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201分节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野心

    淳于夜眼中冰冷的恨意并不作假,但望着他的眼睛,嬴抱月心中却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云中君的确是肉眼可见地不把淳于夜的性命当回事,但说实话……他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西岭雪山上的那一次的确是最严重,淳于夜整个人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正常人被那么对待,哪怕始作俑者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算不反目成仇也会分道扬镳。

    更何况云中君只是淳于夜的亚父。

    可问题就是……

    云中君也好,淳于夜也好,他们根本不是正常人。

    淳于夜的成长环境黑暗得令人难以想象,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扭曲到了何等程度。

    嬴抱月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这人的话根本不能全信。

    即便两人相信袒露到了如此程度,但嬴抱月心里清楚,淳于夜刚刚的那些话,她最多只能相信一半。

    信的多了最后会掉到坑里绝对会是她。

    就像淳于夜虽然表现得对她的重生十分惊讶,但也许他背地里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装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出了一点端倪的模样。

    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家之言,没人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淳于夜说他不会再跟随云中君了,甚至想要杀了他。

    但也许没过两天,这两人就和好了,最终倒霉的只有在这两人中间露过头的其他人。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看着嬴抱月的眼神,淳于夜微微眯起双眼。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嬴抱月无奈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没法把云中君怎么样啊?”

    淳于夜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尽提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

    “我怎么可能能动得了神子,”嬴抱月苦笑。

    “嗯?不行?”

    淳于夜抬起上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照你的说法,你不也曾是八人神么?还是位阶三的八人神。”

    这人还真的以为她过去的身份是无敌了么?

    “对我而言,那是上辈子的我了,”嬴抱月长舒一口气,“我这辈子刚开始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哼,既然什么都做不到,你告诉我这身份又有什么用?”

    淳于夜皱起眉头,目光有些嫌弃。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我只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了。”

    对她而言,她最大的筹码就是她身上的这个秘密。

    她说出这一切,也许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能够展现出她的诚意。

    嬴抱月的声音很轻,淳于夜定定望着她,目光微微闪烁。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

    淳于夜盯着她的眼睛,“你说我亚父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

    淳于夜第一次感受到了她身上气息的变幻,心中隐隐震惊。

    “我之前也只是猜想,”嬴抱月别过头去,出神地盯着床边的一枝红烛。

    但从前不久前开始,这个猜想逐渐成型。

    “淳于夜,你还记得,你之前带我去禅院的事么?”

    “当然记得,”淳于夜立即点头。

    那一趟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记得就有鬼了。

    “我在离开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声音。”

    嬴抱月望着他轻声道,“那个声音叫我不要走。”

    “声音?”

    淳于夜皱起眉头,“你听错了吧?”

    他不记得有听到什么怪声,再加上那时嬴抱月整个人疲劳不堪,出现幻听也不稀奇。

    “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

    嬴抱月垂下视线,“但就在我被你带回来后,我做一个梦。”

    梦?

    怎么又谈到梦了?

    “你梦见什么了?”

    (00:30)

    云中君也好,淳于夜也好,他们根本不是正常人。

    淳于夜的成长环境黑暗得令人难以想象,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扭曲到了何等程度。

    嬴抱月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这人的话根本不能全信。

    即便两人相信袒露到了如此程度,但嬴抱月心里清楚,淳于夜刚刚的那些话,她最多只能相信一半。

    信的多了最后会掉到坑里绝对会是她。

    就像淳于夜虽然表现得对她的重生十分惊讶,但也许他背地里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装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出了一点端倪的模样。

    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家之言,没人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淳于夜说他不会再跟随云中君了,甚至想要杀了他。

    但也许没过两天,这两人就和好了,最终倒霉的只有在这两人中间露过头的其他人。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看着嬴抱月的眼神,淳于夜微微眯起双眼。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嬴抱月无奈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没法把云中君怎么样啊?”

    淳于夜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尽提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

    “我怎么可能能动得了神子,”嬴抱月苦笑。

    “嗯?不行?”

    淳于夜抬起上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照你的说法,你不也曾是八人神么?还是位阶三的八人神。”

    这人还真的以为她过去的身份是无敌了么?

    “对我而言,那是上辈子的我了,”嬴抱月长舒一口气,“我这辈子刚开始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哼,既然什么都做不到,你告诉我这身份又有什么用?”

    淳于夜皱起眉头,目光有些嫌弃。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我只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了。”

    对她而言,她最大的筹码就是她身上的这个秘密。

    她说出这一切,也许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能够展现出她的诚意。

    嬴抱月的声音很轻,淳于夜定定望着她,目光微微闪烁。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

    淳于夜盯着她的眼睛,“你说我亚父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

    淳于夜第一次感受到了她身上气息的变幻,心中隐隐震惊。

    “我之前也只是猜想,”嬴抱月别过头去,出神地盯着床边的一枝红烛。

    但从前不久前开始,这个猜想逐渐成型。

    “淳于夜,你还记得,你之前带我去禅院的事么?”

    “当然记得,”淳于夜立即点头。

    那一趟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记得就有鬼了。

    “我在离开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声音。”

    嬴抱月望着他轻声道,“那个声音叫我不要走。”

    “声音?”

    淳于夜皱起眉头,“你听错了吧?”

    他不记得有听到什么怪声,再加上那时嬴抱月整个人疲劳不堪,出现幻听也不稀奇。

    “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

    嬴抱月垂下视线,“但就在我被你带回来后,我做一个梦。”

    梦?

    怎么又谈到梦了?

    “你梦见什么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达成

    “不一定?”

    淳于夜皱眉看着她,“那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说起来少司命上辈子据说死的挺蹊跷的,你是怎么死的?”

    嬴抱月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我现在还有心思在这和你闲聊?”

    淳于夜看着她的眼神,忽然笑起来。

    嬴抱月被他笑出了浑身鸡皮疙瘩。

    淳于夜今晚果然很奇怪,不仅话多,还一直在笑。

    在她说了自己是少司命林抱月之后,这人的情绪就变得很不正常。

    不对,她在没说之前这人的情绪就亢奋异常了。

    嬴抱月盯着他脸上的红晕,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淳于夜不会是醉了吧?

    因为他的眼睛一直都很清明,说话也有条理,她就一直没往这一茬去想。

    但今天一天都有人不断地向他敬酒,她没在高台上待多久都看见给他敬酒的人都倒下好几个,而他却一直坐在那来者不拒地一直痛饮。

    就算天阶修行者的体质不同寻常,但他身体康复才不久,这一天喝下去酒量足足该有几坛子,那么多的酒总不可能凭空蒸发了。

    看他笑得开心,嬴抱月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淳于夜,你喝醉了?”

    “喝醉?”

    淳于夜望着她,嘴角咧得更开,笑声越发响亮,连眼角都盛满了笑意。

    他笑着道,“怎么会呢?”

    他伸手拈起她的发梢在指尖揉捻,含笑望着她,“怎么?你瞧不起我的酒量?”

    嬴抱月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多了,虽然这人笑起来很好看,但淳于夜真的不适合这种满面笑容的表情。

    “既然你没喝醉,你笑什么?”

    这人情绪今晚也太嗨了吧?

    “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淳于夜望着她,语气莫名感慨,“原来少司命林抱月是你这个样子的人啊。”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人?”

    嬴抱月瞪他。

    “怎么?你觉得少司命原本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淳于夜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人莫名有些欠揍。

    这人难道是对她有什么妄想幻灭了不成?

    这人之前都是怎么想少司命的?不对,是怎么想她的?

    “没有没有,”淳于夜笑个不停,下一刻他止住笑意,凝视着身下的少女,他轻声道。

    “你这样挺好,不,你这样很好。”

    是他没有想过的好。

    嬴抱月原本正要说出口的抱怨停在嘴边,怔怔望着他。

    淳于夜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

    全山海大陆修行者的顶点——八人神。

    因为从小被云中君养大,对他而言八人神都是父辈都是级别的人物。事实上八人神大部分的年纪也的确足够当他的父母。

    对他而言,父母并不是什么好的词。

    淳于夜眸光微沉。

    在人生最初的一段记忆里,他以为云中君是他的父亲。

    他只有那个男人可以依靠,即便那个人从来没有给他吃饱过,会随意地踢打他,但他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那个人追去。

    他生命的最初没有母亲,他不知道寻常孩童的父母是怎么样的,那个男人的身边是他唯一能够回去的地方。

    再然后,那个男人厌倦了一个人养他,将他带到了真正的父母身边。

    谁也没给他解释他为什么就成了白狼王的儿子,他的母亲也从未告诉过他,他当初为什么出生后会在云中君身边。

    他到底是谁?

    他的母亲既然选择生下他,为什么在他出生后抛弃他,还将他送到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手里?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次。

    可他的母亲每次只是沉默地望着他流泪,他曾拿着一把刀威胁母亲不告诉他他就把自己的腿砍下来,然而她哭到晕厥却咬紧牙关不肯吐露一个字。

    他怕了,久而久之不再问这个问题。

    再然后,他的母亲带着这个谜题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

    留下他独自面对那两个男人。

    父亲?

    不,那只是两个有能力杀了他的人。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白狼王时的场景,那个男人站起,就像一座黑压压的大山。

    这座大山压着他的母亲,也压制着他。

    云中君是他的亚父,但更是八人神。

    淳于夜目光幽深。

    那个男人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无法反抗,即便他现在已经是足以碾压大部分修行者的天阶,可年幼时对八人神的恐惧却还依旧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恐怕他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当年就在他认祖归宗不久后,大秦军队越过永夜长城,大秦国师大司命一口气斩杀六名翟王,在西戎人眼里,那个女人就是一个黑色的恶魔。

    那时整个西戎部落里都萦绕着一种恐怖的氛围,而这种恐怖就是八人神带来的。

    八人神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就是那种可怕又高大的存在。

    淳于夜望着躺在他床上眼神生动的女子,他实在很难将那种印象和他现在面前这名少女联系起来。

    不知为何,嬴抱月一直有种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年幼的印象。原本不知道她真实身份时还好,现在知道了,这种感觉反而让淳于夜觉得非常新鲜。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嬴抱月的脸。

    “话说,你现在实际应该多大了?”

    前秦公主嬴抱月只有十五岁,但他记得少司命死的时候好像是十八,也就是说这个人实际比他要年长?

    “你觉得我多大了?”

    嬴抱月目光不善地望着他。

    她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淳于夜应该是喝醉了,至少脑子不太清醒。如果说他之前是在编故事扯谎,现在她却实实在在在他眼中看到了兴奋和兴趣。

    这人难道是会对年上感兴趣的那种类型吗?

    淳于夜打量着她,试探着道,“十八、九岁?”

    “哼,”嬴抱月冷哼一声,“你再往上翻个倍还差不多,我活了三辈子了。”

    “哦?”

    淳于夜整个人看上去却更兴奋了,“就算如此,年纪也不能这么算吧?扣去人生十年懵懂,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

    他眼中闪烁着极为灿烂的神采,脸再次靠近她。

    “你这么年轻就成为八人神了?有什么诀窍吗?”

    ------题外话------

    月姐:这家伙被夺舍了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兴奋

    “没什么诀窍,有我也不会告诉你!”

    嬴抱月有些受不了,挣扎着抬起手臂去推淳于夜的胸膛。但她手臂此时酸软无力,淳于夜将她的手扒拉下来,再次目光灼灼地逼近她。

    他的目光和他之前几次将她压在床榻时不同,没有那种暧昧和邪念,反而闪烁着极为纯粹的求知欲。

    嬴抱月有点招架不住。

    这也太难顶了吧?

    嬴抱月望着逼到她眼皮前的少年,第一次体会到无措的感觉。

    今晚的淳于夜难道是被夺舍了不成?

    还是说她如果向小辈们袒露身份,就会遇到这样的反应?

    说起来她迄今为止向其暴露身份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赵暮人万流云那样的年长者,最年轻的也是小时候和她打过交道的姬清远。

    可淳于夜才十七岁,和嬴珣差不多大。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向一个上辈子没有过交集的小孩儿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如果她以后告诉姬嘉树或者是李稷他们,他们是不是也会有淳于夜这般的反应?

    想到这里,嬴抱月难得的有些走神。

    “你想什么呢?”

    淳于夜发现她走神了,皱眉道。

    嬴抱月叹了口气,“我在想,嘉树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有这么多问题。”

    “姬嘉树?”

    在床上听到了不喜欢的人的名字,淳于夜神情顿时有些不悦。

    但他旋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没有告诉过姬嘉树还有李稷他们?”

    嬴抱月看了他一眼,“年轻人里你是第一个。”

    淳于夜的双眼在昏暗的帐篷里亮了起来,如同翠绿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嬴抱月看着他的模样,心情一时间复杂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行了,淳于夜,闲话也差不多也该到了这里,说回我们的交易吧。”

    她别过头去,不再去看那双眼发光的少年,澹澹开口。

    “我的身份当然需要你保密,你想告诉其他人我也没办法。可除非你现在在这里杀了我,否则你敢泄露我的身份,我也能让你落到同样的下场。”

    白狼王和云中君对他的怀疑不比其他翟王小,翟王们有野心是一回事,但如淳于夜这般将想要杀死白狼王上位的野心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还没有几个。

    淳于夜如果敢拿她的身份出去说事,那她也会利用白狼王和云中君对他的疑心,让他万劫不复。

    听见她冰冷的语气,淳于夜脑中的热度缓缓降了下来。

    是了。

    他出神地望着她。

    即便外表看上再像一个柔弱的女子,这个女人却依旧还是八人神。

    他亲眼看着她如何从什么都没有的绝境一点点爬出来,即便境界不复从前,但她的确给他展现出了八人神的实力。

    “交易啊……”

    淳于夜叹了口气,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变回之前的幽深。

    “我提出的条件你一个都不答应,谈得上什么交易,”他面无表情道。

    “那你倒是说一个我能做到的啊,”嬴抱月无语望天,“我就找你问了个你知道的地方,你找我提的都是什么要求?”

    “你不光是问了个地方,还要我帮你卖命吧?”

    淳于夜澹澹道,“腾蛇神翅膀所在的地方,谁知道有什么?应龙神和白犬神也许都守在那,没九条命的人可不敢跟你过去。”

    应龙神和白犬神。

    嬴抱月心头一跳,是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腾蛇翅膀的所在,必然有神灵守护。

    不管是应龙还是白犬,或是两个都在,那都不是一般修行者能应付的。

    之前在西岭雪山上,应龙、白犬分身和云中君三个存在就让所有人疲于奔命。当时是姬墨山鬼两个神子李稷一个天阶,外加上白虎神才勉强控制住场面。

    他们这一次想要去迎回腾蛇的翅膀,只靠李稷一个天阶以及她和姬嘉树等几个地阶肯定是不够的。

    在场的天阶修行者,当然是越多越好。

    嬴抱月望着淳于夜的眼神渐渐有了热度。

    某种意义上,她这一次的确很需要淳于夜来卖命。

    “怎么?”

    淳于夜觑了她一眼,“想通了?”

    “你换个条件,”嬴抱月望着他,“找个我能做到的。”

    “我没别的想要的了,”淳于夜澹澹道,“当然了,我也有个你能做到的条件。”

    “比如,”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声音不喜不怒,难辨真假,“我们今晚把洞房里该做的事给做了。”

    嬴抱月目光一凉,“你再说,信不信我踹你下去。”

    “哼,”淳于夜别开脸去,声音冰冷,“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指望着空手套白狼呢?”

    她倒是很想套他这头狼。

    “你真的不提其他条件?”

    她定定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淳于夜凝视着她的眼睛,眸光闪了闪。

    明明是这丫头来求人,却表现得比要求的人还硬气。

    不过以她的胆子,她搞不好还真的做得出拖着几个地阶就上狼背山的事。

    真是白瞎了他在云中君的小世界里推了她一把。

    “算了,”淳于夜叹了口气,“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现在的实力。这样吧,我和你的交易不变,但我可以等到你能做到的时候。”

    “什么意思?”嬴抱月睁大双眼。

    “你现在不是杀不了我亚父么?”

    淳于夜澹澹道,“但如果我没猜错,你本身也和他也有仇,想着要找他报仇吧?”

    嬴抱月沉默了下来,她现在虽然还不能确认云中君在她和她师父当年的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光之前他在西岭雪山做的那些事,已经他可能是夺走腾蛇翅膀的罪魁祸首的嫌疑,就足够她找他算账了。

    她现在是没法把云中君怎么样,但她绝不会放过他,她会一点点积蓄力量,直到能够找他算账的那一天。

    淳于夜望着她的眼神变化,知道自己赌对了。

    “嬴抱月,我可以等你变强。”

    “等到你成为天阶,成为神子,拥有打败我亚父的实力的那一天。”

    淳于夜直起身望着她,“但我现在要你发誓,等你恢复实力之后,要支持我登上西戎的王位。”

    ------题外话------

    淳于夜:强烈要求!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妥协

    “你要支持我,成为下一任白狼王。”

    昏暗的帐篷里少年目光灼灼,执拗又认真,碧童如同一个旋涡,彷佛要将她吸入其中。

    嬴抱月胸口莫名有一种窒息之感。

    她脑子里有点乱,望着面前的人,重复道,“支持你?”

    让淳于夜成为下一任的白狼王?

    察觉到她眼中的犹豫,淳于夜眯起眼睛,语气不善,“不然呢?你想支持谁?”

    嬴抱月沉默了下来。

    淳于夜成为下一任白狼王。

    听到这个选择,其实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说实话,如果她不认识淳于夜这个人,如果她还是大秦边关守将,听到十二翟王会成为下一任的白狼王,她不但不会支持,反而会千方百计地采取手段阻止这件事发生。

    从中原人的角度出发,淳于夜绝不是合适的下任白狼王人选。

    西戎时刻威胁着长城内六国的安全,从中原修行者的角度而言,如果能够影响下一任白狼王继承人的人选,那就算选不出个宅心仁厚的人来,也不能选个好战分子,最糟糕的情况下至少也应该选个胸无大志的庸才。

    西戎王族里大概不存在宅心仁厚的人了,但草包还是有的。

    而这样的人,绝不是淳于夜。

    嬴抱月凝视着面前野心勃勃的少年。

    淳于夜的能力在翟王中都是上等,心性和野心更是非凡。这样的人如果成为了下一任白狼王,那么西戎必然会更加强大,长城内六国必然永不得安宁。

    她虽然想争取淳于夜的帮助,但她作为秦人不能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丢了良心,做出有悖于长城内六国利益的选择。

    “淳于夜。”

    嬴抱月叹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如果有的选,必然不会支持你成为白狼王。”

    淳于夜的目光冷下来,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嬴抱月看了他一眼,“你如果成为白狼王,肯定会将边境搅得更乱。”

    淳于夜也许不能成为明君,却拥有成为雄主的潜质,作为中原人,绝不能容忍西戎再出这样的君王。

    “是吗?”

    淳于夜笑了一声。

    “很好,很好。”

    这人果然是曾经的大秦守将,战场上富有远见的昭阳郡主。

    “嬴抱月,你这个想法倒也没什么错,”淳于夜澹澹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想法流于俗套,反而有问题呢?”

    “什么问题?”嬴抱月皱起眉头。

    他俯身靠近她,“在你眼里,我是聪明人还是笨人?”

    “当然是聪明人,”嬴抱月道。

    “这就是了,你不愿支持我成为白狼王,不过是不希望聪明人成为白狼王罢了,我说的对么?”

    这……倒也不能说错。

    嬴抱月迟疑着点头。

    “中原修行者不希望西戎王是个聪明人,”淳于夜哈哈大笑起来,俯身盯住嬴抱月的眼睛,“你们真是一点都没有从过去的事情中吸取教训。”

    嬴抱月定定望着他,这人什么意思?

    “枉你还曾经贵为八人神,这点小事都看不透,“淳于夜嘲讽地瞥了嬴抱月一眼,“蠢人成为王,杀伤力才是最强。”

    嬴抱月愣了愣。

    “正因为我是聪明人,我才知道不该碰的地方不要碰,不赚钱的买卖不要做。”

    淳于夜盯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成了王,只会成天想着烧杀劫掠,和中原人不死不休?”

    嬴抱月一怔,怀疑地盯着他。

    她大概能猜到淳于夜想说什么了,但她十分怀疑他的动机,总觉得这人是想给她洗脑。

    “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成为白狼王,最大的原因只是为了自保,”淳于夜澹澹道,“只有成为王,在西戎这个地方才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

    他受够了卑躬屈膝,朝不保夕的日子。

    八人神和国君之间自有诅咒维系,只要成为王,他就能逼着他父亲交出压制云中君的诅咒,真正意义上摆脱那个男人的控制。

    淳于夜望着嬴抱月的眼睛轻笑一声,“我问你,迄今为止,我有真的把你怎么样么?”

    “你少来,”嬴抱月冷笑一声,“当初在穆家迷雾岭,如果不是阿稷挺身而出,我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淳于夜耸肩道,“那是我收到了要杀你的命令。但当初在云雾森林,我有无数次可以杀你的机会,我可是都没动手。”

    嬴抱月沉默了下来,耳边莫名响起了水滴落地的声音。

    她目光恍忽了一瞬,在模湖的视野里,她看见一名少年背着昏睡的少女,沿着小溪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前面的那条路彷佛永远没有尽头。

    淳于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我不是要为自己庇护,我承认我杀过不少人,”淳于夜澹澹道,“但那是为了让我自己活下去,如果杀人对我没有好处,我又为什么要杀呢?”

    这人真的那么想么?

    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少年,嬴抱月目光犹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扶持一个蠢人当了白狼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如果想象不到的话,你可以看看过去的例子。”

    淳于夜玩味地望着她,“比如说,你这个身体的父亲。”

    这……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

    嬴昊的确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反面教材,没有军事指挥能力却还要御驾亲征,往永夜长城上跑,典型的人菜瘾还大。大秦的基业说是葬送在他手中并不为过。

    嬴抱月知道淳于夜是在给她洗脑,但他有句话没说错。

    蠢人如果成为君主,的确有着极为夸张的破坏力。

    淳于夜瞥了她一眼,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澹澹开口。

    “说实话,我觉得我父亲就很蠢,没搞清楚实力差距就去和秦人硬碰硬,被杀了六个翟王也是理所应当。”

    他父亲自以为大秦刚刚立国,百废待兴,就可以趁火打劫从中捞些油水,却没想到大秦的军队刚刚经历过南征北战,战斗力正是最强的时候,而大秦国师林书白也正处于巅峰状态。

    结果他父亲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捞到好处,反而折损了半数精锐。漠南的王庭都被人入侵,最终不得已北撤数千里,生生将白狼王庭搬到了漠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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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话术

    “你要支持我,成为下一任白狼王。”

    昏暗的帐篷里少年目光灼灼,执拗又认真,碧童如同一个旋涡,彷佛要将她吸入其中。

    嬴抱月胸口莫名有一种窒息之感。

    她脑子里有点乱,望着面前的人,重复道,“支持你?”

    让淳于夜成为下一任的白狼王?

    察觉到她眼中的犹豫,淳于夜眯起眼睛,语气不善,“不然呢?你想支持谁?”

    嬴抱月沉默了下来。

    淳于夜成为下一任白狼王。

    听到这个选择,其实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说实话,如果她不认识淳于夜这个人,如果她还是大秦边关守将,听到十二翟王会成为下一任的白狼王,她不但不会支持,反而会千方百计地采取手段阻止这件事发生。

    从中原人的角度出发,淳于夜绝不是合适的下任白狼王人选。

    西戎时刻威胁着长城内六国的安全,从中原修行者的角度而言,如果能够影响下一任白狼王继承人的人选,那就算选不出个宅心仁厚的人来,也不能选个好战分子,最糟糕的情况下至少也应该选个胸无大志的庸才。

    西戎王族里大概不存在宅心仁厚的人了,但草包还是有的。

    而这样的人,绝不是淳于夜。

    嬴抱月凝视着面前野心勃勃的少年。

    淳于夜的能力在翟王中都是上等,心性和野心更是非凡。这样的人如果成为了下一任白狼王,那么西戎必然会更加强大,长城内六国必然永不得安宁。

    她虽然想争取淳于夜的帮助,但她作为秦人不能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丢了良心,做出有悖于长城内六国利益的选择。

    “淳于夜。”

    嬴抱月叹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如果有的选,必然不会支持你成为白狼王。”

    淳于夜的目光冷下来,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嬴抱月看了他一眼,“你如果成为白狼王,肯定会将边境搅得更乱。”

    淳于夜也许不能成为明君,却拥有成为雄主的潜质,作为中原人,绝不能容忍西戎再出这样的君王。

    “是吗?”

    淳于夜笑了一声。

    “很好,很好。”

    这人果然是曾经的大秦守将,战场上富有远见的昭阳郡主。

    “嬴抱月,你这个想法倒也没什么错,”淳于夜澹澹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想法流于俗套,反而有问题呢?”

    “什么问题?”嬴抱月皱起眉头。

    他俯身靠近她,“在你眼里,我是聪明人还是笨人?”

    “当然是聪明人,”嬴抱月道。

    “这就是了,你不愿支持我成为白狼王,不过是不希望聪明人成为白狼王罢了,我说的对么?”

    这……倒也不能说错。

    嬴抱月迟疑着点头。

    “中原修行者不希望西戎王是个聪明人,”淳于夜哈哈大笑起来,俯身盯住嬴抱月的眼睛,“你们真是一点都没有从过去的事情中吸取教训。”

    嬴抱月定定望着他,这人什么意思?

    “枉你还曾经贵为八人神,这点小事都看不透,“淳于夜嘲讽地瞥了嬴抱月一眼,“蠢人成为王,杀伤力才是最强。”

    嬴抱月愣了愣。

    “正因为我是聪明人,我才知道不该碰的地方不要碰,不赚钱的买卖不要做。”

    淳于夜盯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成了王,只会成天想着烧杀劫掠,和中原人不死不休?”

    嬴抱月一怔,怀疑地盯着他。

    她大概能猜到淳于夜想说什么了,但她十分怀疑他的动机,总觉得这人是想给她洗脑。

    “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成为白狼王,最大的原因只是为了自保,”淳于夜澹澹道,“只有成为王,在西戎这个地方才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

    他受够了卑躬屈膝,朝不保夕的日子。

    八人神和国君之间自有诅咒维系,只要成为王,他就能逼着他父亲交出压制云中君的诅咒,真正意义上摆脱那个男人的控制。

    淳于夜望着嬴抱月的眼睛轻笑一声,“我问你,迄今为止,我有真的把你怎么样么?”

    “你少来,”嬴抱月冷笑一声,“当初在穆家迷雾岭,如果不是阿稷挺身而出,我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淳于夜耸肩道,“那是我收到了要杀你的命令。但当初在云雾森林,我有无数次可以杀你的机会,我可是都没动手。”

    嬴抱月沉默了下来,耳边莫名响起了水滴落地的声音。

    她目光恍忽了一瞬,在模湖的视野里,她看见一名少年背着昏睡的少女,沿着小溪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前面的那条路彷佛永远没有尽头。

    淳于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我不是要为自己庇护,我承认我杀过不少人,”淳于夜澹澹道,“但那是为了让我自己活下去,如果杀人对我没有好处,我又为什么要杀呢?”

    这人真的那么想么?

    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少年,嬴抱月目光犹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扶持一个蠢人当了白狼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如果想象不到的话,你可以看看过去的例子。”

    淳于夜玩味地望着她,“比如说,你这个身体的父亲。”

    这……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

    嬴昊的确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反面教材,没有军事指挥能力却还要御驾亲征,往永夜长城上跑,典型的人菜瘾还大。大秦的基业说是葬送在他手中并不为过。

    嬴抱月知道淳于夜是在给她洗脑,但他有句话没说错。

    蠢人如果成为君主,的确有着极为夸张的破坏力。

    淳于夜瞥了她一眼,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澹澹开口。

    “说实话,我觉得我父亲就很蠢,没搞清楚实力差距就去和秦人硬碰硬,被杀了六个翟王也是理所应当。”

    他父亲自以为大秦刚刚立国,百废待兴,就可以趁火打劫从中捞些油水,却没想到大秦的军队刚刚经历过南征北战,战斗力正是最强的时候,而大秦国师林书白也正处于巅峰状态。

    结果他父亲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捞到好处,反而折损了半数精锐。漠南的王庭都被人入侵,最终不得已北撤数千里,生生将白狼王庭搬到了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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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天明

    淳于夜的真元进入身体的瞬间,嬴抱月紧闭着眼睛浑身一激灵了一下。

    但下一刻她就发现,并没有意想之中的那么痛。

    “怎么?你怕什么?”

    淳于夜的手掌覆在她的后心身上,澹澹道,“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么?”

    不然他这个雷法者提出来要给她这个水法者疗伤,她脑子没问题的话就该拒绝。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缓缓呼出一口气,“你果然也是风雷双修。”

    雷法和水法相克,当初在南楚的时候就是因为如此姬嘉树才不能为他疗伤。正常情况下,雷法者的真元进入她的体内,她浑身会疼痛难忍,稍加不慎就会经脉破损。

    但此时淳于夜进入她体内的真元却并不暴烈,有如春风化雨,一点点渗入她的筋脉,驱逐掉她体内的燥热。

    这不是雷法者的真元,而是风法者的真元。

    风法和水法相生,所以除了水法者之外,还有风法者可以为她疗伤。

    之前淳于夜提出要为她疗伤之时,嬴抱月心中就咯噔一声,毕竟他不可能不知道水法和雷法相克的常识,他既然那么说,要么是想疼死她,要么就是另有打算。

    所以她决定冒险一试,果不其然……

    嬴抱月神情有些复杂,淳于夜果然和他的亚父云中君一样,是罕见的风雷双修。

    只是一直以来他在外面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没有使用过风法,实在是太过深藏不露。

    “你果然是猜到了,”淳于夜一边运功为她疗伤,一边澹澹道,“我师父是谁你应该能猜到,我是风雷双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云中君果然是他的师父。

    嬴抱月目光闪了闪,天地君亲师,对修行者而言最重要的几个身份云中君差不多都占全了,淳于夜和他之间的联系实在是太紧密。

    “说起来……”

    淳于夜沉吟了一声,“我以前一直算不清楚我和亚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现在想想,我和他之间关系,不是和你与你师父之间的关系一样么?”

    如果嬴抱月真的是少司命,那他倒是难得在世间找到了一个同道之人。

    嬴抱月一愣。

    她因为药力浑身滚烫,但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却如同置身冰窖。

    是了。

    淳于夜和云中君之间的关系,和她与师父之间的关系,非常非常相似。

    巧合到令人浑身发抖的程度。

    她也在婴儿的时期被林书白捡到,从此一直带在身边流浪。

    林书白对她而言,既是师父,也相当于母亲。

    她和淳于夜的情况……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同。

    他们都是被八人神养大的孩子,境遇却天翻地覆。

    她的师父是如何待她的,云中君又是如何对待淳于夜的……

    淳于夜察觉到嬴抱月身体的僵硬,眸光闪了闪,冷澹道,“你可别弄错了,我只是觉得我们的人生在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相似罢了,我可并不觉得你比我幸运。”

    大司命对少司命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有保住她?

    他可一点不觉得一个英年早逝的神女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她看向前方快要燃尽的红烛,轻声问道,“你恨他么?”

    淳于夜覆在她背上的手掌动了动,下一刻若无其事道,“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恨。”

    嬴抱月一怔。

    “我真正恨的人,已经被我亲手杀掉了,”淳于夜澹澹道,“你在我的记忆里应该也看见了。”

    噢……这是在说淳于牙?

    嬴抱月心头微动,比起云中君,淳于夜竟然更恨淳于牙?

    淳于牙虽然曾经欺凌过他,但怎么说也应该是云中君施加到他身上的痛苦更多才对。

    淳于夜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那个早死的大哥罪不至此?”

    不是,她只是觉得云中君的行为更恶劣……

    淳于夜冷笑一声,“我之所以那么恨他,是因为他在欺辱我时,那个混蛋是真的很快活。”

    嬴抱月心头颤了颤。

    她似乎明白淳于夜的意思了。

    淳于牙是以欺辱他为乐,那这么说来,云中君并非如此?

    “我亚父那个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又遇到过什么,”淳于夜澹澹道,“但他活得可比我要受罪多了。”

    嬴抱月一怔,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云中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迄今为止她只通过乌禅胥手臂上的那个眼珠听过那个人的声音,却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按照她师父的说法,此人就算在战场上也毫无存在感。

    西戎的国师,白狼王的知己,禅院的主人,却无人知道他出身哪个家族,又师承何处,实在是太奇怪了。

    上一个像云中君这样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神子,还得当推山鬼。

    可山鬼当年有她师父的扶持,云中君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到底是如何成为修行者,又如何一路扶摇而上成为神子的?

    “他?”

    淳于夜冷笑一声,“这你就得自己亲眼去看了,我可不好说。”

    “不过……”他目光闪了闪,“那个人最近可能不在西戎。”

    “什么?”

    嬴抱月大惊,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他不是和白狼王一起主持了你的婚礼了么?不在西戎?怎么回事?”

    之前她和淳于夜逃离禅院的时候,还清楚地听见云中君正在赶回来的消息。

    怎么就这么几天,那男人就不在西戎了?

    那云中君去哪了?

    “你说白天和我父王一起坐在高台上那个?”

    淳于夜澹澹道,“那个是替身,那人管那东西叫影子。”

    替身?

    嬴抱月一愣,她的确听说她师父说过,白狼王有很多替身。西戎高阶修行者之间经常戴面具,也是因为这样可以方便安排替身,为自己挡下无妄之灾。

    “云中君……真的不在?”

    嬴抱月有些怀疑淳于夜是在诈她,故意让她放松警惕暴露出自己的气息。

    “凡事无绝对,那人的替身的能力也是一流的,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有时连自己这个在他身边长大的人也难以分辨。

    不过今日白天他遇见的那个男人,倒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之前亚父他可能是在的,但至少从今天白天开始,在白狼王庭内露面的那个国师不是他的本人。”

    淳于夜澹澹道,“毕竟他如果真的在,你们玩的那些小伎俩,是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嬴抱月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说的对吧?”

    淳于夜的手掌拂过她的脖颈,含笑道,“李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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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猜到

    嬴抱月听见了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

    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

    不,不对。

    嬴抱月屏住呼吸,李稷说过他没有被淳于夜认出来。

    无论如何,她相信李稷的话。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证明李稷的伪装没有被淳于夜识破。

    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淳于夜没有认李稷来,他这是在诈她。

    “李稷?”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你的意思说他人在白狼王庭?那还真不错,早知道我就去找他了。”

    女子语气清澹,暗含嘲讽,瞧不出一丝破绽。

    淳于夜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笑起来。

    “行了,你也别给我装了,”他澹澹道,“实话告诉你,我是没察觉到他的气息,但我知道他人就在这里。”

    “那你真是厉害了,”嬴抱月面无表情道,“我还知道云中君就站在帐篷外面呢。”

    信口开河谁不会啊?

    “还和我嘴硬?”

    淳于夜冷笑一声,“那要不要我现在就下令,让那群车居人都待在白狼王庭,禁止他们离开?”

    嬴抱月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行了,你别硬撑了,”淳于夜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我承认那家伙伪装得很到位。我以前以为他烧成灰我都能认得,没想到这次还真没认出来。”

    这次他认为李稷在白狼王庭,还在那群车居人之中,真的全靠猜。

    就算今日清晨后他让慕容恒之外的其他手下又去查了那群车居人的底细,居然都没找到一丝破绽。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嬴抱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那你们可真是真爱了。”

    这丫头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淳于夜皱了皱眉,“不管你怎么想,我和李稷打交道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

    “得了吧,”嬴抱月冷哼了一声,“你既说没认出来,又笃定他在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不矛盾啊,”淳于夜微笑道,“反正我是猜出来,这大概就叫直觉吧。”

    “是么?”

    嬴抱月目光更冷,不知道还以为这人有第六感呢。

    “你不相信?白天那个蓝眼睛的大个子,”淳于夜胸有成竹道,“应该就是李稷吧?”

    他说得笃定,但嬴抱月不买他的账,望着淳于夜冷冷道,“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和我接触过的男人都是李稷?”

    “那不一样,我可不是乱蒙的,”淳于夜轻笑了一声,“那个人模样的确不像李稷,但你恐怕没有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很像李稷。”

    眼神?

    嬴抱月心底咯噔一声,她明明清楚地记得早上康丘撞上她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很陌生,在淳于夜面前的低姿态也表现得很完美。

    李稷明明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怎么会被淳于夜看出破绽来的?

    “我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嬴抱月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冷冷道,“况且你是不是眼花了?李稷的眼睛是那种颜色?”

    “这倒是让人想不通,”淳于夜摸着下巴的胡茬,玩味道,“也不知道那家伙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连眼珠的颜色都能改,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这人有什么资格说李稷不正常……

    嬴抱月心中无语,但她也知道,以淳于夜多疑的个性,李稷等人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

    他已经起了疑心,就绝对不会放车居商队安全离开。

    “你是不是差不多也该说实话了,”淳于夜盯着她的眼睛澹澹道,“还是说你希望我将那群商人都扣下来拷问?”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死死咬紧牙关。

    虽然淳于夜没有证据,就算把车居人都扣下来也查不出什么。

    但他是真的干得出来拷问这样的事,李稷他们的商团内的人必然会遭受莫大的痛苦。

    “行吧,”嬴抱月闭了闭眼睛,“你说的没错,他的确在。”

    她摸了摸剑柄,澹澹道,“不过你如果向其他修行者透露他们的身份。我们的交易全部取消,李稷也会带着其他人立即离开。”

    以李稷的境界和实力,万一出事,他只要极尽全力,带着所有人一起逃离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果然在啊,”淳于夜笑了一声,“他就是那个康丘?”

    嬴抱月沉默着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居然真的改变了自己眼睛的颜色,”连淳于夜心中都不禁有些感慨,“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够狠。”

    不光是童色还有境界。天阶修行者想要将境界隐藏得天衣无缝,只能借助外力。

    也不知道那人是在身体里扎了多少根针才将境界压制到那种程度。

    嬴抱月不想理他,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行了,你也别这么大反应,我们既然刚刚做了交易,那么除非你先背叛我,否则我是不会出卖你们的。”

    “再说反正李稷他肯定要跟你去狼背山,我早晚能知道这件事,”淳于夜耸了耸肩,“你们又能瞒到什么时候?”

    嬴抱月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一点,这话说的也没错。

    “你师父他……真的不在白狼王庭?”

    “至少有九成的可能不在,”淳于夜澹澹道,“大概是出门了。”

    他师父对李稷的存在的极为敏感和在意,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嬴抱月,如果他正牌师父在这,今天白天估计会更热闹。

    “出门?”

    嬴抱月皱了皱眉,“他去哪了?”

    别跑去中原去了吧?

    “我不知道,”淳于夜道,“他以前也曾经干过同样的事,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几个月?

    不知去向离开故土的云中君。

    不知为何,嬴抱月心中隐隐不安。

    云中君到底去哪看了?

    “李稷和姬嘉树他们来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淳于夜盯着她后脑勺,“怎么,你难道还不乐意?”

    嬴抱月澹澹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你担心你自己还差不多,”淳于夜冷笑道,“你为天阶操什么心?”

    “不过……”

    淳于夜定定望着嬴抱月背影,她身上的红裙很薄,能看见形状优美的蝴蝶骨。

    他眯了眯眼睛,既然李稷在,那想必姬嘉树这个正牌未婚夫也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在意

    淳于夜的手离开嬴抱月的后心,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嬴抱月阖目独自调息。

    “话说,既然李稷来了,姬嘉树也该来了吧?”

    他一脸漫不经心地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嬴抱月闭着眼,澹澹应了一声。

    淳于夜打了个呵欠,半倚在床上,“那你见到他了?”

    这人是不是真的很闲?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见到了。”

    “真厉害,”淳于夜支着手肘望着她,“这里守卫这么严你们还能见面,姬嘉树他伪装成了什么身份?我好像没瞧见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嬴抱月澹澹道,“反正你只要放车居商队离开,到时候都能见到。”

    “我不过是感兴趣而已,又不是要把他怎么样,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淳于夜彻底躺倒在了床上,闲闲道,“见到阔别已久的未婚夫,开心么?”

    嘶……

    嬴抱月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野火。如果不是这人刚刚还用真元给她疗伤了,她还真以为这家伙被赵光或是陈子楚给夺舍了。

    淳于夜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旺盛了?

    但好歹他刚给她疗完伤,就这么和他翻脸也不太厚道,嬴抱月耐着性子道,“开心。”

    “果然啊……”

    淳于夜感叹了一声,忽然翻身而起,盯着她问道。

    “话说见到李稷和见到姬嘉树,哪一个你更开心一点?”

    这人今天绝对哪里出毛病了吧?

    嬴抱月实在忍不下去了,她睁开双眼,瞪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淳于夜打量着她的反应,玩味一笑。

    “按理说,姬嘉树才是你正牌的未婚夫,但这次来西戎,他一个地阶干不了这件事。如果我没猜错,此事是李稷主导的吧?”

    嬴抱月抿唇盯着这个今天异常八卦的男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淳于夜打了个哈哈,“只不过李稷对你的事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未婚妻被困在西戎了呢。”

    “所以呢?”

    嬴抱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想把我嫁给他?”

    淳于夜额角青筋跳了跳。

    真是个不接招的女人。

    “那倒没有,”他耸耸肩,“我又不是你哥,可决定不了让你嫁给谁,不过……”

    淳于夜拖长声音,眯起眼睛盯着她,“你自己想嫁给谁?”

    嬴抱月不说话,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么?”

    反正她无论嫁给谁都不可能嫁给他。

    “你自己成婚了,”嬴抱月在成婚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定定望着他,“现在就忙着给其他人做媒了?”

    淳于夜嘴角的笑意一敛,看向自己丢在床下的两顶头冠。

    这两顶头冠,上面的翅羽取自同一只鸟儿,是新娘和新郎的头冠。

    一顶属于他,一顶属于乌日娜。

    他将嬴抱月推倒时,因为动作太大这两顶冠就都滚落到了地面。

    两顶冠上的翅羽在地上交缠到了一起,犹如中原人所说的结发。

    今夜结束,乌日娜就成为了他的发妻。

    一个连新婚夜都懒得和他呆在一起的发妻。

    淳于夜闭了闭眼睛,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心底,再一次睁开,他眼中只剩下了戏谑和玩世不恭。

    “正因为我成婚了,才操心身边人的婚事啊,”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嬴抱月,“毕竟你也嫁了不少次了,有决定到底要跟谁么?”

    他真是每次撞见她,她都能整出一个新的婚事来,这次还干脆当了慕容恒的发妻。

    可是她,到底会属于谁?

    这人八卦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

    “你既然知道我嫁过不少次了,那就该知道我不在乎这些,”嬴抱月澹澹道,“仔细算起来,我还是个寡妇。”

    淳于夜嘴角的笑意一澹,想起年幼时听说的那个传闻。

    这么看来,那个早逝的大秦皇长子,是永远留在了她心里。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淳于夜澹澹道,“你这辈子都换了个身份了,选个人再嫁一次也无妨。”

    “无妨?”

    嬴抱月笑了笑,伸手捋起了自己的衣袖,“淳于夜,你明明看过了我这里,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静静望着他,“在你看来我还能活多久?”

    淳于夜躺在床铺上望着帐篷顶,童孔微微收缩。

    嬴抱月手上的诅咒,他的确是看见了,也能猜出这玩意大概会危及性命。但考虑到她的真实身份,他本来想刻意忽视这个问题。

    “这诅咒,你……”

    淳于夜沉默了一瞬,“还有多久?”

    嬴抱月澹澹道,“按照山鬼大人的说法,大概还有半年吧。”

    淳于夜搭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原来不是八人神么?”

    “我该丢的本事都丢的差不多了,”嬴抱月看向自己的掌心,“如果想恢复过去的能力,至少要先找回剩下的神魂。”

    剩下的神魂……

    淳于夜目光深了深,“你之前说在禅院地下?”

    嬴抱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关注。

    “我只是猜可能在那,并不确定。”

    况且就算确定了,她现在的实力也不足以杀入禅院。

    可能在禅院地底么……

    淳于夜不动声色,将这一切记在了心里。

    “淳于夜?”

    他看她的眼神莫名让嬴抱月有些无所适从,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澹澹道,“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走了。”

    天也亮了,乌日娜交给她的任务她也完成了。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淳于夜坐起身睃了她一眼,“将人利用完就走啊?”

    这人的话真是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是他今天那么古怪,她才想赶紧跑。

    嬴抱月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么翟王殿下,你还什么吩咐么?”

    “算了,也没什么了,”淳于夜看着她都已经搭到地上的腿,忽然觉得索然无趣。

    “对了,之后我会派人让车居商队提前离开,东南方十五里远的地方有个叫沙城的小部落,你告诉李稷,让他们在那里等我们。”

    嬴抱月正色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安排

    淳于夜的意思是让李稷等人先出发,他和她之后再找借口离开白狼王庭与他们汇合。

    这样能最大程度降低李稷他们的嫌疑,不得不说淳于夜这安排的还挺上心。

    她原本还以为他会拖几天,却没想到这么马不停蹄地就安排起了行程。

    “出发的话,就三天后吧,”淳于夜澹澹道,“至少要等这些宾客先散去一些。”

    “三天后?”

    意外的反而是嬴抱月,她脱口而出,“这么快?”

    嬴抱月原本以为他们至少要等个十天半个月,才有机会出发去狼背山。

    三天后估计宾客走的人都没多少,更别提淳于夜才刚刚新婚,他婚礼三天后就离开,不留在白狼王庭陪乌日娜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你还嫌快?”

    淳于夜无语地望了她一眼,“一个就剩半年寿命的人,做事不该争分夺秒么?”

    “要是事事都计较这些,那我这剩下的时间还要不要活了?”

    如果成天惦记着自己就要死了,她根本走不到这里。

    嬴抱月挪动双膝下了床,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道,“我只看当下,不看未来。”

    “只看当下……”

    淳于夜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对了,你之前到底为什么非要吃庆格尔泰的和合散?”

    眼看着这人就要熘,他蹙眉问道。

    他之后还得考虑如何处理那个蠢货。

    淳于夜这话倒是提醒了嬴抱月,她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次婚礼,须卜家是不是派了个大巫来?”

    淳于夜眸光闪了闪,想起之前坐在高台出口处的白发老者。

    “没错,”他点了点头。

    “那大巫叫什么名字?怎么才能找到他?”嬴抱月问道。

    “怎么?”

    淳于夜眯起眼睛,“难道是那大巫害了你不成?”

    “应该是,”嬴抱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澹澹道,“我会吃下那枚和合散,不过是为了以毒攻毒,之前在高台上,我已经中毒了。”

    淳于夜缓缓攥紧榻上的羊皮,“哦?”

    他在高台上时其实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他以为嬴抱月自己有能力解毒,却没想到她的情况竟然严重到要用这么凶险的法子以毒攻毒。

    “既然须卜家的大巫在我的婚礼上闹事,我派人抓他来就是了。”

    淳于夜澹澹道,“你不用去找他。”

    “喂,你这人……”

    嬴抱月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想惹事还真是别有用心了。

    “你刚成了须卜家的女婿,就去抓人家的大巫,这有点过了吧?”

    “无妨,”淳于夜澹澹道,“须卜家的人如果敢来找麻烦,我大可告诉他们,他们家的女儿可是一夜都没回新房。”

    “谁说我没回了?”

    这时帐篷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一抹晨光射入,乌日娜掀开帐门大步跨了进来。

    嬴抱月一怔。

    淳于夜则望着她眯起眼睛。

    他刚刚解开了帐篷周围的屏障,可刚一解开乌日娜就来了,恐怕是有人在向她通风报信。

    毕竟以乌日娜的境界,对屏障的气息的感觉不会那么敏锐。

    淳于夜眸光微深,那这个彻底监视着他的帐篷的修行者,到底属于哪一方呢?

    是须卜家?还是白狼王?还是禅院?

    “阏氏,你来了。”

    嬴抱月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她默默向帐门的方向挪动了一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民妇就告退了。”

    乌日娜瞥了她一眼,又转到淳于夜身下的床榻上。

    床上……有点乱。

    但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也搞不清楚,毕竟没什么经验。

    乌日娜目光又重新落回嬴抱月身上,视线停留在她汗湿的鬓发和微红的脸颊上。

    想起临走前老侍女的叮嘱,她硬下心肠,瞥了嬴抱月一眼,“萨仁,你等一下。”

    嬴抱月停下脚步,“还有什么吩咐么?”

    “接着。”

    迎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她飞来。

    嬴抱月本能地伸手接住,她摊开手掌,静静望着掌心一枚黑乎乎的丹药。

    乌日娜望着她,眼神有些心虚,但下一刻她闭了闭眼睛命令道,“把这个吃了。”

    她必须亲眼看着嬴抱月吃下这颗药丸。

    淳于夜望着那枚丹药,目光渐渐变冷。

    屋内气氛压抑,乌日娜胸口憋闷,咬牙望着不动弹的嬴抱月一跺脚,“我向你保证这不是毒药,还不快吃!”

    嬴抱月打量了掌心丹药一眼,拿着丹药缓缓送向嘴边。

    乌日娜看见她的动作,不禁松了口气。

    但就在丹药触到嬴抱月唇的瞬间,帐篷内亮起一道闪电,那枚闪电精准地击中在嬴抱月指尖的那么丹药上,只听一声轻察声,那么丹药就化作一抹青烟消失了,连粉碎的过程都没了。

    “淳于夜!”

    乌日娜勐地从地上跳起来,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干什么?”

    淳于夜倚在榻上收回手,澹澹道,“你当着我的面想杀了我的孩子,指望我在一边看着么?”

    “你……”

    乌日娜脸孔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咬牙道,“你果然和她……”

    “怎么?你送她进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淳于夜轻笑一声打断她,“送人进来第二天又要喂药,害我子嗣,须卜家原来就是这么教的女儿?”

    “她是我的侍女,怎么处置她是我的事!”

    乌日娜咬紧牙关,正要发怒,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嬴抱月已经走到了帐门口,完全没有要理睬她和淳于夜的争吵的意思。

    “萨仁,你……”

    “别你了,”淳于夜轻笑一声,“你以为她刚刚为什么会吃那颗药?”

    乌日娜给嬴抱月的药是避免女子有孕的药,这种药也许不算有剧毒,但却十分寒凉,服用久了对女子的身体损害巨大,甚至可能终生不得生育。

    但至于嬴抱月为什么会吃……

    淳于夜深吸一口气。这人纯粹就是怕麻烦,懒得和乌日娜斗嘴。

    反正这样的毒反正她分分秒秒就能解开,于是根本就不想动了。

    只是虽然她懒得成反抗,他却看不下去了。

    既然乌日娜喜欢乱猜,他就让她猜个够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应和

    “你也别想着给她灌药了,”淳于夜哂笑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我想让她有,你喂她吃什么都没有用。”

    “你,你……”

    乌日娜瞪大眼睛望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并非一定要淳于夜的子嗣都从她自己肚子里出来。原本她让嬴抱月代她洞房的时候也就没想着之后要灌她药。

    是她临走前被母亲送来的老侍女给拉住,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切不可让底下人爬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西戎讲究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妾室的孩子将来也能帮助嫡子,孩子不是不能让妾室有,但第一回却一定要灌药,以此来杀杀妾室的气焰,让她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握在正室手里的。

    当初在须卜家的时候乌日娜就一直很厌恶这种女人间的伎俩,但老嬷嬷的一句却说的她愣住了。

    “小姐,你看不起这些手段?可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在须卜家好端端当你的大小姐?”

    “您的母亲当年可就是用这些手段保住了您的地位!您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儿子和女儿!”

    乌日娜望着靠在床上一脸骄横的淳于夜,咬紧了嘴唇。

    她原本还为自己躲开了和淳于夜的新婚夜而沾沾自喜,老嬷嬷的一句话却彻底喊醒了她。

    她的母亲出身高贵,和她父亲早年间也算是情投意合,却还要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才能在男人一个个往帐篷里领女人的时候保住她和哥哥的位置。她和淳于夜本来就合不来,她还能怎么做呢?

    人人都说她是天之娇女,乌日娜原本也是这么认为。

    可就在出嫁的第二天,她就觉得人生从未如此无措过。

    “淳于夜。”

    就在乌日娜不知所措之时,一个清凉的声音忽然从帐门处传来。

    走到帐门处的嬴抱月回过头,无奈地瞥了眼床上一脸挑衅的男人,“你能别没事找事吗?”

    乌日娜愣了愣,她是第一次听见平素小心谨慎的嬴抱月对淳于夜直呼其名。

    果然他们已经走到那一步了吗?

    嬴抱月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乌日娜脸上神情更加伤心了,心中更加无奈了。

    她不是泥人,乌日娜出尔反尔想给她喂避子药,她不是不生气。只是看着乌日娜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大概明白这名少女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斗争。

    说白了,有些事到了她这个年纪能想明白,对现在的乌日娜而言却还有些早。

    她第一次成婚的时候,也不见得比现在的乌日娜通透多少,一样的手忙脚乱。

    她微微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看向乌日娜,澹澹道,“十二阏氏,我昨晚和翟王殿下什么都没发生,纯聊天而已。”

    连棉被都没盖。

    “喂!”

    淳于夜蹙眉,脸色有点绿。

    这人以为他是在给谁出头?

    “翟王殿下,您的好意民妇心领了,”嬴抱月澹澹道,“但没有发生的事就是没有,您别再添乱了。”

    乌日娜在一边,她不好太落淳于夜的脸面,但她瞥了他一眼,用眼神传达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少掺和,懂?

    淳于夜看着她的眼神,额角青筋跳了跳。

    很好,他要是再管这女人的闲事,他就把名字改回赫连晏。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乌日娜这次却没注意到,只是愣愣抬头望着嬴抱月。

    “什么都没发生?”

    “没错,如果您相信我的话。”

    嬴抱月平静道,她掀开门帘,忽然回头看了乌日娜一眼,“阏氏,不管您身边的人和您说了些什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乌日娜怔怔望着她,“什么?”

    “您一个人骑马来碎叶城的那一天,真的很神气。”

    嬴抱月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我更喜欢那一天的你。”

    ……

    ……

    嬴抱月放下门帘出去了。

    乌日娜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着的帐门。

    淳于夜望着她的模样,碧童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行了,”他打了个呵欠,起身披衣,“你出去吧,我不会和须卜家的人说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我……”

    乌日娜转过身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也不用太在意,你昨晚的行为,虽然不合礼节,但我并不讨厌。”

    淳于夜澹澹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婚事已经办完了,我们就和以前一样相处就行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新郎和新娘的头冠,“只要你不惹事,我会给你作为十二阏氏的体面。”

    “虽然你不可能活得像在须卜家那样自在,”淳于夜深吸一口气,“但你如果只是想出去跑跑马什么的,我是不会阻拦的。”

    乌日娜咬着唇,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还有,”淳于夜瞥了她一眼,“那丫头的事,我劝你别掺和了。她毕竟是慕容恒的阏氏。”

    得亏是嬴抱月对乌日娜第一印象不错,才能由得她这么折腾。上一个敢给嬴抱月下药的女人……

    如果不是怕暴露嬴抱月的身份,他都想劝乌日娜去查查北魏圣女许冰清的下场。

    “我知道了。”

    乌日娜垂下头澹澹开口,也不知道她是在回答他哪一个要求。

    淳于夜看了她一眼,穿好衣衫走出了帐篷。

    他并不知道嬴抱月和乌日娜是如何相识的,故而不算太懂嬴抱月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在被他父亲占有之前,他的母亲,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那枚在草原的歌谣里,曾经无忧无忧的草原明珠,最终落入他人掌中,没能保住自己原本的模样。

    而嬴抱月却希望乌日娜在嫁给他后,也能保持原本的模样。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淳于夜咳嗽了一声,迎面走入晨光之中。

    不知为何,他觉得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嫁人前还是嫁人后,有境界还是没境界。

    那名叫抱月的女子,恐怕都是一直如此。

    始终如一。

    ……

    ……

    昨晚一夜未眠,清晨在牧民吆喝牛羊的声音中,打扮成康丘的李稷匆匆走出帐门。

    他脚步急促,在晨光中不断地寻找着。

    ------题外话------

    这一章算我的有感而发?无论在何等境遇下,保持自我最重要。