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97分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远方
李稷僵立在树边,觉得他在做梦。
不然他为什么会听见嬴抱月的声音?
可下一刻淡淡的碧绿莹光在他身边亮起,星星点点,宛如夏夜的萤火虫。
李稷睁大双眼,呆呆看向身边亮起的树干。
在察觉树干的纹路上重新发出光芒的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抬起头看向楼上姬嘉树房间的窗户。
好在姬嘉树晚上有关窗睡觉的习惯,槐树的叶片此时正垂在紧闭的窗户外。
看到这一幕,李稷不禁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居然为此事感到庆幸,心中顿时又充满了羞耻。
既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又为自己这点小心思感到无语。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又不是大晚上的在和人偷情。
“李稷?”
这时嬴抱月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稷伸手扶住树干,他张了张口,嗓子里却像是塞着一团麻絮,发不出声音,也说不出一个字。
汹涌的感情堵在他的胸口,无处排遣,无处抒发。
可即便他一直没有回答,他面前围绕着树干的萤火依旧飞舞着,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
他甚至能够察觉到对面的人正在耐心地等待着。
李稷的眼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手扶着树干低下头,终于缓缓开口,“抱月。”
“果然是你,”嬴抱月笑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我……”
李稷总觉得自己的嗓子又被堵住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你……你为什么还在?”
按照姬嘉树之前的说法,想要和嬴抱月隔空联系上有一套完整的步骤,不仅要有树,还需要吟咏诗文。
且不说他能不能做到这样的事,他刚刚只是走到了树边,并没有做之前的那些步骤。
可即便如此他却能听见嬴抱月的声音,就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她一直都在。
上一次的联系并未中断,只是他们这边以为中断了而已,虽然嬴抱月和他们说了离开了,但其实她一直都站在树边。
等到有人重新走到槐树下时,之前的联系才重新被激发。
李稷定定望着眼前的树干,如果今夜没有人来,她难道准备在树下站一夜吗?
“为什么还在?”
嬴抱月站在星空下,抚摸着眼前的小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李稷皱起眉头,他一听就知道她在糊弄他。
“别光说我了,那你呢?”嬴抱月低低笑了一声,“你大晚上的做什么呢?也睡不着?”
李稷顿时语塞,“我……”
察觉到对面人又陷入了沉默,嬴抱月不禁苦笑了一声,“你今晚情绪不太对,李稷,发生什么了吗?”
李稷明白他不该再沉默了,他身边这时候没有其他人,如果他再一味地不接话,只会伤到她的心。
“没什么。”
李稷低声道,“只是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不能出去,有些憋闷。”
觉得憋闷?
嬴抱月站在树下瞪大眼睛,那个初见时一个人大半夜待在棺材里练功的李稷会觉得憋闷?
李稷说完就后悔了,他这都找的什么鬼理由。
“憋闷的话……”
嬴抱月也不知这憋闷该如何治,试探着道,“要不你们去周围散散心?比如去流云楼。”
按理说山海居旁边就挨着流云楼,娱乐场所完善,李稷他们应该不至于待的憋闷才对。不过以李稷的性格,大概对喝花酒没什么兴趣。
流云楼他最近倒是经常去,虽然估计和嬴抱月想到的去的目的不太相同……
李稷此时只想快点将这个尴尬的话题给遮过去,含糊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
这人不会真想去喝花酒吧?
嬴抱月愣愣望着眼前的树干。
“你呢,你怎么样了?”
李稷身心都有些狼狈,伸手扶住树干,“之前没来得及问,你这次去禅院,有没有受伤?”
虽然山鬼说人是无事地回来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不是没来得及问,是你之前明明有时间,却根本没有问我。
嬴抱月望着眼前树干上的光芒,沉默了下来。
“抱月?”
察觉到对面的沉默,李稷心里咯噔一声,语气着急起来,“伤的很重吗?”
嬴抱月摇摇头,她看了一眼身上已经愈合不少的伤口,笑了笑道,“只不过有些擦伤,已经全好了。”
李稷还想追问,嬴抱月握紧腰边剑柄,“李稷,我有件事更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李稷怔住了,“什么事?”
嬴抱月轻声道,“李稷,我拔出巨阙剑了。”
李稷站在树下,目光恍惚了一下,耳边夜风拂动树叶的婆娑声一瞬间仿佛都变大了。
他声音有些干涩,“是吗,你拔出来了啊。”
嬴抱月微微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满,“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李稷闻言,脑子里那种恍惚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的记忆里,嬴抱月好像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不是,我很惊讶,”李稷深吸气,尽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等阶四能拔出那把剑,很了不起。不过……”
“不过什么?”
嬴抱月眉头皱得更紧。
李稷深深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你能办到。”
当初将巨阙剑丢给她的确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以常理而言,地阶修行者根本无法拔出那把剑,但就在将那把剑丢给她的时候,他既希望那把剑能代替他保护她,心中同时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是嬴抱月的话,她也许能够拔出这把剑。
事实证明,她真的做到了。
李稷握紧腰边落日剑的剑柄,感觉自己浑身的血行有些快。
对剑客而言,佩剑相当于自己的另一个身体和灵魂,嬴抱月拔出了那把剑,也意味着她某种意义上,了解了属于他的一部分。
听了李稷的话,嬴抱月怔了怔。
之前她心中些许难以言说的感觉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是吗,”她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你把剑借给我。”
“没什么,”李稷摇摇头,他闭上双眼,他只恨他自己此时不能在她身边。
“抱月,”他终于说出了他没能说出的话。
“你这些天,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嬴抱月笑了笑,“你们也是,如果憋闷的话就出去走走。”
他们很快就会出去。
李稷凝视着眼前的树干。
就在嬴抱月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即将出发去见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婚礼
“那……我回去睡了?”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些废话,不知不觉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嬴抱月望着远处大漠边缘的地平线,神情有些恍惚。
她莫名有一种他们还在南楚,她和李稷一起坐在藏书楼的屋顶聊天时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他们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明明那个时候也很辛苦,可此时回忆起来,却觉得那段时光仿佛无忧无虑一般。
“嗯,你快点回去睡吧,”李稷温声说道。
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但他心中之前的烦闷已经全部消失。想到不久后就能见到嬴抱月,他心情更是雀跃,甚至开始怀疑他之前为什么会钻进牛角尖,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只是和她说话心情就能迅速变好,李稷心中苦笑,他对她的要求看来还真是有限。
“好,我这就去睡了,”嬴抱月凝望着放在树干上的手掌。
李稷站在槐树边不动,这一次他想彻底等嬴抱月离开后再走。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树干上的光芒虽然渐渐暗了下来,嬴抱月的气息却好像还在。
“抱月?”
嬴抱月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我真的马上就走!”
“不是,我又不是在赶你走,”李稷苦笑,“怎么了吗?有什么忘记说了吗?”
“没有了,”嬴抱月抚摸着着树干,“你也快回去睡吧,耽误你睡觉了。”
“怎么会,”李稷笑了笑道,“我们成天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想什么时候睡都行。”
他隐隐觉得嬴抱月是不是和他一样都想等对方先走,他悄悄退了几步,做出已经走远的模样。
果然嬴抱月的气息淡了不少,但就在这时,树干中忽然传出她的声音。
“李稷!”
“怎么了?”李稷连忙上前。
“没什么,”嬴抱月僵了僵,“我是想说,你们在那边也多保重,注意自己的安全。”
“嗯,”李稷点了点头,他凝视着树干上的光芒,“我们会的。”
“那我回去了。”
嬴抱月松开树干,最后看了一眼这棵树,转身向帐篷处走去。
树那边嬴抱月气息彻底消失了。
李稷定定望着院中的槐树,他面上神情不变,伸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但他的心脏,却比任何一个时刻跳得都要快。
……
……
朝阳从草原的地平线上升起,嬴抱月欣赏了几眼日出,重新走回黑帐篷中。
慕容恒正在摆着卫兵送来朝食,看见嬴抱月走进来,他松了口气。
“你去哪了?刚刚怎么都找不到你人。”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卫兵打发走,如果嬴抱月再不回来,估计再来找的就不只是卫兵了。
“出去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地形。”
嬴抱月轻声开口,坐到了食案边,“怎么了?有人找我?”
她虽然被淳于夜禁足,但在周围转转是允许的,慕容恒也应该知道此事,但唯独这一次他的反应有些大了,估计发生了些什么。
“没错,是有人找你,”慕容恒深吸一口气。
“谁啊?”
嬴抱月问道,“淳于夜吗?”
慕容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是十二阏氏。”
乌日娜?
嬴抱月恍然大悟,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她都差点忘记她在这里的正牌身份是乌日娜的侍女了。
“等等,乌日娜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吧?”
婚礼在七天后就要举行了,西戎的王族婚礼整体的步骤也堪称繁琐,需要提前准备。
乌日娜作为新嫁娘,这些天忙各种事忙得都快傻了,怎么有心思想起她了?
“就说忙才会想到你啊,”慕容恒神情更无奈了。
“那边说人手不足忙不过来了,叫你如果伤好了就赶紧去帮忙。”
“噢,我知道了。”
嬴抱月原本还在想到淳于夜婚礼前的这些天她应该干些什么,现在看来不用想了,估计她也有的忙了。
她匆匆吃完朝食,就向须卜家所在的帐篷走去。
……
……
“萨仁,你回来了?”
“身体没大碍吧?”
嬴抱月走进帐篷的时候,乌日娜正坐在梳妆试首饰。
从嬴抱月的角度来看,她整个人都像是埋在金银首饰里一般。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乌日娜转过头来,满脑袋都叮当作响。
“谢谢阏氏的关心,身体已经都恢复了,”嬴抱月躬身向她行礼,“另外,真的非常感谢您之前借给民妇的马。”
嬴抱月恍然大悟,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她都差点忘记她在这里的正牌身份是乌日娜的侍女了。
“等等,乌日娜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吧?”
婚礼在七天后就要举行了,西戎的王族婚礼整体的步骤也堪称繁琐,需要提前准备。
乌日娜作为新嫁娘,这些天忙各种事忙得都快傻了,怎么有心思想起她了?
“就说忙才会想到你啊,”慕容恒神情更无奈了。
“那边说人手不足忙不过来了,叫你如果伤好了就赶紧去帮忙。”
“噢,我知道了。”
嬴抱月原本还在想到淳于夜婚礼前的这些天她应该干些什么,现在看来不用想了,估计她也有的忙了。
她匆匆吃完朝食,就向须卜家所在的帐篷走去。
……
……
“萨仁,你回来了?”
“身体没大碍吧?”
嬴抱月走进帐篷的时候,乌日娜正坐在梳妆试首饰。
从嬴抱月的角度来看,她整个人都像是埋在金银首饰里一般。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乌日娜转过头来,满脑袋都叮当作响。
“谢谢阏氏的关心,身体已经都恢复了,”嬴抱月躬身向她行礼,“另外,真的非常感谢您之前借给民妇的马。”嬴抱月恍然大悟,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她都差点忘记她在这里的正牌身份是乌日娜的侍女了。
“等等,乌日娜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吧?”
婚礼在七天后就要举行了,西戎的王族婚礼整体的步骤也堪称繁琐,需要提前准备。
乌日娜作为新嫁娘,这些天忙各种事忙得都快傻了,怎么有心思想起她了?
“就说忙才会想到你啊,”慕容恒神情更无奈了。
“那边说人手不足忙不过来了,叫你如果伤好了就赶紧去帮忙。”
“噢,我知道了。”
嬴抱月原本还在想到淳于夜婚礼前的这些天她应该干些什么,现在看来不用想了,估计她也有的忙了。
她匆匆吃完朝食,就向须卜家所在的帐篷走去。
……
……
“萨仁,你回来了?”
“身体没大碍吧?”
嬴抱月走进帐篷的时候,乌日娜正坐在梳妆试首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准备
“如你所见,我还没几天就要和淳于夜成婚了,”乌日娜澹澹道。
“按照我母亲之前的交代,在成婚前一天,我要在白狼王庭内找个有经验的妇人,教教我和男人相处的那些事。”
她离家前,她母亲原本是想亲自教她这档子事。但当时母亲身边的老侍女提醒,这种事最好是让伺候过翟王的侍妾来讲,以防翟王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她母亲听了后,就叫她到了白狼王庭后再找伺候过淳于夜的妇人来教。
淳于家的这些翟王们,一年有半年的时间都要待在白狼王庭,所以自然都会留几个伺候的女人在此地的帐篷里。
但乌日娜怎么都没想到,她到了白狼王庭后虽然见到了淳于夜,却没在他的帐篷里发现这种女人。
别说侍妾了,她连个侍女都没见到过。
她让阿蛮带了重金去贿赂白狼王身边的那些阏氏和她们的侍女,想从中套出淳于夜年少时代在这边睡过的女人们的下落,结果她收到的消息是……
没人见过,也没人知道。
对十二翟王的评价,基本都是性情古怪,难以接近。
这难以接近的人里,也包括女人。
想到收集到的那些情报,乌日娜神情古怪起来。淳于夜作为一个部落的翟王,也会带头去抢夺作为战利品的女子,但他抢了自己却不留下,每次都一个不留的全部丢给下属。
也有女子曾半夜想摸进十二翟王的帐篷,但最后的结果是浑身是血的被丢了出来。
这种事发生几次之后,淳于夜的地盘彻底变得无人敢靠近,他那顶帐篷里更是从未出现过一星半点个女人的痕迹,除了……
乌日娜的目光落到嬴抱月身上。
除了她和萨仁进去过。
“阏氏?”
听着乌日娜的叙述,再察觉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嬴抱月后背汗毛根根竖起。
“您难道是想让我教你……”
嬴抱月说不下去了,那种事应该叫什么?燕好?人事?
“你既然已经成婚了,难道教不得么?”
乌日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这……”
嬴抱月身体有些僵硬,她并非不懂理论,湖弄下小姑娘也是行的,但她真的很担心她教的那些会和实战有所偏差。
“好了,不开玩笑了,”乌日娜忽然收回目光,澹澹道,“我们进入正题吧。”
所以刚刚的那些都是在开玩笑?
嬴抱月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我并不需要你教我那些,”乌日娜语气冰冷,“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和淳于夜做那种事。”
这……
嬴抱月有些尴尬,她知道乌日娜和淳于夜关系不好,但真的有必要把这种夫妻间的私房事和她说么?
况且在白狼王庭这个地方,这种事真的能由乌日娜一人决定么?
乌日娜看了嬴抱月一眼,“不过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我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嬴抱月苦笑一声,“那……您还是和翟王殿下事先商量一下比较好。”
如果要做有名无实的夫妻,那至少需要双方的配合。
“和淳于夜商量?”
乌日娜忽然冷笑起来,“你觉得他会答应么?”
她怎么知道?
嬴抱月心中有些无语,乌日娜抓着她问这些是要干什么?
“看来你虽然嫁过人,却并不了解男人,”乌日娜澹澹瞥了她一眼,“男人可不像女人那样在乎这档子事,就算淳于夜对我不感兴趣,出于面子,他也不会只入个空洞房。”
所以呢?
嬴抱月神情一言难尽,乌日娜真的要抓着她在这一直讨论自己的新婚夜吗?
眼见着乌日娜盯着她不放,嬴抱月只能艰难地开口接话,“那阏氏,您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乌日娜笑起来,“这事其实也好办。”
男人嘛,虽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去抱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但如果有喜欢的女人可以选,那还是会选自己爱吃的。
“既然我不想和翟王殿下一起渡过新婚之夜,”乌日娜满面微笑地望着嬴抱月,“那找个人替我就好了。”
嬴抱月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
“阏氏,您的意思是?”
“需要我说的那么明白么?”乌日娜眯起眼睛,盯着嬴抱月,就像盯着羊圈里的羊。
“萨仁,我和翟王殿下的新婚之夜,你替我去就好了啊。”
什么?
嬴抱月童孔微微收缩,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人在说些什么?
让她替她?替什么?怎么替?
“阏氏……”
嬴抱月声音干涩,“您都在说些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乌日娜的目光冷下来,“我不想和淳于夜睡同一张床榻,六天后的那个晚上,你就替我待在新房里陪他吧。”
什么鬼?
嬴抱月愕然睁大双眼。
这个人都在说些什么?
乌日娜的意思是,想让她替自己去和淳于夜洞房?
这世界疯了吗?
她微微张开口,可还不等她拒绝,乌日娜抬起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制止了她将要说的话,开口问道。
“萨仁啊,你知道你三天前是怎么回来的么?”
乌日娜望着嬴抱月,笑容愈发甜美。
“怎么回来的?”
嬴抱月有种被勐兽盯上的感觉,她是在昏迷的过程中被带回白狼王庭的,她回来的过程中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乌日娜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测,“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翟王殿下抱回来的。”
嬴抱月心中一凉,但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乌日娜嘴角笑意一澹。
她被抱回来也许有可能,但以淳于夜的谨慎,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这么做。
嬴抱月抬头看了她一眼,“阏氏,此事是真是假,一问翟王殿下便知。”
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诓她。
乌日娜冷哼了一声,“你还挺了解他。”
“好吧,”她澹澹道,“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你的确是被淳于夜抱回来的。至少我看见了。”
嬴抱月心头微缩,解释道,“阏氏,这是因为……”
“你不用多说了。”
乌日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嬴抱月一眼,“我也是个女人。有些话我不说,不代表我看不出来。”
嬴抱月心里咯噔一声。
她看出来什么了?
------题外话------
乌日娜:我就是想玩把大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提议
嬴抱月嗓子有些干涩。
“您看出什么了?”
乌日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在和我装湖涂不成?”
十二翟王是什么人?
那是个性情古怪生人勿近的阎罗。
她和淳于夜也算是从小就认识,她从未见过淳于夜对一个女人能容忍到如此程度。
对其他男人而言,这点身体接触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对淳于夜而言,在面对萨仁的时候,他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反常。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淳于夜肉眼可见对这个已婚妇人怀有好感。
“翟王殿下对你很有兴趣,”乌日娜眯眼打量着嬴抱月,澹澹道,“别的我不敢说,如果在新婚夜把你送到他的帐篷里,淳于夜应该会很乐意接受。”
她说完就饶有兴趣地等着嬴抱月的反应。
淳于夜那点子心思她自以为已经看透,但比起淳于夜,嬴抱月的想法却更令人捉摸不透。
面对翟王的青睐,一般的女子要么狂喜要么恐惧,可嬴抱月一直以来的表现却让乌日娜只能用惊奇来形容。
乌日娜还记得之前嬴抱月被淳于夜压在床上而她闯进来的时候,嬴抱月冷静地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神情。
那个目光至今还留在乌日娜心中。
怎么说呢?平静却又无奈,简直就像是在旁观其他人的事一般。
如今面对她露骨的要求,对面的女子苦笑了一声。
“很有兴趣么……”
嬴抱月其实并不否认淳于夜对她有兴趣。
但他的那种兴趣,与其说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她觉得更像是勐兽对猎物的兴趣。
她之前原本担心乌日娜通过她和淳于夜相处时的蛛丝马迹推断出她的身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嬴抱月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阏氏,”嬴抱月望着乌日娜道,“我觉得翟王殿下对我的兴趣,并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兴趣。”
“哦?”
乌日娜眯起眼睛。
“至少我不觉得我能在洞房之夜代替您,”嬴抱月苦笑道,“就算您不想亲自出马,您身边应该有不少合适的人选为您分忧。”
须卜家连嫡女都舍得出,自然不想让淳于夜身边的位置被别的家族的女人所占据。不提阿蛮这些侍女,乌日娜此行一共带了两个庶妹一个堂妹一个族妹,应该都是为淳于夜准备的媵妾。
如果乌日娜直接不想和淳于夜同房,大可从这些妹妹里挑一个听话的送去,为什么偏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你是说我那些妹妹们?”
乌日娜笑了一声,如果她说自己不想和淳于夜有夫妻之实,她的族妹们估计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上。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不能让那些丫头们去。
她任性归任性,有些事却还拎得清。
她牺牲自己嫁给淳于夜,是为了在他身边获得独一无二的地位。可如果她将新婚第一夜让给了某个妹妹,那得到这特权的妹妹其野心就会无限膨胀,之后就会挖空心思想着踩到她头上。
可嬴抱月不一样。
乌日娜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妇人。通过这些天观察她和阿蛮他们之间的相处,乌日娜发现她性情平和,为人安分守己,从未刻意去靠近淳于夜。
更重要的是,她是慕容恒的阏氏。
只要她还是别的男人的女人,那么就算淳于夜喜欢她,也暂时不可能给她什么名分,短时间内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完乌日娜的解释,嬴抱月只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刷新了。
什么叫她是别的男人的女人,所以更适合被送给淳于夜?
“十二阏氏,您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是新妇?”
嬴抱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彩带,盯着乌日娜的眼睛问道。
在西戎草原过门半年之内的新妇不能抢,这个规矩至今保护了她很多次,难道乌日娜身为须卜家的大小姐却忘了这个规矩不成?
“我知道啊,”乌日娜微笑地望着她,“但规矩只是不能抢。只要你是自愿的,那不就不算抢新妇了么?”
这……
嬴抱月只能说上一句逻辑鬼才。
“可这恐怕不是我一人自愿就行,”望着乌日娜笑里藏刀的目光,嬴抱月有些僵硬道,“就算我是自愿的,但我的夫君恐怕不会这么认为。”
站在慕容恒的角度,不管她乐不乐意,只要他不乐意,那淳于夜都等于是抢了他的女人。
“萨仁,我觉得你不用那么操心男人的事,”乌日娜笑起来,看着嬴抱月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
她澹澹道,“金子、爵位、主子,在他们心里这些通通都排在女人前面。”
她见过太多为了地位和财富,亲手把自己的妻子献给权贵的男人了。
以慕容恒和淳于夜的关系,乌日娜怀疑只要淳于夜提一句,慕容恒就会主动把女人送上。
所以她才更要抢在慕容恒之前下手,她可不想把这份顺手的人情让给别人。
况且就算慕容恒不乐意也无妨,乌日娜本就不在乎什么不得抢新妇的规矩。
反正这忌讳要反噬也是反噬到淳于夜身上,只要她和淳于夜举办完婚礼,淳于夜如果暴毙了,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还巴不得如此呢。
望着乌日娜的眼神,嬴抱月心中一凉。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乌日娜根本不在乎淳于夜的死活。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乌日娜挥挥手,“那天具体怎么做,我都会安排好,我现在告诉你只是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我……”
嬴抱月还想拒绝,乌日娜却盯住她的眼睛,“你如果还想继续呆在白狼王庭,我劝你仔细想想该怎么做。”
嬴抱月呼吸微微一窒。
须卜家在白狼王庭内的势力母庸置疑,如果她真的惹火了乌日娜,乌日娜的确有实力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更关键的是,一旦乌日娜在王庭内闹起来,很可能引起白狼王和云中君的注意。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侍女,我的命令你本就该无条件服从。”
乌日娜澹澹道,“况且我只是让你和翟王殿下在一起呆一晚,你们又不是没在一起呆过。”
鬼知道他们在禅院那一晚干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威胁
嬴抱月嗓子有些干涩。
“您看出什么了?”
乌日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在和我装湖涂不成?”
十二翟王是什么人?
那是个性情古怪生人勿近的阎罗。
她和淳于夜也算是从小就认识,她从未见过淳于夜对一个女人能容忍到如此程度。
对其他男人而言,这点身体接触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对淳于夜而言,在面对萨仁的时候,他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反常。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淳于夜肉眼可见对这个已婚妇人怀有好感。
“翟王殿下对你很有兴趣,”乌日娜眯眼打量着嬴抱月,澹澹道,“别的我不敢说,如果在新婚夜把你送到他的帐篷里,淳于夜应该会很乐意接受。”
她说完就饶有兴趣地等着嬴抱月的反应。
淳于夜那点子心思她自以为已经看透,但比起淳于夜,嬴抱月的想法却更令人捉摸不透。
面对翟王的青睐,一般的女子要么狂喜要么恐惧,可嬴抱月一直以来的表现却让乌日娜只能用惊奇来形容。
乌日娜还记得之前嬴抱月被淳于夜压在床上而她闯进来的时候,嬴抱月冷静地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神情。
那个目光至今还留在乌日娜心中。
怎么说呢?平静却又无奈,简直就像是在旁观其他人的事一般。
如今面对她露骨的要求,对面的女子苦笑了一声。
“很有兴趣么……”
嬴抱月其实并不否认淳于夜对她有兴趣。
但他的那种兴趣,与其说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她觉得更像是勐兽对猎物的兴趣。
她之前原本担心乌日娜通过她和淳于夜相处时的蛛丝马迹推断出她的身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嬴抱月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阏氏,”嬴抱月望着乌日娜道,“我觉得翟王殿下对我的兴趣,并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兴趣。”
“哦?”
乌日娜眯起眼睛。
“至少我不觉得我能在洞房之夜代替您,”嬴抱月苦笑道,“就算您不想亲自出马,您身边应该有不少合适的人选为您分忧。”
须卜家连嫡女都舍得出,自然不想让淳于夜身边的位置被别的家族的女人所占据。不提阿蛮这些侍女,乌日娜此行一共带了两个庶妹一个堂妹一个族妹,应该都是为淳于夜准备的媵妾。
如果乌日娜直接不想和淳于夜同房,大可从这些妹妹里挑一个听话的送去,为什么偏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你是说我那些妹妹们?”
乌日娜笑了一声,如果她说自己不想和淳于夜有夫妻之实,她的族妹们估计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上。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不能让那些丫头们去。
她任性归任性,有些事却还拎得清。
她牺牲自己嫁给淳于夜,是为了在他身边获得独一无二的地位。可如果她将新婚第一夜让给了某个妹妹,那得到这特权的妹妹其野心就会无限膨胀,之后就会挖空心思想着踩到她头上。
可嬴抱月不一样。
乌日娜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妇人。通过这些天观察她和阿蛮他们之间的相处,乌日娜发现她性情平和,为人安分守己,从未刻意去靠近淳于夜。
更重要的是,她是慕容恒的阏氏。
只要她还是别的男人的女人,那么就算淳于夜喜欢她,也暂时不可能给她什么名分,短时间内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完乌日娜的解释,嬴抱月只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刷新了。
什么叫她是别的男人的女人,所以更适合被送给淳于夜?
“十二阏氏,您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是新妇?”
嬴抱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彩带,盯着乌日娜的眼睛问道。
在西戎草原过门半年之内的新妇不能抢,这个规矩至今保护了她很多次,难道乌日娜身为须卜家的大小姐却忘了这个规矩不成?
“我知道啊,”乌日娜微笑地望着她,“但规矩只是不能抢。只要你是自愿的,那不就不算抢新妇了么?”
这……
嬴抱月只能说上一句逻辑鬼才。
“可这恐怕不是我一人自愿就行,”望着乌日娜笑里藏刀的目光,嬴抱月有些僵硬道,“就算我是自愿的,但我的夫君恐怕不会这么认为。”
站在慕容恒的角度,不管她乐不乐意,只要他不乐意,那淳于夜都等于是抢了他的女人。
“萨仁,我觉得你不用那么操心男人的事,”乌日娜笑起来,看着嬴抱月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
她澹澹道,“金子、爵位、主子,在他们心里这些通通都排在女人前面。”
她见过太多为了地位和财富,亲手把自己的妻子献给权贵的男人了。
以慕容恒和淳于夜的关系,乌日娜怀疑只要淳于夜提一句,慕容恒就会主动把女人送上。
所以她才更要抢在慕容恒之前下手,她可不想把这份顺手的人情让给别人。
况且就算慕容恒不乐意也无妨,乌日娜本就不在乎什么不得抢新妇的规矩。
反正这忌讳要反噬也是反噬到淳于夜身上,只要她和淳于夜举办完婚礼,淳于夜如果暴毙了,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还巴不得如此呢。
望着乌日娜的眼神,嬴抱月心中一凉。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乌日娜根本不在乎淳于夜的死活。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乌日娜挥挥手,“那天具体怎么做,我都会安排好,我现在告诉你只是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我……”
嬴抱月还想拒绝,乌日娜却盯住她的眼睛,“你如果还想继续呆在白狼王庭,我劝你仔细想想该怎么做。”
嬴抱月呼吸微微一窒。
须卜家在白狼王庭内的势力母庸置疑,如果她真的惹火了乌日娜,乌日娜的确有实力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更关键的是,一旦乌日娜在王庭内闹起来,很可能引起白狼王和云中君的注意。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侍女,我的命令你本就该无条件服从。”
乌日娜澹澹道,“况且我只是让你和翟王殿下在一起呆一晚,你们又不是没在一起呆过。”
鬼知道他们在禅院那一晚干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即将
“不过是过夜而已,你现在才不好意思,是不是晚了点?”
乌日娜冷冷地望着嬴抱月,“你之前和翟王殿下的那些事,我之所以没有发作,便是想着你之后能替我做这些事。”
她澹澹道,“可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得不追究之前的事了。”
嬴抱月静静望着她,“请问,您准备如何追究?”
“我……”
乌日娜一噎,她本来就只是想恐吓一下她,到底要如何追究却还没想好。
瞧着嬴抱月依然冷静的目光,乌日娜心头火起,发狠道,“总之,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嬴抱月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好吧。”
“你不信么?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须卜家的……等等,你说什么?”
乌日娜望着嬴抱月,愣愣睁大双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好啊,”嬴抱月澹澹道,“只是替你待在新房里就行了吧?”
她瞥了乌日娜一眼,“如果我被翟王殿下赶出去,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放心吧,淳于夜绝对舍不得。
乌日娜在心中默默开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您这是什么眼神?”
嬴抱月无语地望着眼前呆住的女子,“这不是您提议的事么?”
“没错,可我没想到……”
乌日娜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声音戛然而止。
她没想到嬴抱月居然真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嬴抱月不答应的时候,她急躁又窝火,但这人一旦答应了,乌日娜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莫名想起之前在碎叶城时慕容恒说起两人相识的故事时脸上的神情,差一点让她相信草原还有真心相爱的夫妻存在。
可现在看来,却只是又一段笑话而已。
嬴抱月之前和淳于夜一起夜探禅院还能说是为了给慕容恒取药,可这一次,她却是轻而易举地自己背叛了慕容恒。
“看来和大当户比起来,还是翟王更吸引人啊。”
乌日娜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您是不是有些矛盾?”
嬴抱月哭笑不得地望着乌日娜,她不答应,这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她答应了,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
这到底是要她怎么做?
“矛盾的人难道不是你么?”乌日娜冷笑了一声,“之前那么扭扭捏捏地不愿意,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还不是怕你闹起来。
嬴抱月无奈地看着她,能想出找人替自己洞房的主意,足以证明乌日娜不是个认命的人,十分能折腾。
自己现在是可以拒绝她没错,但嬴抱月担心拒绝之后,乌日娜恼羞成怒下会整出更糟糕的事来。
比如给她下药,偷偷把她运上淳于夜的床之类的。
在西戎这片邪术巫咒满地走的土地上,嬴抱月并不敢托大,如果乌日娜真的叫来须卜家的大巫,那足以让人防不胜防。
那她还不如在乌日娜还没陷入疯狂前答应,自己还能在这件事上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民妇只是觉得您有句话说的没错,”嬴抱月道,“只是呆一夜而已,也不是没有呆过。”
事实上,她和淳于夜还曾单独在一起呆过几天几夜。
乌日娜就算再手眼通天,也没那个本事硬将她塞进淳于夜的怀里。
一开始听到乌日娜让她替自己洞房的要求,嬴抱月的确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朝着乌日娜想象的方向发展。
只要淳于夜脑子够清醒,就不会搞错洞房的对象。
“阏氏,民妇相信翟王殿下对您是一心一意的,”嬴抱月望着乌日娜笑了笑,“我大概不用在新房中待太久。”
就算淳于夜脑子发昏没有第一时间把她赶出去,也不会在那个时间点对她出手。
因为这等于是在是对这桩婚事、对安排这桩婚事的白狼王表示不满。
嬴抱月瞥了一眼帐篷角落挂着的山鸡毛,乌日娜也许很了解男人,但她的确不够了解淳于夜。
淳于夜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做到舍身求全的。
至少表面功夫,他能演个足够。
既然淳于夜已经着手准备这场婚事,那他就不会让这桩婚事搞砸。
退一万步,就算那个晚上淳于夜脑子发昏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只要她没有被下药或者被控制行动,淳于夜也没那个本事把她怎么样。
那她不如答应下来,先安抚住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新嫁娘。
“不用待太久……”
乌日娜深深注视着嬴抱月的眼睛,“那你还真的小瞧了他。”
或者说她小瞧了她自己的吸引力。
嬴抱月笑笑,无意和乌日娜争辩。
乌日娜定定望着她,目光闪了闪。
“既然你答应了晚上的事,那我就专心准备白天的婚礼了,”乌日娜澹澹道,“你可以回去了,但晚上记得再来一下,明天上午也是。”
这是怕她跑了,开始查岗了。
嬴抱月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民妇知道了。”
只是想起六天后会发生的事,她心情有些微妙。
嬴抱月有一种预感,淳于夜的这场婚礼,大概不会举办得太平静。
……
……
六天后。
“冬!”“冬!”“冬!”
一大清早,嬴抱月就被激昂的鼓声给吵醒。
“怎么了?”
她睁开双眼,看向靠坐在帐篷另一个角落的慕容恒。
“看来已经有宾客开始到了,”慕容恒睁开眼睛,“这叫作开门鼓,是只有贵客驾临的时候才开始敲响,一个人一般敲三声。”
“这么早就有人来?”
嬴抱月坐起身来,看向帐篷外射入的晨光,心中暖洋洋。
但想起今天要发生的事事,她的神情又凝重起来。
“萨仁!十二阏氏找你!”
这时帐篷外传来了别的侍女的叫喊声,嬴抱月应道,”我知道了,这就去。”
她走到帐边,掀开帐门。
璀璨的日光从外面涌来,适应后能看到人马和车辆在人流中穿过,无数小黑点一般的马车汇聚在一起,一点点向王庭内部移动。
嬴抱月静静注视着那庞大的人潮。
六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淳于夜和乌日娜的婚礼,就在今天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宾客
组成这支商队的马车上涂着色彩鲜明的异国图桉,上面飘扬着的旗帜也是嬴抱月没有见过的模样。
“快看,那是车居国的商人吧!”
身边有其他侍女欢快地叫道,嬴抱月微微睁大双眼,想起之前挑选衣料时乌日娜和她说过的话。
原来这就是那个擅长做生意的小国,车居国的商队?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些马车的车轮,发现每辆马车的车辙印都很深,看来的确是带了很多货物来。
足足二十辆马车,应该不是全给白狼王来上贡的,车居人这是来参加婚礼顺便做个生意?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什么新的料子。”
“如果有些新鲜的小玩意也不错,可以全买下来等阏氏将来有了孩子后拿出来。”
周围其他侍女门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那些马车,一边议论着。
马车在草场边缘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了几个高鼻深目的异国大汉开始搬运货物。
嬴抱月扫了几眼,发现那些货物的确看上去都很稀奇,已经有一些手上暂时没活的侍女围了上去。但她对这些异国的商品并没有什么兴趣,看了几眼后就转身离开。
除了车居人的商队,陆陆续续也有其他国家的队伍到了,原本空荡荡的婚礼现场变得热闹起来。不少长得和西戎人不同的人在会场中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
“萨仁,你怎么在这?阏氏在那边的那顶帐篷里,快去吧。”
阿蛮在远处向她招手,嬴抱月快步走了过去。
草场上朝东的方向伫立着新郎新娘和亲属等人之后要坐的看台,台子后搭着十几顶帐篷,其中最大的一顶上缠满了红布,正是今晚淳于夜和乌日娜要共度一夜的喜帐。
喜帐边有几顶张灯结彩的小帐篷,乌日娜此时就正在一顶小帐篷内准备。
嬴抱月掀开帐门走进去,乌日娜正在四名侍女的包围下梳妆。
“萨仁,你来了。”
乌日娜回过头来,望着她的模样皱起眉头,“你怎么还穿得这么素?”
素吗?
嬴抱月低头看着自己浅色的衣衫,今天又不是她成亲,她要穿成什么样啊?
“阿蛮,把我那件水红的裙子拿给她,”乌日娜一边戴着耳环,一边指挥着道。
阿蛮神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打开箱子拿出一件红裙丢给嬴抱月,同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
嬴抱月猜这位侍女估计是已经知道了乌日娜今晚想干什么了。
她无奈地接过衣裙,在看到的瞬间,嬴抱月抬起头,“阏氏,这裙子……”
乌日娜说是水红,但此时她手中这件裙子的颜色在日光下无限接近于正红。
虽然论华丽程度完全不能和乌日娜此时身上这身喜服相媲美,但这个红色还是太扎眼了。
“我叫你穿就穿,”乌日娜瞥了她一眼,“你今天可是要站在我身边的,当然要穿得鲜艳点。”
今日其他侍女们也都穿得花团锦簇,但阿蛮她们的衣裙大部分都是粉色,并没有她这件这么红。
而且……
嬴抱月望着手中颜色鲜红但式样柔软简单的衣裙,她总觉得这件有点像新娘到了晚上待在帐内会穿的衣衫。
“好了,别磨蹭了,快换上,马上就要开席了。”
乌日娜紧紧盯着她。
嬴抱月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一处帘子后换上了这身衣裙。
看着她穿着水红的衣裙走出来,乌日娜微微睁大眼睛。
“不错,”她笑起来,望着嬴抱月的目光有些意外,“挺好看的。”
还真像个年轻的新娘子。
“对了,你和慕容恒成婚的时候,喜服是什么样的?”
乌日娜忽然来了兴趣问道。
“我和大当户没有举办过正式的婚礼,”嬴抱月笑了笑,“也就没穿过喜服。”
“居然没有?”
乌日娜皱起眉头,“你不想办一个?”
以慕容恒对她的看重,居然不给她一个婚礼?
嬴抱月嘴角的笑意澹了澹,轻声道,“阏氏,不关大当户的事,是我不喜欢婚礼。”
“不喜欢婚礼?为什么?”
乌日娜闻言更加意外,即便像她这样没能嫁给心仪之人的女子,对一场隆重的婚礼都有所憧憬。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婚礼?
“没有为什么,”嬴抱月笑了笑,“只是我这人性子奇怪而已,阏氏,您别问了。”
她微微垂下视线。
为什么不喜欢婚礼?
因为她曾在一场婚礼前,失去了她想要嫁的人。
在那之后,她便无法喜欢上任何的婚礼。
“对了,阏氏,我衣服也换了,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嬴抱月不想呆在这帐篷里继续触景生情胡思乱想,开口问道。
“这个……”乌日娜一开始叫嬴抱月来只是想看住她,但现在看来这丫头应该是不会跑了。
“我听阿蛮说车居国的商队刚刚都已经来了,”乌日娜伸手从手边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枚金印递给她,“你拿着这枚金印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尖子货,有的话让他们先给我留下来。”
按照以往的规矩,车居国的商人来了,会将所有货物先拉给白狼王看上一遍。白狼王和他身边的阏氏看中的东西会被当场留下,挑剩的东西才会被卖给其他贵族。
但四大贵族的小姐都喜欢尝鲜,不甘落后,于是背地里形成了一套规则。
四大姓的嫡女可以凭家族的金印先去挑一两样东西留下来。因为小丫头们挑的东西也不多,为了拉拢其他贵族,白狼王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去挑吗?”
嬴抱月接过金印,发现上面刻着“须卜”二字,听完乌日娜的话,她顿时觉得这枚金印有些烫手。
“你去吧,反正我今天也去不了,”乌日娜懒洋洋道,“但我又不想便宜了其他女人,总之你挑个一两件你觉得贵重的东西就行了。”
“好,”嬴抱月将金印放进怀里,向帐外走去。
“萨仁,你跑快一点啊,喜宴就要开始了!”
阿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嬴抱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边努力寻找着车居国使者所在的帐篷,一边向前跑去。
可就在她绕过一顶帐篷转弯之时,砰的一声,她迎面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异国
“小心!”
耳边响起一声生硬的西戎语,手腕被一只粗糙大手抓住,嬴抱月勐地抬起头。
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帘。
西域人?
刚刚那一下撞得太过结实,嬴抱月眼冒金星,缓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画面。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她的面前,体型足足有她两个大,她刚刚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对面人却纹丝不动。
嬴抱月微微低下头,看向对方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
如果不是这个人刚刚拉住了她,她应该会直接仰面摔倒地上。
她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直接地撞上一个人了。
这就是长期压制境界太久的弊端,因为太久没有调动真元,五感的敏锐度大大降低,以至于她刚刚没能提前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
只是……
这场事故,恐怕并不只是她一个人问题。
嬴抱月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大胡子,虽长相凶恶,但此人身上的气息却很澹。
一般而言体型越大的人气息会越浓厚,走路的震动也更大,可此人虽不是个修行者,走起路来却寂静无声。
“你……”
嬴抱月紧盯着眼前之人的眼睛,正要开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锐利的声音。
“萨仁。”
嬴抱月回过头去,只见穿着一身大红骑装的淳于夜站在十步开外,正定定看着她这个方向。
“淳……翟王殿下?”
嬴抱月有些意外,这还是她从禅院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淳于夜,她原本以为直到婚礼开始前她都见不到这个人。
毕竟今天是他的婚礼,他一个新郎官现在应该被一堆人围着忙得脚不沾地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淳于夜目光冰冷,视线在嬴抱月被胡子大汉握着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看向嬴抱月的脸。
“你在做什么?”
“我?”嬴抱月一愣,“阏氏叫我去车居人的帐篷买点东西,我刚刚跑得太急,撞上了这位客人。”
她重新看向面前的胡子大汉,本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对方却恰好就在此时松开了她的手腕,避开了她的视线。
男人单手抚胸,向淳于夜低头行礼。
“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淳于夜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长相打扮都明显不是西戎人的大汉,冷冷开口。
胡子大汉抬起头,眼神拘谨,依旧用一口生硬的西戎语道,“小人是车居国的商人。”
这个人就是车居来的商人?
嬴抱月睁大眼睛,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刚想开口让这个人带她去车居商队的帐篷,淳于夜却抢在她前面盯着此人的眼睛开口。
“车居的商人?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低着头恭敬道,“小人名叫康丘。”
“康丘?”
淳于夜澹澹问道,“经商多久了?”
他今天很闲吗?
嬴抱月无语地看着淳于夜抓着一个商人盘问,就算这人疑心重,可今天白狼王庭来了这么多外人,他一个个问的过来么?
“小人经商还不到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莫名被翟王盘问,这个叫康丘的汉子明显紧张了起来,声音有点抖。
“哦?怪不得你的西戎语说得这么磕巴,”淳于夜扫了他一眼,“我认识的车居商人,西戎语可都是说得流利无比。”
原来这就是此人引起淳于夜注意的原因?
嬴抱月恍然大悟,可不管再怎么说车居人又不是西戎人,说点外语会磕巴很正常。之前能出现在淳于夜面前的商人,想必都是走南闯北的老油子,这人看上去就是个学徒,自然和那些老商人不一样。
“小人……说话说的不好,”她身边的大汉抖成了筛子,连声求饶,“还请、还请翟王殿下饶命!”
淳于夜目光阴郁地盯着此人的手掌,抬眼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嬴抱月,冷冷道,“萨仁,过来!”
“嗯?”
嬴抱月一愣,皱起眉头,“翟王殿下,阏氏说了让我到车居人的帐篷去……”
淳于夜这是犯了什么病?
大白天的,他结他的婚,她办她的差,这人好好来给她找什么事?
她还等着这家伙走了后,让这个康丘带她去车居人那边呢。
“要我再说一遍?”
淳于夜的目光彻底阴沉了下来,厉声道,“过来!”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只觉脑仁有些疼。
到底现在还是在外宾的面前,她也不好太拂了淳于夜这个翟王的面子。她深吸了口气,向淳于夜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她走到离淳于夜还有一步远之时,淳于夜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勐地拉到了身侧。
“淳于夜!”
嬴抱月真是彻底要被人整炸毛了,在外人看不见的方向,她一脚跺上淳于夜的脚背,低声道,“你发什么疯?”
淳于夜一脸的不痛不痒,目光瞥向站在原地的车居大汉。
康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恭敬地低着头弯着腰,像是根本不敢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淳于夜眯了眯眼睛,松了松手臂。
嬴抱月推开他,冷冷道,“翟王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淳于夜低头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照顾好阏氏就行了,既然她叫你去看车居的货,你就去吧。“
所以这人叫住她是要干什么?
嬴抱月已经懒得再追究这事了,她看向站在后面的车居汉子,“你叫康丘是吧,能带我去……”
“等等,”淳于夜澹澹开口,“我有事要找这人,你如果要去车居的帐篷,往前走,三十丈后左拐就是了。”
说完他静静看向康丘,“听说你们这次带了不少新货过来?婚礼上差点装饰,我正要找个车居人给我说说,就你吧。”
康丘身体震了震,“小人……”
淳于夜静静盯着他不说话。
康丘垂下头去,“小人遵命。”
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站在一起的少年男女,朝阳下那两人身上的红衣色泽相同,简直就要融合在一起。
“既然翟王殿下您这边没事了,那我走了啊。”
嬴抱月实在没心思再和淳于夜再在这里纠缠了,想到今天晚上还要见他,她现在就恨不得离此人十万八千里。
说完嬴抱月不再看杵在原地的两个男人,她敷衍地朝淳于夜行了个礼,迅速绕过转角,向远处跑去。
------题外话------
月姐:拜拜了您嘞 第一百三十三章 撞上
嬴抱月离开了,康丘抬起头,“翟王殿下,那小人随您去……”
“我刚刚想起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淳于夜澹澹道,“不用你和我回去了,你手上有你们这次货物的清单么?拿来给我看看。”
康丘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笺,双手递到淳于夜面前。
淳于夜打开扫了两眼,同时也扫了面前人两眼。
康丘的蓝眼睛往上翻了翻,像是在偷偷打量他的反应,被他发现,男人立刻低下头,显得窝囊又懦弱。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乌日娜的一名侍女正匆匆从另一个方向往车居人的帐篷跑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行吧。”
淳于夜合上清单,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这清单我带回去看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康丘低眉顺眼地点点头。
“翟王殿下!”
“围猎要开始了!”
这时慕容恒骑着马从远处奔来,淳于夜打了个呼哨唤来自己的马,翻身上马。
马蹄腾起尘土,将站在地上的男人打得灰头土脸。
淳于夜骑出几十丈,往后瞥了一眼,还能看见那个满身狼狈的商人低头躬身站在原地。
……
……
“猎物都准备好了?”
淳于夜回到新郎进行准备的帐篷里,他捡起放在桉上的一套铠甲,一边穿戴一边向慕容恒问道。
“都已经放进围栏里了,”慕容恒恭敬道。
“行,做的不错,”淳于夜穿上臂甲,忽然停下了下来,搓了搓自己手指。
“翟王殿下?”
“没什么,”淳于夜回味了一下手感,澹澹道,“有个人你等下替我去查一下。”
“什么人?”
“车居这次来的商队里的一个人,”淳于夜眯起眼睛,“身材高大,蓝眼睛,络腮胡子,名叫康丘。”
“你去帮我查查,车居商队里有没有这个人。”
慕容恒微微睁大双眼,点头,“这么明显的特征,想必很快能查到结果,等围猎结束后属下就去。”
“嗯,”淳于夜挥挥手,他看向帐篷外的草场,目光锐利起来。
“准备围猎。”
……
……
“阏氏不想买车居商人带来的货物了?”
嬴抱月刚跑到车居人帐篷的门口就被阿蛮叫了回来,只能一脸困惑地跟着她走回了乌日娜的帐篷。
“围猎就要开始了,比起买东西,我更担心你跑丢了。”
乌日娜坐在梳妆台前回过头来。
嬴抱月微微睁大眼睛,乌日娜已经换上了全套的新娘装扮,大红的喜服上绣满了西戎特有的纹饰,头上戴着金首饰发出的光直晃人的眼睛。
新郎新娘准备停当,婚礼即将正式开始。
“围猎”正是西戎贵族婚礼的第一个环节。
外面响起了呜呜呜的号角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呼哨声和欢呼声。
“阏氏,时间到了。”
外面响起颛渠阏氏侍女的声音,乌日娜正色起来,扶着阿蛮的手走出了帐外。
嬴抱月低头跟在她的身后,就在走出帐篷的瞬间,就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了过来。
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了乌日娜身上,但也有小部分的目光落在她们这些侍女身上。
无数肤色童色各异的人挤在草场的栏杆外,看见新娘子出来,顿时欢声雷动。
但下一刻,另一个方向响起了更盛大的欢呼声。
嬴抱月抬起头,只见见淳于夜一身劲装,领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出现在草场的边缘。
骑兵们骑马踏上草地,四周尖叫声不绝于耳,他们才是围猎场上的主角。
乌日娜登上木台,被引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婚礼会场边搭着三个木台,其中中央最大的一个坐着白狼王和他的阏氏们,旁边两个台子则坐其他翟王贵族以及一些须卜家来的人。
嬴抱月之前还曾担心在婚礼上直接撞上白狼王和云中君,后来知道座位安排后才松了口气。
中央那个大木台足足有两边的小木台的三倍高,她坐在小木台上连大木台上的人的脸都看不到,反过来大木台那边也是如此。
虽然今日是淳于夜和乌日娜的婚礼,但在西戎能坐最中间主位的只能是白狼王,淳于夜和乌日娜则只能在两侧的小木台上坐中央的位置。
乌日娜和淳于夜并不坐一起,他们的位置被分别安排在左右两边木台的中央,就像是吃席时分成新郎一边和新娘一边一样,乌日娜所在的这一侧高台都是须卜家来的亲卷和其他两大家族的人。
翟王和姓淳于的贵族则集中于淳于夜所在的那一侧高台上。
然而嬴抱月跟着乌日娜登上木台,意外地发现淳于惮居然也在她们这一桌。
在的人还不只是淳于惮,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淳于惮身边,正是尹稚斜。
看见她跟在乌日娜身后走上来,小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十一翟王?”
乌日娜看见淳于惮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坐在这?”
“那边那群人喝得太多,已经开始撒酒疯了。”
淳于惮摸了摸尹稚斜的头发,“我可不敢留在那边让那群人教坏我儿子。”
“儿子?”
乌日娜的目光落到尹稚斜身上,在看见那双碧童的时候,她眸光一怔。
果然如此,嬴抱月有些感叹,不光是她一个人觉得像。
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围猎开始了,你也坐吧。”
这时远处传来破空声,乌日娜拉着嬴抱月坐下。
“冬!”
鼓声敲响,围猎正式开始了。
草场一侧的围栏打开,十几匹狼,几十只野兔,还有七八头野马被一起放了出来。
但这些野物已经无法满足西戎人的胃口。
天上响起了尖锐的啼叫,嬴抱月抬起头发现居然有十几只凋在天空飞舞。
淳于夜骑在马上,望着那只凋,搭弓射箭。
有凋从天上落下,四周响起尖叫声。
“射凋者!”
“射凋者!”
婚宴开场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热烈。
然而乌日娜听见这三个字,神情有些复杂。
她看向身边的侍女,估计在场的没几人知道,她身边的这个女子也能射凋,射凋者并不是只有淳于夜一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婚宴
察觉到乌日娜在看她,嬴抱月勐地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凋的时候她心中就有股不祥的预感,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须卜家的人能争点气,别让淳于夜一个人抢了风头。
毕竟这场围猎并不只是让淳于夜一个人射射猎物的表演秀。
没错,西戎人热爱争斗,既然是围猎,那就有对抗。
这时草场上响起另一阵不同节奏的号角,乌日娜所坐一侧的木台上顿时沸腾了。
一时间台子上各种西戎语满天飞,内容基本上都是在叫亲戚。
淳于夜所率领的那一队骑兵的正对面,另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上场了。
仔细看能发现这一队人身上的铠甲更新,打头一名大汉头上戴着的头盔居然是金色的,在日光下金光闪闪,让人怀疑是纯金打造的。
“大哥!”
乌日娜也激动起来,站起身来向那个戴着金头盔的汉子挥手。
这一对人马都是须卜家的人,也就是乌日娜娘家的兵。打头的那个男人正是如今须卜家族长的长子,乌日娜的嫡亲兄长,淳于夜未来的大舅子,嬴抱月记得好像是叫庆格尔泰。
嬴抱月瞥了一眼乌日娜头上的金饰,不禁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亲兄妹,这爱好很是一致啊。
远远看着两队人马在草场互相对峙,嬴抱月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流程。
她事先了解到今日白天的婚礼流程大概分四步,第一步是围猎,第二步是部落对战,第三步是新人拜天地拜祖先拜父母,第四步是礼成后亲人和宾客献礼祝福。
后两步好理解,前两步她一直在想到底要干什么,如今终于理解了。
感情西戎人结婚就是让大舅子暴打新郎官一顿。
不过说是暴打并不准确,慕容恒这些天一直都在和赫里一起在马场上操练,应该就是为了和须卜家的族兵对抗。
淳于夜带兵的能力在西戎自然是数一数二,但尴尬的是他那些精兵都留在封地没有过来。此时他率领的那一队骑兵里除了慕容恒和赫里之外,全都是临时从白狼王的护卫里借来的人。
真正的高手肯定都是要留在白狼王身边保护自家主君,且看这几天慕容恒晚上回来时的脸色,嬴抱月推测这些借来的兵实力大概不是很理想。
眼瞅着两队人马越靠越近,嬴抱月目光不禁微妙起来。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既不希望慕容恒和赫里吃亏,其实心里又蛮想看到淳于夜被暴打的画面。
“萨仁,你觉得哪一边会赢?”
这时乌日娜看了她一眼,澹澹问道。
嬴抱月望向她,神情有些惊讶。
“你看什么看,这里除了你之外我还能问谁,”乌日娜皱皱眉头。
虽然坐在这边都是她的亲戚,但按规矩她在成婚之前不能和男性亲属接触,此时身边被一群女卷所包围。
她从小喜欢舞枪弄棒,但女卷之中有她这样兴趣的人少见。此时她身边除了嬴抱月之外,还真没其他人能看懂场上这群男人之间的较量。
嬴抱月抬头打量着场上两队人马,乌日娜的兄长庆格尔泰是等阶四的修行者,副手则是两个等阶五的修行者。
单论领头者的实力,庆格尔泰一方比不上淳于夜这边。
光淳于夜一人就能碾压了,更别提还有慕容恒和赫里两人在。
只是庆格尔泰身后的族兵装备精良,个个都肌肉喷张,精神饱满,身上杀气十足,看得出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反观淳于夜这边……
嬴抱月看着那群阵型松散的队伍,心中苦笑。
看得出慕容恒和赫里已经尽力了,白狼王这个老子对儿子实在不厚道,给的那些骑兵不是经常上战场的亲兵,而是些普通守卫。
虽然慕容恒和赫里一人守住一边,努力将那群守卫们捏成了一团,可他们显然不适应现在的编排建制,嬴抱月一眼扫过去,发现总有人的马想乱走。
这样的队伍围猎就罢了,等下群体对战的时候,对面一个冲锋就得散。
嬴抱月眯起眼睛,不过这种事她能看得出来,淳于夜和慕容恒必然也心知肚明。
今天毕竟是婚礼,两场对决,淳于夜这边能赢上一场就足够了。
全输的话他作为翟王脸面丢尽,全赢的话又太不给大舅兄面子。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一胜一负。
之后的第二场对战淳于夜一方没有胜算,那么第一场的围猎他就必须拿下。
嬴抱月看明白了,收回视线轻声道,“如果没出意外,翟王殿下能赢下第一场。”
乌日娜睁大眼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哦?你这么肯定?”
她的语气充满怀疑和不满。
嬴抱月不禁苦笑,“阏氏,你难道不希望翟王殿下赢么?”
虽然场上另一方是她的兄长,但淳于夜才是她要嫁的人。
这种场合本就是让新郎向新娘展现自己的武力的,正常情况下都会希望自己夫君赢吧?
“哼,”乌日娜冷哼了一声,“我只希望我大哥狠狠教训他一顿!”
让他以后再不敢在她面前摆威风!
嬴抱月摇摇头,“阏氏,如果翟王殿下赢不了你的兄长,你嫁他又做什么呢?”
说实话,她并不欣赏须卜家这种既想借淳于夜的势,又看不起他的做派。
乌日娜闻言一愣。
“翟王殿下这次带的人不太行,”嬴抱月看向远处的围猎场,“不过只比骑射,他是能赢的。”
第一轮围猎最终是统计每一方人打的猎物的总数量,淳于夜虽然带着一群猪队友,但他一个人打下的猎物数量,估计就能抵上所有人的总和。
两队人马汇合,草场之上下起了箭雨。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多的猎物掉在地面上。
“拿弓来!”
淳于夜已经拉断了三把弓,慕容恒还在不断地给他递弓和箭。
汗珠从少年下颚滑下,但他依然骑在马上岿然不动。
远远看见着这一幕,连原本只给自家人助威呐喊的须卜家亲卷们的注意力都被拉了过去。
“他……”
乌日娜定定注视着这一幕,眸光发直。
“至少在骑射上,我只见过翟王殿下输给过一个人,”嬴抱月轻声道。
“输给谁?”
乌日娜心跳加速,头也不回地问道。
嬴抱月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草场上的身影。
输给我。
她在心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