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全文阅读 第4分节

第029章 打赢了吗?

    彼时侯府只有煦哥儿一个健全的男丁了,但他还是个稚儿,若是他再出点什么意外——虽是可以过继,但有煦哥儿在的情况下,谁会去盘算过继的事呢?

    自然是只有精心抚育着煦哥儿,让他来日成为足够撑起家族的新一代延平侯。

    虽说抚育的事情李夫人也可以代劳,但她是孀妇,终究无法出外应酬。

    若李南风留在李家成亲,那就便利得多了,她不但能照顾煦哥儿,能全心全意地管理侯府,关键是,她的夫婿,一定程度上可以马上接替李挚顶起侯府事务。

    于是在与李济善和盛先生一起评估过各项风险之后,大家就这么决议了……

    过程里其实还经过种种波折,这里就省去不提了,总之最终她还是招婿入户,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延平侯府。

    前世后来她荣光万里,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终究挽不回父亲健在与哥哥健康,不能不说是遗憾。

    李挚替她把行李搬到她的扶风院,拍了拍手道:“这家里原先多么雅致,咱们搬出去后就没好好打理了,我和父亲进京时才临时找人拾掇了一下,腊月里重新修葺了园子,种了些花木,玩是没什么好玩的,你先将就一下,过个夏天就好了。”

    李南风想了下,郑重道:“你还没议婚吧?”

    李挚收回目光:“小丫头片子,心倒操得挺宽。”

    “到底议了不曾?”

    李挚收势,慵懒窝进躺椅里,叹道:“我这一天天地从早忙到晚,回来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谁帮我议婚?”

    李南风宽了心。“那就好。”说完又仔细瞄他,道:“其实你不欺负人的时候,也勉勉强强算是个美男子。”

    其实就是个名符其实的美男子,但李南风不能太夸他,一夸他就尾巴上天了。

    李挚伸手扯她的耳朵:“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拐着弯地骂我呢?”

    李南风吃疼,毫不客气回了他一拳。

    李挚比李南风大七岁,兄妹俩打小闹到大,三年前李挚跟着李存睿去了军中——李存睿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按说不该父子俩都呆在战场上,但他一来有心报效宁王,二来也喜欢上了军营氛围,一开始说好的只是去给李存睿送衣物,结果就留在了那里。

    定国后李存睿官爵一堆,这位延平侯世子也凭借着渊博的学识与在征战中的出色表现,被钦点为礼部员外郎,这国之初始,诸多礼仪须得重新订制,确实忙得很。

    李挚前世怎么跟妻子谢氏相识的,又具体何时议婚的,她记不清了,毕竟她当时还小。但这辈子李南风定然要帮他避开这朵烂桃花的。

    她便又拍拍李挚肩膀:“别急,从今儿起对你妹妹好点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多想想我,零嘴儿零钱什么的有事没事儿多塞点给我,再有平时少跟我出点夭蛾子,到时铁定帮你物色个好媳妇。”

    等物色到了好媳妇,再帮他避免前世惨剧,让他这辈子过得美滋滋的。

    李挚嗤笑:“我有这多想想你的工夫,还不如把心思用到姑娘身上去呢!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就见母亲拉着父亲在告你的状了,你就等着吧!”

    话题拐到这儿,李南风也叹起气来:“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别这么黑心眼儿行不行!她还不就是因为那日晏衡拦我马车,碰我的瓷,还扯我裙子?!

    “分明都是晏衡的错,她居然也罚我——”

    说到这里她戛然止住,警觉地看向对面。

    对面的李挚双眼微眯,依旧闲适地窝在躺椅里,手里还把玩着她一把纨扇。

    只是半晌后忽然咧开白森森的牙,冲她笑了一下:“晏衡?……扯你裙子?”

    ……

    正院里李存睿帮夫人解下披风,又换上家常衫子,夫妻俩也坐下说起话来。

    “你信里催着提前进京,到底是何要事?”

    聊了会儿私己话之后,李存睿就绕到这事上了。

    李夫人锁住了眉头,说道:“蓝姐儿越发不像话,往年在江南时还算规矩听话,这次出远门,路上也还好,但到了沧州没两日,竟就顽劣得不像话了!

    “一个大家闺秀,不光是在外野成一身狼狈回来,居然还跟我顶嘴!她还闹着要彻夜回京——你能想象这是一个世家出身的闺秀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给夫人拿点心的李存睿听到这里,也嘶地一声走回来,不可思议地道:“我们的女儿不是向来都很听你的话么,从来不让人多操心,她怎么会跟你顶嘴?”

    “你想不到吧?”李夫人冷哼着,又往下道:“别说是你,就是我亲眼见着了也还不敢相信。

    “而且这还不止呢,就隔日,她又跟晏家那小子在行邸里,当着满院子那么多人,一个姑娘家!她居然扑上去跟晏衡抱在一起打起了架!还拉都拉不开!

    “你是没看到那架势,跟那田间地头撒泼的村妇有何区别!简直把你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李夫人说到激动处,揉起额角,紧闭上双眼来。

    李存睿目瞪口呆,一面去替夫人抚背,一面道:“她还会打架?……那她打赢了不曾?”

    李夫人抬眼一瞪。

    他又忙改口:“是怎么打起来的?”

    李夫人少不得把来龙去脉给说了。

    李存睿先还能淡定,听到李南风扑上去跟晏衡掐架的因由,也坐不住了:“也太放肆!竟敢动我女儿的衣裳?!”

    这点李夫人倒也不能否认。

    “他晏崇瑛竟然教出这样的儿子来?”李太师满脸不豫。

    李夫人瞥着他:“我倒觉得其中有异。你不是看着晏衡长大的么?从前还常说他聪明伶俐,还举止皆有分寸,十三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会突然跑出来碰瓷?

    “这事不是他故意的。只不过——不管有意无意,这事也确实不能就这么和了稀泥。不然我们李家的姑娘在他们晏家人眼里成什么了?”

    李存睿凝眉半晌,说道:“衡哥儿是在外头长大的,我们蓝姐儿可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娇娇女。蓝姐儿都不顾一切跟他掐架了,你说她该得气成什么样了?

    “不行,这事儿我得去寻老晏说道说道去!”

    说罢,他便拿起扇子准备出门。

第030章 喜日之前

    “父亲要这么去,八成也见不着靖王的面。”这时候李挚自外头走进来,“人家靖王跟您共事多年,还能不知道您这会儿上门是为什么?晏家正有两位夫人呢,他便是见了您,也没工夫好好听你说道。”

    李存睿想想,回头看了眼夫人:“这话也有道理。”

    李南风气喘嘘嘘跟上来,看到这父子俩揣手而笑的模样就知事儿不太妙。

    先前见李挚在笑,她就有点后悔嘴快,印象中最近一次他露出这表情,是七岁时同城盐商家的小儿子抢走了她几笼预定好的点心,她哭了,结果他跑去人家家里,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非告得那小子被打得两个月没下来地才完事,那会儿他才十四岁。

    这回晏衡扯了她裙子,比被抢点心可要命多了,已经是六部员外郎他是不是得跑靖王府去看着人家靖王把他儿子腿给打折才算完?

    要说的话,让晏衡那家伙吃瘪当然好!但这事都过去了,对她来说当场掐过架也就完了,真揪着说非礼的话是不是也有点小题大作?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虽说她恨着晏衡,但恨的也是前世害死了她的那个他,眼下他虽然讨厌,到底才是个十来岁的奶娃,而且马上要没娘了,这个时候跟他较真合适吗?就是要教训他,那也得另外再挑个黄道吉日!

    可是没等她岔开话题,李挚就把梧桐叫进来问清了事由,言罢,即一声不吭往这边跑了!

    “我觉得这事真不必再兴师动众……”

    她打了个哈哈。

    李夫人横她一眼:“这没你说话的地儿,先给我滚去佛堂自省三日!”

    李存睿缓下神色:“明日夫人便得入宫接受诰封,这大喜的日子,何必动恼?”

    李挚也道:“母亲管教妹妹多年,辛苦了,日后这等小事,就儿子来!您只管安心享福就好。”

    李夫人睃了李南风一眼,总算是没做声了。

    李存睿想了想,吩咐李挚道:“安先生在哪里?你去让他给王府递个帖子,明日我请靖王吃茶。”

    安先生是府上的清客,一向负责李存睿的应酬事宜。

    李挚道了声“是”,即转身出门。

    李南风想追上去拦住,无奈他身高腿长,哎了两声,人已经跑到院门外去了。

    ……

    因着靖王还要进宫复命,靖王府一行便由初霁引领着先回王府。

    晏衡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在王府东边的致远堂,而林夫人则搬到了中路的曦日堂。沈氏也没住正堂,她的处所在林夫人隔壁不远,命名为昭华堂。

    异姓王的府邸原该遵照郡王府规制来,规定得三百亩地,但京师不可能拥有打造雄伟王府的条件,因此地盘要小些,本该有的宫与殿都改设为了厅堂。

    即便如此,占据半坊之大的靖王府也仍然成为城中首屈一指的王邸,而且建造之精美,装设之奢华,京外的郡王府也未必能与之媲美。

    一句话,到了靖王府,便会知道真正的权贵是什么样子。

    晏衡进了房,边环顾四面边唤了阿蛮进来:“交代管卿他们,自此开始不许出去,我有示令给他们,然后,想办法把府里当差的人的花名册拿过来给我。”

    说着他抽了张纸,低头写了两行字,再画了张图给他。

    阿蛮立刻揣着纸出去了。

    晏衡解下披风搭在椅上,一眼眼地看着四面,他曾经在这致远堂住了十年。眼前一切还是熟悉的。他走到书架处,自抽屉里取出把匕首塞入靴筒,又点了一支提神香。

    他记得前世里虽然回京的日子要晚两日,但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刻,入府时也都是安宁的,跟眼下一样,没有异状。

    他习惯戌时入睡,入睡前的事情他毫无印象,这也说明是正常的,由此推断,事情就是在戌时之后发生的。

    他坐了会儿,拂拂衣襟又出门去往曦日堂。

    林夫人没有什么行李,院里动静不大,她手拿着披风半闭眼歪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母亲夜里别拴门。”晏衡进屋打量着四处说。

    林夫人回神坐起:“怎么了?”

    “免得我又做恶梦,想过来寻您。”他不动声色道。

    林夫人点头,招手让他过来坐下,而后道:“我不拴,你随时来找我。”

    晏衡点头,又压了压声:“别让别人知道。儿子大了,怕人笑话。”

    林夫人笑了,抚他的头发。

    ……

    王府里住了人,立刻热闹起来。沈栖云在城北的老宅尚在,早派了人前来打扫,饶是这般,挨着靖王府落户的靖王的两个弟弟,也带着妻儿过府来相聚了。

    靖王原有兄弟四个,他为长,二弟晏崇云在徐州阵亡,如今只剩三弟晏崇琪与四弟晏崇礼。

    如今王府庶务,便由老三晏崇琪管着,晏崇云早准备了晚宴,酉正开席。

    沈夫人与靖王成亲时,老二媳妇宁氏也过门了,但家里各人都与林夫人相识,尤其后娶的三房四房都曾经在军中呆过,也不是在京师的世家出身,与林夫人更是亲近些。

    林夫人陪着沈夫人与众妯娌叙了会儿,见她们已经言语自如,但四顾之下并不见晏衡,便就先离了席。

    去致远堂路上渐趋安静,偶有路过的丫鬟停步施礼,林夫人也会跟她们来个眼神交汇。

    林家没有那么严苛的家规,女子亦可出外行医,行医的特殊性又使她对每个人都能相对平等地看待。

    靖王的那些部下,但凡受伤都是她亲自医治,因而他们也都不把她当外人,直接唤“嫂子”,而不是夫人。

    就算是到了靖王府,做了几个月的靖王夫人,她对府里这些人,也没觉得有必要高高在上。

    不过跟沈氏实打实接触之后,她也意识与她的习性不同,沈氏骨子里对阶级的划分十分在乎,明日她当了正妃,府里这些下人,恐怕就没这么自在了。

    当然,于一座代表着莫高权势的王府而言,又或许,规矩严明一些也是好的。

    “夫人。”

    致远堂这时候也很安静,院里小厮们已经点上灯了,门下也有人及时应声,这点倒让她很满意。

    “三爷呢?”她问。

第031章 别犹豫了

    “三爷练拳脚去了。”小厮道。

    衡哥儿每日晚间都坚持练会儿武功,即使今夜他也没忘,同样让她觉得欣慰。

    “回来嘱他早些歇息。”

    她嘱道,转身走了。

    出了来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回房嫌闷,去寻晏崇瑛的话,这当口又怪没意思的,两个人之间一旦再多出一个人来,总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前几日在沧州,总想着不过是暂居在外,还不觉得,眼下一到了京城,处在这原本属于她和他的家里,那些被克制着的心思就晃晃悠悠冒出头来。

    明日之后,这府里也不知会怎样……

    罢了,只等再过个两三年,让晏衡许下亲事也就好了。

    “夫人,雪狐不见了,方才忘了关窗,它跑出去了!”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丫鬟百灵忽然到了跟前,慌神禀道。

    她顿时停了脚步。

    雪狐是兰郡王的猫,因着生病了,接连几日不吃饭,郡王可愁了,林夫人虽然是医人的,但家里兄弟中也有会给牲畜看病的经验,前番随靖王去郡王府串门,正好遇上了,便试着给它配了点药,谁知它竟然吃食了。兰郡王高兴不已,便索性托她照顾些时日。

    兰郡王是皇帝的堂弟,皇帝幼时在其父面前习过几年字画,如今只余下兰郡王这根独苗,皇帝怜惜小堂弟,便在京赐了他府邸,以便能就近关照他。

    起初林夫人还不敢接,毕竟没医过猫狗,又因为要随靖王去沧州,兰郡王却表示不要紧,治不好也不怪她,反正留在府里她也没法子,她这才带了回来。

    去沧州之前她是仔细关照好了的,丫鬟们也很尽心,回来果然无恙,但这当口却让它跑了,饶是她驭下温和,也忍不住咂声埋怨起来:“还愣着做什么,走啊,赶紧找去!”

    ……

    这边厢,妯娌们跟林夫人相处融洽,沈夫人也看出来了,即便与宁氏早先认识,也生疏了,大家客客气气地,很多话题都不方便提起,来来去去就只能围绕着晏家一些旧事谈论。

    沈夫人深觉没意思,看晏弘与三房四房的子弟正聊得融洽,不免打了个哈欠。

    妯娌们也有眼色,便就此散了。

    靖王府在原先沈家祖宅的基础上改建,沈夫人沿着回廊寻找旧日痕迹,想想,又走到了晏驰院里。

    晏驰裹着夹衣歪在榻上看书,见母亲进来,并没有起身。

    沈夫人也不以为意,坐下来看探他的手温。他道:“母亲怎不与婶娘们唠磕了?”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有什么好唠的。”沈夫人低头又给他理袖口。

    晏驰望着她,笑了下,“说的也是,婶娘们如今跟林氏才熟络,对母亲未免隔着一层了。”

    沈夫人如被针刺到,手停下来。

    灯下晏驰的脸色呈现出虚弱的苍白,嘴角那抹微笑也带着些许苦涩。

    沈夫人垂眸,继续替他理好袖子,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世间之事,哪有处处如人意的?你看这王府这么大,日后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母亲若当真这么想,就不会这当口跑来看我了吧?”

    沈夫人道:“别瞎说。”

    晏驰头枕在椅背上,幽幽笑道:“您虽说刚强,可终究是个女子,心里有事纵然不说,也会表现出来,大哥稳重,凡事当先考虑的是避开风险,因而你有大事抉择,总会问他的意见。可你也知道他内心柔善,也崇拜着父亲,他在如今这件事上必然以孝为先。

    “而你是心有不甘的,她当初付出那么多,是因为父亲是你的丈夫,而你没有等来同等的回报,你的痛苦,身体健全的大哥他无法理解。

    “但是我能。”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我能,因为我知道被亏待的感受实在太糟心了,我主张你回京,主张你跟林氏争,不是因为我贪权贪势,是因为我想要个公平。

    “母亲也是。所以在被冷落孤立的时刻,你会情不自禁地来找我,你知道我的话才能顺贴你心意。”

    沈夫人微微变了脸色。

    晏驰轻伏在扶手上,定定望着她:“哪怕母亲在父亲那里铩羽,你不断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可你心里还是纠结的,不甘的。

    “尤其是在你看到婶娘们与林氏言语亲密,而放眼望去这王府里又全是林氏挑选买进的下人,你像是住在别人家里,这又勾起了你寄人篱下的那段煎熬心路。

    “你十分抵触,好不容易结束了克制多年的生涯,如今自然不会想再度如此。

    “你会无比地想改变挣脱这种感受,可是要想挣脱,便只能往前走。你想往前走,又还缺少足够的信心,因为你内心里的确也认为不该让林氏母子一无所得,你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于是你来找我了。你想听我的劝说,想看看我是否能够说服你下定决心。”

    沈夫人常年平静的面色,此刻掀起了波涌。

    她沉声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晏驰默然片刻,道:“母亲何必否认。林氏母子虽然看上去无辜,但这个府里,谁又不无辜呢?

    “我不敢肯定林氏有没有别的想法,但父亲至今为止都在偏帮着他们总是事实。咱们可没有人帮,自来成王败寇,不想憋憋屈屈地度日,便只能先下手为强。”

    沈夫人指甲抠进了肉里,目光似是要钻进他的心中。

    开启的窗口有被风撩动的纱帘在轻舞,这夜晚,像是静不下来了。

    “母亲没有必要再犹豫了。”晏驰撑着身子坐直,神色也变得凝重,“你还指望父亲回心转意?

    “不可能的。这十四年里林氏与他朝夕相处,点点滴滴他都是亲身感受的。

    “何况您当初在他战况未卜的时候,仅因为他另娶而执意不曾回到他身边,他会觉得你意气用事并且不知轻重,他心里拿你与林氏一比较,自然就有了高低。

    “总而言之,论情份您是无论如何比不上林氏了,也就无谓再在他身上浪费心力,就让林氏去拥有他吧,咱们拿住地位身份就好。”

第032章 这是障碍!

    “这又谈何容易?”沈夫人脱口道。话出口又一怔,而后迅速地抿唇别开头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驰又笑了,“母亲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从小被教育着克制住各种心思,沈家没教您别的,就让您学会怎么压抑了。

    “事到如今,否认还有什么意义?既然都争取到正妃之位了,难道不是该向前看么?

    “诰封了就是名正言顺的靖王妃,从此与父亲比肩而立的只有您,等你成了正妃,咱俩就成功了第一步。”

    沈夫人攥着手绢,转脸沉了口气。

    ……

    林夫人回到院里,丫鬟们已经四处找开了,但沿途不见雪狐,只好又让人传话给侍卫,让守住府墙的侍卫们都留心着点儿,但凡只要它没跑出这王府,便总会找到的。

    可终究不放心,因为兰郡王得来这只猫也不容易,若真走丢了,虽说不怪罪,心里又怎会安乐?便也着人拿了些鱼干虾干,在周围召唤起来。

    “夫人,前面是安雎堂了,我们还要不要去寻找?”

    找了几重院子,大丫鬟黄鹂快步过来说。

    安雎堂里住着晏驰,林夫人并不太想去打扰他。“二爷身子不好,得静养。先去别处找找吧,就是去了也总归会跑出来的。”

    黄鹂点头。正准备走,那边厢百灵却又气喘嘘嘘自远处跑过来,神色里还带着点慌张:“夫人……”

    “怎么了?”林夫人问。

    百灵看了看左右,才压声道:“奴婢方才去往我安雎堂后头,看到沈夫人与二爷在说话。”

    林夫人闻言就看了眼安雎堂。母子俩说话是正常的,但他们说话能让丫鬟神色不定,这显然就不那么正常了。

    她抬眼望了片刻,收回目光道:“说话又怎么了,谁惯得你去听主子壁脚呢?想挨板子了不是?”

    “不是啊夫人——”

    百灵想要争辩,但到底还是咬住嘴唇了。

    林夫人转身往外走。

    庑廊两旁满地都是廊灯照下的树影,参差凌乱,不知尽头在何处。

    她脚步有些不听使唤地慢下来,隔片刻,她缓缓转了身,看向那院落。

    ……

    屋里的沈夫人也在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京师跟蜀中不一样,蜀中的春天是湿的,而京师的春天是干的,干到心里能见风生火似的。

    “可是有一点你还是错了。”静默良久后她说道,“即便正妃名正言顺,没有男人撑着行事,终究不过是句虚话。你纵有百副心肠,也敌不过当家男人一个念头。”

    晏驰道:“要分宠还不容易?参照历朝历代宫里斗争就知道了,先进宫的娘娘们想分宠,不外另找新人上阵。”

    “你是让我给你父亲纳妾?”沈夫人眯了眼。

    “有何不可?反正他已经有了个侧妃,一个是纳,两个也是纳。”

    “他是你父亲!”

    “不,我才刚刚认识他。”晏驰凉薄地回望。

    沈夫人怔住。

    晏驰咧唇:“母亲忘了,我不是大哥,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他,对我来说,他还不如幼年在我们隔壁卖字画的大叔来得亲切。”

    沈夫人怔然无语。

    “如今天下大定,不必父亲再出征涉什么险了,他功成名就,母亲身为正妻,不给他纳几个侧妃侍妾,用温柔乡困住他,难不成还要放他跟林氏再生几个儿女出来吗?”

    “他岂是这种人!”沈夫人起身,“就算他是,你又如何能保证他有了新欢就会忘了旧爱?

    “你不是也说他与林氏经历了那么多,连我都不可能比得上吗?你又如何笃定再纳妾进来就能达到目的?你也太轻狂,这话题就到此为止。”

    “即便对新纳的人进来没信心,那总归也比看着他们仨和乐融融地要好,不是吗?”晏驰也起了身,他面上起了些许潮红,“母亲认为我轻狂,幼稚,不要紧,你只要承认我说到你心里去了就好。

    “你难道没有想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沈夫人面肌微颤,牙关咬得生紧。

    “你这是在逼我吗?”

    “没有逼你。”晏驰道:“是你自己犹豫不决,你还在指望父亲回头。”

    “我指望他,又有什么错呢?”

    晏驰默然,摇摇头道:“没有错。”随后他抬头,“如果您一定要这样,那么,您索性就去拉拢他吧,顺着他的心意,为咱们自己争取利益。

    “只要那母子在,不光是母亲挽不回父亲的心,我和大哥也得不到父亲的关注。”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来说去那母子俩就是绊脚石!母亲若能接受给父亲纳妾,那咱们尚且可慢慢来,可如今你又还想挽回父亲的心,那么他们的存在,就是障碍!”

    沈夫人猛地缩手,碰翻了茶盏。

    屋里顿时响起刺耳的脆响,把一切杂音都已给震住!

    窗外的林夫人两眼空洞地望着灯光摇动的屋里,浑身骨头支楞起来,发出轻微的颤抖。

    天上有稀星,明月不知往哪里去了。

    “夫人……”

    百灵以气音在呼唤她,她抬头对着窗户内的母子又看了良久,方才抬步转身。

    背上沁凉沁凉的,粘在皮肤上,应该是被汗浸湿了。

    “夫人!”

    百灵担忧地随在她身后。

    她停下来,扭头再看了看那间屋子,目光也变得跟这股汗意一般沁凉。

    “去请王爷!”她道。

    百灵应声去了。

    屋檐上的晏衡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不觉已错愕屏息……

    屋里母子说了这么长时间,他会武功,能避开耳目倒也不足为奇,可林夫人行走进来,难免会遇到院里的下人,他不知道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如何他窥听了这么长时间,林夫人也能顺利听了这么久?

    “咳咳。”

    屋里传来的轻咳声暂且令他收回神思,他打了个手势给身后,又悄然伏了下来。

第033章 山雨欲来

    “母亲想好不曾?”这自然是晏衡又开口了。

    短暂静默后沈夫人开口了:“他们不是障碍。就算是障碍,我也不会那么疯狂。我是恨你父亲薄情寡义,但林氏没有什么过错,我若连退居侧妃之位的她也容不下,那么天理也不容我。”

    她语速变快了些,人也站了起来。“爵位的事情也就这样吧,他已经在怨我当初不肯跟他上战场了,我不想再让他看不起我。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母亲可太自私了!”晏驰拔高声音,“您倒是高风亮节,可您觉得晏衡当上世子之后,会容得下比他还大的我们兄弟么?

    “咱们虽不比皇家,但也是位极人臣,若是同胞同母倒也罢了,自然是传长传嫡,眼下这模样,母亲真觉得那林氏是真心让位?!”

    沈夫人背朝他立在灯影下。

    “我从小到大就被教育着看人脸色行事。沈家的子弟姑娘,总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却不同,我是寄人篱下,处处得仔细着是不是触恼了兄弟姐妹们什么,怕他们的母亲含沙射影地指责,怕他们会怠慢我们,给你脸色看。

    “大哥去到沈家的时候又已经懂事,从备受宠爱的世家嫡长子,到经历过生死险境,又到寄人篱下,他所见所知,岂不比我更煎熬?

    “他虽未跟我说过,但我想,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让他重新做回风光的晏家嫡长子,做上靖王府的继承人,更为让他扬眉吐气的事情了吧?!”

    晏驰说这番话,也不曾情绪波动,但字字句句都如刀子般扎在人心上。

    沈夫人攥手垂了头。

    晏衡透过瓦缝眯眼看着屋里,除了目光冷点,倒也没别的,半辈子生涯走过来,总得攒几分稳重气。

    晏驰既然把他们母子视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那么林夫人的死若是他下的手,倒是也不奇怪了。

    而林夫人既然听到了这里,她知道了沈氏母子有提防针对之意,她接下来多半也不会坐以待毙,她方才着人去请靖王就是明证。

    那么接下来靖王与林夫人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行了!我说过不要再——”

    “喵呜——”

    不容晏衡多做猜想,屋里又响起沈夫人的声音,而紧接着一声猫叫又忽然从底下响起来。

    屋里动静刹时停下,接而未久,窗户打开,沈夫人探出头。

    “……哪里来的猫?”

    窗门开启的同时也泄出一片光,将蹲坐在窗台下的一只雪白碧眼大猫照得雪亮。

    晏衡收回目光,悄声潜下屋檐。

    晏驰听到声音也走到窗边,望了这猫半晌,他忽然抬头:“此猫甚名贵,定是主人之物。而父亲自不会有闲心侍养这些,此间出现,只能是林氏的猫!”

    沈夫人蓦然怔住。

    晏驰神色不太平静。“林氏的猫怎么会在此地?”说完他索性将窗门大开,看了眼外头,随后气息一顿:“外头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人都上哪儿了?!”

    正待没入夜色里的晏衡闻言回头,目光直落在晏驰掩不住惊疑的脸上……

    ……

    晚宴上靖王也跟两个弟弟喝了几杯。

    回到书房时初霁拿来宫里送来的密件予他看:“是洛阳那边给皇上的来信,皇上让太监送过来的。看起来情况还不错,几场突袭下来,已经几乎剿尽。

    “不过由于都是些流民,刘将军的意思是兵勇们不必苛责,看是否能另外编部好生教化?”

    靖王凝眉看完:“好不好眼下还不能定性,十几年的斗争,谁还学不会几个应敌花样?”

    “这么说来还是得严着来?”

    “明日我见过皇上再说吧。”靖王将信折起,端起醒酒汤来喝了两口。

    初霁颌首。又掏出封帖子道:“太师方才差安相如送来张帖子,要请王爷明日在秋衍斋吃茶。”

    说着他又道:“前番咱们三爷与李家姑娘起争执的事情还没了,我预感这八成是场鸿门宴,王爷是赴还是不赴?”

    靖王无奈:“他这是先礼后兵,我要不赴,他必定直接杀到我家里来。回他个帖子,就说我准时到吧。”

    初霁领下,待走,靖王又留下他来:“我看驰哥儿这身子骨够呛,虽说我们家里有个大夫,但衡哥儿母亲的身份,只怕暂时还是避着些为好。明日我进宫跟皇上讨个人情,你回头拿牌子到太医院请钟太医好好给他瞧瞧。”

    初霁颌首:“王爷思虑得很是。”

    靖王把醒酒汤喝了,又扶桌叹道:“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他们母子。

    “尤其驰哥儿可怜,他因我而落得如今这病体,要说对不住,我最最对不住的就是他。

    “弘哥儿好歹还在我跟前当过三年儿子,也受过晏家的宠爱,更还有副强健的体魄,唯独他……他是打生下来起就在受磨难,我是见不得他,一见他我这心里就抽抽地疼。”

    初霁也点头:“骨肉至亲,莫过于此。”

    “我如今也只能尽力让他身子好起来,这心里头才稍稍能感到安乐,不然的话,我怕是来日到了地下也没脸见老太太去。”靖王深吸气说。

    初霁正待答话,长随就进来传话说林夫人有请了。

    靖王看了眼漏刻,起身道:“我去歇了,你事情办好再来回我。”

    初霁送他出了院子。

    ……

    林夫人回房后便坐在榻上,昏黄烛光下,她的脸色像纸一样白,但她的神色却又有着异样的平静。

    伴着她听完整个过程的百灵频频担忧回视,即便无事可做也不曾出去。

    沈氏对林夫人不但没有任何体念之情,居然还得陇望蜀,意图把世子之位也要给抢去,甚至是还要把他们母子当障碍给清除掉!

    这就不要说林夫人本人了,就是她听到那些话的刹那,手脚都是透凉的!而眼下林夫人的平静,便总让人觉得像是山雨欲来。

    “王爷来了。”

    这时候黄郦恰好走进来,在门下轻轻使了个眼色。

第034章 你证据呢?

    林夫人身姿动了一下,眼神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靖王人还在廊下声音已传进来:“我那身滚银边的宝蓝缎衫何在?明儿我要穿去见老李。”

    话显然是冲着林夫人说的。说完他挥退丫鬟自行掀帘,立在门槛下望着她:“这是怎么了?坐那儿跟只呆鹅似的。”

    林夫人未言语,站起来迎到帘栊下,看看他身后,丫鬟们都退干净了。

    “你方才在哪儿?”她问。

    “还能去哪儿?跟初霁在书房说话呀!”靖王走进来,边说边更起衣来,“洛阳那边起了点状况,说是流民作案,我老觉得没那么简单,皇上大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打发太监来送密件给我。

    “另外老李又送了帖子来,设了鸿门宴要约我吃茶,奶奶的,这家伙今儿不来非推到明日,不知道这一晚上怎么算计着讹我一笔呢。”

    “就这些?”林夫人道。

    靖王停手回头:“不然呢?”

    林夫人扯扯嘴角,坐下来:“东院里这初来乍到的,明日就要诰封,你莫非没有半点示下给初霁?”

    靖王略有些心虚,再看她面无戏色,便挨着坐了下来:“是说了几句,不过也没说别的,不过是因着日后总得在此长住,嘱了些初霁日常事务,让他给驰哥儿请个太医来瞅瞅病什么的。”

    又道:“我想了想,你身份也不比旁人,还是无需事必躬亲。”

    林夫人道:“你是不信我?”

    靖王摆手:“你可别多想。我不信你信谁呀?”又瞄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忽然醋味这么大?”

    林夫人道:“你我这么多年,你看我几时可吃过你醋?”

    靖王微笑,低头除鞋。

    林夫人也勾唇:“你既然信我,那么可否即刻上折子进宫,请皇上收回诰封沈氏为靖王妃的成命?”

    靖王一只鞋叭嗒掉在地下,半日才合上嘴:“这笑话可不好笑。”

    “不好笑就对了,因为我压根没说笑。”林夫人看向他,“我要当靖王妃。”

    靖王愣坐半晌,调整坐姿:“这又是何缘故?”

    “我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太憋屈了,而且也不安稳。这正妃之位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好些。”

    “可之前我反复问过你好多次,你不是都说没问题吗?怎么突然改主意?”靖王这会儿可算相信她不是诈他了,他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无事发生,只要圣旨没下来,我都有反悔的权利不是吗?

    “当初沈氏都拿着头鍪寻死觅活地跟我争正妃之位,她那么豁得出去,万一答应我的条件不过是权宜之计呢?”

    说到这里,她神情总算有了一点波动,目光也犀利起来。

    “就算是权宜之计,那她又能把你怎么样?还能让她翻了天不成?”靖王脱口道。

    说完自觉戾气太重,又缓下语气:“她若能有这份见识,当年还会跟我置气不出来?你放心好了。”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从前是无利益可图,如今利益就在眼前,何况她还争过一次了!我可只有一个儿子,我冒不起这个险,也不敢再把自己的后半生寄托在他人的人品之上!”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她也不敢相信,当年一个能够在月子之中带着家小突围出京只求活命的坚强女人,如今会为了利益而变得面目可憎,连底线都不要了!

    难道他们仨这些年的坎坷都是白经历的吗?!

    她素来也相信相由心生,见沈氏的第一面,也并未觉得他心机深沉,可谁能想到呢?!

    “有我杵在这儿,你还怕我保不住衡哥儿一个爵位?”靖王眉头越发锁紧。

    “你又不能时时在我们身边,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是此事已成定局,你若早说还可商量,明日就是诰封之日,天一亮圣旨就会下来了,这会儿再反悔,不嫌晚了吗?便是皇上再恩宠咱们,也不会容我们这般胡闹!”

    “便是不容,也最多降个罪,跟我所要冒的风险比起来,我倒宁愿领这个罪!”

    靖王面上布满惊愕之色。

    “这当真就是你突然之间起的念头?”他问。

    林夫人紧抿双唇,绷紧的脸色回答了他。

    “你向来通情达理,如何要挑在这节骨眼上生事?”靖王烦躁起来,“明儿就有诰封了,这当口你非要改变主意,我冒着被皇上降罪的风险也不是不行,但你总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吧?!

    “这毫无理由我进宫去,也得皇上肯搭理我不是吗?!

    “而且,不是我偏心弘哥儿母亲——你原先那样大方,这当口突然又反悔,你让人家怎么想?她能干吗?你这不是成心逼我吗?!”

    “你倒会替他着想!”林夫人踩着他的话尾脱口而出,接而走上前两步:“你可知方才沈氏在何处?

    “她在晏驰房里,我亲耳听到他们娘俩在合计着明日诰封过后,接下来再怎么清除我和衡哥儿这个障碍!他们肯接受我的条件进京,根本就不是妥协,而是步步为营!

    “晏驰极力劝说沈氏如何谋夺一切,若他们得逞,我和衡哥儿的下场就是死!这都人命关于了,我还不能为自己搏取吗?”

    靖王瞠目结舌,半日后指着晏驰院子方向问她:“你去过他们院子?”

    “雪狐走丢了,我是去找它!”林夫人深吸气,“重点不是这个,是他们笑里藏刀预备逼我和衡哥儿上绝路!”

    “我知道这是重点,我只是想知道为何驰哥儿的院子你能悄无声息进得去?!”

    林夫人被问住,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

    靖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说你亲耳听到他们母子在密谋,可你又是怎么能听到的?”

    “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信你,可你指控的人里还有我身患重病的儿子,且他还是个孩子,你总得给我个理由,让我能够相信你?否则我岂不昏馈了吗?!”

第035章 真是自尽??

    “如果我就是拿不出证据呢?”林夫人问。

    靖王反过来被问住了。

    “我就是拿不住证据,你是不是就会认为我是诬陷晏驰?”林夫人再问。

    靖王下意识摇头。

    林夫人抓住他衣襟:“既然你不会,那你为什么不信我!”

    “那我也需要时间!”靖王道,“你突然之间跟我说这个,也得容我弄个清楚才能定夺不是吗?你也知道我们行武出身,行军打仗感情用事是禁忌!

    “我也从来不是凭感情用事之人,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在想万一是你误会了什么呢?”

    “可是离天亮已经很快了,我没有时间容你去查!”

    林夫人颤着声,眼眶都红了。

    靖王望她良久,说道:“你总说我不信你,其实你何尝不是不信我?你逼着我上折子请奏劝改圣意,也是不信我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说句难听的,我若是心里没你们,你就是全拿到手了,难道将来我就不会改变主意吗?

    “道理换到他们身上也是一样,他们就算全部争走了,只要他们德不配位,也不见得会安稳一辈子。”

    林夫人闭上眼,深呼吸气睁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靖王捏捏她的手,“你听我的,不要激动,我这就去传他们过来问个清楚,给你个交代。”

    “他们怎么可能会傻到承认?”

    “可不弄清楚,我也没办法上这道折子!你换位想想,倘若他们来寻我说你和衡哥儿想谋害他,我也应该信他们吗?”

    “可我与你多年情份!”

    靖王沉气:“我与你多年情份不假,但我已经亏欠那两个孩子了!你们哪一个受委屈我都不愿意!这事一旦有误会,你觉得我后半生能安乐吗?

    “况且我也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草率地对待既定的决定!”

    林夫人跌坐下来,道:“那随你吧,我若留在此处是必然要当靖王妃的!衡哥儿也要当靖王世子!”

    “你这是不讲理——”

    “那我就带着衡哥儿离开靖王府!”林夫人瞪眼怒视她,“我正妃之位不要,世子爵们也不要!我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家团聚!我跟你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你胡闹!”靖王怒道,“你我拜过天地,立过誓言此生都不生离!你生是晏家的人死是晏家的鬼,衡哥儿也是我晏崇瑛嫡嫡亲的骨肉,你带他走上哪儿去?!你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说我不可理喻,那我还真就不可理喻了!”林夫人说着自袖口里抽出支匕首抵在颈根上,“她沈子卿当初既能以这招来要挟你,想必也是管用的,我也不在乎你信不信我了,你今日若不如我之愿,我定然依样画葫芦,也要做个了断!”

    “你!”

    靖王徒手抓住这匕首,含怒瞪视,睚眦欲裂。

    檐上晏衡眼眶也似要迸裂,后槽牙传来的酸楚几近让人眩晕。

    林夫人眼里已有了泪光。

    靖王与她对恃半晌,先松了手,随意擦了把手心的血说道:“我们那么些年生死与共,敌军的刀剑都没有使我们分离,如今临了,却反倒要为这些事而生争端,你觉得值得吗?

    “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争,我让初霁安排人送你回晏家老宅先住着散散心,等我把事情弄明白,我再接你回来。”

    “我不会信你!”林夫人怒道。

    靖王无语了。

    “要么和离,要么让我当正妃,儿子为世子,否则任何条件都免谈!我也哪儿都不去!”

    “你怎么就油盐不进!”

    “你因为对他们母子心负愧疚,宁愿去相信他们是无害的,而不信任我所见所闻,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会做到一碗水端平?”

    林夫人控诉的声音响彻了屋宇,晏衡定睛望着底下的父亲母亲,情绪在心头翻涌。

    “王爷,沈夫人门外求见。”

    丫鬟小心翼翼前来禀报。

    夫妻二人同时看向门外,接而又同时望向对方。

    靖王收敛气性,说道:“去收拾收拾吧,过几日我要去洛阳,正好过来寻你。”

    林夫人恍若未闻。

    目光落到一旁披风上,她神色微动,将之拿起来。片刻,她竟将披风挟在臂上,拿着出了门。

    靖王没料她如此,顿了下,连忙跟随出来。

    晏衡缩在檐角,紧盯着下方的父母亲,不敢有丝毫放松。

    林夫人何以会被送走,至此谜题已解,但他没想到,她先前扬言自尽,所说的内容竟与前世遗书上的如出一辙!

    那么,难道她当真是自尽而亡?她此刻默声出门,是否心里打定了主意?

    他将目光再度投回底下,看到二人跨出院门,旋即也悄声跟上。

    沈夫人果然已候在门外,并且神色焦灼。

    靖王沉声:“你来做什么!”

    沈夫人道:“驰哥儿被猫惊到,旧疾又复发了!你快去看看,好拿个主意!”

    林夫人仿若没听,而后越过他们走了。

    靖王下意识追了两步,沈氏在身后道:“你去哪儿?!”

    靖王没理会她,只顾凝眉看向林夫人离去的背影。

    沈夫人道:“驰哥儿真有事,你能不能即刻请个大夫替他瞧瞧?!”

    靖王略沉吟,扭头道:“你方才在哪儿?”

    “驰哥儿不好,我自然在他房里。”

    “你们说了什么?”

    沈夫人抬头:“他喘都喘不上来了,能说什么?你认为我和一个自顾不暇的孩子能说什么?”

    靖王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世子爵位给衡哥儿不公平,应该给弘哥儿。”

    沈夫人紧紧瞪住他,半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想知道你和驰哥儿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沈夫人怒道,“你即便不信我,难不成也不信驰哥儿?

    “他可是你的孩子!

    “你无凭无据质问我,你又安的什么心思?!”

    靖王目光如刀,凝视了她一会儿,说道:“这世间大约的确是有些事情,是令我不敢相信的。”

    沈夫人怔住。

    说完后靖王侧转身,招来初霁一道下了阶梯。

第036章 老家哪里?

    院子门口已经有下人们出出进进了,屋里传来晏驰止不下来的咳嗽声。

    靖王加快步伐进屋,屋里下人们都忙着端水奉药,见他来,又纷纷退到了旁侧。

    此时进宫宣太医自不可能,好在城里良医也多,初霁打发几个人去了,没片刻就陆续几个大夫都到了来。

    晏驰咳喘不止,甚至于咳出了血,靖王从旁瞧着直到大夫眉头展了,才退出来问事由。

    “方才夫人与二爷在屋里说话,听到外头猫叫,便推窗来看,不料那猫竟如疯了一般朝着窗口扑过来,二爷离得近,被吓得不轻,一口血涌上来,就不好了。”

    小厮跪在地下颤着声说。

    “屋里人去哪儿了?明知二爷身子不好,如何也无人来把猫驱开?!”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厮连磕了几个头,说道:“夫人到来不久,便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林夫人吩咐了王府管事,要给咱们才到的人训话,传我们立马就去!小的们初来乍到,断不敢坏了府里规矩,只得先过去了。”

    “丫鬟?”靖王眯眼,“哪里的丫鬟?!”

    “……小的不认识,但看模样,很是有些气势。”

    “你们就一个不剩地走了?”

    “那丫鬟在不停催促,又吓唬我们说慢一步仔细林夫人问罪!小的们哪里敢……”

    靖王深深凝目,睥睨了他半晌之后抬头。

    那边厢晏驰经过施针,已经缓过来了,但整个人萎蘼地靠在枕上,十分羸弱。

    “王爷,侍卫在窗外发现樟脑草!”

    初霁握着个物事快步走到跟前。

    靖王拿来看过,眼内蓦然有精光暴射!

    ……

    林夫人走出曦日堂,到达前院这一路竟不言不语,除去脸色阴沉,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怒意。

    车夫早把马车套好,与侍卫们候在前院里。

    她站定桂花树下,往晏衡院子方向望了望,而后从黄鹂手上接过披风,走向马车。

    黄鹂要登车,被她唤住了:“你不用去。”

    “夫人!……”

    “夫人!”

    黄鹂话刚落,英枝便追了过来,跪下来道:“夫人!您要走也要带上奴婢呀!奴婢跟您一起走!”

    英枝是去年冬进京后才采买进王府的,时间不久但却事事周到,去沧州那些日子也是她在前后服侍,林夫人看了会儿她,没说什么便招手让她上了车。

    虽然只是夫妻俩在房里争执了几句,但到底也还是惊动了一些人,好些受过林夫人关照的下人都到前院来了,一个个面露担忧。

    但到底身份隔在那里,想说的话又不敢说,靖王又不在,连跪请收回成命都不可能做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马车。

    英枝服侍她靠在车壁上:“奴婢要不要去给三爷送个讯?”

    林夫人说“不必”,英枝便不说话了。

    出门前初霁急匆匆赶过来,叩响了车壁说:“王爷是在气头上,夫人也在气头上,您二人多少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无须因此事伤了情份。王爷已着我交代了侍卫,出城之后您先找间客栈住下来,等明后日王爷则亲自接您回来。此事王爷也有王爷的难处,您且恼恼,回头就原谅他罢。”

    林夫人没理会,直让人发了车。

    门外梆子刚响二更。

    这响声传遍了王府大街,也传到了太师府。

    李南风睡得警醒,不知道哪里门开,听到声响的她就睁开了眼睛来。

    隔墙不时传来轻响,天亮后就是诰封官眷的重要时刻,作为当朝至高一品夫人,李夫人那边今夜里自然不可能安稳得下来。

    “姑娘醒了?”疏夏坐起来。

    她问:“父亲他们都没歇着?”

    “歇着了,明儿上晌诰封完毕,老爷还约了靖王吃茶,方才在书房议了许久呢。”

    李南风眉头一皱,趿鞋下地。

    寻靖王算账这事她倒没什么可愁的,他们决定了的事情,她不可能,也没必要去阻挠。

    主要是当李家正在紧张准备着明日之事的时候,不知道靖王府如今又是什么情形?

    也不知道林夫人看到那纸条了不曾……

    但即便是看到了,能发挥多少作用,她也不确定,因为她仅知道林夫人放弃正妃之位结果遭到了靖王的辜负与薄待,因而也只能提醒她仔细身边人,切勿因一念之差而万劫不复。

    而林夫人能否理会,又会否在意,这些都非她能掌控,毕竟这有挑拨之嫌。

    “姑娘歇吧,夫人那边也熄灯了。”

    疏夏重新给她整理了一下被褥。

    看了眼昏暗夜色,李南风坐回床头,只片刻,她又迅速坐起来,夜色里两只眼睛格外闪亮地望着疏夏。

    ……

    马车嗒嗒地上了街头,林夫人依旧十分安静。

    英枝频频打量她,又斟了茶给她:“夫人润润喉吧。”

    林夫人接在手里,杯子在掌间缓慢地转动。

    “你老家是哪里的?”

    听到她忽然这么问,英枝怔了一下,道:“奴婢老家在郫县。”

    林夫人扬唇:“那倒是离蜀中挺近。”

    英枝微顿,陪了个笑道:“夫人问奴婢这个,可是有何示下?”

    林夫人望着杯子,喝了两口茶,放下道:“心里烦,随口聊聊。”

    说完她撑额歪在了迎枕上:“我歇会儿。”

    英枝连忙替她塞好了腰靠,又盖了薄毯,在小榻下方杌子上坐下来。

    坐下来之后她又忍不住去看林夫人,闭眼静躺着的她恬静淡然,仿佛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喉头轻滚,收回目光,卷起衣摆擦了擦手心。

    ……

    夜凉如水。

    出城这一路上,谭骏扭了不知第几次头去看车里这位大小姐。

    两刻钟前他刚刚安寝,门就被推开了,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姐蹑手蹑脚到了他房中,居然让他套车送她出城!

    谭骏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李夫人砍的,这三更半夜的哪里敢带她私自外出?

    可是她又赖着不走,这就很让人头大了。她这大半夜地呆在他一个男人房里,回头让人知道,他就是有二十个脑袋也不够李存睿剁的不是!

    最后只得揣着这条命出来了。

    但她到底要干啥呢?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先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停下来。”

    李南风察觉到他在开小差,敲敲车说。

第037章 被抓壮丁

    南城门是林夫人出城必经之地,——就算她多管闲事手伸太长好了,林夫人虽与她毫无纠葛,但沈夫人上位,她显然更不愿看到。

    ……

    靖王只说让林夫人先出府,又没说要处置她,随车的侍卫自然不敢怠慢,马车走的不快,时间仿佛更慢。

    英枝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总觉得这段路格外长。

    林夫人呼吸平稳持续不变,眼看着驿道光线暗下来,周边也更静了,英枝颤着手摇了摇她:“夫人。”

    人没有醒来,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果然一小撮就能把猫迷倒一两个时辰的迷药,药效还是很靠谱的。

    “夫人……”

    英枝又凑到她耳边轻轻唤出声。林夫人依旧没动,甚至手脚都软软的了。

    英枝眼底渐渐有了灼亮,她再看了眼已经被她关好了的车窗四周,随后将手探进了袖子。

    ……

    疏夏紧张得要死,最近这些日子,她都拜她家姑娘所赐,担惊受怕多少回了?!

    她这边探头看看又爬到那边,外头飞过只鸟都能令她飞快扑挡在李南风身前。

    李南风垂眼瞅着她,远处这时忽然就传来颇有节奏的马蹄声。

    护卫比她眼尖,刚扭头已说道:“有马车也出城来了。——咦?挂着靖王府的灯,是王府的车?!”

    李南风一骨碌坐了起来,——远处一架做成飞檐式样的镶金贴片儿大马车,四角上可不就挂着王府的灯?!

    她心里一阵激动,招来谭骏:“去拦停马车,我要见林夫人!”

    谭骏愣了下,还没对她如何能肯定里头坐的就是林夫人表现出足够的疑问,便被她轻推着往前了。

    英枝胸脯虽然起伏不定,但却很利索地自袖子里掏出把匕首,刀刃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就朝着林夫人手腕比划下来。

    夜里有风,女眷的车窗关着,车外除去车轱辘的声音,便只有偶尔传来的遥远的狗吠。

    这一刀划下去,这位扬言过要自尽的夫人就真的“自尽”了。英枝激动得手发抖,但还是探了下去。

    贴在车底的晏衡透过凿出的壁孔寒眼看到此处,正待行动,这时头顶却传来哐啷一响,紧接着又有声音阴冷地响起来:“你想杀我?”

    听到这声音,晏衡瞬时头皮发麻,定晴瞧去!

    车厢里方才还昏睡着的林夫人已然坐了起来,不但坐了起来,而且而目光犀利,神情冷峻,神思看上去十分清醒!

    “你知我行医多年,不敢下毒,所以选了这法子,在茶里下药,要伪装我自尽?”林夫人字字句句都是利刃,削刮着英枝的皮,“你这法子倒毒,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摊开左手袍袖上湿漉漉的一片给她看。

    英枝颤声:“……您没喝!”

    “我既然有了提防,又怎么会不防着你些?”林夫人将匕首拾起来,看了两眼后抵在她喉咙上:“我虽然不会武,但耳濡目染多年,倒也看得出来这是才开刃的刀!

    “不行武的人多使才开刃的刀,谁派你来的?!沈氏?晏驰?还是晏弘?!”

    英枝只顾往后缩,脸色煞白,摇头说不出话。

    她退到车门处,突然间反身打开车门往外扑!

    车厢里的动静被车轱辘声掩盖,车头的侍卫也未预料到她们主仆已经反目,英枝这一扑,侍卫下意识闪避,她整个人就直接砸在了马头上!

    马儿尖叫嘶鸣,发疯也似的往前冲!

    说时迟那时快,车底的晏衡如魅影般翻身上前,揪住她后领往车里一砸,接而便死死勒住了马缰!

    刚刚走上驿道的李南风遇见这变故立刻懵了!

    晏衡死抱着马脖子,拉车的马却有两匹,他这里死抱住了,另一匹还在往前挣扎,于是整辆马车就在这一小片地上团团打起转来!

    车厢里的英枝经这一摔已经无法作恶,但林夫人弱质女流,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好在侍卫们反应迅速,立时分派人上前帮忙拉住马匹,同时也安排了营救林夫人!

    李南风好歹也是见惯风浪的,看了两眼即吩咐谭峻:“快上前帮忙!”

    谭骏立时带着人过去,而她留在原地,掐着手望着这一幕,却愈看愈惊疑!

    她万没有想到林夫人在出京的过程里还遇到了如此凶险的一幕!

    这么看来前世里她的结局还不仅仅只是被“遣送”,而是还把性命都早早丢掉了!

    事情突然发展到这地步,若跟王府那母子仨无关她可真能把脑袋给拧下来了!

    但关键是,晏衡怎么会跟出来?他不是直到后来才跟那兄弟俩争斗吗?而且,才十三岁的他,怎么就有如此强劲的武艺了?!

    “快回王府!禀告王爷!”

    侍卫当中有人在厉声高呼。

    晏衡闻声抬眼,看向四面,先瞅见了如从天而降般的谭骏等人,再一看,也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立着的一袭粉衫瞠目结舌望过来的李南风!

    即便是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晏衡心思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李南风跟他还有官司未结,这当口让她给撞上了——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他一时之间也顾不上那么多,林夫人是肯定经不起这番折腾的,再闹下去她便是不自尽也得给折腾丧命了!

    这么想着,他松开马退进车厢,找到被侍卫们团团护起来的林夫人,抱起她跌跌撞撞到了车头,一举跳下车,将她安顿在树下。

    而后又飞奔到李南风身旁,不由分说拖着她来到林夫人身边:“帮我看顾会儿我母亲,来日还你人情!”

    李南风可去他奶奶的吧!

    她从旁站得好好的,这也能被抓壮丁?!怎么回回她没招他没惹他也要被他给祸害!

    当下破口大骂:“混蛋你就不怕我是沈氏一伙的!”

    眩晕中的林夫人虚弱地抬眼:“蓝姑娘……”

    李南风噤声,狠剜了晏衡两眼,蹲下道:“我在。夫人您可还好?”

    林夫人点点头:“我无妨,多谢你。眼下有件事我想拜托你,能否借你身份之便,传个话进宫,就说我想即刻进宫面圣……”

第038章 人贵有信

    靖王回到书房,便问已经在此的初霁:“人派出去了吗?!”

    “已经拿着王爷手书快马加鞭赶出去了!如无意外,定然可以拦截到夫人马车!”

    初霁跟着他进门,又道:“方才拾到的樟脑草也已经查过,府里只林夫人养了猫,雪狐到来未久,她即着人出府采办过一批樟脑草,有证可查。

    “方才我唤了药房的人仔细比对过拾到的与夫人房里剩下的,结果不论是成色还是气味与浓度都十分一致,可以肯定,二爷窗外的樟脑草就是出自夫人采办的这一批!

    “王爷,这事太明显了,我担心夫人先前的情绪也是中了他人奸计!”

    靖王点点头,缓声道:“这是冲着她来的。”

    初霁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又急急地有人禀道:“王爷!出大事了!夫人途中遭遇危险,被丫鬟英枝茶里下药意图害命!”

    靖王手脚一麻:“你说什么?!”

    “夫人被刁婢谋害,方才差点命丧他手!”

    “那如今人呢!”靖王声音都变了形,跨门槛时一个踉跄,得亏侍卫伸手及时。“她人怎么样!”

    “人无恙!所幸三公子赶到及时,将夫人救下来了!方才小的离开时夫人和三公子还在原处,如今却不知道了!”

    靖王身子摇晃了一下,暴喝道:“还不快去接人!”

    侍卫火速转身,还没到门槛,却又被他捉住了后领:“备马!取马鞭!带路!”

    “王爷!”初霁一把拦住他:“我只怕夫人这会儿不会想见你,你去了也无济于事,要不要先处理完手府里事再说?!”

    靖王面肌颤抖,怒瞪着安雎堂方向,旋即甩开他往那边去!

    ……

    安雎堂这边照料晏驰便花去小半夜时间。

    沈夫人与晏弘寸步未离,照顾他仿佛习已为常,开方子煎药喂药,母子俩对此都有条不紊。

    晏驰一碗药刚下肚,便又已撑床坐起:“你们你可看到了?!这就是林氏的奸计!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我刚与母亲说几句话她就赶巧听到了?她分明是就是故意在晚宴上让母亲心里不舒服,好挑起她的情绪!

    “她有这样的心机城府,怎会可能有真心待咱们?可我就是说烂了嘴你们还不信!”

    沈夫人望着他:“你消停会儿吧,人家真的是来找猫的。”

    “猫是她养的!我屋里的小厮也全是她的人给传走的,还要不要更明显一点?!”

    晏驰说着又咳嗽起来,脸上又起了病态的红晕。

    晏弘连忙坐在床沿给他抚背,说道:“你说的也太玄乎了些,她哪里就神通广大到还能算准母亲会来找你,还知道你们私下里还说这些?

    “再说了,天亮可就要诰封了,她真要有这心思,为何不在沧州时起就下手?难不成她还有十足的把握她今夜定能成事不成?

    “要我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先别乱了阵脚,先看看情况再下定论。”

    “还能有什么别的情况?就是他们干的!”晏驰执意认为。

    沈夫人看向晏弘:“你这话又怎么说?”

    晏弘沉吟:“您看,事情的起因是猫失踪,林氏四处寻猫,撞破了你们。你们说话的时候下人们被支走,林氏到来。

    “如果下人是林氏支走的,那么她岂不是摆明了证据让我们去抓他把柄?

    “我虽然不了解她,不敢肯定他对我们没有提防之心,但想来父亲能如此欣赏她,也不会是这等没脑子的人。

    “再者,你看下人们是母亲到来,你们已经在说话的时候被支走的,林氏到来,听到之后便去寻了父亲,她既然听到了你们所说的那样的话,会去寻父亲自然是情理之中。

    “父亲着人送她出府,可见是不愿意草率认定这件事,也正因为如此,先前他才会问及母亲那些话。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咱们被林氏恨上了,而驰哥儿又把林氏当成了谋害他的凶手,我们两厢彼此就撕破脸成为了真的敌人。

    “仔细想想,也怪耐人寻味的。”

    沈夫人背脊不由挺直,神色也凝重起来。

    晏驰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迟疑,但紧接着又露出狠色:“我才不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手伸到靖王府来呢?定然是林氏!

    “咱们与他们本来的立场就该是水火不容的!她怎么可能会放着正妃之位让母亲来坐?!你们别自以为是地替她开脱了!”

    晏弘目光转冷,斥他道:“你还有脸说?事情还不都是你闹出来的?!若不是你存着这心思百般挑拨生事,如何会引来这等变故!

    “你还不知错,捅下篓子还死不悔改,在沈家好的没学着,内宅里那些勾心斗角倒是学了个通透!倒看你拖着个病体自身都难保,又要如何去与人争斗!”

    晏驰道:“可我不过只是言语几句,并未动手,她林氏却使出这等奸计来害我!

    “小厮们方才都亲眼看到窗外的樟脑草了,这王府里可只有她养猫,这樟脑草不是她放的是谁放的?

    “这是实证,大哥如何还替她说起话来!”

    “人贵有信你知道吗?当初在蜀中咱们是接受了条件才决定过来的!

    “大家一人占一份也没什么不公平,难得天下太平了,父亲又荣禄在身,我等终于不必再处处克制过活,从此只管放心履职奔着前程去即可,你非得生出这些事来!”

    说完他又看向沈夫人,锁眉道:“母亲也别怪儿子说话难听,当初我若知道你们私下还有打算,倒是宁愿听从胡季莲的建议去泸州做同知,也好过随你们过来的。

    “我小时候常听你说,晏家往上数代都没出过孬种,我们兄弟也不许做孬种。

    “我晏弘没靠谁求谁如今也考了个举子功名,难不成我不争这个世子爵位将来就没了活路?

    “母亲这眼界,未免也太低了!”

    沈夫人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好抿紧唇看向了旁侧。

    晏驰正要替她辩护,门外小厮道:“王爷来了。”

    众人噤声,抬头望外,只见靖王大步跨门进来,目光直直落在了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