到晏衡找她,还以为是他那边有进展,到了王府。

    晏衡没等她跟靖王妃说完话就催着她去了药房“补课”,然后道:“你可曾听过太子生母的传闻?”

    “什么传闻?”

    “那可是你舅母,你一点没听说过?”

    “你这不废话么,皇上到驾崩时都没提过太子生母半个字,还能让我听说过?”

    晏衡把地址摊出来,就说开了:“太子让我去找个人。”

    李南风拿起:“淮安?”确切地说是淮安下属的一个并不出名的镇子。“还有什么线索?”

    “除去年龄与生过个男孩儿之外,没了。很显然太子也不知道多少。但是,”说到这里晏衡微一顿,“这个地址前世皇上也给过我一个。”

    “前世?”

    “没错。那应该是我进入宫中任侍卫的翌年,有一天皇上给了这么个差事给我,他让我去淮安祭拜一座孤坟。那孤坟墓碑上只刻着简单的墓主人名字,他叫‘长临’,而我记得,那坟墓所在之地就是纸上所说的这个镇子。”

    方才太子给他地址的时候他就立刻记起来了,但这么看来,前世皇帝着他去淮安的事太子不知道,太子眼下让他去淮安找人,也是不想让皇帝知道。至于太子为何找他,想必因为这一世他还没有去往皇帝身边当差,这才被他先截来用了。

    李南风道:“那太子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明白了,以太子跟皇帝和睦的父子关系,他不可能没问过皇帝关于母亲的事情。可是他除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笼统的线索就没别的了,那是皇帝不肯说么?可是他都那么爱着这个儿子了,有什么理由不肯告诉儿子母亲的下落?

    :。:

第232章 他要称霸?

    李南风道:“那太子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明白了,以太子跟皇帝和睦的父子关系,他不可能没问过皇帝关于母亲的事情。可是他除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笼统的线索就没别的了,那是皇帝不肯说么?可是他都那么爱着这个儿子了,有什么理由不肯告诉儿子母亲的下落?

    “前世皇上多半跟太子交过底的,太子都私下调查了,不可能不追问。且皇上驾崩之后太子登基,也一定是立刻寻找母亲,或者母族。可是一样也没有。他们父子俩像是默契地忘记了这个人。至于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就无从得知了。”

    晏衡很疑惑。

    有皇上终身守洁并且极为重视太子的前提在,按说无论如何是会对孩子母亲的身份有个交代的,可他从始至终没有,连太子登基后也没有,这就不正常了,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名份呢?当然,前世同样也有大臣提出这样的疑问,皇帝的回答是没有回答。那也没有办法,他是开国之君,皇权集中,你既然不说,那大臣也不能总问。一不问,这事后来就没有人提了。

    如今既是太子想找,那究竟是他只是个念想,还是说他母亲有可能还活着?

    “捂得这么紧,我可真害怕查出来是赵家什么人。”李南风说道。不然的话怎么解释皇帝不追封?

    “不一定。万一身世不堪提及呢?”

    李南风横眼:“你觉得以皇上的经历与品行,他会与身世不堪的女子成亲生子,且还至死不渝?”

    说到这儿晏衡坐起来:“话说回来,皇上什么时候成亲的?”

    李南风愣住:“没听说什么时候成的亲。他少年就远游了,数年后起兵时才与高家取得联系。”

    这种事情还是不难知道的,几乎大部分人都听说过。

    但是他远游不代表不能成亲。

    晏衡寻思:“这事儿我得派管卿和邹蔚去,他们俩最擅挖根掘底。”

    李南风提醒他:“那你还得做个局才能把他们差出去,不然你爹肯定起疑。”

    晏衡想了下:“这个好办,我找我娘就行了。”

    李南风险些忘了他有个十全大美的好娘,想起自家母亲又走了走神。

    靖王妃留吃点心,李南风也不客气了,这两年在靖王府走动的次数比她在别家的所有次数加起来都要多了。晏家二房的两位姑娘,晏婉婷,晏婉秋也在,姑娘家在一起就聊胭脂花粉,聊近来猛涨价的丝绸。晏衡偶尔插嘴,姑娘仨便就齐齐拿他开涮,热热闹闹地,倒也快活。

    回府后见李存睿在院子里跟李夫人说话,想起李夫人上番的“不对劲”,便就走了过去:“父亲,母亲。”

    俩人同转身过来,李存睿笑道:“我闺女回来了!去哪儿了?”

    李南风如实答了。

    李夫人许是对她如今的我行我素而司空见惯,闻言淡淡望过来,没说话,但目光落在身上,却难得的是不带责备挑剔的。

    李南风总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年近四旬当家主母的本魂:“天这么凉,母亲怎么站在风里?”

    旁边金瓶她们身姿不觉一紧,刚好走进院子来的金嬷嬷停住脚步,就连李存睿也投过来一道目光。

    但是还没等李南风改口解释自找台阶,李夫人已经皱眉开口了:“自己穿这么少在外晃荡,还说我?房里人都怎么侍候的?”

    李南风忙道:“我不冷,我很暖和!”又跟丫鬟们道:“快给太太取个披肩来。”

    李夫人张张嘴,再吐出来的话已经变软和了:“别吹风了,去准备准备,明儿早上随我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对了,老太后说你上回带去的几幅小画儿有趣,你再寻几幅,明儿带去。勤哥儿丹青好,让他给你润润色吧。”

    李存睿附和:“对,找几张老人家看着高兴的!”

    李南风这下感觉出来李夫人的态度不是她的错觉了,跟过去相比是真不一样了,虽然只有微微、微微的那么一点变化,也还是让李南风捕捉到了。她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不管什么缘故,总比成日横眉冷对的要好。

    但也不敢再冒死寒暄,麻溜回了房。

    夜里正在李舒房里让李勤帮着给画润色,李挚让丫鬟找她来了。

    回到房里,他就掏出一份名单来给了她:“杭州织造局所有能影响到胡宗元的官吏都在这儿了,我查了查,胡宗元是两个多月前替补了一名织造进去的,而那名织造一直都还十分尽职,至少在内务府那边接触过的人是这么说。

    “三个月前他忽然犯了案,当时织造局已经缺人,孙易芳没有办法,也还是把他给撤了。正好有人举荐胡宗元,孙易芳急等用人,只能把他安排上,于是他紧接着就上了任。”

    李南风拍桌:“肯定是胡宗元构陷人家!这挨千刀的,他这是要在杭州称王称霸么!”

    “这就见仁见智了。”

    李南风皱眉想想,拿起名单起身:“我来琢磨琢磨这些人,倒要看看这姓胡的是凭哪个举荐进去的!”

    李挚把她唤住:“小丫头片子可别乱来!有事儿回头家里会帮你收拾,知道吗?”

    李南风道:“我怎么会乱来?就是琢磨琢磨。”

    李挚目光透着不太相信。

    不相信也没办法,李南风回房了。

    ……

    日间李存睿与李夫人商议的是去荣国公府赴宴的事,李夫人打点了两份随手小礼,目送他出门后即回了房。

    “先前找我是有什么事?”

    金嬷嬷道:“让胡宗元负责押船进京已经办妥了,不出太太所料,他果然提出所有随行的船工皆由他亲自挑选,包括船上的厨子,打茶水的小工,都是他胡家带来的人,船工虽然不是胡家的,但却是他自己挑选招募的。”

    “他弟弟上船了吗?”

    “上了!头一个他点了名的就是他。”

    李夫人听完淡定道:“等他进京之后,按我说的行事就行了。”

    金嬷嬷应是。

    :。:

第233章 简直不孝

    李南风拿着那名单琢磨了一夜,翌日早起准备去课堂时给晏衡,谁知李夫人那边来催说先进宫,便只能先更衣出门。

    太皇太后身子看着硬朗,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再过两年也就该寿终正寝了。

    当然李南风不是在咒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以至于一走进寿宁宫,就能感觉到一股垂暮沧桑之气,独有栏下一溜好几盆盛开的晚菊看着挺热闹。

    “郡主来了。”宫女撩开帘子。

    李南风恰好透过门洞看到了屋里情形,太皇太后坐在软榻上,脚榻上坐着一人,原本应该是一面敲着小核桃仁,一面跟老太后说着话,听到通报便即站了起来,顺势拂了拂衣裙。

    李南风这世还是第一次正式见到荣嫔,没有生育过的她还保持着极窈宨的身段,一身湖青色绣缠枝西蕃莲的缎袄,头上简单插着两枝钗饰,极家常的打扮。

    但是这打扮又很眼熟,因为前世不管是当荣嫔还是荣贵妃还是太后,她都是这样简单朴素。

    “您也在。”李夫人拜见太后之后,跟荣嫔相互见礼。

    荣嫔道:“早上清寒,郡主路上可好?”又看向李南风:“原来南风长这么高了。”

    李南风行了万福。

    彼此寒暄了几句,太皇太后看着一声不吭的李南风,笑道:“这丫头,每次跟她母亲来,都规矩得变了个人似的,荣嫔,你领蓝姐儿去看看我那两盆兰花。

    “再看看她喜欢玩什么,带她去。太子若是下课了,也唤他过来陪陪他妹妹。”

    荣嫔颔首,转头笑着冲李南风伸手:“我们走吧。”

    目送她们俩出了门,太皇太后收回目光,说道:“姑娘一晃就长大了。”

    “可不是,”李夫人道,“看着小孩子长大很容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总觉得离长大还有很久。”

    “你怎么一样?”太皇太后道,“你就想早点离开高家,所以觉得长大成人特别地慢。”

    “孙女不敢。”

    太皇太后望着李夫人低下来的头顶,半日道:“你为什么总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父亲对不起你,高家没有偏袒过他,我也没有。你是原配嫡女,高家从来没有不承认你。

    “永王府是你娘家,他们会是你的后盾,也会是蓝姐儿他们的后盾。”

    “不,他们永远都不会是。”李夫人轻轻匀了口气,“我从没有说过高家不承认我,只不过我这个嫡女终究不能继承家业延续香火,您老人家常年礼佛,也着相了,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呢?”

    太皇太后道:“我听说你弟弟几次派人寻你,你都拒而不见。就算是过去有磨擦,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敏丫头,祖母是为你着想。高家所有姑娘里,只有你是在单打独打。一旦存睿他有了二心,你怎么办?”

    “为什么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李夫人道,“我单打独斗又怕什么?什么时候我不是单打独斗呢?我不怕一无所有。即便一无所有,我也绝不会让永王府的人缠上来。”

    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沉了:“有些事怕是你也掌控不住。皇上可是属意蓝姐儿为太子妃很久了,她一旦进了宫,成了皇家宗妇,你以为她还会听从你的不与永王府接触吗?那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让蓝姐儿当太子妃?”李夫人凝眉。

    “你不愿意吗?”太皇太后看向窗外,“不然你以为为何太子十八了还未议婚?”

    李夫人身子紧绷,她也看了眼李南风离去方向,说道:“不愿意。”不等太皇太后开口,她又接着道:“我无论如何不会让我的女儿再回高家。”

    “你大胆!”太皇太后沉声,“这话是该你说的吗?简直不孝!”

    李夫人转过身:“要我才也容易,祖母替孙女把胡氏收拾了吧。让永王亲自押着她进京来给我赔罪,祖母端平这碗水,我一定会尽孝的。”

    太皇太后怔住。

    屋里静下来。

    这祖孙俩不同于一般的皇家祖孙,前三十年她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眷,她们曾亲近到同在一个屋檐下,同一锅吃饭,期间夹杂着许多在家长里短,她们之间的关系紧密到缠绕着千思万缕,就连争执,也充满着烟火气。

    兰花养在暖阁里,这东西不经冻,得娇养。

    荣嫔与李南风对坐,中间雕着喜鹊登枝图案的小桌上摆满了茶点。

    “太子殿下心细,平日你来喜欢吃什么,他都记着,跟寿宁宫的宫女们交代过很多回了。先尝尝这茶。”

    李南风道谢捧了茶,看向对面。

    她其实跟太后——就叫荣嫔吧,其实不熟,皇帝在时她约摸见过她两三面,后来太子登基,她成了太后,需要接受命妇叩拜,这才开始有了接触。

    当然荣嫔对她一直是宽厚的,就比如说前世遭雷劈的那日,那次出宫她就是被荣嫔钦点伴驾。

    大长公主身子不好,她提出回京看望,荣嫔也十分乐意。

    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年轻时随附马在外居住,由于仅有的儿子也早夭,于是年老时就被荣嫔下旨接回京来了。

    这侧面证实荣嫔对人是很细心周到的,也就无怪乎太子由她照顾多年,各方面一直都很好。

    原本李南风对荣嫔的存在也是不挂心的,但是当晏衡告诉她太子在找母亲之后,她就难免对她关注起来。

    “来寿宁宫这么多次,极少见娘娘在此。”

    “我都是早晚来。知道你们来了定然要与老太后说会儿话,特意避开的,免得她老人家说话伤神。”

    李南风点点头,吃起茶来。

    荣嫔道:“听殿下说,南风与晏世子成了小友,怎么平日不见结伴进宫来?”

    李南风信口道:“我才不跟他是小友哩。”又问她:“殿下还跟娘娘说这些家常呢?”

    “这宫里人也不多呀,除了皇上,也就只有老太后和我了,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惯着殿下跟他絮叨家常,老太后也年纪大了,不定耐烦听,就只剩下我了。”荣嫔笑着叉起一颗密枣给她,“吃这个。”

第234章 她懂什么?

    这倒是句实在话。李南风也早就看出来太子平日没什么闲唠磕的人。不过也能侧面看出来太子与荣嫔关系的确是很融洽了。能跟“后娘”处得这么融洽,还惦记着寻自己的亲娘,这也说明太子多少还是心里有遗憾吧?

    寿宁宫这国这边,祖孙俩相互都在置气,气氛压得很低沉。

    最终是李夫人先出了声,深深望着太皇太后道:“蓝姐儿是不可能嫁进宫的,就好比祖母舍不得委屈您的孙儿一样。说了挺长时间了,祖母先歇着,改日孙女再来给您请安。”

    太皇太后把起了身的她唤住:“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蓝姐儿么?你不喜欢她,又如此执拗作甚?她进了宫便是太子妃,来日便是皇后,李家出个皇后,不也是荣耀吗?难道你三哥和侄儿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谁说我不喜欢她?又是谁规定我不喜欢她,就能不顾她的前途?”李夫人转过身来,“蓝姐儿才十三岁,太子已经十八,他作为储君能等到蓝姐儿成年再成亲生子吗?我就是再信任三哥父子,也还有朝纲摆在前头。

    “倘若三哥不是开国之君,祖母以为太子能拖到这么大还不议婚?三哥自己能够任性地不纳妃?皇宗妇当以绵延子嗣为重,一旦定下来,蓝姐儿就是立马进宫的份儿。把十三岁的女儿送去给人繁衍子嗣?我做不到。

    “当然祖母或许会说先成亲,等过两年再圆房,可是再过两年太子就二十了。朝中有几个人能允许皇室这么肆意?到时候不过是被推着作选择,一是立刻圆房,二是纳侧妃先生子,可这两样哪样我都不能接受。也就更别说,往后还有几十年,后宫定然还会有新人纳进宫了。”

    “万一她自己也属意太子呢?你难道还要从中为难?”

    “不管属不属意,都不行。十三岁的孩子,她懂什么?我自然要替她作主。”

    太皇太后气恼起来,指着门外:“你出去!以后也别进宫来了!”

    李夫人屈膝:“您保重。”

    ……

    荣嫔的确很照顾人,李南风捧在手里的茶是适温的,捧在手里的手炉也是适温的,这让李南风实实在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有一点让她别扭,但凡说三五句话她总得提上一句太子。这又令她不免想起晏衡提过皇帝想收她为儿媳妇的事来。

    正想摆个态度出来,免得她们想入非非,这时宫女就引着李夫人来了。

    “蓝姐儿,我们回府了。”

    “就走?”荣嫔先站起来,“好久没来了,先前太皇太后还说让准备午膳呢。”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经闹,改日我们再进宫请安。”李夫人说着,一面朝李南风看过来。

    李南风看出来她神情不对,连忙起身,跟着告辞出了来。

    一路上李夫人脸色阴沉,各自上了轿,自然又无话。

    李南风不知她跟老太后说了些什么,虽是好奇却无可奈何。

    一路忍着到了府里,等着李夫人下了轿,进了门,前面走着的李夫人忽然停下来,一转身望着李南风,说道:“老太后凤体欠佳,以后少进宫去扰她。”

    李南风怔了怔:“那要是宫里传旨呢?”

    李夫人静默片刻,道:“我前几日梦见你祖母,似乎挺牵挂咱们,为了让老太太泉下心安,自今日起你就闭门抄经吧,抄《金刚经》。”

    李南风差点咬断自己舌头,没事儿她提的什么醒啊!

    不过抄经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看起来母上大人也只是以此为由拦着她不让进宫而已,因为有孝字当前,李夫人还是很可以拿着这事当当挡箭牌的,所以并不见得是真要她抄出什么名堂来。但是,她又为何不准她进宫?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李夫人沉脸。

    李南风情心下没劲,不做声了。

    母女俩各回各屋,再没有交集。

    李夫人进了房,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来,手撑额角静默半晌,丫鬟跨进门槛来:“老爷回来了。”

    她立刻坐直,一瞬之后如同一株被太阳烤蔫之后又被浇透水的树苗,挺拨而平静地站起来,迎向门口道:“回来了?今儿倒是早。”

    ……

    李南风被李夫人的喜怒无常搞得很郁闷,甚至比从前更加生气,因为前几天李夫人的变化使她隐隐产生一种她有可能在改变的感觉,然而没想到那根本就是错觉,李夫人还是那个李夫人。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察觉到李夫人的坏心情是从见过太皇太后之后产生的。可惜不便挖掘,不然真想知道老太后怎么触怒了她?有皇帝的品性在前,她真是不愿以恶意揣测高家人,但是李夫人在高家受到胡氏欺负,那会儿她外祖父还在的,当然,如今基本能肯定这个外祖父是个“后爹”,但是,李夫人毕竟也是高家的嫡女,作为祖母的太皇太后总也不能放任胡氏作恶吧?

    唯一的解释,大约只能是胡氏接连给他们这一房添了两个儿子了。

    “姑娘,晏世子约您在茶楼见面。”

    她这儿还没来得及去找晏衡,晏衡倒找起她来了。

    也就不啰嗦,拿着李挚给她的名单就出了门。

    最近两人手头都有了点小钱,又可以在外碰头。

    李南风到达时,晏衡已经在了。跟她扬着手:“冷不冷?”

    这不废话么?都十月天了。不过总算这话听着带点良心,领了他的意,她抱着手炉坐下来,先说正事:“织造局的名单拿到了,我瞄了两眼,没瞅见几个眼熟的,你看看。”

    晏衡接过来,看了两眼之后立刻指着其中一处:“这个苏溢,后来就进了户部!”

    李南风瞅着道:“这名字很陌生。”

    “这么看着当然陌生,他后来改过名字,你一听就觉得耳熟了。”

    “叫什么?”

    “苏远谦。”

    李南风细一琢磨,倒是愣住了:“户部员外郎苏远谦?那不是——”

    “不是什么?”晏衡抬眼。

第235章 去打杂吧

    李南风嘶了一声,凝神道:“这个苏远谦,我记得他有个小妹妹,是我母亲给说的媒。”

    李夫人又不经常说没,她自然印象深刻。只是没想到这苏远谦原来竟是杭州织造局的苏溢。

    想到这里她又问:“这苏溢什么时候调进京的?”

    “那至少是几年以后了,”晏衡道,“如今他才是个芝麻官,哪能那么快升迁?他这个名字是讳名。仁祖皇帝的名字里有个益字,原先不知道,后来进京他就改名了。”

    仁祖就是现任皇帝父亲,其实本朝对名字忌讳已经不如前几朝讲究,至少没到需要弹劾的地步,然而官员对君上总还是要讲究几分的。

    改名的事倒不重要,只是这媒做的有点蹊跷。李南风皱着眉头算了算时间,明年就是李存睿出事的时候,再后来又是李挚出事,几年之后那也就是李家正值得谷底的时期。

    就算是苏溢被提成了京官,那么也没有理由认识李夫人,李夫人怎么会替苏溢的妹妹做媒呢?

    晏衡想了半日:“这苏溢没得罪过你母亲吧?”

    李南风抬眼。

    他接着道:“你看上回她就给东乡伯府的杜全做媒来着……哎,你这死婆娘!”

    话没说完他抱着脚跳起来。

    李南风寒眼收脚,拂了拂裙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苏家妹子嫁去林家之后,还跟夫婿以及苏远谦的夫人一道来过咱们家两回呢,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当她听不出来他在揶揄李夫人上回把谢莹祸害给杜家的事呢,可不就该挨踹。

    晏衡把脚放下:“这就奇怪了,这苏家跟你母亲又有什么渊源?”

    李南风想了半日,也说不上来。前世发生的事情,如今都无法考究了。

    “算了,说正事儿吧。”晏衡道,“这个苏溢既然就是我们认识的苏远谦,那就好办了。

    “苏远谦从一个小吏升迁到户部员外郎,而且还得到你母亲的赏识,为他妹妹说媒,说明是有可取之处的,咱们可以利用这点,通过他达到让胡宗元进京的目的。”

    “倘若是个明白人,那就直接跟他明说得了!”李南风道。

    永王府虽说地位高,寻常人惹不起,老百姓眼里皇家的人也是至高无上,可是官场上的人又谁不知道,谁掌权谁才说了算。

    这永王府还真就不如李晏两家,甚至连几家国公府与尚书的势力都比不上。

    所以若是明白人,就该知道听谁的,这姓胡的再闹下去,对他们杭州织造局也是不利,不是么?

    “正好侍卫要去淮安办事,我让他们顺道去趟杭州。”

    “行嘞。”

    有他这话李南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起身道:“我先回去。”

    晏衡道:“干嘛就走?点了你谗嘴的肺片啊!”

    “我娘不让我多出门。”说完李南风便又把先前的事给说了。

    晏衡道:“无端端又抄什么经?那我点这么多吃的怎么办?”

    “让人送回府去,你慢慢吃!”

    李南风穿上披风,去意已决。

    晏衡拦不住,只好由她走了。

    ……

    李南风不知何故李夫人不让她进宫,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她就这么做罢了。毕竟荣嫔老是跟他提到太子,总让人有种想把她和太子送作堆的感觉。

    当然,她不认为荣嫔有这个本事做主张,那么说来说去,还是皇帝属意她罢了。

    那么皇帝为什么属意她呢?还不是因为她是李存睿的掌上明珠,除去爱乌及乌,尊敬这位太师之外,还因为她要是嫁给他的宝贝儿子,将来李家一定会成为力挺太子的坚实力量。

    这倒无可厚非,世人有几个不自私?皇帝还只是跟李存睿在缠磨,并不曾强迫她。

    总之不进宫对她而言没什么损失。

    一连多日就在府里抄佛经,闲时跟兄弟姐妹们消遣消遣。李挚来过问过她名单后续,当然本意是怕她胡闹,看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也就不说什么了。

    李南风也趁机向他打听苏溢。

    李挚道:“不熟。”

    她不死心,又趁着李存睿独自捉棋的工夫陪他走了两局,问他:“孙易芳孙大人走了不曾?”

    李存睿道:“没呢,哪那么快。”

    李南风又问:“那父亲认识杭州织造局的苏溢么?”

    李存睿抬头:“你认识?”

    李南风摇头。李存睿道:“我也不认识。”

    父子俩都不认识了,那这苏溢后来为何会结交上李夫人,李夫人还替苏家小姐说了媒呢?

    苏溢进京之前连仁祖皇帝的名讳都不知道,可见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进京之后肯定也不是一步登天,直接做到了户部员外郎。

    苏家小姐能嫁进御史家里,这是高嫁呀,李夫人难道真的就很喜欢做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媒不成?

    李南风认为不可能。

    此事加上前番与太皇太后聊天后的变化,李南风觉得李夫人有点陌生了,两世里对母亲的印象都是顽固,刻板,不近人情。

    如今当然还是这样,但又仿佛不止如此,李夫人跟太皇太后争执的还能有什么事情呢?只能是高家,确切说是永王府。

    这么一想李南风开始有点坐不住,盼着晏衡那边有消息来。

    这日估摸着侍卫也到了江南,并且顺利的话也该回话了,放学后便使了眼色让晏衡出来。

    晏衡却赶着要进宫去,原来上回赢了太子之后皇帝答应要授他个官职,这两天想起来要兑现了,便传他放学后进宫去。

    这是大事,当然不能马虎,晏衡收拾收拾进了宫。

    皇帝等着他来,因此宫里没别人,指着凳子让他坐了。

    晏衡不敢坐。

    皇帝道:“看不出来,还挺守规矩嘛。”

    “谢皇上夸奖。”晏衡把腰一弯。

    “这么懂规矩,要不要去军营里历练历练?”

    晏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上让臣做什么,臣都万死不辞!”

    皇帝笑了下,负手走出御案,说道:“你想得美。

    “能需要一个臣子万死不辞的都是重职要职,朝中多少能臣武将排着队呢,你个小毛孩子,想什么呢?

    “叫你来就是想说,天罡营还缺个打杂的,你要不要去?”

    “天罡营?”

    正准备响亮回答的晏衡差点噎住了。

第236章 谁有嫌疑?

    “对啊,天罡营。”皇帝望着他,“不愿去?”

    晏衡倒谈不上不愿去,只不过是没想到转了一大圈他还是要去那个地方,而且说到天罡营就不能不说说上回武举的结果了,武状元不是别人,就是佟青,以险胜两箭的成绩压过魏行夺魁,而薛岚排行第五,三四名都是勋贵子弟,也就是说,前十名有一半已经被勋贵子弟包揽了,而这五个人里,还妥妥地分成了两派。当然前十名都有对应的官职,不会再留在天罡营,可是佟青走了,余下还有他很多爪牙在啊!就是说佟青他们走了,留下的影响还在,他跑去那儿能是什么好差事?

    晏衡琢磨半晌,硬着头皮问:“敢问皇上,这打杂具体是?”

    “天罡营的副指挥使上个月犯事被撤了,你去了正好顶上。具体的事务五军都督府会有人跟你说的。回去收拾收拾,走马上任去吧。”

    说的这么流利,一看就是早就打算好了,晏衡能说什么!只能谢恩出来。

    到了承天门,还没等缓过神来,衙吏就过来了:“都督请世子到五军衙门去。”

    这么及时,活似早就在这儿等着似的了!

    晏衡便又到了五军衙门,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就是晏衡他爹,今日接待的是右都督荣国公。荣国公翘着花白胡子,笑眯眯拿出一张委任令来——得,这边已经连委任令都开发了,这是生怕他反悔还是怎么着?

    晏衡拿到委任令,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例行问了些职务问题就回了府。

    靖王妃早就在等着他消息了,等他一回来就连忙过来,听说儿子当了天罡营副指挥使还是很高兴的,立刻着人吩咐膳房加菜。上回听说晏衡赢了太子得到了肯定,晏弘就说要给他庆祝来着,正好那几日靖王想逮着晏衡打一顿,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下衙回来听说了这茬儿,当下就到了致远堂,说应该好好庆贺一番,立马决定要自掏腰包去西湖楼请个擅做淮扬菜的厨子。

    晏衡觉得可拉倒吧,在场看起来没一个人知道这差事不好当。

    “你要是去了天罡营,那李家学堂是不是就不去了?”

    众人正讨论的时候,晏驰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了。讨论声静下来,短暂的面面相觑后靖王妃道:“自然是不能去了,这么看来回头还得挑得日子请一顿谢师酒。嗯,上回弘哥儿中进士,咱们也没有摆酒,不如这次就晏请涂先生,还有李太师他们到府,以表谢意。”

    晏弘中进士没摆酒是他自己的决定,当时只是晏家自己摆了家宴庆贺。

    这次是要谢师,那他没办法反对,于是大家又热烈地讨论起谢师的事情来。

    晏衡被晏驰这一提醒,却想到不能去李家读书了,那他岂不是不能随时跟李南风碰头了?才刚刚持续两年的同窗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心里有点空空的,比起先前听说要去天罡营的心情还要郁闷了。

    “世子,有消息!”

    处在满屋子议论声边缘的晏衡正惆怅着,阿蛮来了:“邹蔚那边有消息来了!”

    邹蔚那边便是他派去江南给太子办事的那边,当然也是顺路派去杭州联络苏远谦的那边。

    听到这里他问:“什么消息?”

    “胡宗元押船进京了!”

    ……

    李南风等着晏衡进宫领旨的回音。当夜没消息,翌日便起了个大早,急着去学堂堵他。

    哪知道刚进学堂门晏衡就冲进来了,道:“胡宗元进京了!”

    李南风没反应过来,按时间算侍卫应该才到江南,怎么这么快胡宗元就进京了?

    晏衡拉了她到墙角,说道:“事有蹊跷。胡宗元于侍卫到达的半个月前就押船上京了,减上途中耗费的时间,估摸着这几日就该到京。”

    “怎么会这么巧?”

    “的确是很巧,因为姓胡的不但负责押船进京,且他提出此次船上所有船工都由他亲自挑选,衙门居然答应了,更巧的是,负责这件事情的,是苏溢!”

    这下便更令李南风吃惊了,胡宗元不但进京了,而且促成他如此进京的人还正是苏溢?!

    “你的意思是说这苏溢在暗中推波助澜?”

    “就算不是他,他也一定是受人指使!”

    晏衡的回答一个个扣到了李南风心里,因为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苏溢又是为什么?光凭苏溢个人当然是无法跟胡宗元斗,如果苏溢让胡宗元进京不是巧合,那么苏溢背后就一定有人,那这个人是谁?

    有韩拓等余孽造出的那么多事情在前,她当然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他们,可还是晏衡之前的那句话,永王府又不掌权,胡宗元也只是个小喽罗,怎至于让余孽们盯上?

    李南风脑子似打了个结,突然就想不通了,胡宗元和苏溢,他们之间究竟为何会有有交集呢?

    ……李夫人?

    想到这里她蓦然一顿,如果要说交集,那唯一的交集就是李夫人,胡宗元是永王府的亲戚,而苏溢在进京之后与看起来毫无干联的李夫人接触上了,而且还蒙她给苏家小姐做了媒!

    难道说……

    “真是巧啊,这个苏溢看起来颇受你母亲赏识,这个胡宗元又刚好是永王府继太妃的内侄……”

    “你住嘴!”

    没等晏衡说完,李南风已经出声了。她抿唇将他扫了一眼,转身道:“上课了,先上课!”

    “慢着!”晏衡唤住他,“上完今天课我就不来读书了,往后你要找我,就去天罡营找。”

    李南风转回来。

    晏衡便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

    李南风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听完她也是愣了愣,虽然知道他授了职之后肯定要忙他的差事,但是倒还没想过他来不来读书的事儿——当然是不能读了,虽然不能天天见面是挺不方便的,但是他有差职了,日后行事总算要方便很多了。

    她想了片刻道:“先上完课再说吧。”

    晏衡应了。这边厢正好涂先生来院了,两厢便一道进了门。

    :。:

第237章 证据坐实?

    李南风坐下,脑子还静不下来。

    晏衡当差的事先不理会,她先前虽然打断了他的话,但她心里不想吗?

    胡宗元上回进京什么嘴脸她看得清清楚楚,永王府对李夫人什么态度她也是心知肚明,可以肯定李夫人是恨着永王府那一堆的。

    而胡宗元从一开始进织造局就顺利得不像话,到如今种种反常迹象,如果说有人推波助澜,那李夫人的确有很大可能。

    可是,李夫人恨胡家恨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这没理由啊,继太妃纵然坏,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毕竟她还嫁得了李存睿这样的丈夫,可见当年也没输什么。

    纵然是被苛薄过,可如今她连半点脸面不给他们,已经很够打脸的了,关键是她费这么老大劲对付胡宗元又是为什么?

    这胡宗元跟她难道有什么直接利益冲突么?

    无论如何,李南风想不出来李夫人下手的动机,她说服自己不会是李夫人。

    但课堂上讲的什么她依然没能留意,只盼着快些下课。她想知道的答案一定从李夫人那里是找不到的,然而苏溢背后的人是谁,她依然还是要查清楚。

    就在李南风犯心思的当口,李夫人也已经收到胡宗元将要抵达京城的消息了。

    “今夜里会在沧州码头靠岸,明日便能到达积水潭码头了,按照正常章程,内务府这边会派人去码头提货,双方一道押送进宫,而后在内务府和户部两边人齐的情况下,再进行三方核实,核实就无问题了。”

    李夫人一面翻着账本一面问:“沧州那边人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去办。办完了来知会一声。”

    金嬷嬷颔首,退下去了。

    出了院门她迎面就遇上李南风。

    “姑娘放学了?”金嬷嬷停了脚。

    “嬷嬷这是上哪儿去?”

    金嬷嬷笑道:“太太吩咐点事情,去前院呢。”

    说完她绕过李南风,往前走了。

    李南风望着她背影,略想,跟梧桐使了个眼色。

    李南风是回房放书的。

    原本就是打算着跟晏衡课后再交换交换意见,但她脑子里还堵着团乱麻,想想实在无话可说,便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李夫人这个妈实在没那么好找,李南风笃定她不会给她任何答案,不管苏溢背后的人是不是她。晏衡让她放了书再出来,她也就没反对。

    晏衡的意思是且不管这人是谁,只要能确定他的目标只是冲着胡宗元甚至是胡家,那就是友非敌。总之没坏处,而且说不定还会是个好的契机。况且胡宗元进京了也正好,送到他们面前来了,他们正好可以借机狠治他一把。

    “但我们不知道苏溢把他送进京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倘若这些巧合都不是巧合,那么让苏溢这么做的人肯定也会下手。我们要是贸然行事怕是会坏了对方的事。”

    “所以呢?”李南风道。

    “一般来说,进京的官船通常会在沧州宿一夜,一面送信内务府,一面作些准备,等到翌地日才会进京。我方才去漕运司打听过了,今儿夜里沧州会接好几条船,我差侍卫前去那里守着,只要胡宗元的船一到岸,他们立刻盯紧他。”

    李南风凝着眉点头。

    原先是想着只要胡宗元进京,就是构陷,她也要扒他一身皮才罢休,如今忽然又多了个人暗中伸手,便又不能轻举妄动了。

    “姑娘。”正说到这里,梧桐匆匆寻过来了,张嘴想说话,看了眼晏衡后又把嘴抿上了。

    晏衡不知里头还有弯弯绕,收起撑墙的手说道:“那行吧,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再让袁缜来找我。”

    李南风答应着,也转身回府去,路上问梧桐:“看到什么了?”

    梧桐停步,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李南风眉头一皱:“当真?”

    “奴婢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李南风屏息站了片刻,倏然往上房方向看去。

    “你杵这儿做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她陡然一震,转身看到是李挚,随后便拖着往他院里去。

    李挚也被她的反应弄懵了,进了院门后他把手抽回来:“出什么事了?”

    “母亲方才派人去沧州了。”

    “沧州?”李挚凝眉,“派人去沧州怎么了?”

    “还记得我早前跟你要杭州织造局名单的事吗?”李南风说着便把先前跟晏衡所讨论的统统说了给他听,“胡宗元按理就是这一两日到沧州,他这么肆意行事明显后面有人,而母亲却在这个时候悄悄派人去沧州……”

    李挚凝眉:“你是说胡宗元这事会是母亲在操纵?”说完他又道:“没理由啊,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母亲说过跟高家的事,就算是曾经有怨,也应该早就了结了,怎么会拖到如今,还报复到胡宗元身上?”

    李南风猛摇头。

    胡宗元是很烦不假,胡家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李夫人贵为皇家郡主,太师夫人,实在没有必要处心积虑针对一个胡宗元来,关键是,她处心积虑的把胡宗元弄到京师,是要做什么呢?费这么大功夫,不把他弄个半死不活也对不起她这番心思吧?她跟胡宗元又哪来这么大仇?

    兄妹俩站在廊下大眼瞪小眼,良久后李挚才指了指屋子,示意进去说。

    进了屋两人也还都没缓过神来,主要这令他们吃惊的不是别人,是他们的母亲,且还是他们印象中固执,刻板,一门心思以当好他们父亲的贤内助为己任的母亲。忽然之间被疑心到在暗中设计对付一个看上去没有直接矛盾的人,这谁能受得了?

    “不管怎么说,我先派个人去沧州瞧瞧,或许是咱们消息有误也说不定。谁说去沧州就一定跟胡宗元有关呢?”李挚斟酌着说。又道:“先别跟父亲说,也不许露马脚。”

    李南风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先派个人去沧州瞧瞧,或许是咱们消息有误也说不定。谁说去沧州就一定跟胡宗元有关呢?”李挚斟酌着说。又道:“先别跟父亲说,也不许露马脚。”

    李南风点头。

    :。:

第238章 什么仇怨?

    李南风必须把这个事情告诉李挚,因为李夫人这边迹象太不对头了,作为一个内宅夫人,私下里派人去沧州是为什么?

    倘若府里有事,难道不应该是李存睿或李清扬李济善他们安排人去吗?

    而若巧合不是巧合,那么李夫人如此针对胡家就有问题了,因为当初继太妃胡氏怎么苛薄她都好,胡家是断断不敢的,他们没那个胆子!

    而李南风也相信,胡氏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做出什么,不然当高家那么大个家族都是死的?名声都不要了?冷落自家的姑娘传出去好听?

    像要脸面的家庭,别说是嫡女了,就是庶女也不能被苛薄呢。

    所以李夫人针对胡宗元或者胡家,除去太皇太后因为胡氏给高家生了两个子嗣而偏心胡氏这一堆,让李夫人受了委屈之外,一定还有她和李挚不知道的内情。

    然而李南风还是想不通,李夫人与胡家之间还有什么?

    如果真是胡家和胡氏曾经还对她做过些不知死活的事情,那就无可厚非了,毕竟若心术不正,想害人怎么会找不到机会。可她又为何要隐瞒呢?

    又想想,李存睿知不知道呢?

    李南风猜想,他也不一定知道,如果知道,李夫人就不会越过他自己私下行事了。

    想想这两世里她对高家事情的一无所知,可见的确是李夫人在刻意隐瞒。也就可以解释,每次提到高家的事情时,她都会不留情面地回避了。

    基于前世因为婚姻而在李夫人这里受到的伤害,李南风并不想过多地分析李夫人,也没有那份心思去探究她的过去,况且这些事不是她不想听,她和李挚都曾经问过她,是她自己拒绝说。

    但到底还是因为她是母亲吧,想完全撇开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哪怕自己把这条界线划得很开,旁人却还是把她们连为一体。

    推动胡宗元的人是不是李夫人,她还是要弄清楚的。

    好在翌日正上着课,晏衡就派人来说中午碰个头,猜想是沧州那边有准信了,放了学立刻出来。

    晏衡早上就上天罡营去报到了,差事果然琐碎得很,交代事务的又是个五军府一个老吏,絮絮叨叨地,烦得很,听完后出来就正午了。

    到了跟李南风约好的茶馆,当下狠狠吐出来一口浊气,才说道:“胡宗元的船昨夜到的沧州。”

    “真到了?”李南风还是有些意外的。

    晏衡听出意思来:“有事?”

    李南风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瞒着他不厚道,便道:“昨儿我母亲也派人去沧州了。”

    晏衡道:“你不早说?她派人去了肯定有动作,早说我可以让侍卫盯着点儿!”

    李南风心里烦得很,摆手道:“那会儿我哪能确定。”

    没确定的事当然不能说,再者,事关自己母亲的秘密,也不是说出口就能出口的。

    晏衡觑着她:“你母女俩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说话呢?”

    “这我哪知道?”李南风筷子拨弄着核桃仁。

    “到底什么事情你这么怨她?”

    晏衡把筷子放下来。

    李南风没出声。她不想把伤口撕开给人看。而且也不会有人理解她那种心苦的。

    从小到大跟亲生母亲隔着墙,怀着孕撞见丈夫跟手帕交厮混,还被母亲指责,不经历过的人哪里懂啊。他晏衡一个男人,就更不会明白了。

    既然不能明白,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晏衡望着她:“你不肯说给我听,岂不就跟你母亲什么事也不说跟你们听一样?”

    李南风夹了颗核桃仁到碗里,停顿了片刻之后,还是没吭声。

    也许李夫人不说的确也是有这个顾虑,可是终究不是抹煞过去一切的理由。

    晏衡看着蔫蔫的她,脑袋低垂着,像个心恶正低落的真孩子,看看自己手掌后他重新举起筷子:“快吃,吃完陪爷出城逛逛去!摊上这么个差事,我心情糟透了。”

    “胡宗元这边呢?”

    “你母亲都已经出手了,你还操那心干嘛?等她收拾完,到时候咱们再痛打落水狗就成了!”

    李南风觉得他言之有理,李夫人偷偷派人去沧州,晏衡这边又证实胡宗元已经到了沧州,那么苏溢背后的人就是李夫人,可能性已经很大了,既然这样,她当然肯定已经有很全面的筹谋,她再插手便多半要坏事。

    不过李夫人也交代她不能四处晃,这当口出城是不可能了,于是仍然提议回家。

    晏衡道:“那再坐会儿。”

    这层她倒没反对。

    夜里李挚回来,李南风还是把晏衡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了。李挚竟毫无惊讶之色,并且还说:“去沧州的人下晌就回来了,接待胡宗元的人你猜是谁?”

    “谁?”

    “父亲的门生罗笠。”

    李南风惊讶了,李存睿的门生她不见得都认识,罗笠她也只是听说过而不熟,可是无论如何,罗笠接待胡宗元,这就更加坐实李夫人在这件事当中所起的作用了。毕竟太师门下那么多学生,有那么几个愿意听师母差遣,也很正常。何况每月里这些学生的女眷都要到府来拜访呢。

    “母亲到底想干什么?”

    李南风很不想承认她担心,但也确实有点不安。

    李夫人整这么大阵仗,可不像是只针对胡宗元了,再想想那船丝绸都是要运去内务府的官绸,这要是出点问题,整个胡家都吃罪不起,就连永王府也要受牵连的!她跟胡家之间,究竟有什么需要这种手段来解决的深仇大恨呢?

    “我觉得应该找金嬷嬷聊聊了。”

    她凝重说道。“这太反常了,我们必须知情!”

    不是怕李夫人失手,她那样的人,若无绝对把握又怎么会动手?关键是,前世她连点声响都没听出来啊!所以一定是成功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能知道呢?为什么不能知道胡家到底做过些什么呢?这胡宗元也是动了她利益的人啊!

    “去请她来吧。”李挚点头同意,示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