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全文阅读 第28分节

第269章 过生日吗?

    李南风陪着她四处熟了熟地形,就引着她跨过月洞门往府里来。

    李夫人在厅中,乍见到袁婧时即怔了怔。

    李南风道:“母亲,这就是袁娘子。”

    袁婧行了个大礼,说道:“袁婧拜见郡主。”

    李夫人让金瓶扶她起来,又置了座,说道:“娘子哪里人?”

    袁婧把生平简单说了。又把亲自绣的一对当随手礼的枕套呈了上去。

    李夫人看她不慌不忙,目不斜视又语意温善,再看看这枕套针脚细密,花样子也绘得精致,并不像是那等混迹三教九流中的粗鄙人。

    便神色渐松,说道:“听说娘子是位相士?”

    袁婧点头:“是南方姑娘抬举了,不过是祖传的一点糊口本领,远谈不上相士之称。”

    李夫人就道:“那么娘子祖上是?”

    李南风抢答道:“袁娘子祖上是前周钦天监的官员。人家原本也是官眷。”

    她总记着袁婧帮过她的大忙,还送了她一匹马,不忍李夫人低看了她。

    李夫人睨了她一眼,目光再回到袁婧脸上,就点头道:“难怪娘子气质不同常人。”

    再看了看手上枕套,她说道:“普天之下敢在李家像刘坤那样乱来的人倒也数不出来,娘子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罢。你是小女请进府来的,回头让她派个人给你使唤。”

    身为太师府的人,私下里对人可以保有防范之心,当着百姓的面却端不得架子,人都已经到府上来了,当然没有再冷待之理。

    袁婧忙笑道:“这可使不得,民妇一介庶民,能借太师府一隅庇身已经是很了不得,哪里还能动用府里的佣工?民妇素日也是劳作惯了的,完全应付得来。”

    李夫人虽然少时吃过苦,但也没过过平民百姓的日子,闻言就道:“便是抬水传饭也得要人,也不是特意关照,不过于我们而言是举手之劳。总不能让我们家姑娘请回来的客人受轻慢了。”

    袁婧说道:“郡主的厚爱袁婧心领,方才袁婧也和南风姑娘看过了,锅灶水井都有,且出门就是长街,买东买西都方便,一日三餐什么的,袁婧并非娇生惯养之人,自己都能应付,就不叨扰府上了。”

    其实原本李南风也是想过要不就让她在府里吃的,但想想人家原本是不必这么着的,袁缜替她去办事了才无奈托付,何必弄得人家跟寄人篱下似的,想她那样的品性,也不会接受这点恩惠,便没去破坏气氛。

    此时她也没有插言。

    李夫人原本只当她是来投奔的,因此便是得知她出身,观感也还平常,此时听她竟压根不打算麻烦府里,她自己也是极高傲自律之人,难得人家有这份不卑不亢,因而便不免高看她一眼。说道:“当真不用?”

    袁婧俯身:“郡主与南风姑娘厚爱,袁婧原不该辞,只是袁婧惯于自食其力,还望郡主允准。”

    李夫人便罢了。说道:“来人带娘子下去安顿吧。”

    袁婧再谢过。

    李南风看得这番光景,心里也爽快,等她走后也跟李夫屈了屈膝:“多谢母亲赏面给女儿。”

    李夫人没说话。

    ……

    李夫人没说话的原因是,从前让李南风注意规矩礼仪,她时常造反,如今她憋着不说她了,她反倒又礼来礼去的了,你说这是不是欠骂?要不是金嬷嬷从旁猛盯着她,她自然是少不了有几句话要说的。

    李南风回房,谭峻正好也回来了。

    他说道:“靖王连日在天罡营坐镇,晏世子不敢偷懒,日日都到天擦黑才回府。”

    “那他明儿是出来不了了?”

    “估摸着是来不了。”

    李南风心道那好,正好省笔钱。

    这念头才刚上来,梧桐就进来说:“晏世子来了,等着见姑娘。”

    李南风简直无语,只好到了角门外。

    晏衡还穿着盔甲,手提长枪,一副要去干翻几座城的模样,又好似是才自营里出来就直奔她这里。

    “你不是没空吗?”李南风很不悦。

    “再忙生日也得过啊。”晏衡把长枪往树下一杵,说道:“明儿我告假,不去营里,你准备请我上哪儿吃?”

    “路边摊?”

    “不行,起码得西湖楼!”

    “反正我就带五两银子,你看着办。”李南风拢手说。

    晏衡脸一黑,说道:“那我不过了!”

    “那我就连五两银子都省下了。”

    晏衡又给活生生气回来了,说道:“五两就五两,明儿我来接你!”

    李南风眼凉凉地憋着他离去,也回屋了。

    翌日早饭后,晏衡把头发梳得溜光打滑,换上身崭新蟒袍,又挂上块和田白玉,先去给靖王和靖王妃磕了头,又在致远堂接受了晏家众兄弟姐妹们的祝拜之后,就骑着高头大马,往李家来了。

    李南风寻常打扮,七成新的锦袄覆百褶裙,头上仍梳两只鬏鬏,如今倒不戴绒花了,米粒大小的珍珠拿银丝串成一把,露珠似的缠绕在鬏鬏上,看上去少了些稚气,则添了些秀气。

    眉眼也长开些了,因为眼角微微下压,眼尾又微微上扬,凤眼里的霸气便展露出一两分来。

    她见晏衡穿得跟只大孔雀似的,道:“你这卖艺去呢?”

    “死丫头片子,就没听你说过句中听话,爷如今在京城名声渐响,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靠死皮赖脸呗!”李南风施施然上了马车说。

    晏衡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翻身上了马。

    说是说只带五两银子,但李南风还是整了西湖楼里招牌的几道菜,到底自己也是太师府的小姐,不缺这点钱,不能在他靖王府的子弟面前跌了份。

    两个人就胡吃海喝吧,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最后李南风赶着回去,晏衡把她拉住:“永王府不会那么快有消息来,看在我过生日份上,陪爷去戏园子里看场戏怎么样?”

    李南风拍开他的猪蹄子:“看在你过生日份上,给你个机会重新把话说一遍!”

    晏衡抚着手,说道:“小的请姑奶奶您看戏。”

    李南风斜睨了他一眼,这才坐回来。

第270章 要查真相

    李南风就不明白他一大老爷们而且还是在权势上野心勃勃的人怎么会喜欢看戏,说真的,他说去逛勾栏院她都不觉得有这么难理解,毕竟他这人看着就对这些挺内行的样子,当然也可能是碍着是她,所以挑了看戏……

    不管怎么说,都说了看在他过生日的份上,那就勉为其难吧。

    他们俩大摇大摆坐在那里倒不要紧,戏园子里虽然也有认识的人,但都知道他们一处读书两家往来又多,倒不觉得有什么,只希望两尊菩萨别看哪儿不顺眼就行了。

    只是当中有些女眷看见了他们,一双眼睛竟缠绕着像是移不开了,引得旁边同伴都忍不住频频看起她来……

    李南风赏面陪晏衡看完戏,王府里还有给晏衡准备的家宴,便下楼各自分道。

    晏衡觉得看在她今儿没打他也没骂他的份上,也勉为其难可以请她回家里吃个饭。

    但是李南风没那个意思,还怼了他几句,他也就算了。反正不是他没请,是她自己不去。

    京城这边李南风与李挚各自善后以及查证胡氏罪行,永王府在永王回府这一番动作之后,又怎么安静得下来?

    既然有了怀疑,就总归还得查个真相出来。

    胡氏在娘家身边没有丫鬟,后来跟高家订亲之前才临时采买了两个,按说是最清楚胡氏过门前后的人了,但那两个早就被发卖了,如今都已不知去向。

    身边服侍的人都是高家的,倘若胡氏与人通奸,自然也是不可能让高家的下人知道。

    除此之外就只能是后来永王出生之后集中采进来的一批人有可能知情了,但永王也悲哀的发现,就算是这些人,也有好些个不在了,死的死,卖的卖,还有的则跟着妹妹锦阳郡主出嫁了,如今留在胡氏身边的老人已然寥寥无几。

    但无论如何身世的问题是根刺,母亲背着父亲与通奸生子,这委实太荒唐,更何况若真有此事,连自己是不是奸生子都值得怀疑……

    永王虽然觉得这不大可能,但却深觉必须弄清这个事情,否则有朝一日有人拿这个来造谣攻讦他,岂不是就被动了?

    越想越心凛,于是他仍然打发人去往高家祖宅——偌大祖宅当然已经空了,如今改成了皇帝的行宫,早有宫人与士兵看守。

    但祖宅所在之地却还是当初在高家帮佣过的人在的,他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连日便没理会胡氏这边,且着手整理起周太妃还留在永王府与胡家的嫁妆来。

    胡氏又哪里坐得住?

    自己三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听话,哪料到被她寄予厚望,竟然会在进了趟京回来后对她态度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日被永王当面指责,她几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翌日被送到了怡郡王府。

    她当然是不接受的,自丈夫死后她在二房地位就至高无上了,公婆素日都看她守寡的份上让她两分,一跃而起当上了太妃之后,她自然更是高高在上。

    别说儿子在多年守寡带着他们长大的母亲面前恭顺有加,儿媳妇们都不敢吭半个字,永王此举一出,不是当面打她这个娘的脸么?!

    但没想到他竟动了真格,不光是下了令,见她不梳妆不出行,竟然就指派了婆子宫人“请”着她上了辇!

    辇上她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她当然是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会为这么点事就寻死呢?

    她少小贫寒,熬了十几年进入高家,大户人家的作派把她衬成了泥渣,以为这辈子也就当个高家二太太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当年永王太妃!

    虽然是个继的,但是周氏早就不在了,仅有的一个女儿都早就出嫁了,只要不把周氏灵位当回事,这样的继太妃跟太妃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辈子活到这份上,太值了,她怎么甘心寻死呢?

    她不但不能寻死,还要好好活着,好好问一问太皇太后,为何要出尔反尔,把她置于如今这境地!

    她在辇内把妆容整理好了,到了郡王府,纵然眼圈还是红的,瞒不过去,她也只说是让永王给气的,把他训骂了一顿,到把自己骂哭了。

    怡郡王不知就里,当然不能怠慢,立刻收拾院落出来让她住下,一面又快马赶到永王府。

    永王却并不想见他,只是说忙,怡郡王同样身为高家子弟,当然也不是傻的,立刻就察觉出来永王进京这趟除去配合胡宗元兄弟的案子,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但永王不说,他也没辙,回来后遇母亲又在给媳妇立规矩,也不敢做声。

    怡郡王比永王小好几岁,他因为是次子,少时并不得胡氏宠,倒也想得开,不放在心上。

    但与郡王妃成亲分院另住这几年过得自由自在,突然之间要搬来府里住,自然觉得不惯,就还是想让永王接回去,况且承爵的是永王,赡养寡母的也该是他。

    翌日就再往永王府跑了一趟,永王竟对他冷冰冰一脸,况且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嫌恶……

    这就不应该了,这是他亲哥,是小时候带着他读书习字的亲大哥,怎么就嫌恶起他来了?

    “是否小弟做错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永王几次话到嘴边,最终还是选在真相未明之前咽了回去,而选择把胡氏如何对待李夫人的给说了。

    怡郡王记事起李夫人就快出嫁了,印象不多,但听到之后也很吃惊,倒不为别的,主要是胡氏的作为与她一贯形象太不搭调了。

    “就为这件事,大哥也不至于把母亲赶出府,要让言官知道,可是会弹骇您的。”

    永王岂只为这件事,当然是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说道:“我近来心里烦,怕起争执,对母亲身体也不好,先让她在你那儿住着,过段时间我再把她接回来。”

    怡郡王听他这么说,便也罢了。

    永王等他走后咬了咬牙,更是觉得不查清楚这事不行了,不然会连怡郡王都认为他对母亲不公。

    当下着永王妃派人去怡郡王府,以过问胡氏起居的名义,把胡氏身边自高家起就有的下人传到府里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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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揭她老底?

    胡氏身边侍候她最久的有一个叫做刘春儿,还有一个叫赵蕙香。早前是丫鬟,后来嫁了人,一个留在身边成了管事娘子,一个则地跟着锦阳郡主嫁人,当陪嫁去了夫家。

    永王先传了刘春儿过来,在永王妃正常问完话之后进来了,着人把着门口,而后问她:“你跟着继太妃多久了?”

    跟着胡氏水涨船高的刘春儿懵然不知所措:“回王爷的话,王爷六岁的时候奴婢到的太妃身边。”

    永王算了算时间,道:“那就是怡郡王两岁的时候。”

    刘春儿称是。

    永王又道:“那几年太妃跟谁接触的多?”

    刘春儿又愣住,永王提示道:“不该出现在后宅里的人,有哪些出现过?”

    刘春儿跪坐在地上,开始有些惶恐。

    “说!”

    “王爷饶命!奴婢不知道!奴婢没见过!”

    “没见过你抖什么?”永王站起来,到她跟前。

    刘春儿趴在地上:“奴婢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高家规矩那么严,不该出现在后宅的,怎么会出现在后宅呢?就算出现,那也得经过老王爷答应。

    “王爷进了趟京,可是听外头人乱嚼了什么舌根?太妃的人品高家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爷不该怀疑太妃!”

    永王道:“本王都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本王在怀疑太妃?”

    刘春儿怔住,抖瑟了两下,又伏在地下。

    “说!”永王喝道。

    刘春儿哭起来:“王爷饶命!事隔多年,奴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初进高家时奴婢也不过是个粗使婢子,哪里有脸面到前头来,还是后来锦阳郡主出生后,太妃才把奴婢抬举到了前房当差,王爷想问什么,奴婢委实是听不懂!”

    永王咬牙瞪了她半晌,道:“滚!”

    刘春儿出了王府,忙不迭地回了怡郡王府。

    胡氏正盘腿在榻上捏佛珠,看她进来,立时下了地:“怎么去这么久?”

    刘春儿两腿犹在打颤,等屋里宫人们都出了去,这才哆嗦着说道:“王爷盘问奴婢了。”

    “盘问了什么?”

    “王爷他,他盘问奴婢几时去的高家,问那几年有没有不该进内宅的人去过二房内宅?”

    胡氏脸色倏然一白,攥紧佛珠扫视起她:“你怎么说的?”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自然,自然实话实说。”

    胡氏望她半晌,缓缓坐下来,目光仍在她脸上:“他怎么会盘问你这些?”

    刘春儿摇头,永王张嘴问她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吓懵了,哪里有人会这么打听自己的生母的呢?

    当然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她只是胡氏的奴婢,永王和胡太妃却是亲母子,万一他们这是有诈呢?

    她自然不能瞎说,便义正辞严帮着胡氏说了几句,如此日后他们母子说起来,自己也不担什么干系。

    胡氏心里跟打鼓似的,她这里才刚给太皇太后递了折子,永王就从他身边找人问话,还问的是这么微妙的话,他想干什么?

    还想查他母亲的老底不成?

    她又打量着刘春儿,想从她眉眼里找出痕迹,看她是不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但刘春儿脸上又没写字,这哪里看得出来?问也不好怎么问的。

    胡氏双手攥得死紧,还未出声,外头人又进来了:“禀太妃,王爷方才传长史前往胡家,问舅老爷要嘉兴那边的田产和铺子,还让他把自己手上的两个庄子给盘算了出来!”

    胡氏才刚气到跌坐下去的屁股立刻又抬起来了:“他去要胡家的铺子庄子干什么?!”

    “说是要把周太妃当年留下的那笔账给做一做!小的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来人也是一头雾水。

    胡氏顿时气得双手颤抖了,他指着她大骂完了还不算,居然还要把田庄都还回去?

    “这个不孝子!他是要气死我么!”话说一半她又掩着脸哭起来。

    “太妃!太妃!不好了!”刚到这儿外头又有人来,“方才京城来了钦差传旨,着胡家与永王府三日内赔出一船官绸,否则就以资抵货!

    “舅老爷这边才把永王爷要的田产给交出去,这边厢朝廷的人又上门了,方才跟舅太太气得晕过去了,正请大夫呢!

    “关键是,永王那边说是胡宗元自己犯事,跟他没有干系,他不肯出,让胡家一家出呢!”

    胡氏听到这里一口浊气上不来,也栽倒在榻上了!

    ……

    李夫人接到永王府送来的田产地契的时候恰从宫里回来,清点过两遍之后她又疑惑地站了半晌,而后才把地契放去原先盒子里收好,末了在屋角焚起一炉香,跪下拜了几拜。

    她是没料到永王当真会这么快把房契都送回来,还道自己要计划一番才能成事,但既然他么做了,也算是提前对母亲有了个交代。

    而随之到来的还有钦差逼问胡家与永王要赔偿的消息,来人把胡家如何鬼哭狼嚎,胡氏又如何使怡郡王府忙得鸡飞狗跳绘声绘色一说,金嬷嬷也浑身轻松起来了。

    李夫人纵然觉得畅快,却也觉得疑惑,照她的计划与预想,事情到她拿回母亲嫁妆,以及永王府内讧也就完了。

    钦差前往胡家逼问赔款,这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因为按理说胡宗元兄弟被杀了头,朝廷就该收手了,如何还会紧追不舍?

    钦差回朝之后,李存睿听完随行官员奏报,眉头只挑了挑就看手上信笺去了。

    因为刚好杭州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杭州织造局在当地货商合力帮忙之下,已经很快凑齐了一船质量上乘的丝绸,并且已经在路上,另还有一部分货商竟然把原本藏着用来当救济的生丝也给卖了出来,正好可以应对年后的官需!

    而顾榷告诉他:“为首的这个货商姓洛,正是姑娘早前接触过的那个洛咏。”

    跟已经被捏在手心里的胡家现况比起来,当然是自家姑娘的事情来得更重要!

    李存睿总算也明白过来李南风见过洛咏之后,洛咏匆匆赶往江南是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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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我来入股

    李南风是从李挚那儿得到这些消息的,距离春节不过二十日了,解决了朝廷的忧急,这不管对李家还是对朝廷而言,都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如今就看怎么把胡氏那层皮给揭下来,但袁缜去往常州还没有那么快回来,目前只能按下性子。

    袁婧住在府里,她隔三差五地去她院子里逛逛,跟她唠唠嗑,一块儿做做针线什么的。

    袁婧早已经不上街摆摊了,袁缜从李南风这每月赚得的八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俩日常花销。

    她的针线做的不错,从前在家里也是学这些的,刨去那层互帮互助的交情外,同样官宦出身的经历让她们也能有一些共同话题。

    趁着冬日晴好,她在墙角下埋下了几枝花根,说是来年院子里就能盈满花香了。

    李南风想象了一下,是挺美好的,可是袁缜的父亲已经进了雁门关了,过了年他们说不定就要离开京城,花开的再美,种花人也看不到了。

    又不免想到,袁缜要是走了,她这边该找谁来替代?

    想想前世里随宁他们倒是都很得用,可是他们这会儿子才是个小屁孩子,就是找到了也顶不了什么用。

    又想到本该早就出现了的盛先生,这一世也没有来自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跟晏衡重生带起的一大波变化,所以也给波及不露面了,——毕竟,她和晏衡在外的名声还停留在当年打架炸了相国寺禅房之上,一般人也不见得敢接近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在前世,她还能着急一下,如今是万万着不了急了,四十几年的灵魂,早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只要不危及身家性命,哪里还顾及外人怎么看?

    丝绸到京的那日,李南风跟洛咏见了个面,仍把何瑜叫上,请他吃了顿饭。

    洛咏抢着付了账,满面红光地说:“咱们做买卖的,最怕与官家打交道,这回替织造局把货筹措到了,孙大人他们对我们很客气,也商议了好些日后同行互惠的举措,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这是沾了姑娘的光,这顿饭自然该洛某人来请。”

    说完他又道:“朝廷年前大力防治桑蚕病虫害,预计在明春会有转机,不知姑娘这买卖还往下做不做?

    “若是还做,在下可以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给姑娘供货。”

    “这怎么好意思……”

    “这没有什么的,能结识姑娘也是在下的荣幸。跟我们洛家长期拿货的主顾,我都会有所松动。”

    洛咏诚意满满地说。

    李南风当初选择做这个就是为着赚点快钱,既然提前有转机,八成赚头也没多少了,除非是长期往下做,可关键往下做的话光有库房不成,还得盘个铺子,这就阵仗大了,怎么能瞒得过李夫人?也没那盘铺子的本钱。

    她就说再想想,明年再说。

    何瑜看着她,当面没说什么,等和洛咏这里散了,才跟她说:“你要是想做,我可以入股。”

    李南风想了下,入股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光想赚快钱暴富,也没那么多的契机,但银子是肯定需要不断赚的。

    京师这等金粉繁华地,丝绸定然是不缺销路,虽然丝绸铺子也多,但是耐不住有洛咏这么个好货商啊,他既答应能以低于市价三成供货给她,那又哪愁不能赚钱?

    她问:“如今哪里有合适的铺子?”

    “要找的话,自然全城都有。”何瑜掰着指头说,“最近东市以及顺天府附近都有空铺要转,这两地儿的铺租都不便宜,从筹备到开市,不算货钱,约摸五百两银子。

    “再算上货钱,预计两百匹货开市,按洛老板给的价,预计两千两吧。南市那边便宜些,不过地段不太好,适合做南北杂货。”

    李南风琢磨着,两股的话,五五开就是一人一千二百五十两,她道:“那柜上如何分配?”

    “柜上的人,你来选个靠谱的大掌柜,我放个二掌柜就成,交他们打理。洛咏这边能长期供货,货源上就不成问题了,交接也很容易。”

    这么算下来,少说每人得准备一千五百两银子才够周转。她道:“你能出一股这么多么?”

    李南风上次赚了几百两,如今还花了许多,算上几个月例钱,外加生日节气什么的得的长辈们的赏赐,满打满算也也有七八百两,还差一截可以把晏衡拉上。

    但何瑜纵然有一笔够她好好过完一辈子的家长,但多是房产地契,拿在手上也不过两年,做的又是粮油笔墨这些润利不算太高的买卖,纵然手里有个几千两银子,一个小姑娘也不见得有一掷千金来开拓新买卖的胆气。

    何瑜道:“能出。就冲你上回一笔能赚一番的眼光,我信你。”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李南风还有什么好推脱的?就道:“我先回去琢磨琢磨,回头想好了找你。”

    两厢说好,就此分了道。

    再说李夫人得知朝廷那笔丝绸缺口堵上了之后,在窗前默坐了半晌,疑惑地跟金嬷嬷道:“杭州那边货商如何会如此齐心?

    金嬷嬷也纳着闷,她道:“关键是还快。”

    李夫人眉头紧皱着:“像是有人在刻意筹集填这个坑似的。”

    金嬷嬷也这么觉得。

    商人都重利,给衙门填坑,那价钱就能是卖,也卖不了多高价钱,就算是治了个胡宗元,也不值当他们这么卖力。

    她道:“也许有人暗中在帮咱们呢?比如说,会不会是老爷察觉到了什么,着人做的?”

    李夫人再默了一阵,摇头道:“他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就算知道,也只应该猜测,不可能认定是我,而帮我收拾首尾。

    “再说了,他跟哪些方面的人有往来,我大致都清楚,他不可能会认识行商的人。”

    那这个金嬷嬷就不好怎么猜测了。“不是老爷,又会是谁呢?”

    李夫人想了半晌,也没有头绪。

    无论这人是谁,也不管他是否有意在收拾这个首尾,她都应该感激她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就软和了下来,说道:“等风声小点,或者等年后,便把那船料子给腾出去吧。”

    她也不缺那船绸子,左右不过是为一口气。

    如今这气出得差不多了,自然不必再藏着了。

第273章 你知道的

    李南风回房扒拉了一下存钱的小铜匣,算算有八百多两,这就打发人去约晏衡。

    刚把家当收好,又想起上回李舒说过她有兴趣,便又前往她房里寻她。

    李舒在窗下做针线,一面听乳母念叨着什么,看李南风进来,乳母眉开眼笑:“四姑娘来了,可跟我们三姑娘说说话吧,正拧着呢。”

    李舒可不是什么拧巴的人。李南风等乳母出了门,便朝她走来:“怎么了?”

    李舒浑不在意地举着线轴耸了耸肩:“还不是议婚的事。”

    李南风愣了下:“你要议婚了?”

    虽知她是及笄未久就说好亲了,但日子过着过着倒是不曾留意这层。

    “是啊。”李舒脸有些红,“是个穷小子。”

    李南风可巧就知道她嘴里这个“穷小子”,穷小子叫魏徇,其实并不“穷”,魏徇的祖父是翰林院的学士,父亲在国子监,自己也已经中了举人,一家人都很有学问的。

    但魏徇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像个风度翩翩的才子,反倒随性得很,李舒嘴上说他是穷小子,前世里却跟着他出京外任多年,受尽排挤也从无怨言。

    后来魏徇终于回京之后,李南风也常听他感慨李舒是以世家千金身份下嫁给他这个“穷小子”,。

    李南风横想竖想都觉得他们俩是郎妾情意情比金坚,没明白乳母说她的“拧”是拧的什么?

    李舒说:“我娘不答应,顺天府尹吴大人家也遣人来有意联姻,我娘觉得吴家家底比魏家强些,魏家一家都是做学问的,两袖清风,怕我过去吃苦。”

    这话李南风倒没法儿说梅氏的不是,因为前世嫁给魏徇后,她还的确是吃过许多年苦的。再说梅氏也不是眼皮浅,不过是在两个都不错的人家里,想给女儿挑选更好的那一个。

    但也架不住李舒心甘情愿啊!

    “你这会子来做什么呢?”李舒收针线问。

    这会子正快晚饭了,平时没事儿姐妹们都不挑这时候串门,因为怕饭传来传去的都冷了。

    李南风就把想跟何瑜开铺子的事说了,表示她可以掺一小股。

    李舒当即表示出二百两。

    李南风就记着,等跟何瑜合计好再来问她拿钱。

    还差五百两的样子,晏衡那边想来没有问题。

    路过东面时就遇见李挚。

    李挚正从姚家回来,姚凌那边把所有能打听到的消息几乎全打听给他了,永王府近期消息他可谓了如指掌。

    看到李南风时他示意她进房,说道:“朝廷怎么会派钦差去逼胡家和永王府赔偿那船官绸?”

    李南风道:“不是你干的?”

    “怎么会是我?”

    “那是谁?”李南风也不解了,“能干这事的只是在朝有官职的人。”

    李挚凝眉:“我怀疑可能是父亲。”

    “你不是没跟他说么?”

    “我是没跟他说,但除了他,还能有谁?”李挚道,“关键是,我记得那日咱们从兰郡王府出来之后,我在文华殿外头遇见了宗正院宗令。”

    李南风愣了。

    宗正院只管宗室事务,在朝堂上没有什么露面机会,因为但凡有他们出面的的事件都透着那么印象清晰,前阵子弹劾永王对周太妃失仪且不孝,不就是宗正院干的吗?

    宗令在那之前去见过李存睿……

    “那你的意思是说,早在母亲去见永王的当口,父亲就有可能计划这么干了?”

    “准确地说,我怀疑咱们藏在耳房偷听的当口,父亲很可能也在场。”

    “何以见得?”

    “那日我们出王府,一直都没见到兰郡王。”李挚踱着步,“所以父亲很可能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对母亲的事情不予理会,他应该是知道的,而且除了知道,他还默默地做了一些事情。

    “因而,朝廷如何会对胡家和永王府紧紧相逼,也不难看出,是谁做的了。”

    李南风听到这里也皱了眉头:“不好,既然父亲所为都让你看了出来,那多半皇上也有察觉了。”

    李挚转身看向她。

    李南风道:“这事情里头,牵涉的不但有咱们家,有咱们母亲,还有永王府,以及太皇太后,皇上若察觉了,一定不会不理会。

    “他如今什么都还没有过问,万一是想等永王府这边情况明朗才来追究呢?”

    前世没有什么动静出来,那是因为他们也没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如今可不同了,他们俩可是连一个作恶的都不想放过,胡氏都还没有尝尽恶果呢!

    “若是皇上要追究,必然会寻母亲——那倒不怕,胡氏之作为都是可以举证的。

    “但那样的话我们再想拿胡氏如何,肯定也不容易了。皇上必然不会答应我们这么干的。”

    李挚说到这里,又返身道:“还是得尽快把胡氏通奸的证人弄到手。”

    只有让皇家感觉自己的利益受损,他们才有可能顺利达成收拾掉胡氏的目的。

    “世子!”谭峻的声音踩着他话尾在门口传来,“信阳那边又有消息……”

    ……永王放了刘春儿回去,没过几日又把刘春儿传来。跟她道:“你回去把话说给了太妃,太妃什么反应?”

    刘春儿怔住,当下伏到地上:“奴婢,奴婢没说给太妃……”

    永王看着她,也没说别的话,只道:“王亭昨儿才从本王这儿得了一柄玉如意的赏赐。”

    王亭是胡氏跟前的太监。

    刘春儿颤抖起来,胡氏跟前的太监在永王这儿得了赏赐,这就说明太监已经在为永王办事了,那么她有没有跟胡氏提过这事,谁知道太监会怎么说?

    她脸色倏地白了,那日还当自己回得巧妙,永王打发她滚时,心下还窃喜来着,没想到永王竟在这里等她!

    “回答本王,太妃听过之后是什么反应?”永王拿出一只小瓷瓶子放在桌面上。

    刘春儿冷汗都透出来了,这是拿砒霜来威胁她了,都逼她到这样地步了,他们母子就算有和好的可能,也怪不得她了吧?

    哆嗦片刻,她就又磕了个头,说道:“太妃,太妃好像很吃惊,很害怕!”

    “她说了什么?”

    “……她只问,只问奴婢是怎么回答的。”

    永王停了半晌,把瓷瓶又往她跟前挪了挪:“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第274章 有失节吗?

    胡氏午睡起来就觉眼皮直跳,颂了会儿经还是觉得心神不宁,想唤人去熬些安神汤来,帘子竟突然被掀开了,来人才慌乱地唤了声“太妃”,一串脚步声便由远而近响了起来。

    “王爷!王爷!……”

    脚步声在榻前戛然而止,永王铁青着脸色停在跟前,他身后还跟着惊慌失措的宫人们!

    “都退下!”永王怒喝。

    身后人立时噤声,退了出去。

    胡氏纵然身为母亲,往常被尊重惯了,此时在他这番举动之下也情不自禁地下了地。

    “儿子有几句话问母亲,还请母亲实言相告。”

    “什么话?”胡氏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一句话便如晴天霹雳,胡氏手里佛珠啪地掉在地上,一张绘着精致妆容的脸陡然之间也失了光采,她冲上前两步,咬牙道:“你这是什么话?!”

    “就是一句想找到答案的问话。”

    “你当然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的父亲是高潜,是大宁朝的第一代永王!答案就在这里,这还用问吗?”

    “母亲能发誓?”

    “我为何不能发誓?你就是你父亲的儿子,我有何必要发誓!”

    胡氏声音尖锐起来。

    永王顿了下,深深望着她:“那好,我再问,高榕的父亲是谁?”

    胡氏后槽牙咬得两颊都已变了形,她突然伸手一巴掌扇在永王脸上:“他是你弟弟,你说他父亲是谁?你是在侮辱你的母亲吗?你父亲过世时你们三个都大了,懂事了,你这是还在怀疑我不忠?你这个畜生!”

    永王挨了这一巴掌,不管不顾,继续道:“要是弟弟妹妹都是在父亲亡故之后生的,母亲觉得今儿你我还有机会在这里对话么?

    “我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了,过去你说什么我就听从什么,那是因为我坚信你是我的母亲,你不会害我。

    “可是你当真不会害我吗?你知道这次胡宗元为何会死吗?胡家为何会落得这步田地,而永王府又为何会被一再针对吗?

    “你到此时还不明白,这一切的恶果都是你造成的,胡宗元兄弟的死不怪别人,只怪你!

    “如果不是你姑息放任,胡家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我要是再不反省回避,今日胡家的下场,就必然是来日我的下场!

    “而你还在这里跟我抠字眼糊弄我,你是不是以为当今天下是高家的,就成了你胡太妃的了?

    “你以为皇上还是当年的高家四爷,是见了你必须跟你行晚辈礼的你的子侄?

    “告诉你,他不是,普天之下唯他独尊,这不是口号,这是事实!

    “你去京师看看,文武百官在他面前俯首贴耳,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你,还有任何人都休想愚弄他!

    “而你还打发人送折子进京给太皇太后,你是要跟你的婆婆兴师问罪?是要跟当今皇上的祖母兴师问罪?你想作死没人拦着,但你别玩这些来连累我!”

    永王拿出本折子啪地甩到桌面上,胡氏一惊,看到折子封面上的字样,脸庞扭曲:“你截了我的人?”

    “永王府如今是我当家,全府上下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系在我的身上,你要任性妄为,我不阻止,难不成还由着你么?”

    胡氏抓着折子颤抖起来了:“你欺尊妄上,你这个不孝子!”

    “我不孝?”永王双眼通红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道:“你先告诉我,高榕他父亲究竟是谁?他是不是我亲弟弟!”

    胡氏面目扭曲,胸脯急速地喘着气,眦目回望他:“你哪里听来的胡话,如此来侮辱你的母亲!”

    “这不是胡话,都是我求证过的!”永王拳头砸上身旁桌子:“早前他们说你欺辱原配,虐待继女,我还不信,后来都是真的。

    “他们又说你不守妇道,为了名利地位借种上位,我也不信!可是这些却全都一件件被证实!”

    胡氏攥紧双手:“你有什么证据?!”

    “把刘春儿带进来!”

    随着永王话音落下,门外有了侍卫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刘春儿被推了进来。

    胡氏望着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永王望着刘春儿:“把你先前跟本王说的话,都跟太妃再说一遍!”

    刘春儿早已经抖得不成人样了,趴在地下就道:“奴婢,奴婢初进高家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只听下人们说高家幸大爷是老王爷身边的红人!

    “再,再后来,幸大爷死后,太妃屋里的两个丫鬟失足落井死了一个,剩下那个某一日跟别的丫鬟哭泣,说她怕是活不长了,被奴婢听到。

    “后来没多久太妃果然把她打发去了庄子上,出去不到三月,就说嫁给了外地的货商,此后再没见过!太妃饶命,王爷饶命,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字虚言!”

    “母亲听见了?”永王把她挥退了出去,而后又回转身。

    “听见了又如何?!那就能说明我私行失检吗?”胡氏咬牙回应,“丫鬟们被发落都是因为当差不力,高幸的死早有公论,他是误食毒蕈而死的,这是怎么扯到我头上的?!”

    “母亲当真这么心安理得?”永王道,“如果母亲心里没鬼,为何当初跟过你的那些丫鬟都不在了?连高幸也那么巧就死了?为何刘春儿来回我几句话,你会震惊,害怕?

    “高幸是高榕的父亲,与你做过前后几年露水夫妻,你不但害死了他,到如今居然还能当无事人也一般?”

    “你是个畜生!有你这么怀疑你母亲的吗?”胡氏怒骂。

    永王看她半晌,哂道:“自古以来女子皆以名节为重,母亲既为父亲守节多年,想来把名声看得比命还要紧。

    “但此刻儿子说出这些畜生般的话,母亲却只是生气,愤怒,却一点蒙羞含冤的意思也没有,也许,母亲更在意的是你的地位和荣耀,而不是什么名节!”

    胡氏咬牙瞪着他,脸色刹然转青。

    “做儿子的这么侮辱母亲,母亲难道不以死以证清白吗?”永王走过去,“你没有通奸,你没有失节,没有背叛父亲和高家,你也没有杀人,你倒是拿出行动示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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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奸生子啊!

    永王声音不高,但字字句句有如钟鼎。

    胡氏看了眼门口,咬牙道:“你父亲早亡,我过门就当了后娘,我拉扯你们四个长大,本就不是什么经不起事之人。

    “如今你非要逼得我自刎以证清白,我又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生对得起你父亲,死我也对得起你们!”

    说罢,她朝着墙壁就直冲了过去!

    这时房门咚地被踹开,怡郡王箭步冲进来,稳稳把她给截住了!

    永王一咬牙:“你怎么来了!”

    怡郡王双眼瞪得通红:“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

    “那你是想怎么样?!”永王怒道。

    怡郡王松开胡氏,望着他道:“我倒想问问大哥想怎样?逼迫自己的母亲去死,这是身为儿女该做的吗?!”

    永王指着胡氏:“不是我想逼死她,只是你还看不出来吗?她要是会死早就死了,为什么偏偏等到看见你在门外她才撞墙?

    “她宁愿被我这个当儿子的反复羞辱都不肯以死证明清白,你觉得她会有多把名节放在心上?

    “她这么不重名节,与人通奸又有什么奇怪!”

    正常女子名节受到质疑,不都会想着寻死吗?唯独她胡氏被自己的亲儿子逼到这份上还在做戏,她还舍不得死!既然没把名节当回事,那她通奸生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胡氏就是仗着事过境迁没有证据才矢口不认,可是对于宫里来说,这种事情一旦有疑心,那是能随便去除的吗?他们纵然也不会有证据,但疑心生暗鬼,权力在人家手上拿着啊!

    如今虽说男女大防不如几百年前苛刻,但礼教仍然是不可破坏和挑衅的,这事放在从前的高家,胡氏都只有死路一条,连带着胡家也要被问责,更别说如今他们成了宗室!

    宫里会容许这种事情闹开丢自己的脸?会甘心被她胡氏耍这么多年?

    这怎么想都是绝路一条!

    她又是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去折子质问太皇太后,还口口声声自己没害人!

    她死了,至少也有个态度摆在那儿!

    “可是母亲死了,到时候大哥又怎么应对宗正院对母亲死因的疑问?”怡郡王反问他,“就算你逼死了母亲,跟我们又该怎么交代?”

    永王咬牙望着被按坐在椅子上的抹眼泪的胡氏,没有做声。

    高家子弟向来团结,何况是他一向认为血缘至亲的高榕?逼死胡氏他内心深处也不是狠得下心的,但这信息是李夫人给他的,胡宗元兄弟已经死在她手上了,谁能保证她不会散播给宫里听?

    那样一来整个永王府就都被动了,李夫人更可以说他早就知情但是隐瞒了下来,那样他也得获罪!

    别说他是自私,生死面前,谁不自私?何况那种后果根本就不是他愿意造就的!

    胡氏为了她自己,瞒住了所有人,她若不以死给皇家一个交代,不以此堵住他们的口,难道要等宫里来下旨问罪吗?他可不能保证胡氏的死能够堵住太皇太后和皇帝的怒气!

    坏的是如今连高榕都相信她……

    他站了片刻,重又道:“既然弟弟也来了,母亲就给句实话,他的身世究竟怎么回事?”

    胡氏被怡郡王截回来按坐在椅子上,此时也还是在那儿坐着哭泣,闻言并不回答。

    永王脸色又青了青:“还是给句实话吧,到时候宫里若真有话下来,首当其冲要获罪的可是你,不是我!

    “母亲这么舍不得死,到时候不还是得靠我来替你周旋吗?你不将实情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父说话?”

    胡氏止泪抬头,看他片刻,先问道:“你先回答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永王没吭声。

    “是高敏,是那个贱蹄子是不是?”胡氏站起来,方才还悲切哭着的她目光倏然变得狰狞,“是她害得胡家绝后,是她让你来夺回那些田产地契,还有她用你弟弟的身世来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是不是?!”

    胡氏苦笑:“这果然是条毒蛇!早知道如此,当初一过门我就该把她弄死!”

    永王忍不住道:“这是你做长辈该说的话吗?有什么道理你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谁让她是原配的女儿呢!”胡氏脱口说,“有她在,不光我得让她三分,就连你们在她面前也得让三分!凭什么,就凭她母亲是原配!而我只是个必须肚子争气才能得到尊重的继室!”

    “可那是你选择的!”永王道,“就算是如此,你也已经生下我了,为何还要跟高幸苟且生子?!”

    “因为我再不多生两个,你祖母就要给你父亲收通房!”胡氏红了眼,“高家眼里只有子嗣,哪曾把我当正经儿媳妇看过?

    “在生下你之前,我连个死了娘的小丫头都不如!你们都是没吃过苦的,哪里知道人情冷暖!”

    胡氏怒火翻腾,声音尖锐到像是要戳死人,昔年的处境想必也使她感到十分憋屈。

    但听到这里的怡郡王却倏然失声了:“您这话的意思,我真的不是父亲的儿子?我当真是你跟高幸通奸生下来的?!”

    胡氏蓦然哑口,反应过来即颤抖扑向面色青寒的永王:“你竟这样害我!你敢给我挖坑!”

    永王后退,目光像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不是我害你,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害自己!”

    胡氏停住,又转向怡郡王。

    怡郡王双手扶膝,身子都佝偻下来了。

    “榕儿!”胡氏哭着走过去,“母亲没有对不起你!谁有证据说你不是你父亲的儿子?根本就没有人有证据!”

    “没证据就行了?”高榕嘶吼:“你生我不过是为了得到高家重视,我也不过是你一个保全地位的工具!

    “刚才在门外听大哥说你这些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你跟人通奸,你说没证据,可只要证实你通奸了,有没有证据证明我是谁的儿子,还重要吗?

    “别人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奸生子,你也同样不能证明我是父亲的儿子!你不能证明我是父亲的儿子,皇上就会把我当奸生子处置!”

    胡氏身躯发软,撑桌又转向永王:“皇上要处置你弟弟,你弟弟死了,你就是孤家寡人,你以为这件事传开了,对你会有好处吗?

    “就算皇上不罚你,难道还会重视你不成?就算什么都不顾,你弟弟起码是你弟弟,你和他有几十年的兄弟之情,你难道要看着他死吗?!”

    永王望着她,定立良久,说道:“既然母亲执意不顾及我们这些儿女,那就等宫里下旨吧。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并罪连坐,就此还了你的生养之恩!”

    说完他拂去胳膊上她的手,转身出了门槛。

第276章 罪魁祸首

    李南风和李挚自谭峻那听得的消息纵然不可能有这么具体,从永王屡次传刘春儿,以及审完之后直冲到怡郡王府,后又怒气冲冲地连轿辇也未乘,直接驾马回了王府来推测,也不难知道母子之间多半是有冲突了。

    至于这冲突是什么,在永王归还嫁周太妃嫁妆之后还能作出这么一番动作的,也就只能是怡郡王兄妹的身世了吧?

    但永王的盛怒离去也说明这件事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虽说一切已成定局,但对永王来说,他肯定会害怕李夫人会把消息捅到宫里,而他唯一的亡羊补牢之术就只能是让胡氏先以死谢罪。

    只有胡氏死了,很多事情才会不了了之。皇帝就算是知道了,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顶多也就是捏个罪名把怡郡王兄妹给降爵围禁或是贬为庶民,拿他们的命,等闲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李夫人纵然没证据,也不能肯定胡氏是不是失节,但她这一步棋其实是能够达到目的的。

    有什么能比看到仇人被自己的亲生儿女逼着凄惨死去更让人舒心的呢?

    怡郡王兄妹究竟是不是真奸生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氏的确是失了节,那么在胡氏与子女之间,就必然会有一场取舍和争斗。

    永王既然挟怒而去,说明胡氏肯定是不肯让永王如愿,那么永王府很大可能就只能等着事情发展。

    李南风想了想前世状况,锦阳郡主还能进京给兰郡王府奔丧,且没听说永王府出什么大事,那么这事很可能还真就此收尾了,因为李夫人是不太可能会去散播这些谣言的,她更不会冒着不打自招引火烧身的风险去宫里上眼药。

    但前世是因为没有她和李挚知道,这世既然知道了,当然就不能让这事这么收尾。

    “哥哥有什么意见?”她问道。

    李挚也沉默了很久,说道:“除去胡氏死,永王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争取宽恕,那就是主动上折子陈情请罪,皇家颜面何等要紧,太皇太后与皇上纵然免不了大怒,也终究会投鼠忌器,不会公开赐死什么的弄得天下皆知。

    “这样做的结果,胡氏死是必然的,怡郡王兄妹哪怕不死也会逃不了重惩,而永王也当然要被牵连。

    “他要是上折子,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但对皇上来说,却未必。

    “种种情形看来,永王是奸生子的可能极小,胡氏不可能胆大到那样的程度。

    “既然不是,那永王身为皇上的堂弟,终究他们是一家人,而且皇上兄弟并不多,难保事情过后他心里会不会后悔。”

    关键是,李夫人利用织造局报私仇这事终究是有些坏规矩的,回头皇帝追究起来,还得留个缓和的余地呢,不适合把事做绝。

    你们咄咄逼人把人一家子好的坏的全拉拔下了,皇帝回头再拿捏你们李家一下,也算是理直气壮了。

    事情放到朝廷,就不是外甥对舅舅,而是臣民对宗室了。

    李南风听完思想半日,照她的计划,自然认为永王府没一个无辜的,永王虽说是把周太妃嫁妆主动还了回来,看起来跟胡氏志向不同,但嫁妆是他们本来就应该还的,不是额外的付出。

    既然是份内事,哪里有获得善意回应的资格?

    但是李挚考虑的确实有道理,仇报得利落是很爽,但是也得考虑自身后果。

    李夫人那案子至今没被皇帝追究,谁知道皇帝是真不知道,还是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不予追究呢?但你要是逼狠了,那也就不同了。

    她说道:“其实就算永王他们上折子,宫里也还是得看证据的,没道理因为儿子举证母亲,母亲通奸就一定是事实。

    “所以胡氏有恃无恐,她不肯死,因为她一死,反倒就成了事实。如果我们认定永王是无辜的,倒是可以请母亲去宫里给永王讨个保。”

    总之这事儿肯定不能让胡氏如愿,她想借种上位,那当然得让她看看上位后又跌下来该有多么惨。

    如果皇帝纠结的点在于永王这个堂弟身上,那么就让李夫人自己进宫去解开这个结,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说的容易,”李挚轻哂,“你能说得动母亲吗?”

    李南风摊手:“可是我们已经在查她了,而且也已经去了寻找人证,如果捂下来,那我们就是欺君。”

    李挚沉默。

    李南风继续道:“恶果是胡氏自己造成的,其实她如果只是通奸生子,也许没多大事,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伤害了咱们的母亲,所以她捅多大的篓子,都得自己来背。

    “她的儿孙再无辜,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更别说傍着高家,他们沾了多少光。

    “打发人去信阳逼一逼永王吧,陈情请罪,才是正确的。”

    更别说胡氏除去通奸,身上还背着命案呢!

    ……

    永王自怡郡王府回来后,怡郡王过府来求见他好几次,他也没有出面。

    胡氏的态度让他心冷极了,也让他渐渐心生厌恶,如果说她当年通奸生子是为情势所迫,那么如今的贪生怕死却又是为的什么?不过是不舍这身荣华富贵罢了。

    纵然是他的母亲,是他的生母,可他好好一个高家子弟,如今却要被迫接受这样的一个母亲,他做错了什么?

    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她身为母亲强行塞给他这些,她可曾考虑过他?

    永王回想着李夫人当日对他的骂辞,也对胡氏的骂辞,顿觉心灰意冷。越想胡氏所作所为也越发觉得她自私。

    原来他以往自视甚高,以自己的出身骄傲自豪,结果却在看透了一切的李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在知道一切的他眼里如今也变得什么都不是。

    一旦事情让宫中知道,他们能不能相信他的血统都很难说,胡氏这是要害死所有人!

    短短三五日,他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

    这日怡郡王又来了,他还是不愿见,侍卫却未能拦得住大门,怡郡王直接闯进了他殿里:“大哥!”

第277章 人回来了!

    对于这个弟弟,永王心情也相当复杂,原本也算是兄友弟睦,素来和睦,如今陡然知道他这样的出身来历,要说没想法是假的。

    可要说一点情份也没有了也是假的,他也不过是被胡氏给骗了利用了。

    “别叫我大哥,我如今亦自身难保。”

    怡郡王眼圈一红:“大哥还不知道吗?京师已经有人在嘉兴打听母亲过往了,也往高幸家中也去过了,现如今高幸的儿子正准备要报官重审高幸的命案!母亲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什么?!”

    永王听到这里也倏地站起来!

    都查到当年命案了,那形势还能由他们掌控吗?

    怡郡王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短短几日不见,也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我死不要紧,我妻子还年轻,儿女也还小,他们有什么错,为何要落得这样下场?

    “这几日我只觉得天都塌了。我不怕死,纵然是还让我当这个郡王,我也当不下去了,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让我永生永世都抬不起头!”

    永王攥着拳头,也坐下来。

    凝望了地下半日,他说道:“到了这份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宫里是瞒不住的了,再瞒,不知道又还有什么情况出来。”

    “那要怎么做?”

    永王略默,道:“只能上折子先道明实情。”

    怡郡王道:“可要怎么道呢?无凭无据的,况且,咱们这么做也有违孝道,哪有当儿子的自行揭破母亲奸情的道理?”

    “是孝道要紧还是为臣之道要紧?既然有人去过高家,那这事无论如何是捂不住了,上折子,或许大家还能栽得好看点。

    “至于有证据还是没证据,我们不是要告她,只是陈述事实。”永王抚膝说着,又看向他:“都这会儿了,母亲不是还不肯成全我们吗?”

    怡郡王沉默片刻,说道:“这几日我也没有去过。”

    永王道:“那就不要犹豫了,我这里有笔墨,你若写,那我就尽快送进京去。”

    “母亲若不肯就范,八成我们就是告进京她也不会承认,她执着了那么多年,不会轻易死心的,反过来还很可能咬我们一嘴。到那时我们怎么办?”

    这几日怡郡王反复思考,认为胡氏不是做不到这样。为了攥住身份地位,她的行为已经不能以常理论之。

    “不要瞻前顾后了!”永王站起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既然知道后果,就没有道理隐瞒。

    “实在不行,降爵减禄也好,围禁终身也好,贬为庶民也好,又或者赐死也罢,终究问心无愧。到了地府底下,也还有几分脸见老祖宗们!”

    怡郡王站起来,点点头。

    永王这边被各路消息逼得不能不谋出路之时,袁缜也到了常州。

    常州有三家姓唐的商人,符合前往嘉兴跑买卖并且买妾的条件。

    而当中一家茶叶商更是经证实多年前常在江南走动,当年买走铃兰的是唐家二老爷唐瑞,当年因夫人无出,又与铃兰一见有缘,唐瑞便买了铃兰回来。

    如今唐瑞已然作古,袁缜找上门去时铃兰正叉着腰与原配在门下对骂,发了福的身材早已看不出来玲珑丫鬟的模样,另一手胁下还护着个十来岁的女童,叫骂的嗓子扯得连三条街外都听得见。

    袁缜等她们骂完之后才上去,给了一边脸肿起来的女童一瓶退肿药,在铃兰一巴掌扇过来之前敏捷抓住她手腕,说道:“娘子连自家女儿都护不住,不知道有没有想过离开唐家?”

    ……铃兰跟着袁缜到达京城时正赶上京师下第二场雪。

    李南风上晌收到永王递了折子进京的消息,正惦记着袁缜这边的时候,梧桐就来报说袁缜回来了!

    她一个箭步又出门到了院下,看到披着雪花的袁缜时当下引他来到袁婧院里。

    袁婧今日正约了李南风和李舒过来煮古董羹,为煮锅子,也正好已经备好了火炉和热水,打水给他洗了把手脸,又沏来了两碗暖身汤给他们俩。

    “人呢?”李南风等他喝完了汤便立刻问。

    袁缜长喘了一口气道:“已经安置在客栈里了!给了钱让掌柜的看着。姑娘要去的话,随时能去。”

    说完他便又把情况简单说了说:“铃兰在唐家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大的,但是三岁意外夭折了,好在唐瑞对她还不错,并没有因此冷落她,后来就还生了个女儿。

    “唐瑞死后原配就容不下她了,把给唐瑞生了唯一一个儿子的通房给挤兑死了,因为儿子本来在她跟前养,便伙同儿子媳妇一起对付铃兰。

    “唐瑞死前原是给了些田地让她们娘俩过日子的,他们不甘心,想占回去,好在铃兰机警,没让他们得逞。但也因此日日不得安宁。”

    打从被胡氏发落,又被折卖给唐瑞,这就注定铃兰是个苦命人了。

    李南风此时却来不及表示怜悯,且问他:“问过胡氏的事吗?”

    “问过!”袁缜道,“当日我才一开始提到胡氏她就站不住了,后来是淌着泪跟我说她认得的。还说若不是胡氏,她这辈子也不必落到这步田地。

    “乡间女子的话自然不可能全信,但是她对胡氏印象深刻是真真的了。”

    “那就好!”李南风道,“你先好好休息,回头给我盯好客栈那边,不能出篓子!也暂且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袁缜应下。

    知道他们姑侄有话说,李南风也不多留,穿过院子回了府,立刻就着人去请李挚。

    李挚这时却正在宫里。

    上晌永王的折子送进了乾清宫,皇帝才看了两眼,就青寒脸站了起来,着人去传兰郡王和宗令!

    而寿宁宫这边太皇太后在同时收到了永王抄送的折子后,一口气没回上来,也晕了过去!

    耄耋之年的人了,当下就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李挚正好在东宫这边,太子闻讯赶往寿宁宫的时候,他自然也跟着去了……

第278章 她有苦劳

    寿宁宫里闹腾一片,太皇太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来皇帝,上气不接下气地怒指门外:“把他们给我传回来,传回来!我要当面问他们!”

    皇帝劝说:“此时孙儿处理,祖母不必忧心。”

    太皇太后哭起来:“谁能想她竟敢做出这等违背人伦的事!我何处亏待过她,她竟要如此坑害高家!”

    荣嫔连忙温言抚慰:“太皇太后您息怒,此事皇上定然会妥善处置,您别急坏了身子!”

    急着满头是汗的兰郡王也连忙和太子从旁劝慰。

    李挚自然是没有什么体恤之情,心下反倒暗觉出几分解恨,但终究也不能不帮着前后调停,一直到皇帝下旨让胡氏及永王怡郡王并锦阳郡主一干人进京,这才放心出宫。

    回到府里听说铃兰进了京,当下便又让李南风带路,一道前往客栈。

    李夫人这边当然也知道了宫里出事,老太后这么大年纪的人一有不好,自然会通知到在京的儿孙。

    但猛地听说永王上折子陈情请罪她还是吃了一惊,按说虽然这事让她给逮住了把柄,但永王不告也问题不大,因为她并不可能会主动捅破。

    而且站在利益角度,永王揭穿胡氏等于也是在给自己找事,胡氏通奸的事捅到宫里,他自己是不可能有便宜占的。

    “莫非是信阳又有什么变故了?”金嬷嬷琢磨着。

    李夫人没回答,但她心里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去备辇吧,进宫瞧瞧去。”

    没错,李夫人用的就是“瞧瞧”二字,按说一来是太皇太后,二来是亲祖母,怎么着也该上些心。

    但她早在寿宁宫里连戏都懒得做了,又怎么会在意太皇太后什么状况?有情份的才让人关心,没情份的着什么急。

    但又不能不给皇帝几分面子,毕竟皇帝对他们一家还不错。

    再说这现场的好戏,也没有错过的道理。

    进了宫之后就还是急奔寿宁宫,宫里荣嫔,太子,皇帝,兰郡王等都还在,相互见了礼,她就到了床前。

    太皇太后此时情况已趋稳定,看到她来,一双眼倏然变红,眼泪顺着眼角下来。

    李夫人懒得理会她是什么心情,垂眼瞧着,唤了声“老太后”,被她一把攥住了手。

    老人枯冷的手指有让人极不舒服的触感,李夫人缓缓把她手抚下来,说道:“事情已经发生,祖母也不用过份着急,继太妃终是为我们高家生下儿女三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这可不就是往人心里扎刀子么?

    太皇太后听到这儿两眼一瞪,挣扎着要坐起,荣嫔连忙安抚:“老太后别激动,凤体要紧!”

    李夫人不着痕迹地扬唇。

    荣嫔扶着太皇太后躺下,有些迟疑地引了李夫人到了偏殿,说道:“郡主怕是还不知道事态要紧,永王府的事出的大了,我知郡主跟永王府往来甚少,这事怪不到郡主头上,在他们进京之前,慎言为好。”

    说着她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帘栊下负手站着的皇帝。

    荣嫔是后来才到皇帝身边的,当年高家的事情她有那个能耐知道?此时这番话倒也谈不上歹意。

    李夫人也不说破,只说道:“劳烦你忙前忙后。”

    荣嫔忙道:“可别说这些,你也知道我没有家人,老太后平素待我如同亲人,她要是有个不舒坦,日后我在这宫里……”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又转开话题道:“先到偏殿坐坐吧,那边暖和。”

    ……李南风与李挚到了客栈,袁缜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李挚看到他时一怔,没等反应过来袁缜已行起了大礼。

    袁婧在府里借住李挚当然知道,袁缜有事外出他也知道,但就是没想到他会是去替李南风办这事,不过回想起来又在情理之中,李南风平素行事谨慎,这么要紧的事怎么当真会吩咐几个商人去办?

    一瞬间想通这弯弯绕,也就点点头,踏步进屋了。

    只是仍不免对这死丫头刮目相看,再来几遭这样的事,他都要怀疑他这少当家之位要不保了。

    李南风可不知道他心里拐了这么多道弯,到了楼上把门推开,屋里一双正吃着饭的母女就站了起来。

    妇人脸庞姣好,虽说已发福,却有着精神气,她揽着女童拘谨地立在窗下,浑身上下都透着警惕。

    直到袁缜进来唤了声“小雨”,她们这才放松了些,身子不自觉地朝向袁缜这边,那小姑娘也轻轻叫了声袁哥哥,看来北上这一路她们对袁缜已产生了信任。

    袁缜走过去,说道:“这二位是二公子和四姑娘。”

    铃兰又看向李挚他们。

    李南风拿出带来的点心给那个叫做小雨的女孩儿,然后直入正题,冲铃兰微笑道:“我们的来意,想必袁缜已经说过了。你不要紧张,坐下来,我们只想听听永王府继太妃当年在高家的事。

    “等事情完了,我们会帮你解决你在唐家的困境。”

    李家姑娘气势太强,铃兰还是有些拘谨,但看在袁缜嗖跟他们毕恭毕敬的份上,她也试着放松下来,说道:“你们能保证胡太妃不会报复到我们头上?”

    “我拿性命担保,你绝对不会有事。”李挚颔首。

    也许是他看起来比李南风和善,铃兰松开绞着的双手,挨着椅子边坐下来,说道:“若不是胡太妃,我哪里需要背井离乡在唐家受这磋磨!”

    梧桐端了杯茶上前:“娘子慢慢说。”

    铃兰扶着茶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十岁进高家,起先一直在内宅做粗使,到十四岁时去到二房侍候胡氏。

    “那会儿二爷才刚出生,我曾亲眼见过半夜里有人自她房里出来!那个人就是高家幸大老爷!

    “跟了他之后才有的二爷和三姑娘!

    “二爷出生后她很高兴,跟高幸又勾搭上了,后来就有了二姑娘!她是指望着能借高幸的种多生两个子嗣的!

    “二姑娘出生后,她很失望,正好那会儿大姑娘又日渐强硬起来,盯她盯得极紧,她怕出漏子,便跟高幸说要跟他了断。

    “高幸不肯,她便就把高幸给喂了毒!”

    李挚道:“你可曾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