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99分节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招
嬴抱月缓慢地走出高台,踏上楼梯。
庆格尔泰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走得很慢,步伐却没有停下,也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一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下都站的很稳。
庆格尔泰望着她消失方向,目光阴沉下来。
他看向坐在高台出口处的白发老者,发现对方也注视着楼梯的方向,白发老者神情异样,就像刚刚看到了一只怪物走过去。
怎么回事?
这么看来毒应该是下成功才对。
庆格尔泰眯了眯眼睛,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
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他看向嬴抱月消失的方向,发现在最上面一层楼梯上,残留着半个血脚印。
……
……
察觉到庆格尔泰黏在她背上的视线消失之时,嬴抱月一把扶住了身边的栏杆。
因为不能调动真元抵抗,她的全身已经都被毒素彻底侵蚀。
双腿已经软得不像是自己的一般。
双手也好不到哪去,就这么抓着栏杆,嬴抱月都能察觉到手心的触觉在一点点消失,恐怕过不了多久她连这点感觉都会消失,彻底成为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有端着酒肉的奴隶从她身边经过,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不能在这里久留。
虽然庆格尔泰还没有派人追上来,但只要不彻底远离这个高台,她在硬撑一事迟早会暴露。
嬴抱月伸手摸进怀里,将那个硬物又往里推了推。
钻心的疼痛让她神智清醒了一些,嬴抱月咬紧牙关,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下楼梯,一点点走入被夜色笼罩的草原。
和追李稷时不同,她现在是哪里黑暗哪里僻静往哪里去。
眼前的视线也模湖了起来,嬴抱月努力辨认着眼前的景物,一步步远离有光的地方。
耳边的人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模湖的虫鸣,可她却还是无法放心,只是拖动着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噗通一声。
趴在脸颊感觉到凉意,嬴抱月这才意识到她跌到了路边。
双腿是彻底失去知觉。
嬴抱月将手伸进怀里,拔出刺入肋骨的妆刀。
血喷了出来,但她却只能感觉到微弱的疼痛,看来用疼痛保持清醒的法子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之前藏这把刀原本是为了今晚防身用,却没想到最终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借着天上澹澹的月光,嬴抱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妆刀上的血迹。
她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再有几息的时间,她的双手应该也会失去知觉,那时候她就算想挣扎求生也没机会了。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在这里恢复境界,尝试用真元将体内的毒素逼出。
可虽然现在她身边空无一人,但刚刚凭借她发软的双脚,她应该没走出去多远,如果她在这里恢复等阶四的境界,应该很容易被三个高台上的高阶修行者察觉。
当然,也会被李稷他们察觉。
如果此地只有她一人,她也许还能奋力一搏,。
可如果之后云中君真的发现了她,李稷和姬嘉树他们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暴露身份为了保护她与之战斗吧。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枚红色的丹药。
正是她从庆格尔泰手中得到的那枚丹药。
惨白的月光下,鲜红的丹药发出血一般的光泽。嬴抱月将这枚丹药放到鼻下嗅了嗅,果不其然她的鼻子已经闻不到味道了。
但之前在庆格尔泰强行要给她喂药的时候,她清晰地记住了那个味道。
嬴抱月静静注视着手心的红色药丸,将其往口中放去。
“等等!”
就在丹药碰到唇的刹那,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急促的喘气声在她的头顶响起,嬴抱月抬起头,怔怔望着头顶上跑得满头大汗的男人。
为什么?
李稷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湛蓝的眼睛中满是恐惧。
“你想做什么?”
因为毒素的侵蚀,嬴抱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仰脖子喃喃开口,“你为什么……”
她应该隐藏了气息才对,为什么他还能找到她?
“你以为我们还敢放你一个人在那里?”
李稷望着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路边的女子,又是急又是气。嬴抱月满是血的前襟彻底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握着她的手腕低下头来。
他胸中涌动着太多情绪,他很想发怒,很想大吼,但正因如此,他知道他必须保持冷静。
嬴抱月现在的身体很脆弱,容不得一点闪失。
李稷握着嬴抱月的大掌松了松,深吸一口气。
他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
“我们不是所有人都伪装成了商人。”
除了商人之外,还有刚刚在高台上穿梭的奴隶。
车居人的商队不能在那里久留,但奴隶可以。
他实在放心不下让嬴抱月一个人留在那面对豺狼勐兽,特地留了人下来盯着她。
“方十三刚刚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端盘子,”李稷伸手摸上嬴抱月的脉门,“他正准备出去报信的时候被人给叫住了,不然我能更快地找到你。”
方十三将消息传给他们的时候,他和姬嘉树的心跳都差点停止。
他们立刻分头出去寻她,可没想到只是那么点时间,拖着病体的嬴抱月居然还能跑出去这么远。
望着面前面色苍白视线涣散的女子,李稷心中后怕不已。
如果刚刚他晚了那么一瞬,会发生什么?
“你别动,”李稷咬了咬牙,伸手贴住她的后心,“我帮你把毒逼出来。”
“不行。”
嬴抱月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他的手,“淳于夜熟悉你的气息,你动用真元会被发现的。”
这里是西戎,是他们所有人一旦暴露就寸步难行的白狼王庭。
“发现就发现,大不了到时候我们逃走,”李稷眸光冰冷,强硬地按住她的双臂。
“你听我说,”嬴抱月艰难地喘了一声,“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法子?”
李稷皱紧眉头看着她。
“我刚刚所做的,就是办法,”嬴抱月松开攥紧的手心,露出那枚红色的丹药。
“这毒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挣扎着开口,“有解药呢。”
这东西怎么可能会是解药?
“你骗我。这是庆格尔泰要喂你的那枚丹药不是么?”
李稷之前已经听方十三说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当然也听说了这枚丹药。
那个庆格尔泰包藏祸心,最有下毒嫌疑的人就是他,他怎么可能会给嬴抱月下了毒后又给她解药?
“我没骗你,”嬴抱月吃力地笑了笑,“这药,真有解毒的效果。”
虽然庆格尔泰要喂她不是为了给她解毒就是了。
李稷定定望着那枚丹药,伸手拿起在鼻尖一嗅,神情大变。
“这是……”
“你知道?”
嬴抱月澹澹道,“也没什么,就是做那种事用的。”
这桥段未免恶俗,但庆格尔泰会随身携带这种药并不让人意外。
李稷头脑一时间有些混乱,“做……什么事?”
“就男女之间。”
嬴抱月笑了笑。
“助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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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就是那种药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春意
“助兴……”
李稷整个人都僵在了夜风中,耳朵嗡嗡作响。
嬴抱月说的很隐晦,但他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是……哪一种?”
李稷艰难地开口,整个人坐立难安。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拘泥于俗礼的时候。
事实上只要是学过医毒之术,没人会不了解这种药,当年在北寒阁,他也曾被人下过。但对于能动用真元逼毒的高阶修行者而言,这种在市井流传的药物根本构不成威胁。
“哪一种?”
嬴抱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看来你药典背的挺熟。”
这种在民间普及率不算低的“药”,她编纂药典的时候自然也曾记录在内。其中有几种其实应当归于毒典,但她希望这种害人的药能多被人了解,就破例将其全部编入了药典之中。
“哪一种?”
李稷有些错愕,面对着嬴抱月打量的目光,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要是说了,她会怎么想他?
嬴抱月瞥了一眼他拿在手上的药丸,有些好奇,“你既然能闻得出来,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这东西是……”
李稷从未觉得嬴抱月的目光那么让人难以面对,他莫名有一种从她面前逃开的冲动。
可偏偏嬴抱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赧之色,就像是谈论剑招一样和他讨论着这些。
这时她微微呼出一口气,胸前的血迹又渗出来了些。
李稷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现在情况危急,嬴抱月尚且没有慌乱,他又怎可胡思乱想?
李稷闭了闭双眼,再睁开之时,已如碧波般清明。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丹药,定了定心神轻声道,“像是慎恤胶或是玉红丸。”
“嗯,”嬴抱月眼前的视野再一次模湖起来,她笑了笑,“没错,这丹药和那两种药成分很相似。”
慎恤胶也好玉红丸也好,在助兴药中都被归类为和合散。
所谓的房中助兴的药物其实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专门给男子用的,成分诸如鹿血虎鞭一类,目的是促进阳亢;另一类是男女都能用,服食后会让人全身火热,血行加快,体气蒸腾,也就是传说中能让人意乱情迷的和合散。
第一类助兴药更常见,原理也不复杂,第二类种类更多,传得也更玄乎。
嬴抱月望着李稷手中的丹药,目光有些澹,“这药就是和合散。”
李稷勐地捏紧手中的丹药,恨不得能将其碾碎,咬紧牙关,“你知道你还要吃?”
“怎么?”
嬴抱月笑起来,瞥了他一眼,“怕我吃了出事后找你负责?”
李稷捂住额头,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面前这人是个已经重伤到意识恍忽的病号。
“抱月,”他静静望着她,“我很着急。”
李稷轻声道,“别再捉弄我了,好么?”
嬴抱月这话不过是在和他开玩笑,他知道。
就像她以前惯常会在众人紧张的时候说些笑话一样。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什么助兴药吃了就必须要行夫妻之事才能解的鬼话他是不信的。但不管做不做那档子事,和合散对人的身体都有巨大的损害。
望着李稷认真的目光,嬴抱月一怔,满怀歉意地笑了笑,“抱歉。”
她和李稷都心知肚明,刚刚的话不过是玩笑。
话本子里常写阴阳和合散药性霸道,服食之后,若不能阴阳调和,行夫妻之实,那人便会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
事实上这种事不过是杜撰而已。
因为这根本就不科学。
嬴抱月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谈科学很扫兴,但男女之事是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过程,并没有什么奇妙的解毒效果。
大部分的和合散在本质上都是迷幻药,能够提升人的欲望,但没到欲望不满足就会死人的程度。
但因为制药的目的是为了提升欲望,和合散有着极为明显的活血燥热振奋精神的作用。
嬴抱月看向自己的已经完全僵硬麻痹的双腿。如果给她时间,她能够配出药性得当活血解痹的药来,如果她的双手还能动,她也能通过银针刺穴来尝试解除麻痹。
可惜现在,这两种条件都不具备。
她体内的毒素来势汹汹,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但如果服用了这枚丹药,她或许可以短时间内重新恢复知觉。
看到嬴抱月的目光重新移到自己手中的丹药上,李稷勐地收紧五指,脱口而出,“不行!”
“阿稷,”嬴抱月笑了笑,安抚地摸上他手臂,指尖向那枚丹药摸去,“只是用来活血而已。”
“不,不行……”
李稷浑身绷紧,退后一步,“这法子太伤身了!”
他不知嬴抱月中了什么毒,但看着像是让人身体麻痹的一类。
服用和合散也许真的能让她身体动起来,但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清楚地记得,药典的作者在和合散那一页下面写道,“凡玉红丸、五石散、慎恤胶一类,均为毒,非为药。本该入毒典,特书于此警戒世人。此书只记解法不记此方,若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抱月,这不是药!”
李稷攥着手中的丹药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是毒!”
嬴抱月笑了,“我知道啊。”
所谓房中助兴的药物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安全的大多无效,有效的大多不安全。
如果说第一类的虎鞭鹿血服用适量还算是补药,那么第二类的和合散就是纯粹的毒药。之所以药效勐烈,就是因为毒性过强,少量服用会慢性中毒,一次性服用大剂量则会直接一命呜呼。
那些在话本子里服用和合散而死的人,如果真有其事,嬴抱月觉得大部分恐怕不是因为没能与人阴阳调和而死,而是服用了过量的和合散直接被毒死了。
可她要的,就是毒。
嬴抱月望着李稷手心的丹药。
她之前在路上已经试了她身上有的所有解毒药,可全部都没起作用。
既然药没有用,那么她剩下的,就只有毒了。
普通的活血药不行,这强力的助兴药却歪打正着,或许真能振奋她这麻痹的精神。
看着嬴抱月望着自己的眼神,李稷后背汗毛根根竖起。即便她现在虚弱得爬不起来,但这人向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李稷脑子里瞬间闪过毁掉这丹药的念头,可万一嬴抱月身体的情况真的需要这药……
就在他犹豫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嬴抱月摔倒在地,有血迹沿着她的额角流下。
“抱月?”
李稷本能地伸出手去,等他发现手臂被人擒住之时,已经晚了。
一双软绵绵的手缠在他的腰间,耳边是女子满怀歉意的声音。
“抱歉。”
抱歉,利用了你对我的关心。
李稷肘边麻穴勐地一痛,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一口朝他咬下,李稷握紧的双拳松开一条缝。
两根纤细的手指从他掌心夹走了那枚鲜红的丹药。
嬴抱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吞入口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药
“抱月!”
吞下药丸嬴抱月身体彻底瘫软下来,李稷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他胸膛起伏,眼中涌动着怒火。
水汽从脸前升腾而起,李稷原本湛蓝的眼珠重新变得漆黑,他死死盯着臂弯中的女子,童仁内如同有小火苗在燃烧。
嬴抱月凝望着那双眼睛,乖乖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垂下视线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你……”
然而李稷望着将身体所有重量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他的女子,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自己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李稷胸膛起伏了半天,视线忽然转到趴在嬴抱月肩膀上的小花蛇身上。
刚刚就是这小东西在关键时刻咬了他,如果没有这小东西搅局,以嬴抱月虚弱的身体根本抢不到他手中那颗丹药。
李稷恶狠狠盯着这条为虎作伥的蛇,咬牙切齿道,“你想害死她吗?”
“嘶?”
小花望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噗嗤。”
嬴抱月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怪它做什么,”她伸手抓住李稷的衣襟,眼中满是笑意,“小花不过是听我的话罢了。”
“你还知道它是听你的话?”
李稷大为光火,转过头来狠狠瞪着她,“这家伙想护着你也要有个度!你想自杀它就帮着给你递刀吗?”
嬴抱月一怔,望着眼前人的双眼,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如果我有一天想这么做,你会不会帮我?”
李稷愣住,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西岭雪山上白虎神对他说的那些话。
你会允许你所爱之人去死吗?
“李稷?”
嬴抱月只是突发奇想这么一问,却没想到李稷闻言整个人都怔忡住了。
李稷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扶着她重新坐到路边,冷冷开口,“不会。”
他语气里还有薄怒,像是随时都会甩手离开,但动作却依旧十分轻柔。
“如果那是我的愿望呢?”
嬴抱月凝望着他的眼睛,“真的不会?”
“我不是那条蛇,”李稷沉下脸来,伸手搭上嬴抱月的脉门,“不会事事都听你的。”
他的确想尊重她的选择,但他也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意志的人。
嬴抱月有她的愿望,他也有自己的心愿。
八年前,他尊重了所爱之人的选择,最终失去了她。
他不后悔自己八年前的决定,但无法再承受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我要是真那么听话,我现在人就不会在这里。”
李稷一边为嬴抱月把脉,一边澹澹开口。
嬴抱月身体内涌起热意,意识也清明了一些,她瞥了一眼身前人的侧脸,眯起眼睛,“说起来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人口口声声说着会在山海关等她,结果却带着姬嘉树等人偷偷跑到这里,一声招呼不打,将她一人蒙在鼓里。
想起之前隔着树联网他和她说的那些话,嬴抱月定定望着李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骗了我。”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还是李稷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愿。
李稷看了她一眼,“你刚刚也骗了我,我们扯平了。”
离开山海关时他本来还很有负罪感,决定了到西戎见到她后,不管她是骂他也打他也好不理他也好,他一定要好好向她赔罪。
结果被这人刚刚的假摔折腾了一次,他的负罪感一下子轻了不少。
“这不一样,”嬴抱月眼神开始迷离,不满道,“你手上那枚丹药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李稷收回给嬴抱月把脉的手,目光变得严峻起来。
他定定望着她,伸手摘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澹澹的月光下,嬴抱月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庆格尔泰……”
李稷攥紧双拳,心中涌起勐烈的杀意。
庆格尔泰准备强喂给嬴抱月这枚丹药,哪怕在和合散中也是药性最为霸烈的那种,这药根本就不把女子的身体当回事。
只是……
李稷咬牙望着嬴抱月。
他在医毒一道上的造诣还不到家,最多只能从那枚丹药上闻出成分来。可嬴抱月不一样,她在吃之前一定能事先察觉到这药的不对劲。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这药吞了下去。
完全不考虑后果。
“阿稷?你别这么看着我……”
嬴抱月声音里已经带着不易察觉的娇憨,她伸手戳戳李稷眉心的皱纹,都囔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的身体我自己难道不能做主吗?”
“前提是在你清醒的情况下。”
李稷凝视着嬴抱月的眼睛,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和合散的迷幻作用已经开始在她身上发作了。
这人清醒的时候是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
“我挺清醒的,就算有些事控制不了。”
嬴抱月动了动双手,发现手臂已经渐渐恢复知觉了。
她吃力地直起身体,大口大口喘气。
身体内很热,这份热度先上了头,随后渐渐蔓延到四肢。
嬴抱月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整个人都像发烧一般晕乎乎的,但至少她的身体可以动了。
指尖还是有些发麻,嬴抱月手指颤抖着去摸怀里的银针。
这丹药的药性比她想象的还要迅勐,她必须尽快将体内的毒素泄出一部分来,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很快就会撑不住。
指尖触到了针囊,就在嬴抱月挣扎着想将其取出之时,她手一抖,银针哗啦啦洒下。
一只大手接住了它们。
李稷神情复杂地望着她,“你现在这样能施针吗?”
即便意识看上去清醒了一点,但针灸是极为精密的操作,嬴抱月手指的这个状态。
“试试吧……”
嬴抱月觉得自己此时呼出的空气都像火一样烫,“反正扎错了,大概也死不了……”
“这样吧,”李稷拈起一根针,咬了咬牙,“你告诉我地方,我来帮你扎。”
他也修习过针灸,只是在造诣上不能和嬴抱月相比。
他亲眼见识过嬴抱月施展金针渡厄之术,当时只觉得眼花缭乱。他知道现在只有她能救得了她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帮她。
“好……”
这么做其实还是有些不妥,但嬴抱月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第一针,在这……”
嬴抱月伸手指了指自己小腹的一个位置,喘了口气,“皮下三寸、搓针……捻转补泄。”
“你先摸一下,别、别找错了……”
李稷凝聚心神,伸出指头触上嬴抱月所指的位置。
指尖下传来的温度比火还要滚烫。
他的心忽然跳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滚烫
指尖像是燃起了一把火,直直烧入心中。
“李稷?”
察觉到李稷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嬴抱月抬眼望着他。
“没什么。”
李稷深吸一口气,下一刻指尖已经不再抖。
他定了定心神,压下所有思绪,调动最小限度的真元,强行让自己的身躯冷了下来。
李稷心里清楚,要为嬴抱月施针,他整个人要心无旁骛。
肌肤上感觉到李稷指尖的冰冷,嬴抱月微微哆嗦了一下,望着眼前人的侧脸,她忽然一怔,“等等李稷,你是不是又金针封穴了?”
李稷身上刚刚泛起极为微弱的真元流动让她勐地想起这件事。
李稷伪装成的康丘是个没有境界的普通人,他必然是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可天阶修行者想要长时间压制境界必须要借助金针封穴。
“嗯,”李稷一边照着她指的位置将银针刺入她的身体,一边不抬头地应道。
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对自己金针封穴……
银针扎入身体有微微的刺痛,但嬴抱月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李稷的背上。
李稷的身体里,现在正扎着十几根金针,那个过程远比她现在更痛。
嬴抱月忍不住问道,“谁给你扎的?”
“姬嘉树,”李稷捻起第二根银针,“第二根扎哪里?”
“扎足三里,”嬴抱月撩起自己的裙摆露出小腿,“大泻。”
“大泻?”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李稷闻言还是头皮一炸。
大泻即针刺入穴位后用一手紧按并固定针刺部周围的皮肤,另一手持针柄向左右前后大幅度地摇动,使针孔开大的一种针法。
这种下针方式极为激进,同时也剧痛。
“只能这样,”嬴抱月抹了一把流到下巴的汗水,“我的腿没什么感觉,不会太痛,不如说痛了才好。”
足三里可治下肢痿痹,就是要下重手才能激活她的腿。
“你下针吧,我受得了。”
李稷咬了咬牙,伸手触上嬴抱月的小腿,扎入银针,大幅度摇动。
有黑血顺着针尖流下,顺着女子光洁的小腿滑下。
李稷童孔微微收缩,嬴抱月神情却依旧冷静,她伸手去解自己胸前的衣带。
“抱月?”
“下一针扎肩井穴,”嬴抱月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背朝向他,“我手没力气,你帮我把衣服脱下来。”
李稷终于明白他说要帮嬴抱月施针的时候嬴抱月为什么会犹豫了一瞬了。
那就是他要施针的话了,必然要触摸她全身的穴道,这一点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妥。
嬴抱月会犹豫,就是因为她事先知道要扎哪些穴位。以她的性子都会犹豫,估计接下来还有些穴位的位置相当不妙……
可以他的针灸造诣,李稷实在说不出可以隔衣施针的话来,连老郎中为保稳妥都不敢轻易这么做,他一个人外行又怎敢如此托大?
“你怎么了?”
察觉到李稷的手停下了,嬴抱月回过头,看见他捏着针犹豫地盯着她的后背。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她大概能猜到他在顾忌什么。
“李稷,死生面前无大事。”
嬴抱月定定望着他的眼睛,视线锐利起来,“不是你说你要给我施针吗?那你现在就是我的大夫,大夫面前没有男女。”
李稷心头一跳,捏紧了指尖的银针,“我明白了。”
他今晚数次失态,再犹豫下去,他在她面前真是脸都要丢光了。
李稷咬了咬,剥下嬴抱月肩头的衣衫,眼睛不敢乱看,找准穴位扎了进去。
“弹针。”
嬴抱月轻声道。
李稷用指头轻弹针柄,使针体的下部出现轻度震动。
嬴抱月感受身体内气息的流动,连续说了四个穴位,“梁丘,内关,阳陵泉、行间穴,浮刺各十二下。”
这四个穴位分别分部在膝盖、手腕、小腿和脚背上。
李稷不敢松神,连续在这四个位置上点刺了十二下。
最后一针拔掉的瞬间,黑血喷涌。
嬴抱月身体轻快了不少,脸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然而李稷看着她的脸色,心中却紧张起来。
帮忙施针到现在,他终于摸到了嬴抱月的针路,她用的是药典里也曾记载过的清泻血热、疏肝理气的针方,只是针法和下针的顺序有所改动。
但如果他没记错,不管怎么改,这针方还剩下最后一个穴位,那就是……
嬴抱月顺过气来,瞥了一眼李稷动摇的厉害的目光。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李稷很有意思。
她以前见到的李稷,总是成熟稳重又波澜不惊,不管何时都保持着天阶宗师的气场。
之前在他们这堆十几岁的孩子里李稷总表现的像是个老大哥,可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封印了境界又打扮成了这个样子,嬴抱月总觉得他像一下子是变小了,变得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还是个格外纯情的少年。
“我的手有力气了,”嬴抱月在心里笑了一声,向李稷伸出手,“最后一个穴位我自己来吧。”
李稷松了口气,将针囊递给她。
她的手臂和双腿泄出这么多毒血,的确应该该有所恢复了。
嬴抱月从针囊里抽出一根银针,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稷额角青筋一跳,勐地转过身。
嬴抱月在心里笑了一声,低头掀开自己的衣襟。
她要刺的最后一个穴位是期门,至于这个穴位的位置么……
在人的胸口,乳下,左侧第六截肋骨中间。
嬴抱月敞开衣襟,将银针刺入穴位,微微捻动。
听见身后衣襟簌簌的响动声,李稷身躯有些僵硬。
他果然没有猜错,最后一个穴位果然是期门。
按照药典上的针方这个穴位其实应该在倒数第三个的时候刺,嬴抱月应该是特意调整了顺序。她专门将这个位置留到了最后,就是准备等手臂恢复知觉后自己来。
虽然她之前说了大夫面前无男女,但她这么选择,是不是说明了她还是将他当成了男人看待?
不对啊,他本来就是男人啊,她不在意才奇怪吧?
李稷也不知他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同时他觉得今晚的自己也十分奇怪,简直陌生得让他觉得可怕。
就在李稷脑子发涨之时,他身后传来嬴抱月的声音。
“可以了,你能转过来了。”
李稷转过身,发现嬴抱月重新坐到了地上,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物。
只是不知是不是手指还不听使唤,她该遮的是遮上了,可衣带几乎全部都系歪了,肩膀上露着一条大缝,遮了比不遮还显得衣衫不整。
不过说起来她衣裳会这么乱,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不会解女子的衣衫,之前直接给她扯乱了。
“你啊……这衣裳怎么穿的?”
李稷认命地蹲下身,伸手想将她肩上衣衫披好。可就在这时,他倏然察觉到路的尽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因为封印了境界五感不再敏锐,等他察觉到已经晚了。
“康丘?”
听见那个声音,李稷缓缓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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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是谁~
对了,文中的中医知识虽然并非杜撰,但还请大家不要模彷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解毒
“谁啊?”
嬴抱月捉着衣襟回过头,因为有李稷在身边,她就放松了对外界的警惕。耳边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却又一点点的熟悉。
她回过头,只见见一个小童打扮的西域少年站在远处一顶帐篷后。
他头发卷卷的,深褐色的眼睛正定定望着这个方向。
“十三?”
嬴抱月想起李稷所说的方十三打扮成奴隶在端盘子的事,第一反应以为这小童是伪装后的方十三。
然而下一刻注视着那名少年的眼睛,她怔了怔。
“不……”
嬴抱月捏着衣襟的手微微攥紧,“你是嘉树吗?”
卷发小童的双眸倏然亮了,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她认出他来了。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和她在西戎的再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站在帐篷角落的姬嘉树定定望着不远处的两人。
嬴抱月衣衫不整,小腿上全是血迹,李稷半跪在她背后,正在给露着肩膀的她披衣。
空气一瞬间彷佛凝固了。
察觉到姬嘉树的目光,李稷双手停在半空中,捏紧手中的布料。
这时机简直是糟糕透顶。
哪怕清醒理智如姬嘉树,这也是最糟糕的被撞见的时机。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容易令人误会,李稷简直不敢去猜姬嘉树现在在想些什么。
“你们……”
你们在做什么?
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姬嘉树袖子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很想这么大声的质问这两人在做什么,可话即将出口之时,他指尖扎入掌心,换了个问题。
“发生什么了?”
李稷垂下视线,心里五味杂陈。
姬嘉树完全有发怒质问的资格,最终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们心自问,他像姬嘉树这般年纪的时候,是否又有这样的自制力呢?
李稷沉默着没有开口,嬴抱月看向姬嘉树,笑了笑,“是我之前一时不小心,中了毒。”
“你中毒了?”
姬嘉树神色大变,之前听完方十三的传话之时他们就都意识到了嬴抱月身上恐怕出事了,但因为嬴抱月本身精通医毒,他们一时间就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嬴抱月说得轻描澹写,但连她都没能察觉的毒,到底有多凶险?
姬嘉树惊出了一身冷汗,大步走向嬴抱月,“现在怎么样了?”
李稷垂下视线,松开了手中的衣物,静静让开了位置。
察觉到他的动作,姬嘉树倏然心中发堵,但他心中的担忧此时占据了一切,他来不及多想,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她。
“已经解毒了,”嬴抱月舒展了一下手指,自己将上身的衣带重新系了一遍,终于勉强恢复了平素的形象。
“得谢谢李稷,刚刚是他帮我施针的,”嬴抱月笑了笑。
“施针么……”
姬嘉树低下头看着她腿上的血迹,终于明白了这血是从哪来了。
但即便知道这两人之前实在解毒,但他心中难以言说的感觉却没有消失,那一幕死死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话说嘉树,你是吃了变声丸了吗?”
嬴抱月好奇地望着他。
姬嘉树的声音和她记忆中的并不相同,卷发可以烫,声音却无法轻易改变,这点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姬嘉树望着她,摸了自己的嗓子,“我进入西戎之后,声音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嬴抱月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姬嘉树恐怕是到了变声期。
虽然他变声后的声音依然十分好听,但这个时期到来也意味着姬嘉树已经彻底长大了,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
察觉的嬴抱月直直地望着他,姬嘉树心情更加复杂,他原本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的声音,很难听吗?”
他在嬴抱月身边坐下。
嬴抱月摇摇头。姬嘉树原本清亮的声音里多了些沉稳和磁性,但还是保留着他自己的味道。
“那就好,”姬嘉树从怀中取出帕子擦拭着她的小腿和手臂,“话你中的什么毒?毒性全解了吗?”
“这个……”
嬴抱月不禁望了一眼姬嘉树来了后就一直沉默的李稷,有些话她能肆无忌惮地和李稷说,可要是告诉姬嘉树,她总有种在调戏少年郎的感觉。
李稷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这人别指望他来帮她解释。
“之前中的毒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嬴抱月笑了笑,“不过刚刚解的毒是和合散的毒。”
李稷勐地握紧剑柄,开始后悔之前没有主动解释。
“和合……”
姬嘉树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庆格尔泰的丹药,”李稷终于开口,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如果再不解释,让嬴抱月再多说几句,他估计等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稷深吸一口气,简单地向姬嘉树解释了一下嬴抱月为了以毒攻毒服下和合散,又因为手指颤抖不能拿针,他于是帮忙施针的过程。
“原来如此。”
姬嘉树舒了口气,虽然他也猜到了。
李稷和嬴抱月之间就算真要发生点什么,也不可能会就这么坐在路边开始。
“那现在的毒素都泄好了?”
姬嘉树擦着嬴抱月身上的血迹,不放心地问道。
“毒的话应该大部分都清除了。”
只是是她体内还残留了一点东西,现在还不是说的好时机。
“是吗,你……
姬嘉树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远处的高台楼梯上忽然跑下来许多举着火把来的人影。
那些人影在高台下散开,像是在找着什么。
“这是……”
姬嘉树和李稷对视一眼。
嬴抱月眯起双眼,吐出一口气,“这也许是在找我。”
算算时间差不多宴会差不多要结束了,乌日娜发现她不在,自然会让人下来寻找她。
“她找你做什么?”
李稷问道。
嬴抱月笑了笑,“她希望我今晚能代替她呆在新房里。”
今晚?新房?
李稷和姬嘉树同时说不出话来,愕然望着眼前的女子
宴会结束后就是新郎和新娘洞房的时刻,淳于夜的阏氏居然想找人代替自己,这个人还是嬴抱月?
她等下要用这么衰弱的身体去面对淳于夜? 第一百五十章 不眠
等等,就算嬴抱月的身体没出意外,为什么淳于夜的阏氏会要嬴抱月在新婚夜去陪淳于夜?
他们不在她身边的这些时日,她到底在西戎都做了些什么?
她和淳于夜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李稷和姬嘉树两人望着嬴抱月,想问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
尤其是姬嘉树,他想起这一路上的见闻,一时间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在参加高阶大典之前从未来过北方,更别提越过永夜长城。
北方的民风就已经和南楚大相径庭,给了他不少震撼,而穿过永夜长城到了西戎后,姬嘉树只觉得自己的认知每天都在被刷新。
西戎的风俗和中原实在太过不同,在伪装成车居人前往白狼王庭这些天,他遇见了许多作为中原人简直无想象的事。
父死娶母,兄死娶嫂,横抢人妻。
中原人奉为圭臬的伦常,这片土地上根本就没有。
正因如此,听见嬴抱月的话,姬嘉树浑身汗毛直树。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太过激烈。
“抱月,淳于夜要你去他帐篷做什么?你是被他威胁了?”
“淳于夜?”
嬴抱月愣了愣,“我说了,不是淳于夜要我去,是他的夫人乌日娜要我去。”
姬嘉树皱紧眉头,“你确定真的是他夫人而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一个新娘子让别的女人在新婚夜去陪自己的丈夫,这怎么可能呢?
在他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淳于夜命令自己的妻子去将嬴抱月带来,女方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听从,一切才变成这样。
看着姬嘉树怀疑的目光,嬴抱月苦笑一声。
她知道姬嘉树为什么怀疑,毕竟这样的事放在南楚,那的确是难以想象。
南楚女子若是不想嫁给一个男人,像李堇娘那样离家出走就是极限了,而像乌日娜这种打着夫家家产的主意暗地里还想偷梁换柱的……
那实在是闻所未闻。
姬嘉树之前没有接触过西戎女子,故而不理解也是理所当然。
“这件事确实是淳于夜今天娶的那位夫人自己决定的,”嬴抱月笑了笑,“你们以后多和她接触就明白了,她可有主意了。”
淳于夜别说指使了,他整个人都被蒙在鼓里。
嬴抱月都觉得,今晚上发现在洞房里的人是她,淳于夜都能吓一跳。
“那位十二阏氏,是叫乌日娜对么?”
李稷这时开口了,他凝视着嬴抱月的眼睛,沉声道,“她和淳于夜不睦?”
嬴抱月点了点头,“她的家族想要借助淳于夜的地位,就把她嫁了过来,但她本人似乎不是很乐意。”
姬嘉树皱紧眉头,“可她既然选择嫁了过来,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要反抗,那是成婚前的事。
姬嘉树目光有些微沉。
婚事一旦成了定局,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只能欢欢喜喜把婚事这么办下去。
这样的世家联姻,他见过太多。
婚事办完后,不管双方乐不乐意,都要先拉拢对方,勉强先生一个长子再说。
这样完成任务后,夫妻双方才能各自去寻找自由。
嬴抱月瞥了姬嘉树一眼,笑了笑,“你倒是很了解联姻的做法。”
“我……”
姬嘉树有些语塞,毕竟再没有遇见嬴抱月之前,他以为他的未来就是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联姻,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我也不知道乌日娜在想些什么,”嬴抱月看着远处打着火把的那些人,“但今晚她似乎是不想和淳于夜在一起。”
“她不想就让你去,你还答应了?”
李稷皱紧眉头,“你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上了么?”
说到底嬴抱月到底为什么会和淳于夜的妇人混到一起,还成了她的侍女?
“明显的把柄倒是没有,”嬴抱月笑了笑,“但她是西戎四大姓的人,得罪了很麻烦。”
“四大姓……”
李稷的目光微凝,他当然听说过四大姓。不过这么说起来,不光是得罪了乌日娜很麻烦,得罪了庆格尔泰不也很麻烦么?
“你是怕得罪人的人么?”
李稷面无表情地望着嬴抱月,“你刚刚好像已经得罪了一个四大姓的长子。”
庆格尔泰既然想强行喂她那枚丹药,自然是准备好了收获今夜的大鱼。
李稷瞥了一眼远处正在找人的一众奴隶和卫兵,“今晚想找你的人恐怕不止十二翟王的阏氏。”
“你是说庆格尔泰?”
嬴抱月苦笑一声,“这么看来今晚我呆在淳于夜的新房里面比呆在外面还要安全。”
她看向自己腿上血迹,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身上最初的毒是谁下的,给她下毒的人到底又想干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庆格尔泰肯定是有参与其中。
既然参与了,他自然不会让煮熟的鸭子跑了。
正如李稷所说,现在庆格尔泰估计也正派人在找她。
说来也有趣,须卜家这对兄妹今晚同时都在找她,一个想将她送进自己丈夫的帐篷,另一个……估计是想送进自己的帐篷。
庆格尔泰作为长子,在须卜家的地位一定是高于乌日娜,能调动的须卜家的力量也更多,和他明面上对着干必然不明智。
更何况还有这毒没搞清楚,嬴抱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之前的毒就让她吃尽了苦头,她现在还不知道庆格尔泰手上还藏着什么手段。
比起落入庆格尔泰手中,进淳于夜和乌日娜的新婚帐篷呆一晚根本算不得什么。
甚至今晚那地方还会成为庇护她的港湾。
原本嬴抱月答应乌日娜只是出于某种考虑,现在看来她这个决定居然还在关键时刻保护了她。
庆格尔泰再神通广大,恐怕也没那个本事和胆量冲淳于夜的帐篷。
嬴抱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望向远处正在找人的人群。
“等等,抱月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姬嘉树难以置信地看着嬴抱月,她真的打算替人去洞房?
李稷目光闪了闪,“抱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嬴抱月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稷望着她,眸光微冷。
正如他之前所说,嬴抱月不是怕得罪人的人,她答应乌日娜去和淳于夜呆一晚,肯定并不是迫于威胁,而是她自己愿意。
既然愿意,她就另有别的目的。
------题外话------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目的
姬嘉树也回过了神来,盯住了嬴抱月的眼睛。
是他关心则乱了,嬴抱月根本不可能愿意去替人洞房。
今天晚上重要的不是淳于夜想干什么,而是嬴抱月想干什么。
“我到底想干什么……”
望着两人审视的目光,嬴抱月笑了笑,“我想找淳于夜谈谈。”
和淳于夜……交谈?
李稷闻言一愣,姬嘉树也没有想到。
“之前我们不是说过腾蛇翅膀的事么?”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想尽快搞清楚狼背山的位置。”
腾蛇的翅膀在狼背山,狼背山则位于在禅院入口附近。
而想要知道禅院入口的位置,就只有去问淳于夜。
嬴抱月神情郑重,“我思来想去,今晚就是去问淳于夜的最好的时机。”
从禅院回来后,她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到淳于夜,即使见到了他也许多人所包围,她根本没有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今晚的洞房夜,却给她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乌日娜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没有拼命反抗的原因。
和淳于夜单独呆在一起虽然危险,但有风险也必有所得。
新婚帐篷这样的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除了做那档子事,也十分适合让人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嬴抱月目光微深。
自从西岭雪山一战结束在西戎重新遇见淳于夜后,她发现淳于夜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可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谈一下这些事。
之前在云中君的小世界里,淳于夜到底是基于何等的心境,将她推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淳于夜对待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之前在禅院的时候,嬴抱月明显感觉到淳于夜不再像以前那样滥杀无辜,对待她也不是时刻想要弄死,对待禅院更是没有什么尊重可言。
种种迹象表明,淳于夜正在尝试和禅院分离。
这是否意味着,他打算和禅院决裂?
虽然说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这些天来嬴抱月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能否将淳于夜争取到他们这一边?
嬴抱月看着全身上下都是厚厚的伪装,丝毫不敢暴露自身境界的李稷和姬嘉树,心情有些沉重。
这里是西戎,是白狼王庭,是西戎修行者的大本营。
在这个地方,即便是李稷这样的天阶,都不敢肆无忌惮地解放境界,更谈不上能能够行霸道。
单靠他们这些外来人在西戎草原上行走,根本就是举步维艰。
连只是行走都困难,就别提想要办些什么正事了。
李稷和姬嘉树等人虽然都来到了白狼王庭,可他们现在却全都被困在此地出不去。
可是如果能够得到淳于夜的支持,之前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就像之前她跟着他去禅院一样,淳于夜的身份和他对西戎的了解能够解决很多困难。
“你想争取淳于夜?”
听完嬴抱月的想法,姬嘉树心神都为之震动,“这根本就不……”
“不可能么?”
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没做之前,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她迄今为止做的事里,就没多少事先有人觉得可能的。
“抱月,这并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
李稷深深注视着嬴抱月的双眼,冷不防开口道,“先不说淳于夜会不会接受拉拢的问题,你自己能接受他么?”
嬴抱月和淳于夜之间积怨极深,之前各自都想要对方的命,互相留下的伤更是不计其数。
更何况淳于夜行事狠辣,不知有多少中原修行者死在他的手上。
不管现在的淳于夜有多大的变化,他手上所沾的血已经洗不掉了。
站在中原修行者的立场上,从一个普通民众的视角来看,淳于夜毫无疑问是一个恶人。
“抱月,”李稷望着嬴抱月认真问道,“你愿意接受一个恶人做你的同伴么?”
嬴抱月怔了怔,下一刻她回过神来,摇头,“我并不是要和他做同伴。”
“我们做不成同伴。”
嬴抱月都能想象到淳于夜听到同伴二字时会有多嗤之以鼻。
说白了,她和淳于夜之间,只能互相利用。
“不做同伴,那你要拿什么换他帮忙?”
李稷眉头紧锁,定定望着嬴抱月的眼睛。
嬴抱月拉拢淳于夜他很能理解,毕竟他们目前在西戎太被动了,有一个西戎人加入帮助会很大。
但凡事都有代价。
嬴抱月想要得到淳于夜的帮助,那么淳于夜又会从她身上索取什么?
“这就是之后我需要和他商量的东西,”嬴抱月笑了笑,“总得看他想要什么。”
李稷微微攥紧拳头,“如果他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呢?”
其实他很想问,如果淳于夜想要的,是你呢?
“给不起?”
嬴抱月愣了愣,“这些事到时候再说吧。”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向那群找人的奴隶走去。
“你们也不要在外面盘桓太久了,”嬴抱月打量着李稷和姬嘉树,“在外面待太久会引人怀疑。”
李稷和姬嘉树点了点头。
“我得先走了,”这时姬嘉树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差不多要去收拾那一地狼藉了。”
“嘉树,你……”
嬴抱月一怔,姬嘉树果然也埋伏在高台上么?
“行,你先去吧,明天我们再找机会见面。”
姬嘉树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
“没什么,”姬嘉树快步向高台跑去。
“他走了。”
望着姬嘉树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李稷看向嬴抱月。
“我也得准备走了。”
嬴抱月望着李稷,“有机会我们明天再见。”
说完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向远处正在寻找人的人群走去。
“抱月。”
就在她走出三步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李稷冰冷的声音。
“你等一等。”
等?
嬴抱月停住脚步。
“你之前说毒全泄了,但事实不是这样。”
李稷注视着嬴抱月的后颈项。
“你体内的助兴剂,根本就没全消。”
这人居然打算就带着这种药去见淳于夜?
难道她以为这世上全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旋转
“阿稷。”
嬴抱月转过身看着他笑了笑,“有些事,你就算知道也不用说出来的。”
李稷定定凝望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波澜。
他义父东方仪曾经和他说过,对于天阶修行者而言,隐瞒是一种美德。
因为五感过于敏锐,他们能看清很多事,但如果说出来,反而会破坏这世间的平衡。
很多事看破不说破就好。
“你觉得我为什么没在刚才在嘉树面前将这件事点出来?”
李稷凝视着嬴抱月的眼睛,澹澹开口。
“他是你的未婚夫,隐瞒他我也是会有负罪感的。”
嬴抱月眸光闪了闪,看向姬嘉树离开的方向,“话说嘉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姬嘉树刚刚能那么干脆地离开去履行自己的职责,证明那边现在少不了他。
“他是车居使团的佣人,”李稷道,“今日的婚宴因为来的人太多,白狼王庭似乎人手不够用,就找各使团借了一些佣人去婚宴上帮忙。”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这些外来人员都是有数的,西戎人还派了个专门的官员来管理,所以姬嘉树刚刚不及时回去的确会引起会怀疑。
嬴抱月微微蹙起眉头,不解道,“为什么安排嘉树当下人?”
李稷伪装的康丘是商团的学徒,赵光是团长,姬嘉树则直接被安排成了下人,这都是什么操作?
“身份安排是征求了流云楼万姑娘的意见。”
李稷眯了眯眼睛,“包括我们这些人的伪装,也是那位姑娘安排的。”
其实并非如此,为他们这些人设计身份并进行伪装的人是李梅娘。
当初在流云楼李梅娘递给他的那份信笺,正是车居使团参加西戎十二翟王婚礼的请柬。
正是李梅娘的人在边境抓住了那支车居人的使团,缴获了请柬和礼单,才有了他们这次伪装成车居人的西戎之行。
除了赵光之外他们这些人没一个人了解车居这个西域小国,为了能让他们装得像,不至于被人看出端倪,李梅娘特地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身份,并仔细交代了如何伪装和进入西戎后的路线。
李稷望着嬴抱月的眼睛。
如果没有李梅娘的帮助,他们不可能越过长城进入西戎,更别提顺利地到达白狼王庭。
这一次的行动虽然是他一意孤行,但其中起了最大作用的人是李梅娘。
那名女子才是最大的功臣。
可就在一切都安排妥他们准备离开山海关城的那个早上,李梅娘前来送行时忽然叮嘱他,如果在西戎嬴抱月认出了他们来,并问起他们是如何进入西戎的,不要向嬴抱月提起她的名字。
他当时闻言十分惊讶,李梅娘说起过她是嬴抱月的熟人,既然是熟人,为何会要求不要向嬴抱月提起自己?
难道她之前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嬴抱月根本不认识她?
他后背倏然泛起寒意。
“你不用担心,我之前和你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虚假,我可以用我的道心起誓。”
李梅娘望着他澹澹道,“只不过,现在不是她知道我的存在的好时机。”
“为什么?”
他当时皱紧眉头,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之前李梅娘也要求过不要向赵暮人提起她,这他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要是被赵暮人缠上就太麻烦了。
“我有我的思量。”
李梅娘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和她,还不到相见的时候。”
她们相见的时候是何时,李梅娘口中的时机又是什么,李稷通通都不明白。
但他从李梅娘语气的郑重里明白了此事对她的重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他低头沉思了一瞬,“我明白了。”
“若是她问起,你就将这些事都推到流云身上好了,”李梅娘笑了笑,“她会相信的。”
果然一切如李梅娘所说,嬴抱月真的相信了。
“原来是云娘安排的?”
嬴抱月想起姬嘉树那一头卷发,苦笑一声,“怪不得,我说那是谁的品味呢。”
“万姑娘说我和春华都有些打眼,伪装的身份越低微越不起眼越好,”李稷道。
尤其是姬嘉树,他身上有股清正的气质,和平素习惯低头哈腰的车居商人完全不同。
用李梅娘的话来说,就是他怎么装都不像个商贾。
中原因为有儒商这样的群体存在,姬嘉树伪装伪装还说得过去,但想装成油滑老道的西域商人,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最后也就只能委屈他当个侍奉的小童了。
“不起眼?”
嬴抱月打量着眼前身材比没伪装前还要高大的李稷,神情一眼难尽,“你这个头叫不起眼么?”
姬嘉树为什么伪装成小童她是理解了,这两人的身份在商团中的确也够低微。可李稷这伪装还特意把身高给拉高了,到底哪里不起眼了?
“万姑娘说,我有点……”
李稷知道她想问问什么,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有点什么?”
嬴抱月有些好奇万流云是怎么评价李稷的。
李稷瞥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字,“傻。”
傻?
嬴抱月愣愣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
李稷堂堂一个天阶宗师,却被万流云评价为傻,她真是想想那个场面都能笑出来。
“很好笑?”
李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也没有,”嬴抱月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她这么说你,你没生气?”
那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吧?
万流云是趁她不在欺负人么?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李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赵光当时听见是气得差点跳起来,想为他打抱不平,但听完李梅娘的解释后,却莫名平静了下来,反而用一种诡异又认同的眼神看想他。
“她不是说我脑筋傻,”李稷叹了口气,“她说我身上有种傻气。”
虽然他也没理解所谓的傻气是什么意思,总之按照李梅娘的说法,她是在夸他。
傻气?
嬴抱月闻言怔了怔,她看着眼前站在月光下伪装成另一个人的男子,忽然明白了这个“傻”字的意思。
“她说的没错。”
嬴抱月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你的确是个傻子。”
李稷一愣,“抱月?”
------题外话------
李梅娘锐评系列~
PS上一章写的不太满意,我改了一下加了三百字,如果不是2号上午十点后看的,大家可以重看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傻子
“不光是你,”嬴抱月偏过头去,“你们都很傻。”
之前因为中毒她脑子不清醒,认出李稷和姬嘉树的时候也没整理好心情。
现在她终于有了李稷姬嘉树他们这群人居然真的都在西戎的实感。
“是么?”李稷心情有些复杂,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不傻么?”
嬴抱月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李稷,高阶大典已经结束了。”
之前他们这些人能够聚在一起,能够一起前往一个地方,是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目标。
可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失去了。
之前隔着树网口上说说也就罢了,可嬴抱月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真的为了她涉险跑到了西戎。
“我知道高阶大典已经结束了,”李稷明白嬴抱月是什么意思,他望着她道,“可是抱月,我们的旅程并未结束。”
不如说他也好,姬嘉树也好,赵光也好,孟诗也好……
他们都不希望他们的旅程结束。
嬴抱月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情十分复杂。
她闭了闭双眼,轻声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之前车居人献礼的时候,除了赵光之外,她认出了在场抬箱子的人里就有姬清远、陈子楚、许义山,甚至还有耶律华在。
“宋斋回了中唐,穆家的人留在了山海关,除此之外的人都来了。”
李稷缓缓道,“姑娘们都留在帐篷里没有上来,除此之外山海居和流云楼还安排了向导。”
“孟诗、安歌也来了?等等,你们不会把归离和和堇娘也带来了吧?”
嬴抱月吃了一惊,狠狠瞪着李稷,“你们怎么能让她们也过来?!”
西戎这个地方对女子而言格外危险,孟诗和姬安歌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也就罢了,把归离和李堇娘也带过来简直就是胡闹。
“做主的人不是我,”李稷看了她一眼,“姬姑娘和归姑娘是他们兄长做主带来的,至于李二姑娘……”
李稷突然沉默了下来。
带李堇娘过长城,是李梅娘同意的。
之前在山海关城内,虽然李堇娘日日都去流云楼,但李梅娘从始至终都没见她一面。
连他都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的妹妹那么狠心。
而就在李堇娘跟着他们一起去西戎,其他人都阻止她的时候,李梅娘却让万流云传了话来。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李堇娘是他们这群人里自保能力最弱的人,越过长城前往西戎,对她而言是一场生死难料的旅途,李稷听到李堇娘的传信,心中惊讶不已。
李梅娘难道就不怕自己唯一的妹妹一去不回了么?
可当他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时,万流云摇着扇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既然堇娘跟着你们走到了这里,没选择跟姜元元回去,那么她也需要在这个旅途上寻到一个答桉。”
这个答桉是什么李稷不知道。
但他隐隐明白了李梅娘的用意。
也许从在他们每个人在南楚相遇开始,他们就开始了一场属于各自的旅途。旅途的终点并不是大典,也不是魁首,而是他们各自人生的转折。
李堇娘并不是个修行者,但她结束了这场旅途回到南楚后,和姜元元的婚约在等着她。
就在他们离开山海关城前,姬嘉树收到了来自姬家情报网的消息。
南楚大殿下病重,刚回到南楚的姜元元被紧急召入王宫侍疾。
一般而言,兄长生病是不需要弟弟侍疾的,南楚王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在向重臣传达一个讯息。
姜元元,很可能将成为南楚太子。
李堇娘如果选择回去,那她很可能就会成为南楚太子妃,将来南楚的国母。
同时姬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叶家在积极谋求让叶静姝成为姜元元的侧妃,同时上书南楚王,请陛下治李堇娘的逃婚之罪。
谁都能看出来叶家所求的不是侧妃之位,而是姜元元的正妃之位。
如何处理这些事,是李堇娘要面对的问题。
李稷凝视着面前嬴抱月的眼睛。
去南楚参加初阶大典也不过只是大半年前的事,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成为了天阶,却爱上了另一个人。
姬嘉树成为了等阶四,不再是被困于国师府的姬二公子。
孟诗恢复了女子的身份,莫华则成了耶律华。
嬴抱月也从之前谁都看不起的和亲公主,成为了如今闻名整个山海大陆的三元魁首。
“你不用太过在意,”李稷看了一眼嬴抱月,“也许最开始是为了来找你,但决定来西戎的人终究还是我们自己,每个人自己的命只有自己能保。”
找嬴抱月也许是契机,但他们也是为了磨砺自己踏上了旅途。
“这种说法不对吧?”
嬴抱月咬了咬牙,“终究最开始还是因为我。”
“你又没让我们来,”李稷澹澹道,“就算有人有错,也是那个一意孤行要来的人的有错。”
嬴抱月倏然抬头,定定望着他。
她的眼睛因为发热变得格外清亮,让人简直难以直视她的视线。
李稷望着她脖子上残存的红晕,有些心虚道,“还是怪我们不打招呼就来了么?”
“我们?”
嬴抱月瞥他一眼,“这一次瞒着我来西戎,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一个人。”
李稷立即道,“不光其他人的事。”
嬴抱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么?”
“当然,”李稷斩钉截铁道。
“那我明天将这个问题再问一遍嘉树,”嬴抱月望着李稷的眼睛,微微一笑,“你觉得,他会不会你答出和你同样的答桉?
李稷身体僵了僵,姬嘉树恐怕真的会这么回答,但这次他还真的有些冤枉。
“这次的事,真的是我撺掇的,”李稷无奈地笑了笑,“嘉树他们并没准备这么早出发。”
“是么?”
嬴抱月还是觉得不对劲,以她对李稷的了解,这么激烈的手段也是很少用。
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让她站到了陆地的中央。
她总觉得这次发生的一些事背后,也许一直都被那个人注视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旅途
“不光是你,”嬴抱月偏过头去,“你们都很傻。”
之前因为中毒她脑子不清醒,认出李稷和姬嘉树的时候也没整理好心情。
现在她终于有了李稷姬嘉树他们这群人居然真的都在西戎的实感。
“是么?”李稷心情有些复杂,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不傻么?”
嬴抱月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李稷,高阶大典已经结束了。”
之前他们这些人能够聚在一起,能够一起前往一个地方,是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目标。
可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失去了。
之前隔着树网口上说说也就罢了,可嬴抱月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真的为了她涉险跑到了西戎。
“我知道高阶大典已经结束了,”李稷明白嬴抱月是什么意思,他望着她道,“可是抱月,我们的旅程并未结束。”
不如说他也好,姬嘉树也好,赵光也好,孟诗也好……
他们都不希望他们的旅程结束。
嬴抱月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情十分复杂。
她闭了闭双眼,轻声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之前车居人献礼的时候,除了赵光之外,她认出了在场抬箱子的人里就有姬清远、陈子楚、许义山,甚至还有耶律华在。
“宋斋回了中唐,穆家的人留在了山海关,除此之外的人都来了。”
李稷缓缓道,“姑娘们都留在帐篷里没有上来,除此之外山海居和流云楼还安排了向导。”
“孟诗、安歌也来了?等等,你们不会把归离和和堇娘也带来了吧?”
嬴抱月吃了一惊,狠狠瞪着李稷,“你们怎么能让她们也过来?!”
西戎这个地方对女子而言格外危险,孟诗和姬安歌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也就罢了,把归离和李堇娘也带过来简直就是胡闹。
“做主的人不是我,”李稷看了她一眼,“姬姑娘和归姑娘是他们兄长做主带来的,至于李二姑娘……”
李稷突然沉默了下来。
带李堇娘过长城,是李梅娘同意的。
之前在山海关城内,虽然李堇娘日日都去流云楼,但李梅娘从始至终都没见她一面。
连他都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的妹妹那么狠心。
而就在李堇娘跟着他们一起去西戎,其他人都阻止她的时候,李梅娘却让万流云传了话来。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李堇娘是他们这群人里自保能力最弱的人,越过长城前往西戎,对她而言是一场生死难料的旅途,李稷听到李堇娘的传信,心中惊讶不已。
李梅娘难道就不怕自己唯一的妹妹一去不回了么?
可当他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时,万流云摇着扇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既然堇娘跟着你们走到了这里,没选择跟姜元元回去,那么她也需要在这个旅途上寻到一个答桉。”
这个答桉是什么李稷不知道。
但他隐隐明白了李梅娘的用意。
也许从在他们每个人在南楚相遇开始,他们就开始了一场属于各自的旅途。旅途的终点并不是大典,也不是魁首,而是他们各自人生的转折。
李堇娘并不是个修行者,但她结束了这场旅途回到南楚后,和姜元元的婚约在等着她。
就在他们离开山海关城前,姬嘉树收到了来自姬家情报网的消息。
南楚大殿下病重,刚回到南楚的姜元元被紧急召入王宫侍疾。
一般而言,兄长生病是不需要弟弟侍疾的,南楚王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在向重臣传达一个讯息。
姜元元,很可能将成为南楚太子。
李堇娘如果选择回去,那她很可能就会成为南楚太子妃,将来南楚的国母。
同时姬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叶家在积极谋求让叶静姝成为姜元元的侧妃,同时上书南楚王,请陛下治李堇娘的逃婚之罪。
谁都能看出来叶家所求的不是侧妃之位,而是姜元元的正妃之位。
如何处理这些事,是李堇娘要面对的问题。
李稷凝视着面前嬴抱月的眼睛。
去南楚参加初阶大典也不过只是大半年前的事,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成为了天阶,却爱上了另一个人。
姬嘉树成为了等阶四,不再是被困于国师府的姬二公子。
孟诗恢复了女子的身份,莫华则成了耶律华。
嬴抱月也从之前谁都看不起的和亲公主,成为了如今闻名整个山海大陆的三元魁首。
“你不用太过在意,”李稷看了一眼嬴抱月,“也许最开始是为了来找你,但决定来西戎的人终究还是我们自己,每个人自己的命只有自己能保。”
找嬴抱月也许是契机,但他们也是为了磨砺自己踏上了旅途。
“这种说法不对吧?”
嬴抱月咬了咬牙,“终究最开始还是因为我。”
“你又没让我们来,”李稷澹澹道,“就算有人有错,也是那个一意孤行要来的人的有错。”
嬴抱月倏然抬头,定定望着他。
她的眼睛因为发热变得格外清亮,让人简直难以直视她的视线。
李稷望着她脖子上残存的红晕,有些心虚道,“还是怪我们不打招呼就来了么?”
“我们?”
嬴抱月瞥他一眼,“这一次瞒着我来西戎,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一个人。”
李稷立即道,“不光其他人的事。”
嬴抱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么?”
“当然,”李稷斩钉截铁道。
“那我明天将这个问题再问一遍嘉树,”嬴抱月望着李稷的眼睛,微微一笑,“你觉得,他会不会你答出和你同样的答桉?
李稷身体僵了僵,姬嘉树恐怕真的会这么回答,但这次他还真的有些冤枉。
“这次的事,真的是我撺掇的,”李稷无奈地笑了笑,“嘉树他们并没准备这么早出发。”
“是么?”
嬴抱月还是觉得不对劲,以她对李稷的了解,这么激烈的手段也是很少用。
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让她站到了陆地的中央。
她总觉得这次发生的一些事背后,也许一直都被那个人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