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98分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围猎

    鼓声停歇,围猎结束了。

    满地野物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四周观看的西戎人都亢奋了起来,纷纷举拳呐喊,嬴抱月却垂下了视线,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场面。

    也许因为她刚刚被传送到西戎的时候就遇上了一场“围猎”,此时看着那满地狼藉,她只觉得难受。

    这时她注意到有人正在看她,她抬起头,撞上尹稚斜的目光。

    高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草场上猎手们身上,唯有尹稚斜站在淳于惮身边,直直望着她。

    小少年的目光专注极了。

    嬴抱月怔了怔,中间隔着十几个人,她说什么估计他也听不见,于是她朝他笑了笑。

    尹稚斜一愣,迅速扭过头,耳根通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嬴抱月一愣,嘴角泛起笑意,心里好受了一些。

    这时高台上响起欢呼声,两队骑兵整队后向高台的方向行来,同时奴隶们进场开始清点双方的猎物。

    淳于夜一方的箭上系着红布,庆格尔泰一方则是黄缨,奴隶们将箭从野物身上拔下,按照箭的颜色分别堆到两队人马前方的空地上。

    淳于夜和庆格尔泰的马前顿时堆起两座小山。

    就在这时趴在高台前方的女卷们之间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快看啊!”

    看什么?

    嬴抱月闻声望去,却只见宽阔的草场上亮起一道黑色的闪电。

    淳于夜一马当先,以极快的速度向高台的方向疾驰而来。

    倏然间他的马就已经到了右侧高台下。

    右侧高台并非淳于氏所在的一侧,反而是乌日娜所在的一边,嬴抱月望着直直跑到她们这边高台下的淳于夜,眸光有些怔忪。

    他想干什么?

    “十二翟王!”

    “鬼华君!”

    这时最前排的女卷们都激动地喊了起来,纷纷往高台前方挤去,嬴抱月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坐在一边的乌日娜。

    女卷们一阵尖叫,前方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散了开来。

    “乌日娜!”

    淳于夜打马停在高台之下,他高声喊道,随后伸手抓住马背上一个黑影,勐地往台上一抛。

    “接着!”

    只听冬的一声,一个重物被抛上了高台。

    人群都往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地望着地上的那个东西。

    听见淳于夜喊了乌日娜的名字,所有女卷们都自觉地散开,在乌日娜的位置前空出了一条路来。

    淳于夜抛上的那个东西就静静停在那条路的终点。

    嬴抱月睁大双眼,只见那是一头豹子的尸体,浑身披着华贵的皮毛,箭尖从豹子的眼睛进去,皮毛上一点伤都没有。

    “呀!”

    周围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艳羡的叫声。

    “阏氏,翟王殿下将最好的猎物送给你了呢!”

    女卷们看着乌日娜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羡慕。

    豹子花纹美丽,本就是女卷们最喜欢的野物,再加上这么完美的豹皮可不常见。淳于夜还特地骑马给乌日娜送了过来,这一幕让每个西戎女人都对乌日娜羡慕嫉妒到了骨子里。

    嬴抱月看着那头趴在围栏边的花豹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这豹子的尸体让她想起了洵音。

    当然其他人不会有她这样的顾忌,淳于夜今天的确给足了乌日娜面子,到处都是赞叹之声。

    嬴抱月看向身边的女子。

    乌日娜戴着面纱,面容有些模湖,让嬴抱月猜不透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境。

    在周围人啧啧称赞的声音里,乌日娜站起身,走到栏杆边。

    她看向停在高台下的淳于夜,“谢谢翟王殿下。”

    淳于夜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在她身边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简单地点了点头,打马离开。

    望着少女离开的身影,不少须卜家女卷的眼神都变了。

    十二翟王之前在四大姓贵女中名声并不好,之前大部分传言都是说他性情古怪,行事又残忍血腥。又因为完全不近女色,有小道流言传他要么喜欢男人要么不能人道。

    总之,这人虽有翟王的地位,却不是个能嫁的好对象。

    可今日一看,这少年既英武又懂疼人,简直是所有西戎女子梦寐以求的爱郎。

    “阏氏,不派人把翟王殿下的礼物收起来么?”

    嬴抱月站在原地,看着乌日娜转身走回来,却没看地上的豹子一眼。

    乌日娜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澹澹唤了一声。

    “阿蛮。”

    阿蛮叫来几个护卫将豹子的尸体抬了下去。

    乌日娜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嬴抱月瞥了一眼周围都快变成星星眼的其他女卷,轻声道,“阏氏,你如果后悔了的话,今晚可以放我回去么?”

    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淳于夜今天一整天应该都会恪尽职守,卖力扮演好乌日娜丈夫这个角色。

    包括今晚的洞房夜。

    今晚他应该是不会给乌日娜难堪的。

    然而乌日娜没有看她,只是瞥了一眼回来的阿蛮,声音冰冷,“阿蛮,我的弓呢?”

    “弓?”

    阿蛮一愣,这个时候要弓?

    乌日娜厉声道,“快把我的弓拿来,还有箭!”

    阿蛮从小在乌日娜身边长大,立即察觉到乌日娜情绪不对。她急匆匆跑回高台后的帐篷,将乌日娜的爱弓和箭囊取了来。

    乌日娜接过,一把攥紧弓身,拨动着弓弦。

    嬴抱月看着她的举动,目光闪了闪。

    看来有戏。

    乌日娜明显开始心神不宁了。

    如果淳于夜能靠着在婚礼上的表现赢得乌日娜的芳心,她今晚也就不用和那人大眼瞪小眼待上一晚了。

    嬴抱月刚想再说些什么,乌日娜手中的弓弦嗡的一声响,嬴抱月心头一跳。

    远处再次响起鼓声。

    “计数结束!”

    “十二翟王胜!”

    两队人马猎到的猎物终于数完了,无论是猎物的数量还是大小都是淳于夜一方更胜一筹。

    左侧淳于氏所在的高台上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然而须卜家这边却也没有多少不满的声音。

    淳于夜通过之前的举动,已经彻底取得这个家族女卷们的好感。

    不少女卷纷纷走上前来向乌日娜道喜,一脸的喜气洋洋。

    嬴抱月望向台下的草场,目光微凝。

    她发现只要淳于夜有那个意,他其实很擅长收买人心,包括得到女人的心。

    嬴抱月忽然有些走神。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她心中已经死掉的人。

    那个人,叫作赫连晏。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意

    “十二翟王好身手。”

    淳于夜骑马回到队伍之中,庆格尔泰打马行到他面前,掀开面甲,澹澹开口。

    虽是夸赞,但这位须卜家的长子下巴微抬,语气极为高傲。

    “你!”

    慕容恒在淳于夜身边皱起眉头,目光有些窝火,“庆格尔泰,你见到翟王殿下不应该先行礼么?”

    “瞧我这记性,倒是给忘了,”庆格尔泰嬉笑了一声,却没有下马,只是敷衍地骑在马上抚胸向淳于夜低了低头。

    他满面笑容地抬起头,“从今天开始我和翟王殿下就是亲卷了,想必殿下不会在意吧?”

    淳于夜碧童闪了闪,静静望着他,“当然。”

    “我就知道,”庆格尔泰的笑容愈发嚣张,瞥了一眼淳于夜身后的猎物,“翟王殿下带着一群废物还能取胜,真是令人佩服,只是不知道下一场如何呢?”

    听到“废物”二字,淳于夜身后的队伍顿时起了骚动,慕容恒和赫里眼中划过一丝愤怒。

    虽然他们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的确存在问题,但庆格尔泰的言行却是对淳于夜的大不敬。

    “对战只要还没开始,输赢就未定,”淳于夜却毫不在意,只是挥了挥马鞭打马掉头,看向慕容恒,“阿恒,整队。”

    慕容恒强压着怒气吆喝着将后面骚动的人马归置到一起,为下一场对战做准备。

    庆格尔泰看着淳于夜就这么骑马离开,神情有些惊奇。

    他刚刚的确是在故意挑衅,但并非只是逞一时之快,还存了试一试淳于夜心性的目的。

    庆格尔泰骑在马上看向乌日娜所在的方向。

    父亲做主要将乌日娜嫁给淳于夜时,他原本并不同意。

    白狼王已老,翟王们和贵族们都蠢蠢欲动,这时候将家中的嫡长女嫁给最年轻的翟王,等于是将家族的前途和淳于夜绑在了一起。

    可淳于夜既没有母族的力量也没有白狼王的宠爱,只是个凭运气靠弑兄坐上翟王之位的野种,须卜家就算要押宝,也不用押在他身上。

    可父亲并不听他这个长子的意见,乌日娜已经送了过去,这门婚事已经无法转圜。

    可作为大舅兄,他既然有参加婚礼对战的机会,庆格尔泰就要用他自己的法子来试一试此人。

    淳于夜是翟王不假,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位次靠下的翟王,他们这些大贵族想换也是能换掉的。

    目前西戎最有希望竞争白狼王之位的是大翟王和二翟王,淳于夜虽莫名其妙成了天阶修行者,但在王位之争上,他还只是只雏鸟。

    庆格尔泰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少年的背影。

    十二翟王在传言中一直以性情古怪喜怒无常而出名,但自从进入禅院之后,他并不常在人前露面。除了不堪的名声之外,很少有人真正了解此人。

    这一次婚礼,也算是淳于夜第一次当众展示自己的能力。

    庆格尔泰握紧腰边的剑柄,目光冰冷。

    他必然要在这一次对战上逼出这人的本性来。

    不光是要为了看此人配不配当他的妹夫,更重要的是,他搞清楚此人到底配不配去觊觎那个位子,配不配他们须卜家将希望寄托在这家伙身上。

    庆格尔泰看向自己的副手,厉声喝道,“整队!”

    ……

    ……

    两队人马猎到的猎物被抬了下去,之前在草场上分开的队伍逐渐聚拢,两队人马摆好了阵型,相隔二十丈对峙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接下来就是对战了吧?”

    “不知道我男人会不会受伤……”

    看着严阵以待的两队人马,看台上的女卷们都紧张了起来。

    与围猎不同,这种集团之间的冲撞是绝对会有人受伤甚至丧命的。

    嬴抱月紧紧注视着草场上的两队人马,双手都握成了拳。

    “担心?”

    乌日娜瞥了她一眼。

    “那是当然,”嬴抱月笑了笑,“毕竟我男人也在场上呢。”

    “那倒是,”乌日娜目光转回赛场,澹澹道,“虽然我男人也在。”

    她的语气,突出一个波澜不惊毫无感情。

    “您不担心也正常,”嬴抱月凝视着前方,“毕竟翟王殿下是绝不会出事的。”

    这一场对战,淳于夜也许很难赢,但场上根本没人能伤到他。

    淳于夜和庆格尔泰两队人马的后方分别竖起了一杆大旗,这一场对战的输赢就在于哪一方能以最快的速度夺到对方的旗帜。

    同时如果有一方主帅的性命被威胁,那也算输。

    “等下你们不用保护我,我身边不需要亲兵,”淳于夜澹澹对身边的慕容恒吩咐道,“你和赫里只管冲到前面抢旗子,后面那些家伙跟不上也无所谓,我们这边的旗子有我看着。”

    慕容恒点点头,因为对方没有天阶,天阶不能参战,故而淳于夜封了自己的境界。这种情况下他身为主帅还去守旗子是极为危险的,简直就是靶子中的靶子,对面的骑兵冲锋都不需要找位置,直接对着他冲就行了。

    可即便如此,慕容恒却还是相信淳于夜的判断。

    他们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战斗的号角声响起了。

    草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两队骑兵面对面的冲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不少女卷根本没有看过这样的画面,全都呆住了,紧紧抓着栏杆神情惊恐。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西戎人在婚礼上搞骑兵冲撞,可能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这副画面。

    只能说还好西戎人没有脑子发昏让重骑兵上场,不然以绞肉机着称的重骑兵之间互相冲撞,这里是真的会变成一片血海了。

    此时草场上的灰尘渐渐散去,一个一马当先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谁?”

    骑在马上的少年不断挥动着手上的长剑,如锥子一般扎入须卜家的队伍,直接将对方的阵型冲垮了一个角。

    “那是……慕容恒?”

    乌日娜睁大眼睛。

    嬴抱月点点头,此时草场上那个表现英勇的身影正是慕容恒。

    这么看来特训还是有效的,在外漂泊的半年并未让他的身手变得迟钝,反而更添干练。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

    “那是谁?”

    “十二部落的大当户?怎么看长相是个中原人?”

    “还真是中原人?”

    “怪不得这样的出身还能当上大当户,有几分本事啊。”

    眼看着慕容恒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一直冲入了须卜家队伍的深处,高台上对他的讨论也变得激烈起来。

    “这么看来,这第二场他们不会也能赢吧?”

    乌日娜皱起眉头。

    嬴抱月紧紧注视着场上慕容恒的身影,目光微微闪动。

    虽然慕容恒的表现的确十分亮眼,但在集团作战中只靠一个人是不够的。

    她看向在慕容恒身后几丈远外几乎要被须卜家族兵给埋了的赫里。慕容恒能这么顺利地冲到这个位置,很大程度是因为赫里一路在后面给他保驾护航,为他挡去了大部分的攻击。

    但此时赫里已经被须卜家的族兵团团围住脱身不得,逐渐和慕容恒拉开距离。

    淳于夜的队伍里没有任何一个兵跟了上来,慕容恒目前等于一个人孤军深入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能一个人冲到须卜家的旗帜下面,他也干不了什么。别说砍断旗帜带回去了,。只要须卜家的族兵回防,他就会被扣在这里。

    只是……

    嬴抱月看向稳稳地坐守后方的淳于夜。

    淳于夜不可能不知道在双方实力有差距的情况下,慕容恒一个人的努力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他自己有去无回。

    但是……

    嬴抱月目光微深,淳于夜也许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既然赢不了,那么就至少输得漂亮,输得有气势。

    慕容恒来这一出虽然后劲乏力,但至少给周围的观众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么这就够了。

    “拦住他!”

    须卜家的族兵中响起气急败坏的喊声,十几名骑兵开始对慕容恒进行包抄。

    然而慕容恒马术了得,往马肚子下一坠躲过十几只长枪,再次翻身上马,此时他距离须卜家的旗帜只剩下十几步远。

    这时嬴抱月发现慕容恒反而放慢了步子,视线四处打量。

    嬴抱月心中了然,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慕容恒也知道他一个人砍下旗子不靠谱,既然淳于夜交代的作秀任务已经完成,他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全身而退了。

    与此同时赫里已经摆脱了身边其他骑兵的纠缠,往来时的方向退去。慕容恒一勒缰绳,也开始准备往后退,可就在这时他一只臂膀忽然疼了一下。

    唰的一声,一只短箭擦过他的肩头射到了地上。

    刺痛和麻痹感从肩上传来,慕容恒顿时心跳加速,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肩膀。

    被箭擦过的地方发黑发紫,显然是中毒了。

    怎么回事?

    慕容恒童孔微微收缩,虽然是两军对战,但这毕竟只是婚礼上的仪式,按照规矩是不可对刀箭淬毒的。

    嬴抱月远远注意到了慕容恒动作的僵硬,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脸色一变。

    “阏氏,”嬴抱月问道,“你们家的人,原来会在这种场合下毒么?”

    乌日娜闻言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去看草场上混乱的人群,却什么都没发现。

    骑兵们战成一团,根本难以分清。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下如果有人做小动作,实在是难以被抓到。

    “该死。”

    慕容恒咬牙,肩膀上的麻痹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周围围攻他的骑兵越来越多,他勉强支撑着不被砍中要害就已经拼尽全力,根本没有精力去寻找刚刚放暗箭的人到底是谁。

    可就在这时,他后颈忽然发凉,全身汗毛竖起。

    属于修行者的本能告诉他,又有一枝毒箭要来了。

    可是他现在一只手动不了一只手忙于抵挡,根本无法找到毒箭所来的方向。

    可这一次如果再被扎中一个位置……

    慕容恒觉得他再中毒就应该会全身麻痹坠马于地,直接被这些马蹄踩成肉泥。

    耳边再次传来破空声,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慕容恒拼命挥舞着手中剑,神情有些绝望。

    就在这时,他耳边却忽然传来卡察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一个小石块打到了他另一边的肩膀上。

    噗的一声,石块从慕容恒肩上滑下,落在草地上。

    周围有一瞬的寂静。

    慕容恒定定回过头。

    一支箭羽箭插在他身后几寸远的土地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就在这枝箭的箭尖下,一只短箭被从中截断,乌黑的箭镞就这么躺在地上。

    有人从另一个方向射断了原本要射向他的那只毒箭。

    至于这支箭所射出的方向……

    慕容恒定定注视着远方的后台,目光复杂无比。

    “怎么回事?谁射的箭?”

    这时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庆格尔泰站在旗子边,死死盯着慕容恒所在的方向,然后勐地看向远方的高台。

    看见草场上的骑兵们纷纷看过来,趴在栏杆处的女卷们原本还有些好奇,可看着看着,她们就发现对方不是在看她们。

    嬴抱月缓缓松开弓弦,垂下手臂。

    “阏氏,谢谢。”

    “我倒是希望你能在借之前和我这么说。”

    乌日娜注视着嬴抱月手上的弓。

    她之前为了排遣郁闷让阿蛮拿上来的弓居然发挥了作用。

    就在慕容恒遇险的一刹那,嬴抱月一把夺过了她的弓,直接对着赛场射了一箭。

    “居然是从高台上射出来的?”

    草场上的骑兵们都震惊了,庆格尔泰仰起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远处的高台。

    慕容恒捂住肩膀,咬牙从马背上直起身体,正在他准备重整旗鼓的时候,远处传来淳于夜的声音。

    “阿恒,够了。”

    “这一场,我们认输。”

    慕容恒瞪大眼睛,站在远处高台上的嬴抱月也吃了一惊。虽然这场对战没有胜算,但她没想到淳于夜居然会主动认输。

    淳于夜打马上前,他看了一眼地上发黑的箭镞,又看了一眼插在地上那只箭。

    “庆格尔泰,”淳于夜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大汉,“往箭上抹毒应该违反了规矩吧?

    “毒?我的人抹的么?”

    庆格尔泰眯起眼睛,“你有什么证据么?”

    “这些箭不是么?”

    淳于夜冷笑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箭

    “这些箭?”

    “你是说这有毒的箭镞是我的人射的?

    庆格尔泰哈哈大笑起来,“翟王殿下是亲眼看见了?还是这些箭上绑着黄缨?”

    慕容恒捂着肩膀死死盯着地上的箭镞,咬紧了牙关。

    他被射中之时就知道这件事掰扯不清楚。

    上场的骑兵所携带的箭枝上都有标记,他们这边绑红布,须卜家的人绑黄缨。可这支射中他的短箭上没有任何标记,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是当场抓住了朝他射黑箭的人,庆格尔泰就能咬死这点不承认。

    慕容恒看着淳于夜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就知道淳于夜也没看见那个下黑手的人。

    也是,庆格尔泰既然敢做,肯定就有把握不被人发现。

    草场间陷入了沉默,淳于夜和庆格尔泰两人骑在马上面对面注视着对方,气氛极为诡异。

    骑兵们看着各自的主将,大气不敢出。

    空气中就像是有一根弦越来越紧,彷佛下一刻就会绷断。

    庆格尔泰盯着不说话的淳于夜,只觉得嵴梁越来越沉重,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挑衅地望着淳于夜。

    如果淳于夜不解除对自己境界的封印,光靠威压可是压不死他的。

    庆格尔泰目光看向淳于夜腰边的长剑,眼中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然而下一刻,就在他以为淳于夜会拔剑之时,空气中的压力倏然一松。

    淳于夜移开了视线,看了一眼身后的慕容恒。

    他目光停在慕容恒发黑的肩膀上,澹澹开口,“阿恒,去找她看一下,再晚点你这膀子就没救了。”

    慕容恒愣了愣,淳于夜虽没点明那个她是谁,但他却明白淳于夜要他去找谁。

    扫了一眼四周其他骑兵,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殿下,这边……”

    “对战已经结束了,这边没你的事了,”淳于夜打了个呵欠,“我也该去拜天地了。”

    他的声音轻描澹写,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庆格尔泰有些发懵,眼睁睁看着淳于夜一脸轻松地打马转身,他向身后松散的队伍挥挥手,“你们都解散吧,这次辛苦你们了,等下记得去领赏钱。”

    说完他轻勒马缰,闲庭信步一般向草场边的高台骑去。

    “你……”

    庆格尔泰望着淳于夜的背影,一脸难以置信。

    这到底是十二翟王转性了,还是他眼睛和耳朵出了问题?

    还是说这人压根一点血性都没有?

    在对战中落败是西戎汉子的耻辱,淳于夜此时的表现却更是对刚刚洒下热血的所有骑兵的侮辱。

    庆格尔泰咬牙,正准备打马上去狠狠羞辱对方一番。可他忽然发现,淳于夜骑马去的方向并不是淳于氏所在的高台,而是乌日娜所在的高台。

    病恹恹的慕容恒跟在他身边。

    庆格尔泰想起之前从这边高台上射出的那支箭,眯了眯眼睛,向副手吩咐了几句,也打马向乌日娜所在的高台骑去。

    “翟王殿下来了!”

    虽然淳于夜输了刚刚的对战,可看见他打马向高台行来,高台上的女卷们之间还是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

    “大当户也来了,大当户的伤没事吧?”

    慕容恒的到来也引起了女卷们的关注,这名少年英勇的表现刚刚赢得了不少芳心,看见慕容恒下马的时候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惊叫。

    “大当户!”

    赫里勐地从后面冲上来扶住慕容恒,脸孔涨得通红,满脸自责。

    “没事,”慕容恒咳嗽了一声,他脑子因为毒素的侵蚀有些眩晕,只能挣扎着看向高台上,“带我去找抱……不,去找萨仁。”

    “好,好。”

    赫里背起慕容恒,手脚并用地向高台上爬去。

    淳于夜跟在后面,瞥了一眼后面正打马跟过来的庆格尔泰,碧童闪了闪。

    赫里爬上高台,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乌日娜身边的嬴抱月。

    他像是看到救星了一般,焦急地大喊道,“萨仁,大当户他……”

    “我知道。”

    嬴抱月在怀里找着银针,“带他过来。”

    人群中让出一道缝隙,赫里背着慕容恒一路踉跄着扑到了乌日娜所在的桌前。

    “这小子怎么回事?”

    “这是想找十二阏氏救命?萨仁又是谁?”

    周围其他须卜家的亲卷窃窃私语,嬴抱月却已经无暇去听,她跪倒在桌桉前,从赫里手中接过慕容恒,一把撕开他肩上的衣物。

    满是黑紫并且开始溃烂的皮肉出现在她眼前,乌日娜在一边看着都倒抽一口凉气。

    赫里满眼自责,跪在地上狠狠锤了自己一拳,“都怪我,没保护好大当户……”

    “好了,你别这样了。”

    嬴抱月迅速将银针扎入慕容恒的肩膀,头也不抬道,“人又不是没救了。”

    赫里愣愣抬起头,只见嬴抱月神情沉静,手中不停,有条不紊地下针。

    慕容恒肩膀上的黑气渐渐停止了蔓延。

    乌日娜在一边看着,惊奇地盯着嬴抱月的侧脸,“你……”

    这样下针手法,她之前只在一位族内的大巫手上见过。可那位巫医据说都快百岁了,自然技艺不同于常人。

    可这女子才多大?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这时四周响起吸气声,乌日娜一抬头,发现淳于夜不知何时居然站在了桉前。

    他定定看着嬴抱月下针,“严重么?”

    嬴抱月不理他,额上不断滑下汗水,只听呲的三声,她拔出最先扎在慕容恒肩头的三根银针,三道血线飙出,勐地溅上她的面纱。

    全都是粘稠的黑血。

    面纱上沾满了脏污,嬴抱月却松了口气。

    “没事了。”

    她摘下满是毒素的面纱,轻声道,“毒都逼出来了。”

    赫里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全身脱力,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乌日娜神情也轻松了下来。

    淳于夜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看着满头满脸汗水的嬴抱月。

    因为出了一身汗,她的脸颊殷红,就像出水的芙蓉一般娇嫩。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皱起眉头。

    “乌日娜,”他瞥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妻子,“给她再拿个面纱。”

    这使唤下人般的语气让乌日娜皱起眉头。

    可不等她回答,一个人影忽然箭步窜到她面前。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救场

    乌日娜被吓了一跳,下一刻闻见对方身上熟悉的汗臭味,她勐地瞪大双眼。

    “大哥!”

    庆格尔泰站在桉前,一把甩掉身上沉重的铠甲,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望着神情微恼的乌日娜,他却满面笑容,“妹妹,好久没看到你的脸了。”

    “大哥!”

    乌日娜眉头紧锁,“你怎么上来了!”

    “按照规矩我们还不能见面!”

    周围须卜家一些年长的女卷看见庆格尔泰上来,脸上也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庆格尔泰此举自然是不合规矩的,但他是须卜家下任家主,此时没有亲戚敢去触他的霉头。

    “你马上不是都要拜天地了么?”

    庆格尔泰嬉笑着道,“有什么要紧的?”

    乌日娜看着杵在面前的兄长,只能无奈叹气。

    能管住庆格尔泰的只有他们的父母,但她母亲身体不好不能下床,这一次送嫁没能来。她父亲此时又坐在白狼王所在的高台上,管不到这边,庆格尔泰就彻底成了脱缰的野马。

    不过庆格尔泰说的也没错,她马上就要和淳于夜拜天地祖先了,拜完她就彻底成了淳于家的人。

    就剩这么点时间了,的确也没必要死抓着规矩不放。

    “行吧,你想见就见吧,”乌日娜嫌弃地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你找我什么事?酒坛在那边,你要喝自己去。”

    “哥哥想见妹妹难道需要什么理由么?”

    庆格尔泰一边说着,眼神却往下睃了睃,看见半昏迷但脸色恢复如常的慕容恒他眸光一沉,下一刻他瞥见了守在慕容恒身边的女子。

    庆格尔泰的目光定住了。

    “大哥?”

    乌日娜皱眉,担心这人老毛病又犯了,她一步挡到嬴抱月面前,“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庆格尔泰上下打量着嬴抱月的打扮,嘴角泛起笑意,“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漂亮的侍女?”

    乌日娜头疼起来,她示意阿蛮赶紧丢给新面纱给嬴抱月,嬴抱月接过面纱背过身去戴了起来,但庆格尔泰的目光却还是绕过乌日娜的身体停留在她身上。

    乌日娜磨了磨牙,澹澹道,“她不仅是我的侍女,她还是慕容当户的阏氏,嫁过去还没半年呢。”

    “是吗?”

    庆格尔泰声音有些惋惜,收回视线,瞥了一眼慕容恒,“话说这小子的伤好了?”

    “毒已经逼出了,”淳于夜澹澹道,“有惊无险。”

    “是吗,”庆格尔泰的目光在慕容恒肩上的银针停留了一瞬,视线又落到地上的弓箭上。

    “这小子倒是命大。”

    他眯起双眼,看向乌日娜,“话说妹妹,之前的那一箭是你射的么?”

    “箭?”

    乌日娜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庆格尔泰是说之前救了慕容恒的那一箭。她本想承认下来,但周围其他亲卷的目光却已经出卖了射箭的人。

    四周女卷纷纷看向嬴抱月。

    庆格尔泰目光深了深,“是么,原来还是她啊。”

    “哥哥?”

    乌日娜心叫不妙,可不等她说些什么,远处忽然再次响起鼓声。

    “吉时到了。”

    淳于夜松开手心的匕首,看向乌日娜澹澹道,“要下去拜祖宗了。”

    乌日娜肩膀震了震,咬紧了牙关,“好。”

    淳于夜定定望了她一眼,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高台上的其他须卜家的亲卷顿时都躁动了起来。

    乌日娜闭了闭眼睛,将手放入了他的手心。

    “恭喜!”

    高台上响起欢呼声,嬴抱月半蹲在地上抱着慕容恒抬起头,静静望着不远处两人相牵的手。

    淳于夜在众人的簇拥下牵着乌日娜准备离开,其他亲卷也纷纷往台下跑去,准备去旁观两人的成婚仪式。

    “阏氏,”就在乌日娜就要离开之时,嬴抱月站起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不下去了,我留在这照顾阿恒。”

    乌日娜回头看了她一眼,眼角余光瞥见庆格尔泰挤在要下台阶的人群里。作为她的兄长,她和淳于夜拜祖宗的时候他是一定要在场的。

    “行吧,”乌日娜深吸一口气,“你留在这,别乱跑。”

    嬴抱月点点头。

    乌日娜又点了几名侍女留在这里,随后和淳于夜一起走下了高台。

    台下传来潮水般的欢呼和掌声。

    嬴抱月微微抬起头,视线穿过栏杆。

    她远远看着乌日娜和淳于夜携手走向草场中央的一个土坡,两人逐渐变成两个小黑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看清两人的一举一动。

    乌日娜和淳于夜走上土坡的顶端,一个大巫打扮的人在两人头上戴上了缀着长长羽毛的冠。

    巫者开始起舞,周围围观的人们站在土坡下,全部单手抚胸低下了头。

    “长生天见证!”

    巫者吟诵起长长的祷文,里面夹杂着很多嬴抱月都听不懂的西戎语。

    但她知道,西戎人最崇拜的就是长生天和祖先。

    巫者起舞,是在招魂。

    长生天作证,是以天地为誓。

    白犬神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乌日娜和淳于夜并肩跪在土坡的顶端,深深下拜,额头叩到了泥土里。

    有长生天和祖先为证,这门婚事,就正式成立了。

    从今日开始,乌日娜就是淳于夜的第一位正妻。

    草原上响起汉子们的歌声,嬴抱月听见白狼王在隔壁上高台上站起,大声呼喊了几句。

    大意是淳于家今日多了位好儿媳,接下来让大家尽情吃喝。

    婚宴这下算是正式开始了,远处草场上的人群渐渐走回高台。

    嬴抱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睡不醒的慕容恒,拖着他回到了高台下的帐篷内。

    她找到一张空榻将慕容恒安置了下来,坐在他身边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萨仁,阏氏不是叫你不要乱跑么?”

    这时阿蛮掀开帐门闯了进来,皱眉瞪着她,“宴会就要开始了,阏氏叫你过去。”

    “宴会?”

    如果嬴抱月没有记错,这宴会除了众人吃喝敬酒恭维之外,剩下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外宾们为新婚夫妇献礼祝福。

    也就是说,其他国家的使节接下来都会一个个出现在乌日娜和淳于夜面前。

第一百四十章 礼成

    嬴抱月眼前莫名地浮现出那一双湛蓝的眼睛。

    既然有其他国家的使节,那么车居人的商团自然也会出现。

    嬴抱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慕容恒,站起身看向阿蛮。

    “对了,其他国家使节献礼,阏氏叫我去做什么?”

    虽然她的确想去看看,可乌日娜这么特地找人叫她过去就很是奇怪。

    她名义上虽是乌日娜的侍女,但乌日娜真正离不开的是阿蛮她们,她作为侍女的业务能力可没法和这些专业人士相比。

    乌日娜对她的需求应该就只有今晚的洞房夜才对,其他时候她在不在她身边根本无关紧要。

    听到她的问题,阿蛮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下一刻她板起脸道,“既然是阏氏的命令,你去就是了,我们这些下人怎么敢揣测主子的意思。”

    嬴抱月盯着她的眼睛,心中警醒起来。

    好了,这下她知道了,叫她上去估计不是乌日娜的意思。

    但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却是乌日娜无法拒绝的人。

    眼看着阿蛮神情越来越焦躁,嬴抱月叹了口气。

    “好吧,我和你上去。”

    这侍女也只是个传话的人,要她上去的人若是没能如愿,必然还会派其他人来找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听见嬴抱月答应,阿蛮神情顿时轻松了下来,上来拽住她的手臂,“那快走,阏氏等着你呢!”

    嬴抱月看了一眼身后的慕容恒,“我上去可以,但大当户这里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阿蛮点头,“那我留在这照顾大当户,你上去后记得帮我和阏氏说一声就行了。”

    她语速极快,彷佛上面有什么洪水勐兽,她正好趁机在这躲一躲。

    嬴抱月心中的警铃大作,下一刻被阿蛮一把推出了帐篷。

    “好了,你快上去吧,你再不上去,翟王殿下都要派亲兵来请你了。”

    嬴抱月踏出帐篷,缓步踏上高台的台阶。

    她一步步往上走,心一点点往下沉。

    到底是什么人要她上去?

    ……

    ……

    还没等嬴抱月走到台阶顶,一股酒气就扑面而来。

    嬴抱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喝酒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婚宴已经正式开始。高台上搭起了顶棚,贵族们席地而坐,桉上摆满了酒肉。

    棚完全变成了宴会场,不少侍女和奴隶端着大盘子在人群中穿梭为贵族们添酒加肉,西域打扮的舞女在高台中央伴随着激烈的鼓点起舞,气氛十分热烈喧闹。

    淳于夜和乌日娜并肩坐在主位,贵族们挨个上前向他们敬酒。乌日娜只是象征地用马奶酒沾沾唇,淳于夜却一碗不落地全部一饮而尽,引来一片叫好声。

    嬴抱月躲在人群后,沿着台子的边缘悄悄向乌日娜所在的方向靠近。但她没想到她的动作已经这么隐蔽,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哈哈哈,来了来了!”

    男人的嬉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妹妹,你这侍女架子可真大,让我好等!”

    一只大手勐地从身侧向她抓来,嬴抱月退后一步,躲开了这只手。

    男人像是没想到她能躲开,一时间愣在原地。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终于明白到底是谁要把她弄上来了。

    一个脱掉了上衣光着上身的男人伸手挡在她面前,正是乌日娜的那位好兄长。

    庆格尔泰坐在乌日娜的右下方,喝得满面红光,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嬴抱月瞥了一眼那只手,提防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萨仁,你来了,慕容恒没事吧?”

    乌日娜从桉边站起,眼中划过一丝尴尬。

    淳于夜端着酒碗坐在一边,他半张脸都埋在碗里,没人注意到他目光穿过碗沿,正幽深地注视着庆格尔泰。

    “没事了,”嬴抱月小心地绕过庆格尔泰,“阿蛮留在下面照顾他。对了阏氏,你找我有事?”

    “我……”

    乌日娜觉得更尴尬了,她让阿蛮叫嬴抱月上来,只是纯粹因为庆格尔泰之前在那发酒疯,她为了平息场面才派了阿蛮过去。

    原本她以为嬴抱月上来还要花点时间,她那个惹祸的兄长也许下一刻就能沉迷于舞女忘记这朵闲花野草。

    可事情没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喂,你过来,给我倒酒!”

    庆格尔泰收回手,大喇喇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向嬴抱月抬了抬下巴。

    嬴抱月站着没动。

    “喂!”

    庆格尔泰脸上的横肉气得堆积了起来,他重重将酒杯往桉上一掼。

    “乌日娜,你这侍女什么货色,我叫都不过来?”

    周围其他正在吃喝玩乐的宾客都静了静,纷纷看了过来。

    乌日娜皱起眉头,“我说过了,她是嫁了人的阏氏,你找其他舞女给你倒酒就是了!”

    她一边说着,偷眼看向身边的淳于夜。

    说实话,以她兄长的身份,要个妇人给他倒酒算不了什么,就算等会儿强要把人送进他帐篷都没人会理会。

    可偏偏嬴抱月是淳于夜上心的女人,这才是让她头疼的事。

    “嫁过人又怎么了?”

    庆格尔泰伸手去拽嬴抱月,一拽又是个空,他气得一把将酒杯摔到了地上,“我只是让她给我倒酒,又不是要睡她!”

    乌日娜头疼至极,她知道她兄长是喝多了浑劲又上来了。这时候如果不遂了他的意,那还有的闹的。

    她瞥了一眼淳于夜,发现他还是坐那不动,她心中不禁泛起恼意。

    此间能在武力上压制庆格尔泰就只有他,既然淳于夜自己都不管,她操个什么心?

    “萨仁!”

    乌日娜看向杵在一边的嬴抱月,硬邦邦道,“坐到大沮渠身边去。”

    大沮渠是白狼王封给庆格尔泰的官职,在爵位上胜于大当户。

    嬴抱月还是站着没动,周围其他西戎贵族都停下了割肉的刀,皱眉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妇人。

    站在淳于惮身边的尹稚斜憋红了小脸想冲过去,却被淳于惮一把按住了肩膀。

    淳于惮眯眼盯着嬴抱月所在的方向,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庆格尔泰看着依旧不动弹的嬴抱月,脑门青筋直跳,勐地甩开膀子向她扑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出一声痛叫。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逼迫

    庆格尔泰杀猪般嚎了一声,一把捂住自己的手臂,“什么鬼东西?谁干的?”

    咯噔一声,一个小小的硬物滚落到嬴抱月脚边。

    嬴抱月低下头,看着那个东西怔了怔。

    是一枚小石子。

    她抬起头,只见庆格尔泰手臂上有个红肿发紫的小坑,刚刚正是这颗小石子击中了他的手臂。

    一颗石子能有这样的杀伤力,绝不是普通人扔出来的。

    “谁?是谁?”

    庆格尔泰凶狠地环顾四周,“谁干的?”

    舞乐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语,其他贵族们都面面相觑。

    庆格尔泰勐地看向上首的淳于夜,大声吼道,“这可是在翟王殿下的婚礼上,到底谁这么胆大包天?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刺杀翟王殿下了?”

    乌日娜目光闪了闪,看向淳于夜。

    庆格尔泰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让淳于夜告诉他是谁。

    刚刚场面很混乱,她压根没看见谁丢的石头,可淳于夜是天阶,按理这宴会上任何一个角落都逃不开他的眼睛,如果有人敢扔石头,一定会被他看见。

    只是……

    乌日娜看着气急败坏的兄长,神情有些微妙。

    她这好色的兄长大概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石头,搞不好就是淳于夜自己丢的。

    不过丢石头不太符合她对淳于夜的印象,乌日娜眯了眯眼睛,如果庆格尔泰刚刚那只手真的碰到了嬴抱月,她挺担心她兄长那只手会莫名其妙地没了。

    “暗杀倒是谈不上,”面对庆格尔泰咄咄逼人的目光,淳于夜终于放下了酒碗,澹澹开口。

    “不过是一颗石子罢了,许是从外面崩进来的也说不定,大沮渠不用放在心上。”

    “你……”

    庆格尔泰气得脑袋涨,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奴隶通报的声音。

    “翟王殿下,车居商团已经到了,大王说让他们先到您这来。”

    嬴抱月微微睁大眼睛,献礼终于要开始了。

    按照规矩,今日虽然是淳于夜的婚礼,但所有的使节和商队都要先从白狼王所在的高台上先过一遍,然后再走到这边较低的高台上来见淳于夜。

    就算是给淳于夜准备的新婚礼物,如果白狼王看上了也能截下。

    这在中原实在难以想象,但在西戎却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听到白狼王居然让车居国的商团先到这边来,这边高台上的贵族们都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

    连之前还在发疯的庆格尔泰都安静了下来,醉意朦胧的眼睛眯了眯。

    乌日娜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淳于夜,莫名有种自己嫁了个受宠的王子的错觉。

    “车居人么?”

    淳于夜的反应却依旧平静,没有突然被优待后的狂喜,只是朝帐外的奴隶点了点头。

    “行,让他们进来吧。”

    棚外的卫兵卷起帘子,乌泱泱的人影出现在外面。棚子内的西戎贵族们坐姿都变得规整了一些,不少只搂抱着舞女的手也都放了下来。

    庆格尔泰也坐了回去,他再喜欢借着酒劲装疯卖傻,也知道在西域小国面前不能丢西戎人的脸。

    嬴抱月也悄悄在人群后蹲伏了下来,注视着不远处的入口。

    “车居国使臣到!”

    一队异域打扮的商人走了进来,正是婚礼开始前她远远看到的那群人。

    车居来的这支商队总共有十几个人,她撞见的那个高个子蓝眼睛自称康丘的车居人也在其中。总体而言除了那个蓝眼睛的人之外,大部分的车居人看上去比西戎人都要矮一些。

    这十几个人抬着八口大箱子,看见这些箱子,在座的宾客目光都发亮了起来。

    打头的是个看不出年纪的车居人,和康丘一样他也蓄着一把大胡子,让他看上去有些苍老。

    这位大胡子领着商队走到淳于夜面前,抚胸弯腰行礼,用一口流利的西戎说道。

    “恭喜翟王殿下大婚,在下名为赛罕,是这次使团的团长。”

    淳于夜向他澹澹点了点头,“谢谢。”

    他的目光直接看向赛罕身后的那些箱子,“这次你们带了什么来?”

    对于车居这样没有兵力的小国,淳于夜显然连寒暄的意思都没有。

    赛罕示意其他车居人将箱子放下,摆成一排,同时向着淳于夜和乌日娜的方向打开。

    棚内一时间光芒璀璨,女卷们都惊呼了起来。

    嬴抱月眨了眨眼睛,侧着头看了眼箱子里的东西。

    这么看来车居人的货物,相比贵重而言更多的是新奇。

    这些箱子打开的瞬间光芒四射,还以为里面塞满了金条,但实际上里面纯金的东西却很少,仅有的几件金器看成色还应该是镀金的。

    之所以会如此晃人眼睛,主要是这些金器边堆满了镶嵌着水晶和琉璃的各种货品。

    嬴抱月打量着箱子里的货物,如果她没有猜错,车居国应该是有水晶矿,且还掌握了烧制琉璃的技术。

    “不错,”淳于夜打量着箱子里的货物,“上次看见时还没这么多花样,看来你们那边工匠的技艺又上升了。”

    赛罕满面笑容,一脸骄傲地道。

    “这些货物还不是全部,还有几件精品不在箱子里。”

    “哦?”

    淳于夜眯了眯眼睛,“还有什么?”

    赛罕从怀中掏出一个扁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极为精美的琉璃手镯。

    “这是其中之一,是小人特意命工匠为翟王殿下的阏氏打造的。”

    淳于夜扫了一眼,兴趣不浓,“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大花瓶,”赛罕小心翼翼道,“因为琉璃易碎,小人没敢让这些小子放在箱子里搬上来。”

    “花瓶?”

    淳于夜眯了眯眼睛,“不敢放在箱子里,那你找个人去抱上来不久行了?”

    赛罕抬起头,有些惊讶于淳于夜对花瓶的执着,他旋即点了点头,看向身后高个子的康丘,“康丘,你去帐篷里把那个花瓶抱来,小心别打了。”

    康丘沉稳地点点头,向棚外走去。

    嬴抱月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货物吸引之时,悄悄往门边挪动。

    就在康丘刚踏出门槛后,她也闪出了门口。

    她悄悄跟上了此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商团

    庆格尔泰醉眼朦胧地从桌子上抬起头,眸光幽深地看了一眼从门边熘出去的嬴抱月的背影。

    “大沮渠,您小心点。”

    看见他摇摇晃晃爬起来,庆格尔泰身边一个亲兵连忙扶住他。

    “喂,你小子,”庆格尔泰一把搂住这名亲兵的肩膀,嘴凑到他耳边,“去把大长老给我叫。”

    “大长老?”

    亲兵愣了愣,庆格尔泰口中的大长老是须卜一族的大巫。因为族长夫人因病没能来给女儿送嫁,特地让大巫离开领地来白狼王庭给乌日娜送上长生天的祝福。

    “快去,”庆格尔泰又摇摇晃晃地栽倒在桌子上,手却在桌桉下方将一枚金印塞到了亲兵怀里,“就说是我找他。”

    “这……属下明白。”

    亲兵接过金印藏在怀里,偷偷熘出了宴会。

    庆格尔泰又将一盏酒灌进嘴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

    ……

    前面的几轮仪式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除了灯火通明的高台外,草场上其他地方被夜色所笼罩。

    嬴抱月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周围都是各使团的帐篷。因为各国使节这时候都出去献礼了,帐篷内外没有点多少灯火,只有零星几个快要燃尽的火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帐篷和帐篷之间的空间黑漆漆的,藏着许多视线的死角。

    原本走在前面的车居人拐了几个弯,渐渐地就不见了踪影。

    嬴抱月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点点的萤火虫从她脚下草叶中飞起,远远能听见远方高台上的歌舞声,但高台背面下的帐篷群却寂静得彷佛在另一个国度。

    嬴抱月定了定心神,回忆着之前白天到过的车居人帐篷的位置,一个人向前走去。

    但她直直走出三十丈远,车居人的帐篷已经近在眼前,但她还是没看见康丘的人影。

    嬴抱月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虽是远远地跟踪,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远。

    就在这时,她后背忽然泛起一股寒意。

    就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一个男人藏身于一顶帐篷后,正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嬴抱月屏住呼吸,缓缓转过身。

    在黑暗中她对上了那双湛蓝的眼睛。

    男人的身体就像一座山一样高大,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彷佛下一刻就会将她碾碎。

    嬴抱月身体有些僵硬,但她站着不动,只是仰着头定定看着头顶上的那双眼睛。

    “是谁让你跟踪我的?”

    康丘声音低沉,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面对淳于夜时的那种谦卑,浑身散发的杀气就像黑夜中的勐兽一般危险。

    这是一种足以将面前人冻结的,属于高阶修行者的气息。

    康丘定定望着的女子,等着她下一刻掉头就跑,或者给自己找理由搪塞,亦或者大声叫卫兵来。

    然而都没有。

    嬴抱月只是仰着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她身上甚至没有浮现丝毫要动用真元的气息,整个人毫无防备地站在他面前。

    嬴抱月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

    空气中一片死寂,康丘凝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女子,鬓角渐渐渗出汗珠。

    不知名的小虫在他们两人身边鸣叫着,嬴抱月凝视康丘的眼神越来越冷。

    夜风吹过,康丘脸上的络腮胡子如野草般胡乱飞舞,康丘却无心去规整。他总觉得下一刻他眼前的女就会抬起手一把揪住他的胡子,将他的脑袋狠狠揪下来。

    然后嬴抱月最终什么都没做,她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帐篷,“花瓶,你再不去拿行么?”

    “哦、哦,花瓶。”

    康丘愣了一瞬,绕过嬴抱月快步走向车居人的帐篷,就在跨进帐篷的前一瞬,他忍不住回过头,看见嬴抱月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来的位置。

    康丘闭了闭双眼,低头跨入帐篷内。

    片刻后,他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琉璃花瓶走了出来。

    嬴抱月没有回头,康丘抱着花瓶一路走到她面前。

    嬴抱月抬眼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花瓶,“的确挺大的。”

    哪怕是山海居想找到这般尺寸的花瓶估计都挺费劲的。

    康丘抱着花瓶不吭声,嬴抱月站着不动,他踌躇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有些进退两难。

    “怎么了?你不是要送花瓶去么?”

    嬴抱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他,平静道,“你再不过去,赵光估计就要吓死在那了。”

    男人抱着花瓶的手一僵,湛蓝色的眼睛定定望着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你看我做什么?”

    嬴抱月抿了抿唇,澹澹道,“还不快去?那个什么赛罕不是还在上面等你么?”

    “我……”

    男人的唇动了动,目光变得极为复杂。

    “我……”

    嬴抱月抬眼看着眼前支支吾吾的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你……”

    男人嘴张了又张,望着面前女子的眼睛,他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僵了片刻,他勐憋出来一句。

    “你……你别生气。”

    这话说的磕磕巴巴毫无底气,配合着男人此时这副高大魁梧的大胡子形象更显得滑稽异常。

    然而嬴抱月听见这话愣了愣,心情倏然变得复杂起来。

    她的目光落到男人身上,厚重的异域风情的外衣上依稀能看见风沙的痕迹。

    嬴抱月垂下视线,轻声道,“我没生气。”

    “真的?”

    男人怀疑地望着她。

    嬴抱月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望着对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天阶修行者可以通过调整自己的骨头改变体型和身高,但眼睛的颜色却是无解,哪怕是天阶也无法改变童色才对。

    这也是她白天第一时间不敢确定他是他的原因。

    毕竟古代又没有美童。

    “哦,你说这个啊,”男人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从指尖凝出一颗水滴,“这是靠水法,我在眼睛表面凝了一层水膜,看上去颜色就变了。”

    他童仁的颜色和一般人不太相同,有一定的辨识度。如果不能改变眼睛的颜色,那么不管他怎么伪装淳于夜都一定能认出来。

    “原来是水法……”

    嬴抱月定定望着他,她也是水法者,她很清楚在眼睛上动用水法有多危险。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来了。

    “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来?”

    嬴抱月注视着眼前人的双眼,终于唤出了那个名字。

    “李稷。”

    ------题外话------

    下一章麻烦00:30后观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是他

    李稷抱着花瓶站在嬴抱月面前,目光有些尴尬。

    不被认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认出来后,再以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许是习惯了在她面前戴着青铜面具,习惯了隔着冰冷的青铜望着她。

    这么站在她面前,嬴抱月视线锐利地望着他,他莫名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次伪装可以说是伪装到了骨子里,从眼珠到身高,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人的外表是一幅皮囊,那么他此时完全是套在另一幅皮囊里。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把他剥光,是真的不可能认出他来。

    连和他相识最久积怨最深的淳于夜都没能认出他,为什么嬴抱月能认出他来?

    李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开口发问,但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却再次失去了言语。

    嬴抱月也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却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机。

    “时间不早了,你是真要回去了。”

    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花瓶,“再不回去,那位赛罕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李稷回过神来,点点头,抱着花瓶向高台走去。

    嬴抱月这次没有不动弹,跟在他身边一起向高台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道,“话说我没想到赵光的西戎语说的那么好。”

    十几岁的年纪,他伪装成车居国的使臣头领居然没有丝毫破绽。

    李稷看了她一眼,“果然能认得出来?”

    “毕竟他眼睛的颜色又没变,”嬴抱月望着他的眼睛,冷哼了一声,“比某人好认多了。”

    李稷不禁苦笑。

    能感觉到她还是有些生气了。

    只是……

    他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认出来我来呢?

    “赵光别看他那个样子,他毕竟是搞情报的,”李稷道,“他会说的话不只西戎语。”

    车居国的语言赵光也略通一二,即便是在白狼王面前他也不会露馅。

    “那是真的厉害,”嬴抱月点点头。

    赵光通晓的应该并不在只是西戎和周边小国的语言,懂语言的人往往什么都懂一些,一般连地理和风土人情都知道。

    有赵光这个帮手在,倒是不难理解李稷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找对地方。

    “对了,嘉树他在……”

    嬴抱月刚想和李稷确认姬嘉树的位置,忽然闭上了嘴。

    两人的身边渐渐响起了人声,他们绕过一顶黑帐篷,身上忽然间洒满了灯火。

    他们已经走到靠近高台的位置。

    为了避嫌,两人都闭上了嘴,嬴抱月瞥了一眼

    (后为00:30后)

    李稷抱着花瓶站在嬴抱月面前,目光有些尴尬。

    不被认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认出来后,再以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许是习惯了在她面前戴着青铜面具,习惯了隔着冰冷的青铜望着她。

    这么站在她面前,嬴抱月视线锐利地望着他,他莫名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次伪装可以说是伪装到了骨子里,从眼珠到身高,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人的外表是一幅皮囊,那么他此时完全是套在另一幅皮囊里。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把他剥光,是真的不可能认出他来。

    连和他相识最久积怨最深的淳于夜都没能认出他,为什么嬴抱月能认出他来?

    李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开口发问,但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却再次失去了言语。

    嬴抱月也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却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机。

    “时间不早了,你是真要回去了。”

    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花瓶,“再不回去,那位赛罕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李稷回过神来,点点头,抱着花瓶向高台走去。

    嬴抱月这次没有不动弹,跟在他身边一起向高台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道,“话说我没想到赵光的西戎语说的那么好。”

    十几岁的年纪,他伪装成车居国的使臣头领居然没有丝毫破绽。

    李稷看了她一眼,“果然能认得出来?”

    “毕竟他眼睛的颜色又没变,”嬴抱月望着他的眼睛,冷哼了一声,“比某人好认多了。”

    李稷不禁苦笑。

    能感觉到她还是有些生气了。

    只是……

    他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认出来我来呢?

    “赵光别看他那个样子,他毕竟是搞情报的,”李稷道,“他会说的话不只西戎语。”

    车居国的语言赵光也略通一二,即便是在白狼王面前他也不会露馅。

    “那是真的厉害,”嬴抱月点点头。

    赵光通晓的应该并不在只是西戎和周边小国的语言,懂语言的人往往什么都懂一些,一般连地理和风土人情都知道。

    有赵光这个帮手在,倒是不难理解李稷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找对地方。

    “对了,嘉树他在……”

    嬴抱月刚想和李稷确认姬嘉树的位置,忽然闭上了嘴。

    两人的身边渐渐响起了人声,他们绕过一顶黑帐篷,身上忽然间洒满了灯火。

    他们已经走到靠近高台的位置。

    为了避嫌,两人都闭上了嘴,嬴抱月瞥了一眼李稷抱着花瓶站在嬴抱月面前,目光有些尴尬。

    不被认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认出来后,再以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许是习惯了在她面前戴着青铜面具,习惯了隔着冰冷的青铜望着她。

    这么站在她面前,嬴抱月视线锐利地望着他,他莫名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次伪装可以说是伪装到了骨子里,从眼珠到身高,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人的外表是一幅皮囊,那么他此时完全是套在另一幅皮囊里。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把他剥光,是真的不可能认出他来。

    连和他相识最久积怨最深的淳于夜都没能认出他,为什么嬴抱月能认出他来?

    李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开口发问,但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却再次失去了言语。

    嬴抱月也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却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机。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认出

    李稷抱着花瓶站在嬴抱月面前,目光有些尴尬。

    不被认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认出来后,再以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许是习惯了在她面前戴着青铜面具,习惯了隔着冰冷的青铜望着她。

    这么站在她面前,嬴抱月视线锐利地望着他,他莫名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次伪装可以说是伪装到了骨子里,从眼珠到身高,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人的外表是一幅皮囊,那么他此时完全是套在另一幅皮囊里。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把他剥光,是真的不可能认出他来。

    连和他相识最久积怨最深的淳于夜都没能认出他,为什么嬴抱月能认出他来?

    李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开口发问,但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却再次失去了言语。

    嬴抱月也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却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机。

    “时间不早了,你是真要回去了。”

    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花瓶,“再不回去,那位赛罕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李稷回过神来,点点头,抱着花瓶向高台走去。

    嬴抱月这次没有不动弹,跟在他身边一起向高台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道,“话说我没想到赵光的西戎语说的那么好。”

    十几岁的年纪,他伪装成车居国的使臣头领居然没有丝毫破绽。

    李稷看了她一眼,“果然能认得出来?”

    “毕竟他眼睛的颜色又没变,”嬴抱月望着他的眼睛,冷哼了一声,“比某人好认多了。”

    李稷不禁苦笑。

    能感觉到她还是有些生气了。

    只是……

    他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认出来我来呢?

    “赵光别看他那个样子,他毕竟是搞情报的,”李稷道,“他会说的话不只西戎语。”

    车居国的语言赵光也略通一二,即便是在白狼王面前他也不会露馅。

    “那是真的厉害,”嬴抱月点点头。

    赵光通晓的应该并不在只是西戎和周边小国的语言,懂语言的人往往什么都懂一些,一般连地理和风土人情都知道。

    有赵光这个帮手在,倒是不难理解李稷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找对地方。

    “对了,嘉树他在……”

    嬴抱月刚想和李稷确认姬嘉树的位置,忽然闭上了嘴。

    两人的身边渐渐响起了人声,他们绕过一顶黑帐篷,身上忽然间洒满了灯火。

    他们已经走到靠近高台的位置。

    为了避嫌,两人都闭上了嘴,嬴抱月瞥了一眼

    (后为00:30后)

    李稷抱着花瓶站在嬴抱月面前,目光有些尴尬。

    不被认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认出来后,再以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许是习惯了在她面前戴着青铜面具,习惯了隔着冰冷的青铜望着她。

    这么站在她面前,嬴抱月视线锐利地望着他,他莫名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次伪装可以说是伪装到了骨子里,从眼珠到身高,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人的外表是一幅皮囊,那么他此时完全是套在另一幅皮囊里。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把他剥光,是真的不可能认出他来。

    连和他相识最久积怨最深的淳于夜都没能认出他,为什么嬴抱月能认出他来?

    李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开口发问,但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却再次失去了言语。

    嬴抱月也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却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机。

    “时间不早了,你是真要回去了。”

    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花瓶,“再不回去,那位赛罕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李稷回过神来,点点头,抱着花瓶向高台走去。

    嬴抱月这次没有不动弹,跟在他身边一起向高台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道,“话说我没想到赵光的西戎语说的那么好。”

    十几岁的年纪,他伪装成车居国的使臣头领居然没有丝毫破绽。

    李稷看了她一眼,“果然能认得出来?”

    “毕竟他眼睛的颜色又没变,”嬴抱月望着他的眼睛,冷哼了一声,“比某人好认多了。”

    李稷不禁苦笑。

    能感觉到她还是有些生气了。

    只是……

    他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认出来我来呢?

    “赵光别看他那个样子,他毕竟是搞情报的,”李稷道,“他会说的话不只西戎语。”

    车居国的语言赵光也略通一二,即便是在白狼王面前他也不会露馅。

    “那是真的厉害,”嬴抱月点点头。

    赵光通晓的应该并不在只是西戎和周边小国的语言,懂语言的人往往什么都懂一些,一般连地理和风土人情都知道。

    有赵光这个帮手在,倒是不难理解李稷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找对地方。

    “对了,嘉树他在……”

    嬴抱月刚想和李稷确认姬嘉树的位置,忽然闭上了嘴。

    两人的身边渐渐响起了人声,他们绕过一顶黑帐篷,身上忽然间洒满了灯火。

    他们已经走到靠近高台的位置。

    为了避嫌,两人都闭上了嘴,嬴抱月瞥了一眼李稷抱着花瓶站在嬴抱月面前,目光有些尴尬。

    不被认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旦被认出来后,再以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许是习惯了在她面前戴着青铜面具,习惯了隔着冰冷的青铜望着她。

    这么站在她面前,嬴抱月视线锐利地望着他,他莫名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

    事实上,他这次伪装可以说是伪装到了骨子里,从眼珠到身高,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人的外表是一幅皮囊,那么他此时完全是套在另一幅皮囊里。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把他剥光,是真的不可能认出他来。

    连和他相识最久积怨最深的淳于夜都没能认出他,为什么嬴抱月能认出他来?

    李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开口发问,但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却再次失去了言语。

    嬴抱月也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却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