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96分节

第一百一十五章 信物

    嬴抱月倒吸一口凉气。

    在墓地里看到这样一张脸,足以让人心脏骤停。

    嬴抱月整个人都定住了,那张脸离她的脸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满是瘤子的脸上只有一只独眼是睁开的。

    那只独眼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木然,就像一个塑像一般。

    “你是……”

    嬴抱月心跳停跳了一瞬,此情此景,只能让人联想到撞鬼。

    可乍一看像是个鬼,仔细看却是个人。

    淳于夜也僵了一瞬,但旋即发现这个人头不是浮在空中的,坟包后能看到一双穿着草鞋满是裂痕的脚。

    一个身材短粗模样丑陋的老人站在坟包后,探出一个头盯着嬴抱月。

    “什么人!”

    淳于夜猛地拔出长剑,身上涌出杀气。他没有察觉到此人靠近,这就证明此人要么一直都待在这坟包后,要么就是用特殊手段隐藏了气息。

    不管哪一种,他和嬴抱月偷偷来到此地,就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这个丑老头发现了他们,那就只能灭口了。

    看见他拔剑,那个丑陋的老头却不怕不避,一双眼睛只木然地看了淳于夜手上的长剑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嬴抱月身上。

    “不说?”

    见此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淳于夜越发觉得此人可疑,要么是楚彦安插在这里的守门人,要么就是个半疯的傻子。

    但不管哪一种,都不能留。

    他眯起双眼,举起了手中剑。

    “等等!”

    就在他将要劈下之时,嬴抱月伸出手臂挡住了他。

    “你做什么?难道你想让此人泄露我们的行踪?”淳于夜目光冷淡,瞥了一眼依然木然地站在坟包后的老头,“离远一点。”

    说完他手中的雷光已经到了坟包边。

    但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剑光被人从中截断,雷光打到地上嘶嘶作响。

    “你!”

    “你疯了吗?”

    淳于夜望着手执巨阙剑的嬴抱月,满眼难以置信。可不等他发作,嬴抱月先瞪了他一眼。

    “我说了让你等一下!”

    她屏住呼吸,看向那张和她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只是瞥上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但嬴抱月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

    她能听见此人喘气的声音,这名老者的确是个活人。

    在看见嬴抱月出剑挡住淳于夜的剑之后,这名老者木然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他看了一眼地面,下一刻却又重新看向嬴抱月。

    嬴抱月被看得心中发毛,但这名老者只是盯着她,却没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身上也没有杀气。

    这也是她刚刚阻止淳于夜的原因。

    “请问,老人家,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嬴抱月将剑背到身后,认真地问道。

    老者浑浊的独眼木然地盯着她,就在嬴抱月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之时,他却忽然开口。

    “守……墓。”

    嬴抱月微微睁大双眼,看了一眼身后的淳于夜。

    正准备重新出剑的淳于夜手一顿,看向那个丑得吓人的老头,“你是这里的守墓人?”

    老者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以前可没听说过这里有人守墓,”淳于夜皱紧眉头,“你是禅院里的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老者干涸的嘴唇一开一合,“马……奴。”

    马奴?

    嬴抱月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是奴隶,”淳于夜了然地点点头,但还是满眼怀疑,“负责管理你的弟子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闭紧嘴不说话了。

    淳于夜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那个丑八怪,这样的长相即便放在奴隶里也够吓人的,还嘴笨口拙,应该也没人会相信这家伙的话,可这并不是他放过此人的理由。

    “果然还是杀了省事。”

    淳于夜重新擎起手中剑,嬴抱月将巨阙剑往老者身前一横。

    她凝视着老者的独眼问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但他的视线微微下移,看向嬴抱月胸前衣襟未完全合拢的缝隙。

    “喂,老狗,你看哪呢?!”

    看到这人的眼神,淳于夜火冒三丈,恨不得此人剩下那颗眼珠也抠出来。

    感觉到淳于夜身上的杀意再次溢了出来,嬴抱月有点头痛,眼前老人的眼神也让她有点不舒服,但就这时,她忽然发现老者注视的并不是她衣襟内的肌肤。

    嬴抱月低下头,看向从她的襟口处露出的一颗狼牙。

    难道说……

    嬴抱月身上将胸前挂着的一整串狼牙吊坠都掏了出来,老人原本木然的眼睛瞬间睁圆了。

    看见这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淳于夜也感到惊奇。

    在他看来,除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木疙瘩,嬴抱月脖子上挂着的这串狼牙项链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嬴抱月抓着狼牙项链往左晃,老者的头就往左转,反之亦然。

    居然真是因为这个东西?

    嬴抱月愣了愣。

    她的这串狼牙项链,还是她在杜子卿家中躲避骑兵之时,一个西戎骑兵带来的一个马奴塞给她的。

    丁零和白狼王庭之间距离极为遥远,按理说那个马奴和这个老者是不会相识才对。

    “你……”

    察觉到背后淳于夜的注视,嬴抱月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项链重新塞了回去,望着老者轻声问道,“老人家,我们在找一个出口,据说就在这片墓地里,你知道在哪吗?”

    “你问他有什么用?”淳于夜冷笑了一声,“这样一个丑八怪怎么可能知道如此机密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人望着嬴抱月,点了点头。

    嬴抱月原本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这名神秘老者居然还真知道。

    她试探着问道,“那您能带我们去吗?”

    老者看向她藏着项链的衣襟,点了点头。

    “喂,老东西,你可别想耍花招。”

    淳于夜危险地眯起双眼,“你要是敢带我们去陷阱,我第一个就宰了你。”

    老人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只是摇摇摆摆地从坟包后走出,沿着坟包间的小路向前走去。

    嬴抱月迟疑了一下,跟在了他身后。

    “喂!”

    淳于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望着她眉头紧锁,“你还真相信这老东西的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通过

    嬴抱月被拉住,回头看了他一眼,“难道现在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里坟包一眼望不到头,目测至少有上千个,她和淳于夜一个个摸过去至少要一天,这还得是没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下。

    而一天的时间足够楚彦和其他长老反应了,如果其他人一直都没找到他们两人,楚彦未必不会猜出他们两人在这里。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许就真就要永远留在墓地里了。

    “可这老东西身份不明,”淳于夜眼中腾起怒气,“万一是楚彦安排好的圈套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

    嬴抱月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正被人关心爱护的感觉。

    这只是她的直觉,她觉得这名老者,大概和楚彦没有关系。

    但她的这种直觉和依据却并不能和淳于夜讲明。

    嬴抱月微微低下头,“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远远跟在我后面,我先进去探路。”

    如果这老者真将他们带入了事先安排好的陷阱,那她先进去,如果她出事了,以淳于夜的反应能力,她相信他是能逃开的。

    “你……”

    淳于夜捏紧她的肩膀,“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

    嬴抱月拂去他的手,笑了笑,“总之我先去看看。”

    前面的老者此时都快走没影了,她此时不想浪费时间和淳于夜争执。

    说完嬴抱月一路小跑,追上了前方老者的身影。

    淳于夜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你知道?”

    他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

    ……

    “老人家,你等等!”

    嬴抱月追上了老者的身影,松了口气。

    这老者的身上并没有修行者的气息,为什么还能走这么快?

    嬴抱月低下头,却怔住了。

    她原本是想看看这老者的腿,但仔细一看她发现,这老人的一只腿也是瘸的。

    他走路时上半身一动不动,下半身左脚往前迈,右脚随着拉上来,一步步地往前拉扯,身子僵直着,就像是半身不遂一般。

    独眼,独腿,脸上有瘤。

    嬴抱月注视着身前那个矮小佝偻的身影。

    这个人身上简直就像是聚集了各种人世间的糟糕事一般。

    但让人惊奇的就是,虽然瘸了一只腿,但这名老者走路的速度却不慢,移动速度极快,甚至让她有一种无法赶上的感觉。

    嬴抱月眯起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她从错觉,这老者走路的姿势虽然怪异,却很想她曾经在太祖拳法中看见的一种叫作连跳步的步法。

    那种步法也是这样拉拉着腿走路,但一旦在对战中交起手来,步伐却很快。

    只是一般习练这种步法的人都是双腿健全的,嬴抱月此时很难判断这老者的走路方式到底是腿有问题变成这样的,还是他故意为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间里,老者忽然停在一处新坟前,低声道,“到了。”

    到了?

    嬴抱月猛地停住脚步,险些撞上前面的人。

    这座坟包并不像是淳于夜所说,长得和周围的坟包有什么不同,它和周围的十几座坟包长得一模一样,四周连根草都没长。

    如果说它有什么特点,那就是这坟包和周围的那些坟包一样,上面都盖满了新堆的土,一看就是新垒的坟茔。

    望着眼前这座新簇簇的坟包,嬴抱月有些无措,疑惑地看向那老者。

    “到了是说……”

    老者低下头,淡淡道,“挖开,打开棺材,里面就是。

    嬴抱月心中愕然,但不等她开口,她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哼,还真就在棺材里?”

    “淳于夜?”

    (后面的00:20后替换)

    嬴抱月被拉住,回头看了他一眼,“难道现在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里坟包一眼望不到头,目测至少有上千个,她和淳于夜一个个摸过去至少要一天,这还得是没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下。

    而一天的时间足够楚彦和其他长老反应了,如果其他人一直都没找到他们两人,楚彦未必不会猜出他们两人在这里。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许就真就要永远留在墓地里了。

    “可这老东西身份不明,”淳于夜眼中腾起怒气,“万一是楚彦安排好的圈套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

    嬴抱月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正被人关心爱护的感觉。

    这只是她的直觉,她觉得这名老者,大概和楚彦没有关系。

    但她的这种直觉和依据却并不能和淳于夜讲明。

    嬴抱月微微低下头,“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远远跟在我后面,我先进去探路。”

    如果这老者真将他们带入了事先安排好的陷阱,那她先进去,如果她出事了,以淳于夜的反应能力,她相信他是能逃开的。

    “你……”

    淳于夜捏紧她的肩膀,“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

    嬴抱月拂去他的手,笑了笑,“总之我先去看看。”

    前面的老者此时都快走没影了,她此时不想浪费时间和淳于夜争执。

    说完嬴抱月一路小跑,追上了前方老者的身影。

    淳于夜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你知道?”

    他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

    ……

    “老人家,你等等!”

    嬴抱月追上了老者的身影,松了口气。

    这老者的身上并没有修行者的气息,为什么还能走这么快?

    嬴抱月低下头,却怔住了。

    她原本是想看看这老者的腿,但仔细一看她发现,这老人的一只腿也是瘸的。

    他走路时上半身一动不动,下半身左脚往前迈,右脚随着拉上来,一步步地往前拉扯,身子僵直着,就像是半身不遂一般。

    独眼,独腿,脸上有瘤。

    嬴抱月注视着身前那个矮小佝偻的身影。

    这个人身上简直就像是聚集了各种人世间的糟糕事一般。

    但让人惊奇的就是,虽然瘸了一只腿,但这名老者走路的速度却不慢,移动速度极快,甚至让她有一种无法赶上的感觉。

    嬴抱月眯起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她从错觉,这老者走路的姿势虽然怪异,却很想她曾经在太祖拳法中看见的一种叫作连跳步的步法。

    那种步法也是这样拉拉着腿走路,但一旦在对战中交起手来,步伐却很快。

    只是一般习练这种步法的人都是双腿健全的,嬴抱月此时很难判断这老者的走路方式到底是腿有问题变成这样的,还是他故意为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间里,老者忽然停在一处新坟前,低声道,“到了。”

    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挽留

    他们真的出来了?

    刺眼的光线打在眼上,嬴抱月眯起双眼,怔怔看着眼前被风吹动的草叶。

    只不过在禅院待了一个晚,她却有一种从地狱爬上地面的感觉。

    嘚嘚嘚。

    远处响起马蹄声,她抬起头,一匹乌云踏雪的骏马正向她奔驰而来。

    “乌云?”

    嬴抱月望着向她跑来的马儿,这马正是乌日娜那匹名字意为“智慧”的马,现在看来这匹马的确非常智慧。

    她和淳于夜出来的这片沼泽并不是他们进来的那片,两地应该还有一段距离,那匹马居然还能找到她。

    “乌日娜的马?”

    淳于夜从沼泽中爬了出来,望着朝嬴抱月奔来的那匹马皱起眉头。

    乌日娜的马居然都能找到这里,他的战马却还没有影子。

    淳于夜将手指含入口中打了个呼哨,过了一会儿远处才出现一匹黑马的影子,淳于夜的马也向自己的主人奔来。

    “蠢马,”淳于夜哼了一声,“不过能找到也不错了。”

    回想起自己被嬴抱月拖进泥沼没能将那丑老头灭口,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至于脑子坏了跑回去,也就只能这样了。

    淳于夜目光微沉,他有一种预感,他之后恐怕很难以正常的身份回到禅院了。

    他伸手解除身上的伪装,扔掉衣服里的干草,掀开脸上的面具,从怀中掏出他原本的面具。

    “淳于夜。”

    嬴抱月在后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喊道。

    “又怎么了?”

    淳于夜手上拿着面具,不耐烦地回过来。

    嬴抱月趴在泥沼里仰着头,定定望着他的脸。

    淳于夜拿着面具的手一紧,忽然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他粗暴地将面具盖到脸上,淡淡开口,“你看什么?”

    “没什么,”嬴抱月垂下视线,她刚刚的确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叫他,就是想看一眼淳于夜不戴面具的脸。

    “哼,”淳于夜冷笑一声,“敢看不敢认?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的人。”

    “之前发生的事都太邪门了,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掉包,”嬴抱月瞥了一眼被淳于夜丢在地上的另一张面具,淡淡道。

    想起禅院里那一张张戴着面具的脸她就心中悚然。

    每个人的脸都藏在面具下,你连身边人什么时候换了模样都不知道。

    而且她总让觉得淳于夜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改变,在禅院中和她和他说话接触时,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但就在刚刚淳于夜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却还是那个他。

    和当初她在云雾森林里揭下他的面具时没有什么两样。

    “掉包?”

    淳于夜摸摸脸上的面具,冷笑一声,“与其担心我被人掉包,你不是更应该担心李稷么?”

    他瞥了一眼嬴抱月腰边的巨阙剑,眼神讥讽,“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吧?”

    嬴抱月一怔,她的确还没见过李稷的脸。

    淳于夜看着她的反应,语气嘲讽,“一个脸都不敢露的男人,你居然还敢相信,真不怕他哪天弄死你。”

    嬴抱月沉默了一下,“他和你不一样。”

    “是吗?”淳于夜的目光彻底冰冷了下来。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不想再说,也不想再问。

    “我和他本就是两种人。”

    他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抓住自己战马的缰绳,淡淡道,“回去了。”

    嬴抱月费力地爬出泥沼,但刚爬出去瘫软在地上没了力气。

    她封印境界太久了,昨晚强制恢复,给经脉造成了损伤。不光是经脉,她体力消耗过度,之前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这口气泄了,四肢就像灌铅一样沉重。

    “咴咴。”

    乌云走到她的身边,低下马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谢谢你,”嬴抱月伸手摸了摸的它的鬃毛,抓着马腿费力地站起来,“等一下,我马上就能恢复。”

    淳于夜骑在马上,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冷漠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身下的战马不安分地撅了撅蹄子,淳于夜皱紧眉头,一把拉紧缰绳。

    “行了。”

    嬴抱月喘匀了气,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伸手拽住了乌云的缰绳。

    她趔趄着往前走了一步,正想爬上马背离开,就在这时,她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不要走。”

    嬴抱月正要上马的腿僵在半空中,怔怔回过头来。

    那个声音细小,稚嫩,却无比清晰。

    就像是一个小女孩站在黑暗中向她呼喊一般。

    “嬴抱月?”

    淳于夜强忍着不回头,但察觉嬴抱月迟迟没有上马只是一直回头盯着身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在干什么?”

    “淳于夜,你有听见什么声音么?”嬴抱月问道。

    “声音?”

    淳于夜皱眉瞥了她身后一眼,“没有啊,什么声音?”

    没有?那刚刚是她的错觉?

    嬴抱月迟疑了一下,转头重新看向马背,发力爬了上去,但就在她正准备策马离开时,那个声音却再次响起。

    “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已经变得异常凄惨起来,仿佛她一直一个人被关在地下了。

    这次的声音变得更大,简直就像是直接在嬴抱月的脑子里响起一般。

    “谁?”

    嬴抱月猛地回头,“你是谁?叫我做什么?”

    “嬴抱月?”

    淳于夜愕然看着她朝着空空如也的身后大喊,怀疑她是不是累过头了出现了幻觉。

    “你在和谁说话?”

    而接下来更让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已经上马的嬴抱月居然滚下马背,重新向他们刚爬出来的泥沼处走去。

    “嬴抱月?”

    淳于夜瞳孔收缩,倏然掠至她的身边,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去哪?”

    “我……”

    嬴抱月目光有些恍惚,低头望着地上的泥沼,“我要回去。”

    回去?回禅院?

    淳于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摔坏了脑子。

    “有个小女孩,被困在禅院的地下了。”

    嬴抱月直直望着眼前的泥沼。

    耳边响起的那个呼唤简直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她心中此时有个声音在不断向她大喊。

    “快回去!找去到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联上

    “快去!”

    “快去把她找回来!”

    把谁找回来?

    那个呼喊她的小女孩是谁?

    嬴抱月不知道,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心里就像缺了一块,需要这个东西去填满。

    每听见一次那个声音,她就无比渴望找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不行,我要去找回来。”

    嬴抱月望着眼前的泥沼,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拼命向地上的泥沼伸出手去。

    淳于夜皱紧眉头,就在嬴抱月的指尖即将触及到泥面之时,他终于做了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想做但一直没能做成的事。

    淳于夜飞起一手刀,猛地击打在嬴抱月的后颈上。

    “淳……”

    嬴抱月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倒下。

    “终于打晕了。”

    淳于夜蹲下身,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下终于能乖乖呆在他身边的女人。

    即便人都被打晕了,但嬴抱月的指尖却依旧僵直着伸向泥沼。

    与其说是突发癔症,更像是某种本能一般。

    想起她晕过去前说的话,淳于夜目光闪了闪。

    有个小女孩被困在禅院地底?

    禅院并非不会绑架女人,可禅院一般是不会将俘虏关在地下的。刑堂在地面之上,无论是要拷打还是要审问,都会把人带到地上。

    况且就算真有女人被困在地下,嬴抱月是怎么听见动静的?

    淳于夜皱紧眉头,嬴抱月的五感再敏锐也不可能超过他这个天阶,而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听见过有什么声音。

    淳于夜眯起双眼,假设嬴抱月没有说谎也没产生幻觉,真有人在地底下呼唤她,那么地底下的那个东西……恐怕并不是人。

    淳于夜目光暗了暗,不管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绝不可能现在放嬴抱月回去找。

    淳于夜低头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抱着嬴抱月站起身。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马背上,调整好了她的位置让他靠在他怀中。

    “驾!”

    乌云乌溜溜的马眼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跟着淳于夜的马跑了起来。

    两匹马绝尘而去。

    ……

    ……

    嬴抱月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她梦见一个黑暗幽深的地下通道,她踩着潮湿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走。

    石阶的终点是一个血池,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女被困在地底,双臂捆着锁链,下半身则浸在鲜血之中。

    她眼前一个恍惚,满池的鲜血变成了满池的黑泥。

    “你……”

    嬴抱月看见自己像是着了魔一般,一步步向那名少女走去,轻声问道,“你是谁?”

    锁链起了细小的震动,下半身浸泡在黑泥里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来。

    “我就是……”

    就在少女抬起头的瞬间,嬴抱月眼前的画面忽然变白消失,一个焦急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抱月?你还好吗?”

    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拳,嬴抱月缓缓睁开双眼。

    慕容恒焦急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阿……恒?”

    “是我,”慕容恒抓住她朝前伸出的手,手里拿着一个冰凉的帕子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你梦见什么了?你刚刚魇住了,差点没喘过气来。”

    他刚刚也吓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

    “梦魇?”

    嬴抱月怔怔重复,她睁大双眼,忽然发现慕容恒身上已经没有了伤痕。

    “阿恒,你的伤好了?”

    “嗯,托你取回来的解药的福,已经好了,”慕容恒坐直身体,满眼愧疚地望着她。

    “是吗?那就好。”

    嬴抱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

    她发现她正躺在淳于夜的黑帐篷中,但帐篷内的陈设好像发生了改变,变得明亮通风了不少。

    嬴抱月最后的记忆是被淳于夜打晕的记忆,她苦笑一声看向慕容恒,“阿恒,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三夜。”

    慕容恒望着她道,神情无比复杂。

    三天前嬴抱月昏迷不醒地被淳于夜抱回来时,他吓了一跳。虽然淳于夜说了嬴抱月身上没有太多外伤,之所以会昏睡不醒是太累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当身上伤口愈合到能行走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她。

    “这么久?”

    嬴抱月愣了愣,摸了一把自己酸痛的后颈,皱起眉头,淳于夜那混蛋下手那么狠的么?

    “你一直醒不过来可把我吓坏了,”慕容恒扶着她坐起来,“身体怎么样,有哪里痛吗?”

    嬴抱月摇了摇头,除了头疼之外,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

    如果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是心里莫名空荡荡的。

    想起在离开禅院前听见的那个声音,嬴抱月咬了咬牙。

    说来奇怪,就在离开那个位置后,她心里那种必须回去不可的冲动就消失了。

    仔细回想一下,她也觉得她当时的反应很奇怪,她当时莫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嬴抱月摇摇脑袋,将听见的那个声音埋在了心底。

    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禅院的陷阱?

    她不知道,同时她也清楚,既然淳于夜强行将她带了回来,那么短时间内她是去不了禅院了。

    嬴抱月将这件事深深埋在心底,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身边寻找起来。

    “你在找这个吧?”

    慕容恒将一柄长剑递给她,目光复杂难言。

    “恭喜你,听说你拔出了这把剑。”

    “谢谢,”嬴抱月接过巨阙,松了口气。

    她伸手拔了拔,果然发现剑口又变得涩重了起来,不如在禅院拔出时那般顺畅。

    说起来当初在禅院拔出这把剑的时候,她莫名觉得身体里好像多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和她原本的力量汇合在一起,她才拔出了这把剑。

    但就在她离开那个位置后,那股力量就消失了。

    嬴抱月握紧剑鞘,目光微深。

    “抱月?”

    慕容恒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嬴抱月摇了摇头,却发现慕容恒直直盯着她。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抓住她掩在被褥下的手,在她手心快速地写下了一行字。

    “我姐姐找到我了。”

    慕容恒的姐姐?

    嬴抱月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望着他。

    慕容恒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手指却不停地在她掌心滑动。

    “我姐姐说,她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让你今晚联系姬嘉树那边。”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见到

    清晨,山海居。

    天色尚早,整个酒楼中都沉浸在寂静中。

    吱呀一声,李稷推开房门。

    他走到外廊,手扶栏杆,静静注视着客房天井中的槐树。

    晨雾弥漫,在他的眼睫上留下细小的水滴。周围安静极了,只有他一人浮在雾气里,偶尔有小鸟跳上大槐树的枝丫,歪着头看着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的奇怪男人。

    这时另一声推门声打破了寂静。

    姬嘉树从房间内走出,他看了一眼默默地站在走廊上的男人,眸光闪了闪。

    “她回来了?”

    李稷扶着栏杆转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他的反应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姬嘉树松了口气,紧绷了几天几夜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至于我为什么能猜到,你看你的手。”

    看见李稷还盯着他瞅,姬嘉树苦笑了一声,指了指李稷扶着栏杆的左手边的位置。

    木制的栏杆上有五道深深的指痕,宛如刀刻一般。

    “那是你昨晚留下的痕迹,”姬嘉树淡淡道,瞥了一眼李稷放在栏杆上的手,意有所指道,“今天如果还是这样,那这栏杆估计要断了。”

    李稷怔了怔,从栏杆上抽回手转过身。

    “到底是什么情况?”

    姬嘉树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

    李稷重重吐出一口气。

    “山鬼大人刚刚传来消息,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姬嘉树双眸一亮,从昨晚就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那就好,那就好。”

    嬴抱月从禅院平安回来了,今日没有比着更好的消息了。

    “山鬼大人也把我们这边的消息传给她了,”李稷眸光闪了闪,“人已经醒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今晚她应该会联系你。”

    姬嘉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她,身体还好吗?”

    “说是没有大碍,”李稷神情有些复杂,“具体如何,你可以晚上亲自问她。”

    山鬼是通过灵石联系上了慕容恒,又通过慕容恒传话才勉强能和嬴抱月交流,因为慕容恒风法才能较低,山鬼费了老大劲才能传达几个字,远没有姬嘉树能和嬴抱月说得多。

    他才是她选中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麻烦你帮我谢谢山鬼大人,”姬嘉树的心思已经完全飞到今晚会和嬴抱月进行的对话上,并未注意到李稷情绪的异样。

    “嗯,”李稷简单点了点头,迈步向楼下走去。

    “李稷?”

    看见他的动作,姬嘉树有些意外,“你要出门吗?”

    嬴抱月说要去禅院后下落不明的这些天,李稷一直闭门不出,但姬嘉树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心急如焚。既然嬴抱月今晚会送消息过来,他还以为李稷会呆在这里和他一起等。

    “我去流云楼看看,今天也许能碰上,”李稷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晚饭前我会回来。”

    “好,”姬嘉树点点头,目视着李稷走出山海居的大门。

    ……

    ……

    流云楼。

    李稷站在大门紧闭的花楼,默默注视着头顶的牌匾。

    花楼做生意是昼夜颠倒,白天不开门。此时天才蒙蒙亮,刚好是流云楼一晚上的生意结束的时候,他这个时候跑来,简直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行为。

    万流云口中那个偶尔回来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在这么早的时候来流云楼。

    李稷站在门口,微微垂下视线。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时不是来流云楼的好时机,但他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远在天边的淳于夜呆在嬴抱月身边,姬嘉树有特殊的方式能和嬴抱月的对话,而他……

    嬴抱月从禅院回来了,就在他之前决定不管不顾前去西戎的时间线前传来了消息。

    平安当然是最好的事,可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的就按照嬴抱月所说的,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到她有危机再赶去?

    李稷心中有些乱,这时忽然咯吱一声响,流云楼紧闭的大门居然打开了一条缝。

    “昭华君?你还真在啊?”

    花苞头侍女睡眼惺忪地从里面探出头来,“小姐让我下去看看,居然真是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

    李稷一时语塞。

    这些天李稷一直往流云楼跑,渐渐和流云楼的侍女小厮们都熟悉了起来。他为人礼节周全,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更重要的是话不多,眼睛还不乱看,花苞头侍女对他挺有好感。

    “行了,你快进来吧。”

    花苞头侍女往身后让了让,和颜悦色道,“好在小姐已经起来了,我领你上去吧。”

    “那……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稷其实并不想在这么早的时间进女子的闺房,但大清早跑来人家楼下等的人是他没错,如果拒绝就太不识趣了。

    李稷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跟在花苞头侍女背后,一步步走上流云楼的顶层。

    楼顶的帘幔中传来浓郁的香气,李稷愣了愣,在楼梯口站定,不再上前一步。

    “昭华君,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守规矩的男人。”

    万流云悦耳的笑声从帘子里传来,李稷有些无奈,“前辈谬赞了。”

    “好了,不逗你了。”

    万流云在帘子后坐正,注视着帘子后男人的身影,“果然水法天阶的直觉够强啊,居然这么早就跑来了。”

    直觉?

    李稷心中咯噔一声,“前辈,难道说……”

    “什么难道?你难道不是事先察觉了才赶来的么?”万流云有些意外,“你一直在等的人,今天来了。”

    来了。

    李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跑了流云楼那么多趟,最终胜利居然是在一个他完全不抱希望的清晨发生了。

    “那前辈,我……”

    “进来吧,我衣服穿得好好的呢,”万流云从卧榻上起身。

    李稷迟疑了一下掀开了帘子,万流云站在矮榻边,向阳台指了指,“人在那。”

    李稷屏住呼吸,一步步向阳台走去。

    一个穿着常服的人影站在栏杆边,只看背影,身着男子的衣衫扎着男人的发髻,是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你来了。”

    栏杆边的人转过头来。

    李稷看着此人的面容,不禁睁大了双眼。

第一百二十章 会面

    站在栏杆边的人有一对非常英气的眉毛。

    眉毛下的那双眼睛看过来的瞬间,李稷的脑子嗡的响了一声。

    这是一名女子,她境界并不高,身上显露出的气息只有等阶五左右,但只淡淡扫了一眼过来,李稷却莫名有一种被压倒之感。

    要知道,他是天阶。

    李稷屏住呼吸,有些难以置信。这种感觉,某种意义上有些像他第一次见到嬴抱月的时候。

    都是境界与身上的气势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怎么了?我长得很吓人么?”

    来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扶着栏杆淡淡问道。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李稷立即收回视线,抱拳行礼,“请问,就是你想要见我么?”

    “没错,是我。”

    来人笑了一声,“要找你的是个境界那么低的修行者,是不是很失望?”

    李稷望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境界并不能衡量修行者的全部。”

    “这话听着耳熟,”来人笑了笑,“是前秦公主说的吧?”

    李稷有些愕然,这话的确嬴抱月曾经说过,可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看着面前愣神的年轻人,来人笑了笑,“我是她的熟人。”

    “是吗,”李稷低下头,他和嬴抱月相识不过半年,对于她的过往一无所知。况且以此人的身份,认识前秦公主也没什么稀奇。

    李稷深吸一口气,“请问阁下找我有何事?”

    来人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视线忽然锐利起来,“我想问你,你还想在这山海关城里待上多久?”

    李稷一愣,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他有种被冒犯之感,这事和此人有什么关系?况且又不是他想要盘桓在这座城里。

    察觉到面前男人情绪的变化,女子笑了笑,“看来你们是和她联系上了。”

    她深深注视着李稷的双眼,“是她让你们在这等的吧?”

    李稷瞳孔微微收缩,这话他并未和万流云说过,按理说此人不可能知道才对,那她是怎么猜到的?

    “果然啊。”

    看着李稷的反应,女子淡淡道,“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是不是还说,她现在很安全,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了,她会再联系你们让你们过来,我说的对不对?”

    李稷已经无力再惊讶了,他定定望着眼前女子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看来我又猜对了,”女子耸耸肩,”我从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对她这一套已经很熟悉了。“

    这一套……

    李稷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之所以要见你,就是觉得她会用一套来糊弄你们。”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女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有些微妙,“你们应该也认识了大半年了吧?怎么还相信她那些鬼话呢?”

    鬼话……

    李稷发现他不祥的预感真成真了。

    从万流云身上能够感到她对嬴抱月不管做什么都无条件地拥护支持,但这名女子恐怕并非如此。

    “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们不要再犹豫了,如果真的想帮她,还请明天就启程吧。”

    李稷瞳孔微微收缩。

    (00:20后)

    站在栏杆边的人有一对非常英气的眉毛。

    眉毛下的那双眼睛看过来的瞬间,李稷的脑子嗡的响了一声。

    这是一名女子,她境界并不高,身上显露出的气息只有等阶五左右,但只淡淡扫了一眼过来,李稷却莫名有一种被压倒之感。

    要知道,他是天阶。

    李稷屏住呼吸,有些难以置信。这种感觉,某种意义上有些像他第一次见到嬴抱月的时候。

    都是境界与身上的气势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怎么了?我长得很吓人么?”

    来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扶着栏杆淡淡问道。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李稷立即收回视线,抱拳行礼,“请问,就是你想要见我么?”

    “没错,是我。”

    来人笑了一声,“要找你的是个境界那么低的修行者,是不是很失望?”

    李稷望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境界并不能衡量修行者的全部。”

    “这话听着耳熟,”来人笑了笑,“是前秦公主说的吧?”

    李稷有些愕然,这话的确嬴抱月曾经说过,可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看着面前愣神的年轻人,来人笑了笑,“我是她的熟人。”

    “是吗,”李稷低下头,他和嬴抱月相识不过半年,对于她的过往一无所知。况且以此人的身份,认识前秦公主也没什么稀奇。

    李稷深吸一口气,“请问阁下找我有何事?”

    来人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视线忽然锐利起来,“我想问你,你还想在这山海关城里待上多久?”

    李稷一愣,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他有种被冒犯之感,这事和此人有什么关系?况且又不是他想要盘桓在这座城里。

    察觉到面前男人情绪的变化,女子笑了笑,“看来你们是和她联系上了。”

    她深深注视着李稷的双眼,“是她让你们在这等的吧?”

    李稷瞳孔微微收缩,这话他并未和万流云说过,按理说此人不可能知道才对,那她是怎么猜到的?

    “果然啊。”

    看着李稷的反应,女子淡淡道,“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是不是还说,她现在很安全,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了,她会再联系你们让你们过来,我说的对不对?”

    李稷已经无力再惊讶了,他定定望着眼前女子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看来我又猜对了,”女子耸耸肩,”我从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对她这一套已经很熟悉了。“

    这一套……

    李稷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之所以要见你,就是觉得她会用一套来糊弄你们。”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女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有些微妙,“你们应该也认识了大半年了吧?怎么还相信她那些鬼话呢?”

    鬼话……

    李稷发现他不祥的预感真成真了。

    从万流云身上能够感到她对嬴抱月不管做什么都无条件地拥护支持,但这名女子恐怕并非如此。

    “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们不要再犹豫了,如果真的想帮她,还请明天就启程吧。”

    李稷瞳孔微微收缩。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决定

    “二是……”

    女子瞥了李稷一眼,直白道,“二是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

    李稷噎了一噎,“姑娘,你若是还未成婚的话,建议别这么说话。”

    他不知道是北国的女子都比较爽朗奔放缘故,还是在这名大概比他年长的女子眼中,他只是个小辈。

    总之,他还是不适应和嬴抱月之外的女子这么单独说话。

    “你脸皮还真是够薄的,”站在栏杆边的女子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还是说军营里对待那些糙汉的方式更适合你?”

    她淡淡道,“那我换个说法,另一个原因就是我看你比较顺眼。”

    这说法的确不太好听,但李稷觉得他比较适合这种。

    只是他戴着面具不露真容,这女子到底是哪里看他顺眼了?

    女子瞥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轻声道,“虽然瞳色不同,但你的眼睛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李稷沉默了下来,他的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站在空荡荡宫殿窗前的高大身影。

    他抬起头,直视着眼前女子的双眼,“你还记得他么?”

    女子的目光不闪不避,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片刻之后,她移开视线,轻笑了一声。

    “我记得,但那又怎样呢?”

    李稷眸光闪了闪,他本是没什么兴趣掺和那两人之间的事。说实话,他之前一直觉得那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等待没什么希望。

    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了,别关心我的事了,”女子望着欲言又止的李稷,将话题掰了回去,“我刚刚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稷回过神来,眉头皱紧,“明早就出发实在太急了一些。”

    今晚他和姬嘉树要和嬴抱月对话,还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况且就算他们俩今晚能商量出个结果,还要和其他人说明情况,收拾行李,决定越过长城的人选,寻找向导,规划路线……

    总之去西戎和去之前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一样,困难重重,要提前准备的事一大堆,而不做好完全的准备就出发,除非他们打算越过长城后就死在大漠里。

    “明天就走时间是紧了一点,”女子眯起双眼,“但如果你们准备要去,请务必在三天内离开。”

    “三天内?”

    李稷一怔,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没错,三天内,”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天后,我将着手封锁永夜长城,任何人都不会再放出去。”

    “当然,任何人也别想进来。”

    她……能够做到封锁整个永夜长城?

    李稷难掩震惊,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女子这个行动背后释放的信号。

    永夜长城的确是长城内六国面对西戎的第一防线,在一般人眼中,永夜长城就应该是严丝合缝的铜墙铁壁,任何一个西戎人靠近都会射杀。

    但李稷也是几年前到了北寒阁后才了解到,西戎和北魏之间还是有小规模的正常贸易存在的。在长城一些城墙段上的特殊地点上开有小门,在这里定期会举办互市,西戎人可以拿马匹皮毛来换取中原人的粮食茶叶等物品。

    这样的小规模互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西戎人对边境的骚扰,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这样的“交易窗口”会被关闭。

    那就是在两边关系紧张,即将爆发大战的时候。

    互市留出的口子是一把双刃剑,李稷一直怀疑淳于夜他们就是通过互市的窗口越过长城的,但互市又的确能减少西戎骑兵对边民的骚扰,小股的西戎骑兵侵扰边境,一般都是因为所在部落内发生了饥荒或者存在某种物质不足的情况,互市则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据李稷所知,永夜长城已经差不多快六年没有完全封锁了。

    七年起,就在山海关城第一次城破之后,大司命林书白曾全面封锁了永夜长城。可北魏一国兵力不足,处理不了那么多流寇,故而在边境形势基本稳定下来后,北魏朝廷就又打开了互市的口子。

    这一开就是六年。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告诉他,永夜长城将要再一次全面封锁。

    “姑娘,不,前辈。”

    李稷现在已经可以基本肯定,他眼前的这名女子隐藏了境界,此人的真实实力恐怕在他之上。

    李稷深深凝视着站在栏杆边的女子。

    “前辈,到底要发生什么了?”

    女子眸光闪了闪,“这不是你现在要担心的事。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出去把她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我之所以先来山海关城,正是想了解边境正在发生的一切,”李稷眸光沉沉,“我不希望把抱月带回来了,她却没了容身之处。”

    “比起她本人的安危,她恐怕更担心这里。”

    女子微微睁大双眼,有些惊讶于这个男人的思虑周全和对嬴抱月的了解,但她语气一转。

    “身为修行者多思多想不是坏事,”女子淡淡道,“但保护这里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她凝视着李稷的双眼,轻声道,“这是我的使命。”

    这句话的内容霸道又狂妄,但从这名女子口中说出来,却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李稷怔一怔,刚想与之争辩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他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终于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想。

    他眼前的人,就是东吴王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也是这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成为东吴国母的女人。

    “我明白了,前辈。”

    李稷闭了闭眼睛,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我会在三天内出发。”

    女人有些惊讶于他的转变,但下一刻嘴角露出笑意。

    “看来我没劝错人。”

    “只是前辈,即便我等能在三日内准备好,但我们这些人对西戎一无所知,请问该如何找到并进入白狼王庭?”

    李稷躬身向面前人一礼,“您有什么建议么?”

    他知道这名女子在永夜长城上呆了十几年,对西戎的了解绝非一般人能比。

    “是么?她现在人在白狼王庭啊。”

    女子注视着即便面对着她这个等阶五的修行者,却依然能心甘情愿弯下腰的男人,眸光微微闪动。

    “你们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白狼王庭,我这边倒是有个好法子。”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用金箔纸包着的信笺,递给李稷,“前不久,我的人在边关缴获了这个东西,你看看。”

    “这是……”

    李稷接过打开,瞳孔微微收缩。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传达

    李稷走出流云楼,回头看了一眼顶楼。

    太阳已经升起,璀璨的日光下已经看不见了那名女子的身影。

    他伸手按了按怀中的信笺,眸光沉了沉。

    “三日后么……”

    李稷口中喃喃道,他一边往山海居走,大脑一边飞速转动起来。

    “昭华君,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走回山海居,方十三正在擦桌子,回头看见李稷跨进门槛,有些意外地问道。

    “嗯,有点事,”李稷点了点头,坐到一张桌子边,从怀中的空间法器里掏出一张纸和炭笔。

    方十三不是第一次看李稷从怀里掏东西,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家公子这么不讲究地用炭笔。

    李稷能察觉到方十三在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但他无暇顾及,只是刷刷在纸上写下一长串黑字。

    写完后他将纸折起来,看向方十三,“十三,你姐姐今天在吗?”

    “她去别庄了,”方十三望着李稷手中那张纸,眨了眨眼睛,“昭华君,你若是有什么吩咐,找我就行了。”

    “以你的年纪,想凑齐这些东西恐怕有些勉强,”李稷苦笑一声,展开手中那张纸。

    方十三不服气地凑上去,但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睛。

    李稷手中的纸是一张清单,上面至少写了几十种东西的名字。方十三自恃自己也是半个生意人,可李稷手中的清单却越看越让他冷汗直冒。

    “怎么样?”

    李稷问道,“能凑齐么?”

    “这……”

    方十三有些语塞,他虽是在酒楼中长大,但上面有那么多哥哥盯着,自己还没真正做过买卖,更别提这张只上面写的这些东西他很多连见都没见过。

    “十三,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跨入山海居中,看见这个人,方十三猛地睁大了眼睛。

    “大哥!你怎么来了?”

    李稷转过身,看向身后一表人才的青年,有些意外。

    方大,山海居老板钱伯方最年长的义子,也是经营着最多家分号的儿子。

    “义父今天早上传信来,让我来一趟总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方大在桌边站定,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脸迷茫,“我也正摸不着头脑呢。等等这是……”

    方大的视线停在李稷手中的清单上,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原来如此,”青年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他向李稷伸出手,“昭华君是要备货?这张单子能给我看看么?”

    李稷望着方大,深吸一口气。

    他刚回到山海居不久,钱伯方就接到了消息,并将自己最得力的义子派了过来。

    流云楼,山海居,万流云的朋友,钱伯方的义子。

    原来如此。

    这可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昭华君?”方大问道。

    李稷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清单递给方大,“我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有点难找,但只要……”

    他本想说能备个六七成凑足场面就行了,却没想到方大一目十行地扫完清单,点点头,“不错,的确都是些稀罕物,给我两天时间,我能凑足八九成吧。”

    “这……”

    这简直出乎李稷的意料,毕竟这单子上的很多东西北方根本都不出产。

    “对了,这单子上的有些东西,昭华君您恐怕得和我一起去挑才行。”

    方大看了李稷一眼,意味深长道,“毕竟您得了解这些货物,还得了解我们这些商贾做事的规矩才行。”

    李稷眸光闪动,点了点头。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方十三左右看了一眼,神情困惑。

    “哈哈哈,你就好好在这擦桌子吧,”方大揉了揉他的脑袋,向李稷招手,“昭华君,请。”

    李稷点头,和他一起迈出门槛。

    ……

    ……

    等到李稷孤身一人再一次回到山海居之中时,已经月上中天。

    他从未在一天之内和人说过这么多话,嗓子有些嘶哑。

    李稷心中苦笑,看来天阶修行者的修复能力唯独对这个地方不够强大。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匆匆跨过门槛,走到客房二楼。他推开房门,发现姬嘉树已经坐得端端正正,正坐在桌前等他。

    (00:20)

    方大,山海居老板钱伯方最年长的义子,也是经营着最多家分号的儿子。

    “义父今天早上传信来,让我来一趟总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方大在桌边站定,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脸迷茫,“我也正摸不着头脑呢。等等这是……”

    方大的视线停在李稷手中的清单上,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原来如此,”青年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他向李稷伸出手,“昭华君是要备货?这张单子能给我看看么?”

    李稷望着方大,深吸一口气。

    他刚回到山海居不久,钱伯方就接到了消息,并将自己最得力的义子派了过来。

    流云楼,山海居,万流云的朋友,钱伯方的义子。

    原来如此。

    这可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昭华君?”方大问道。

    李稷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清单递给方大,“我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有点难找,但只要……”

    他本想说能备个六七成凑足场面就行了,却没想到方大一目十行地扫完清单,点点头,“不错,的确都是些稀罕物,给我两天时间,我能凑足八九成吧。”

    “这……”

    这简直出乎李稷的意料,毕竟这单子上的很多东西北方根本都不出产。

    “对了,这单子上的有些东西,昭华君您恐怕得和我一起去挑才行。”

    方大看了李稷一眼,意味深长道,“毕竟您得了解这些货物,还得了解我们这些商贾做事的规矩才行。”

    李稷眸光闪动,点了点头。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方十三左右看了一眼,神情困惑。

    “哈哈哈,你就好好在这擦桌子吧,”方大揉了揉他的脑袋,向李稷招手,“昭华君,请。”

    李稷点头,和他一起迈出门槛。

    ……

    ……

    等到李稷孤身一人再一次回到山海居之中时,已经月上中天。

    他从未在一天之内和人说过这么多话,嗓子有些嘶哑。

    李稷心中苦笑,看来天阶修行者的修复能力唯独对这个地方不够强大。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匆匆跨过门槛,走到客房二楼。他推开房门,发现姬嘉树已经坐得端端正正,正坐在桌前等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掩饰

    “狼背山?”

    嬴抱月闻言怔了怔,“是哪两个字?”

    “狼的后背,”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李稷还是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模样,但按照山鬼大人的说法,应该是山脉的形状酷似灰狼的后背。”

    咚。

    嬴抱月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之前和淳于夜在进禅院入口前的对话在她耳边复苏。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就是发现了一座长得像狼背一样的山。”

    嬴抱月听见她自己笑着道。

    就在淳于夜领她跳入沼泽之前,她曾在不经意的张望中看到过一片山脉,虽肉眼可见,但山脉的位置位于地平线上,距离当时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有很长一段路。

    而就在那片山脉间,能看见一座两边窄中间凸起的石头山,那山中间凸起的部分形状十分有意思,居然神似灰狼的背脊。

    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抱月?”

    嬴抱月久久没有回应,李稷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李稷,”嬴抱月目光发直,“我好像看见过这座山。”

    “你看到了?”

    李稷一惊,不禁和姬嘉树对视了一眼。

    “没错,我的确看见了,”嬴抱月长长吐出一口气。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谁能想到她心心念念一直在寻找的腾蛇翅膀的所在,居然就这么偶然间被她给碰见了。

    而如果她当初没有和淳于夜一起去禅院,就不会碰巧看见这座山。

    哪怕是在西戎草原上,这般形状特别的山峰也很难出现第二座,嬴抱月几乎可以肯定她昨天看见的那座石头山就是狼背山。

    “是吗,居然这么巧?”

    听完嬴抱月的叙述,李稷心中也十分吃惊,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他们原本还不知该如何寻找这座山,却没想到这座山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不过……”

    就在李稷想着该如何阻止嬴抱月一个人跑去狼背山时,嬴抱月犹豫的声音从叶片中传来。

    “不过什么?”

    嬴抱月苦笑一声,“不过我虽然看见过这座山,却不知它具体的位置在哪。”

    李稷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在进入禅院入口处时看见这座山的,”嬴抱月回忆着之前的场景,神情微妙,“但禅院入口的位置是一直变化的,我并不知道我当时所站的地方在哪。”

    如果她能找到她当初的立足之地,是可以凭借记忆推算出狼背山的位置。但问题是当时那个地方是淳于夜带着她去,她并不认识路。

    草原上的景色不管哪里都差不多,如果她没有猜错,当时她和淳于夜进入的那片沼泽应该已经消失了,她凭着记忆恐怕不可能再找到那个地方。

    李稷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你能想到什么法子再找到那个地方么?”

    嬴抱月垂下视线,“估计就只能去问淳于夜了。”

    之前禅院入口的位置是他去打听的,淳于夜肯定还记得。

    “不行!”

    姬嘉树在一边脱口而出,“你不能再去问他!”

    就算他再不了解情况,也知道淳于夜此人敏感多疑,嬴抱月已经出了禅院却还向他打听之前去过的地方,必然会引起他的疑心。

    况且就算淳于夜愿意告诉她,嬴抱月为了这个答案,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姬嘉树手在桌上死死握成拳,他之前光是想到嬴抱月日夜都待在那匹狼身边就快疯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嬴抱月闻言一怔,随后笑了一下,“嘉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知道姬嘉树在担心什么,她自己还有别的担心。

    “我也不会就这么直接去问他,万一暴露了腾蛇翅膀的位置就糟了。”

    “是吗,”姬嘉树微微松了口气,他对嬴抱月口中所说的分寸是有所怀疑的,但为了不暴露腾蛇翅膀的位置,她应该不会冲动。

    “况且我就算知道地方,暂时也出不去,”嬴抱月摸着面前的树干,肩膀耷拉了下来。

    姬嘉树一怔,“怎么了?”

    “白狼王庭最近戒严了,”嬴抱月耸耸肩,“大概七八天后淳于夜的婚礼就要在这里举行,到时候会来很多宾客,白狼王庭从昨天开始就在严格限制人员出入。”

    连慕容恒赫里这样的有爵位的当户现在都不允许从白狼王庭中离开,她更是被淳于夜禁了足,在婚礼办完前,她是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嬴抱月抬头看向远方的星辰,她现在就想去找那座山,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最快也要等淳于夜婚礼办完才能想办法去往狼背山。

    “是吗,鬼华君就要举办婚礼了么……”

    听见这个消息,姬嘉树神情有些复杂。

    战国六公子里,没想到最先正式成婚的人居然是淳于夜。

    姬嘉树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轻声叮嘱嬴抱月道,“这些天估计你那边人会很杂乱,你保护好自己。”

    “至于去狼背山的事,等淳于夜的婚事结束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嗯,我知道。”

    嬴抱月点了点头,“等婚礼结束了,我找个时间再联系你们。”

    “好,”姬嘉树一边应着,一边看向身边从嬴抱月说起淳于夜的婚事时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李稷。

    他目光闪了闪。

    姬嘉树觉得李稷今晚有些反常。

    对面没再有人接话,嬴抱月问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了,我先走了?”

    “嗯,”姬嘉树注视着李稷的侧脸,“昭华,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李稷摇了摇头。

    嬴抱月等了等,没有听到李稷的声音,她目光有些失望。

    “那我走了,你们也多保重。”

    她摸了摸腰边巨阙剑的剑柄,手掌缓缓离开了树干。

    莹莹的光芒褪去,嬴抱月注视着眼前冰冷的树木,并没有立即离开。

    夜风中,她握着剑柄,一个人静默而立。

    ……

    ……

    “人走了。”

    手中的叶片失去光芒,姬嘉树松开树枝,瞥了一眼身边如雕像般立在书案边的男人。

    “你今晚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夜

    李稷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装傻,”姬嘉树冷哼了一声,“以前一旦抱月提起淳于夜,你可是比我还要激动,怎么这次一言不发?”

    不仅是一言不发,他甚至觉得李稷在故意避开和嬴抱月交谈。

    “该说的你不是都说了么?我还能说些什么?”

    李稷淡淡开口,不等姬嘉树反驳,他正色道,“不提这些了,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

    姬嘉树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意外地看着李稷,“什么事?”

    “去西戎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李稷在桌边坐下,“就在后天。”

    “后天?”

    姬嘉树吃了一惊,不由得瞪大双眼道,“等等,我们不是和抱月说好了等她联系后再去吗?”

    “嗯,之前的确是这么说好的,”李稷平静道,“但我决定反悔。”

    “李稷,难道你……”

    姬嘉树愕然看着他,下一刻猛地看向窗外的树叶,“你不会不打算告诉她吧?”

    他忽然明白了李稷之前为什么不敢和嬴抱月多说话了,这分明是因为直接打算阳奉阴违,怕表露出心虚吧?

    “嗯,”李稷简单地点了点头,“我不准备告诉抱月。”

    “那你……”

    姬嘉树看着李稷的目光,觉得他有点陌生。

    “此事是我一人的独断专行,”李稷瞥了他一眼,“总之赵光会和我走,你和其他人可以考虑一天,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走……”

    姬嘉树皱紧眉头,“怎么走?我们连出长城的路线都还没调查好呢!”

    总不能李稷说后天走就后天走吧?

    “需要伪装的身份和出长城的路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李稷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笺,“这是你们每个人的通关文书,还有证明身份的护身牌。”

    “你从哪拿到的?光华弄的么?”

    姬嘉树打开那些信笺,在看到信笺上的文字时,他瞳孔微微收缩。

    这些绝不是耶律华弄到的。

    “一个朋友给的,”李稷平静道,“具体的来源我不便多说。”

    姬嘉树拿着这些信笺抬起头,他指向上面写着的一个日期,“你急着出发,是为了赶这个日子?”

    “没错,”李稷轻声道,“我们要在日期前赶到白狼王庭。”

    “昭华,你这一招实在是……”

    想起刚刚嬴抱月说的那些话,姬嘉树望着李稷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

    “你真的一点都不打算告诉她?”

    用这个法子,到时候就算他们顺利到达了西戎,嬴抱月又会怎么想?

    “如果告诉她,她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李稷淡淡道。

    “我知道你把她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凝视着姬嘉树的眼睛,“所以春华,即便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走,也不会泄露我的计划吧?”

    “这……”

    姬嘉树一时语塞。

    从保护嬴抱月的角度来说,不告诉她的确是最好的。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次的事是我一人的独断专行,”李稷拿起桌上的信笺,淡淡道,“抱月之后如果怪罪,我自然一人承担。”

    哪怕被她厌恶,他也做好了准备。

    姬嘉树定定看着他。

    “不,”他站起身,淡淡道,“既然同意你的做法,我们就都是共犯。”

    李稷一怔。

    姬嘉树从他手中拿过一封信笺,“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我相信你。”

    “春华?”

    “我可不允许你先于我出现在抱月的面前,”姬嘉树轻笑了一声,瞥了李稷一眼,“你想得美。”

    李稷苦笑,“可我这法子……”

    “别可是了,怎么?我愿意和你一起去,结果你又不乐意了?”

    姬嘉树展开信笺,细细读着上面的细节,他此时无比庆幸他父亲在他小时候让人教过他西戎语。

    “照这上面的说法,我们这次还是要伪装成商队?”

    “嗯,”李稷点头,“货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之前抱月做的那些人皮面具也可以重新利用起来了。”

    “不过那地方的人长相有些奇特,那些面具估计得改改。”

    “唔,”姬嘉树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找我长姐,她手很巧,也许能做到。”

    “好,那这件事明天就交给你,”李稷点了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夜色渐渐深了。

    “今天就说到这吧,”姬嘉树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不早了,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他能从李稷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疲惫,这份疲惫不是来自肉体,估计是来自于精神。

    “好,那我回去了,”李稷从桌边站起身。

    “你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看着李稷走到门边,姬嘉树忍不住加了一句。

    “怎么会,我可是天阶,”李稷笑了一声回过头来。

    看着身后眸光纯稚的少年,他心中的负罪感更重。

    “春华,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

    姬嘉树无语地看着他,“这话应该是我说吧?”

    “也是。”

    李稷苦笑一声,转身为姬嘉树关上门。

    ……

    ……

    李稷的房间就在姬嘉树房间的旁边。

    夜很静,李稷推开自己的房门,并未点灯,径直走到了桌边。

    桌边的床铺上堆着整齐的被褥,仔细看,能在上面看到一些灰尘。

    这些天来,他从未展开过被褥。

    今晚他也没有躺到床上。

    李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他房间的窗户和姬嘉树房间窗户的朝向并不相同,并不能看见院中的那棵大槐树。

    李稷握着灵石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并未等到山鬼的声音。

    他并未感到意外,这些天山鬼为了将风法送到西戎几乎耗尽了精力,昨晚送来消息后就提到她可能会在几天内失去联系。

    没听见山鬼的声音是在意料之内,但李稷站在夜风中,心情莫名的烦躁。

    “那我走了。”

    嬴抱月最后的那句话不断地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最终,一句话都没敢和她说。

    李稷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引起真元紊乱,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重新迈出房门,走下了楼梯。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整个院中空无一人。

    李稷走到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下,将手放到了树干上。

    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的手掌,李稷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闭了闭眼睛,准备回去睡觉。

    后天还有硬仗要打,即便他不想睡也必须强迫自己休息一下。

    可就在他想要转身之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意外的声音。

    “李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